兰陵狂狮 第五章

  「穆勒,你不觉得你在这里有点太过嚣张吗?」
  说实在的,希福纳没兴趣去惹穆勒,但冷眼旁观又不符他的天性,只得斗胆冒险。
  「我们是受困於天候,才待在这提督府内,等春雪融了再返京。可你简直把敦拜大人完全给压倒了,这很教人难堪吔。」
  「唔。」穆勒拧眉暗吟,不是针对这话,而是针对书斋内的墙上字画。
  「还有啊,你打算要惹敦拜大人的女儿到几时?你这样天天刻意捉弄她,把她气得鸡飞狗跳,任人家做父亲的修养再好,也总有一天会受不了。」
  「嗯。」非常出色,完全不输京中权贵们的收藏。
  「你既然赞成我的话,那干嘛还杵在这儿?」
  「什麽?」若非他逐幅赏析的势子给希福纳挡到,他还没发觉到这家伙的存在。
  「你发什麽呆啊!」急得他快跳脚。「这里是敦拜大人的书斋,你不经人同意就随便闯进来闲晃,好像这儿是你家一样!」
  「他自己说过,我们可以不用客气。」可惜,字画收藏相当精采,玉石方面却稍嫌单薄。
  「人家说的是客套话啦!」哎哟,他到底要怎样才肯走人?!「穆勒,你实在很反常,这麽跋扈的行径,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你。」
  「啊。」看到有趣的东西了。
  「你应该是很精於谋画,思虑谨慎而行动大胆,可你现在许多没头没脑的举止,简直叫鲁莽。」害人好担心他是不是中邪了。「到底是为什么呀?」
  「反正闲著也是闲著。」
  希福纳傻眼,不敢相信穆勒也会有欣然鬼扯的一面。他真的有在笑,虽然不明显,但嘴角确实是扬著的。
  「不会吧……」太可怕了。「穆勒,你……被什麽附身了吗?」
  「只是开始懂得不按牌理出牌的乐趣。」
  「啥?」
  「王爷。」门外壮汉前来叩报。
  「进来说话。」
  「喳。」呼,书斋内虽然没比外头暖和多少,至少不用承受刺骨寒风。「今儿个刀送来了。」
  「什么?」希福纳莫名来回转望。「送来什麽?」
  「伤药。」穆勒淡然取下墙上挂刀。
  「送伤药?」啊,对了,他胸前的那道大伤口。「谁送来的?这府里有人知道你之前受了伤吗?」
  「是不知名的人偷偷搁的。」壮汉半跪地恭敬回应。「打从王爷在此落脚,房内每日都会有包神秘草药出现。」
  「该不会是什么幽灵鬼怪吧?」希福纳已然花容失色。「我早就觉得这整件事怪?的,打从穆勒在路上捡到一只西域怪兽,一切就都不对劲了。」
  先是怪兽隔日变为美少女,美少女又霍然一变,成了甘肃提督的掌上明珠。法力之高强,前所未闻。
  「我叫的人呢?」穆勒优雅垂睇挂刀,吐息如兰。
  「已经在路上了。」壮汉道。
  「啊?你叫什么来?」
  「水。」
  「叫水?」希福纳怪嚷。要水的话,这儿不就有了?
  蓦地,穆勒发现瓶架後的暗角,搁著一样颇不寻常的挂饰。正欲上前,外头就奔来大呼小叫的仆役。
  「穆勒王爷、穆勒王爷!又有您的客,这回来的是县官和他的公子。另外还——」
  「够了。」没完没了。「叫他们回去。」
  「别这样,穆勒。人家大雪天的还特地赶来拜见,你再怎麽不耐烦,好歹也该出去关怀一声嘛。」
  「是啊是啊。」还是希福纳大人有人味儿。
  「我不是特地来骚扰地方大小官员,也不想被人骚扰。」成天接见不完的访客,简直把他当佛像看,纷纷参拜。
  「你这钢铁脑袋,碰到这种事就完全不管用啦。」呵呵,所以说,穆勒没他帮衬还是不行的。「人家不见得是被你响亮的名号吓到才来,我看哪,多半是来瞧瞧京中美男子长得是什么样。」
  「敦拜大人就够他们瞧了。」
  「不不不。」这他可就错了。「敦拜大人和你是完全不同的男人。他们八成是来观赏你的臭架子和臭脾气,毕竟唯有人上之人才有嚣张的本钱。你愈是不友善,他们会愈是崇拜喔。」
  这让穆勒联想到解救遭土匪打劫的小民们,曾对他有的诡异景仰。
  他无力地一叹,随即便让大夥拿他当猪公似地拱出去给来宾观赏。远去之际,仍以眼角扫了瓶架角落一记。
  那东西,有问题。
  ☆     ☆     ☆
  「您在这儿吃呀住呀用的玩的要是有什麽不满意,可以到下官家中看看。只要是您需要的,下官定能替您办到!」
  穆勒冷漠地闭眸端坐大椅上,眉心微有波折,可能是因为暴牙县官的长串巴结,也可能是因为他的猛烈口水……
  「您是外来的,当然会不知道这提督府可是出了名的荒凉。这个敦拜大人啊,生活邋遢得不得了。东西能用就凑合著用,根本不懂得讲究,不然就是跟过往商队瞎串,买一堆又臭又旧的破烂,品味有够低俗的。」
  「阿玛,别把话说这麽直,这儿可是人家府上。」
  「哎呀,对对对。」暴牙县官装笨地故意拍一下脑袋。「还是我这女儿机伶。」
  「而且我妹她既体贴又温柔。」县官儿子也咧著暴凸笑齿努力促销。「所谓的秽质婪心,在她身上完全可得著印证。」
  「不来了啦。」手绢儿立刻掩上羞怯的粉脸。
  其他没被歌颂到的姊姊妹妹们,连忙比手画脚示意父兄,除了主打商品外,别忘了其他库存货的存在。
  「当然啦,我其他八个女儿也是非常优秀的。来,容我在此为王爷您一一介绍。这位是我的大女儿,天性敦厚老实,符合她肖猪的特质。而且她乖巧得不得了,从小就懂得把饭吃乾净,从来不剩一粒米在碗里。就像古人说的那个什麽呃……什么什麽餐中飧,每一粒皆吃得很辛苦。就是那个意思。再来是我的二女儿……」
  暴牙县官僻哩啪啦唱得兴高采烈,穆勒眉心的刻痕则愈来愈严峻,看得希福纳冷汗涔涔,深怕穆勒会突然睁眼宰人。
  他不知道这县官竟会领著家中所有女儿,大队前来采访,不然他也不会劝穆勒出来见客。传报的人也真是的,为什麽没把情况讲清楚呢?现在可好了,回头穆勒一定会狠狠踹他一顿……
  「我的女儿们在我内人的调教下,比我向您介绍的还要出色。这一点,可就是敦拜大人完全比不上的。」
  「就是啊。而且寿思、寿阳那两个自从没娘後,就愈来愈没教养,跟个野猴子似的。」县官儿子尖嘴猴腮地拚命吱吱叫。「他们一家三口,落魄潦倒得要命。外加他们安养了一批嫁不出去的姻亲上个比一个丑怪,个性又孤僻,直让人受不了。」
  「会吗?」希福纳觉得还好啊。那票天真姨妈们,挺可爱的。
  「敦拜大人几时丧妻?」
  始终沉默的穆勒这一开口,大夥立刻踊跃抢答。
  「五年前仲夏!那时曾起了一场疫情,她得了绞肠痧,当天发病,傍晚就走了。」
  「那时候这整个家都快哭垮了。还好敦拜大人勉强算是有两把刷子,才把情势给稳住。」
  「不过呢,他也暴露出自个儿的隐癖罗。」
  听得这串淫邪的吱咯笑声,穆勒懒得过问,希福纳却好奇透顶。
  「什么隐癖?」
  「敦拜大人他呀,居然丧妻不到一年,就打算娶——」
  「你们来这里做什麽?!」
  娇嫩的怒斥迎门冲入,怔住堂屋里所有人。唯有穆勒,暗暗松口气,悄悄收回筋脉暴绽的大拳头。
  「啊,呃……寿思格格。」
  「谁让你们进来的?」
  「我们……可是来作客的,特来拜访穆勒王爷。」赶快昂首睥睨,以示尊贵。
  「这是我阿玛的府邸,穆勒不过是客人。你们登门拜访,却完全不把主人放在眼里?!」  
  「那是敦拜大人自己出外巡查去了,我们哪有……」
  「给我滚!」
  「你发什么飙啊。」县官儿子卯起来开骂,早该好好儿教训这丫头何谓三从四德。「我们又不是来拜访你的,你嚷嚷个什么劲儿!」
  「大不了,等敦拜大人回来,再让他决定我们该留该走。」暴牙县官老神在在,吃定了敦拜温吞柔软的性格,绝不会亲口撵客出府——他早就常抓住敦拜这点,三不五时上门死串活串,赖到人爽了才拍拍屁股回家吃饭。
  「寿思好可怕,真没教养。」
  「就是啊。」
  「要是我,打死都吼不出那麽粗野的话。」
  县官那票粗勇健壮的女儿们,娇弱堪怜地缩在一块,脆弱得几乎要昏倒。
  寿思怒不可遏,猛然挥手一洒,堂屋内登时飘下片片白雪。定睛一瞧,那不是白雪,而是——
  「妈呀,出殡用的白纸钱!」
  「啊啊啊,快闪开!沾到会触霉头!」
  「不要把纸往我这里挥啦!」
  混乱之际,寿思阴森地低声祝福,「一路顺风。」
  她在祝什么一路顺风?
  没人敢细想,吠叫著哄然逃散,夺门而出,连希福纳也逃得不见踪影。顿时屋内除了呆愕应侍的仆役,只剩仍安坐椅内的穆勒与厅中愤然伫立的寿思对眼。
  「你的待客之道真特别。」
  「你的作客之道才恶劣。」
  「我没有权利选择访客。」
  「你也没有权利在此喧宾夺主。」
  「几时这里轮到你当家了?」他问得甚是轻蔑。
  「再怎样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多管闻事!」
  「我虽然是外人,但管的却是正事。毕竟,你父亲是在我管辖的范围之内。」
  「包括我阿玛几时丧妻也得管?」
  「因为我想多知道你的事。」
  他一句低喃,就让她的火气当场溃散,受宠若惊。
  他想多知道她的事?他居然也跟她一样,对彼此的事情很好奇?亏她还花了好大心思,拚命掩饰,他却轻轻松松地开门见山,直接坦白。
  不知为何,她突然心跳好急,像是跑了很长一段路似的,浑身热,而且喘。
  不行,不能太把他的话当回事。否则她岂不任他搓圆搓扁,喜怒哀乐全由他控制?他们可是死对头,她哪能这么简单地败阵?
  绝对不能上他这个当,什麽都不要跟他讲!
  「你……你想知道些什麽?」啊!她的嘴巴在干嘛?叛徒、猪头!
  「决定暂时休兵了?」
  寿思坚守著所剩无几的防备。「看你啊。」
  「好,就这麽著。」他流露难得一见、又稀薄至极的浅笑。「咱们先和解,暂不相互厮杀。」
  但他一说完这话,就淡然起身走人,慌到了寿思。
  「你要去哪里?」
  「难得雪霁天晴,乾脆到外头逛逛。」省得又有无聊访客前来上香膜拜。「要一起来吗?」
  「要!」
  她没主後悔自己太过雀跃的回应,只急著享受她一直偷偷盼望的和平,热切地向他展现压抑已久的欢迎。
  奶娃娃一个,生嫩得很。
  穆勒心底暗噱。还以为这丫头城府够深,可是一再测探的结果,只令他想笑。她看似老练深沉,心机复杂。但一层层剥掉她的防备後,里头包裹的也不过是颗女儿心。小巧玲珑,易骗好哄。
  不过,他竟感到隐隐悸动。悸动什么?
  简直莫名其妙。
  他散漫地任寿思兴高采烈地领著,由大街逛往庙宇,由名胜晃到市集,白豪地介绍大街和小巷,特产和民俗,却又三不五时冷淡一下,企图弥补自己太过亲切的失态德行。
  她可也有她小小的骄傲呢。
  穆勒随她去,对这可笑的举止不予置评。
  偶尔和小朋友玩玩天真的游戏也不错,更何况,这小朋友颇为慧黠,只是不够世故,手段略嫌青涩。这样也好,省得像调教过度的老手,圆滑得令人发腻。
  「所以,很多镖师都在此汇集。南来北往,关内关外,各路消息,在这儿都打探得到。像那间客栈——」她边走边遥指前方。「就是各路镖师们常落脚打尖之处,很危险,一不小心就出乱子。但是那掌柜的来头不小,什麽场面他都镇得住。」
  「进去坐坐。」
  她愕然转望。「我刚说了,这很危险。」
  「我想看看是怎麽个危险法。」顺便探清此处的底。
  寿思不悦,感觉他似乎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完全熄火休兵。但是主随客便,他想看看新鲜,也只能由他了。
  「你如果想看,我带你由另一个安全的地方看。」
  他原以为会是某个密道或客栈一角,没想到她竟会领他到对街饼铺去,只跟小贩一家人随便打声招呼,就带他步上人家二楼住处。她大大方方地与他靠坐在窗边,享用小贩妇人热切端上来的烙饼及茶水。对街客栈人来人往的情景,一览无遗。
  「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观测得一清二楚,又隐蔽安全。
  「偶然跟这儿的小贩买烙饼时想到的,就向他们一家打商量。只要我想上来,他们随时欢迎。」而且只要付食费就行。
  「非常聪明,而且,没有人会不欢迎你。」
  「什麽?」
  她的视线由窗外调向他,晶灿明眸透露著单纯的不解。很显然,她还不太懂自己的娇艳是何样武器,不把它当回事地享受著她的无往不利。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由眼角扫视著幽暗零乱的二楼内室。「这儿可是人家一家六口吃睡兼堆放家当的地方,却放你这个外人登堂入室,临窗窥探。」
  「我又没想窥探什麽,只想找个安静又安全的地方看热闹罢了。」
  「那你为什麽每天都偷偷窥探我?」
  寿思登时僵住,难堪的神情一览无遗。等她想起来该掩饰时,他早没事儿人似地迳自吃茶嚼饼,根本没把她的困窘放进眼里。
  他怎么知道她一直都在窥探他的一举一动?她明明做得很隐密,也没有人发觉到。他为什么会晓得?
  「你每天送来的草药很有效,伤口复原得很好。」
  「喔。」他连这个都识破了……一股不甘心油然而生。「那你还知道什麽?」
  「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他终於将傲慢的俊眸对上她。「你想知道些什麽?」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清楚而已。」
  「例如?」
  例如她现在又没有什麽地方理亏,为何却老感觉到自己好像欠他什麽,莫名地矮他一截。
  「你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我们家?」
  穆勒深邃的双瞳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赞赏。「我有吗?」
  「以你的身分,你并不需要借住在我们家,也不需要明的暗的打探我阿玛。你若真想赶回北京,以最近的天候和雪势来说,虽然很危险,但对你来说还构不上威胁。你执意留在这里,说是因为天候,因为找人,我却感觉到你背後还有目的。好像……你感兴趣的,是另有其人。」
  「没错。」他悠然垂眸,调整这矮窗边的简陋坐垫,好让他可以伸直长腿,撑肘在窗台,坐得更舒适些。
  寿思非但因此感到轻松,反倒跪坐得更加紧绷,殷殷期待他的互诉衷情。
  「我的目的,是你阿玛。」
  她僵凝半晌,才嗝到似的勉强「喔」了一声。他、他有兴趣的……不是她,而是男人?
  「因为他这个甘肃提督,正占在东西往来的枢纽上。谁先掌握到你阿玛这一关键,谁就能打通陆路的任督二脉。正如我先前跟你说的,有你阿玛做秘密管道,可以方便我办事。只不过,有此兴趣的似乎不只我一人。」为了铲除对手,不得不坐镇在此。
  「这样啊。」
  「你干嘛松口气?」
  「没有。只是……还以为你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目的。」没想到也不过尔尔。
  他挑眉。这麽大个事儿,她看得倒挺淡的。
  「如果,你的目的只是阿玛,那你为什么要亲我?」
  「因为我想。」
  「为什么?」
  「什么为什麽?」
  她被他的反问给问倒了。他说的也没错,想亲就亲,哪还有为什麽。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啦。反正,她就是要问出个理由来。
  「你说是这样,但我还是感觉到,你亲我是因为别的意思。」
  哼哼。「你的感觉还真多。」
  寿思微微局促,对他的不甚友善有点不安。她是不是太快跟他和解了?他好像……其实并没有休兵停战的意思。怎麽会这样说话不算话呢?
  他彷佛洞悉到她的隐约防备,慵懒地仰首转转紧绷的後颈。
  「男人跟女人的事,想这麽多做什麽?」
  她微蹙蛾眉,不太懂。
  「想要我亲你,直接说一声不就得了。」
  他的大掌箝往她上臂,倏地就将整个小人儿攫进怀里。但他没有立刻吻她,而是极近极亲昵地垂睇吓怔的小脸蛋。
  她是害怕的,粉颊上的两团红晕却又透露了强烈的期待。一个对男女懵懵懂懂,又好奇无比的年纪。
  坦率得万分可爱。
  「你希望我亲你吗?」他喑哑呢喃,又开始忍不住逗她玩。
  她不断眨巴灿灿大眼,紧绷得连连咽喉,视线来回飘荡在他不可思议的俊美双眸与嘴唇间。既想要他专注的凝睇,又想要他的吻,左右为难得很。
  他差点笑出来。不知上一回心情这么愉悦,已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穆勒怎么还不亲她?
  蓦地,她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脸茫然地朝他吐舌头。这下换穆勒傻眼皱眉。
  「你干嘛做鬼脸?」
  「没有。」
  她尴尬地扁回小嘴,老大不高兴,似在暗暗嘀咕他的不解风情。
  「我是不会吻你的。」
  他这一冷笑,立即抓回了她的视线。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不想吻你。」他在寿思小脸快拧成一团时,才悠悠低吟,「我只想看你。」
  「想看就看哪。」她不爽地咕哝,还免费送他个白眼。
  「那我就不客气了。」
  寿思呆怔,傻愣了好一会儿。「你到底要看什麽?」怎麽动手剥起她的衣服?
  「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看你。」全浪费在和她厮杀打斗上。「现在终於可以仔细检查你这里面包了什么东西。」
  寿恩大惑不解,却也不阻拦,大大方方地任他层层剥削,终而一丝不挂地坐在他双腿间的地板上。
  一时之间,他恍然失神。是了,就是这感觉。她有著极致完美的胴体,白玉滑润,光嫩无瑕。既是纤细,又是丰腴,每一处起伏都教人叹息。最是撩人的,莫过於她毫不羞怯的率直,尚未被凡俗观点污染的纯真。
  「我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吗?」这样很冷。
  「不可以。」
  「楼下小贩随时会上来。」她可不想给人合府观赏。
  「没有人会上来。」
  「喔?」怎么说?
  「你带著我上二楼来时,他们就已经笑得很明白了。」
  她怎麽愈听愈不明白?
  「他们不会上来破坏我们的好事。」
  「好事?」
  「是的,好事。」
  她愕然垂望揉捏起她左乳的巨掌,怔怔观看他是如何掌握整团沉重的丰满。当初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有人看过你,却没人碰过你,对吗?」
  她中邪似地一迳专注垂睇,呼吸困难地盯著在他拇指下不断滚动的乳头。
  这还是她第一次好好地和他面对面,处理彼此间这种怪怪的感觉。
  「我也要看你。」
  「自己动手。」
  她一面任他揉弄,一面急切地层层探索,把他的衣物剥得乱七八糟。一副孔武纠结的躯体,终而狂妄地暴露在她眼前。
  「你跟寿阳完全不一样!」她怪叫。
  「你看过他?」俊眸微眯。
  「我们十岁以前吃睡都在一起,还一起沐浴。」
  「唔。」他瞳中的锐利悠然缓下。「还有呢?是谁教你那些不入流的挑逗招数?」
  「我那些挑逗不是都失败了吗?」同行的路上,他完全无动於衷。
  「不尽然。」
  她听不懂这种模模糊糊的答覆。「蝶蝶说,那是因为我……」她骇然抽息。「你干嘛这么用力捏我?」
  「你讨厌吗?」他著迷地玩弄著她绷挺的蓓蕾,兜转著细嫩的乳晕,享受指尖传来的变化。「你若要我停手,可得直说。」
  但她无力判断这感觉是讨厌,还是喜欢。
  迷惑的小手颤颤搁在他胸膛上,本是为了撑住自已虚软的身子,进而不小心扫掠到他的乳头,才愕然发觉他与她会有相同的变化。
  「你看,你好奇怪!」
  「彼此彼此。」
  「谁跟你彼此彼此。我才没像你一样,胸口还会长头发,恶心死了。」
  「是吗?」他懒懒哼笑,一把将柔腻的娇躯捆入怀里,胸膛紧贴著她磨蹭。「很恶心吗?」
  「喂!」他手臂绞得那么紧,都快把她拦腰拧断了。
  他迷醉在抚触整片细嫩背脊的感受。粗糙巨掌来回摩挲,行至她肋旁时,细致的瑟缩总令他想笑。
  她怕痒,却又不想给他知道。
  与她交手,很有意思。她不像过去那些傻蛋似的女人,净会佯装无辜,卖弄无助,然後像团瘫在砧板上的猪肉,等著他宰割兼伺候。
  怀中环抱如此娇嫩尤物,他已强制得疼痛难当。想乾脆在此放手一搏,又觉得不妥。她不该被如此草率对待,纵使她无知,不会在意,他却不能容许她受此亏待。
  只不过,思考是上半身的事,与下半身无关。
  「穆勒……」她艰困地在他肩窝喘息。「你什么时候才会亲我?」
  「你就不会自个儿来吗?」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迟钝,两只小手试探性地捧上他双颊,慢慢倾近他的唇,又不自觉地隐隐退缩。她偷偷地以唇碰了他的唇一下,马上退开,观测反应。又再试了一次,彷佛在确认没有危险。继而她笨拙地凭著记忆模仿他曾对她有过的吻吮,小啄一阵,渐渐玩上瘾。
  他酣然感慨,任她玩弄,大有在此放手一搏的冲动。这种全然豁出去的感受前所未有。
  搞不好,他真如大夥瞎说的,被妖女下咒,昏迷了头。
  这个吻,愈来愈狂浪。他粗鲁地在她唇中教她如何撩拨,忘我地恣意品尝。寿思有些跟不上,暗示他缓一缓的小拳头,再怎么扑打他的一身肌肉都没用,只能晕头转向地随著他吮弄。
  他环紧柔软的小身子,加深唇舌探索,同时享受丰满双乳揉在他胸前的感受。她细嫩的乳头禁不起他粗悍胸毛的摩挲,愈发坚挺抗拒。顽劣的小小存在,激得他烈火难耐。
  就在他准备拉开纤细双腿进击时,眼角馀光扫过窗外。对街客栈内的黑影还来不及闪躲,就被穆勒由寿思後发拔下的金簪飞射刺中。
  穆勒贴靠窗板後,双眼凌厉盯往热络如常的对街客栈,大手远远压著被他及时伏下的娇躯。
  显然他只刺伤对方,没中要害。
  是什麽人,为何会牢牢盯著这扇窗?这窗里颇暗,对方不可能看见什么。但他敢以自己的每一根腿毛打赌,对方是在盯梢没错,目标就是他和寿思。
  这一转念,才想起又快十五月圆了。会是兰陵王的鬼卒白日现身,还是另有其人?
  「寿思,我们先回——」
  他才掉转过头,差点喷笑,幸好险险煞住。
  刚刚他只顾著对付外敌,没注意到自己把寿思的脑袋重重压藏到什么地方里。现在可好了,浑身白噗噗的面粉小人儿正瞪著火眼金睛,恨恨地咬牙喘咳,酥胸急遽起伏。
  他状似懊恼地拧眉掩口,严禁自己嘲笑佳人的难堪。
  「这就是你所谓的暂时休兵,互不相斗?」
  糟糕。这事不尽快澄清不行,但……
  他无言,坚决手不离口。
  「什么讲和,根本是在耍人。」算她白痴,竟开开心心地上他这个大当。「你终於狠狠报一刀之仇了,是不是?」
  他缓缓闭眸。她那张气得七荤八素的面粉脸,愈嘟愈逗人,还是不看为妙。
  「我要你立刻滚出我家。」
  「办不到。」
  「好。你不走,那我走!」
  当天返回府邸後,晚上就惊爆消息——
  寿恩格格失踪。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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