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难为。
“唉……”
朱令予不耐,“皇上哥哥,你叹完气了没?”
“皇上,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老匹夫。朱令予烦怒一吼,“本公主说得一清二楚了,是朱耿恩大肥猪用下三滥的 手段意图玷污我的冰清玉洁。依照律令,他死得其所!”
“我儿即使铸下大错,罪不及死,毕竟他未得手……”
“如果不是班扶风赶到,本公主早就惨遭辣手摧花的命运。”
“停!”皇帝威喝,“你们吵得朕头疼。”
“皇上老哥……”
“令予,住口。”他转而问一脸毫不在乎的班扶风,“班爱卿,你觉得你犯罪了吗 ?”
“不,如果重来一回,我一样会毫不犹豫的杀死朱耿恩。”
朱成气黑了脸,“皇上您听听,班大将军丝毫不见悔意。好歹我儿是皇亲贵胄,我 们这一房可是开国元老、三代功臣。”
班扶风冷嗤讥讽,“即使朱耿恩是鬼神下凡世,也得成亡魂。”
朱成浑身颤抖,噗咚一声,双膝下跪。
“皇上,请为我儿主持公道。”
“王叔请起。”
“幸得皇上还称我一声王叔!除非您不承认您的父皇所恩赐给我的御赐金牌!那上 头的先斩后奏……”
“喂!你应该自称‘微臣’或是‘臣’!用个‘我’字可是大不敬。”
“予妹!”她还想火上加油啊。这仲裁叫他这皇上如何决定。
朱成见状,不禁老泪纵横,哭得像要断气似的。
“律法不公,皇上的威名有损啊。”他重重的磕著头,一下又一下。
朱令予翻翻白眼,这老匹夫实在很欠揍。一哭二闹?他怎么不干脆去上吊啊。
转眼间,朱成的额上已是一个的鲜红的血印。
皇帝无奈。
“福全,传朕口谕,将班将军打入天牢,候旨。”
“不准。”
“令予!”皇帝微微动气,这亲妹子太藐视他这万民之主了吧。私情上他可以纵容 她,由著她任意妄为,庙堂之上却由不得她使弄公主骄气。
“架住十四公主!”
几只小猫制得了她这小母老虎?她的虎爪一张——没想到下一刻她被一阵掌气给点 了穴!动弹不得。
点她穴道的不是别人,而是她决定与之厮守一生的准夫君。
“班扶风,你惹火本公主了!”她的头顶几乎冒烟。
他只淡道,“相信皇上不会判我死刑,我所杀的朱耿恩只是个鱼肉百姓的二世祖。 予儿,你不必为了我而抗旨行事。”
她发誓,“这世上只有我可以亲下杀手,你的命属于我!”
***
慈安宫几乎整个被掀翻了。
太后揉揉太阳穴,“予儿,够了吧,别再闹了。”
“懿旨胜过圣意。母后,我要您下一道懿旨,恩恕班扶风的罪刑。”
噢!她用的是命令式的语气。
太后著实拿她没辙,“哀家任何事都依你,但是这一桩事关皇族宗亲的一条命…… ”
“我说过了,那个朱耿恩本就该死!母后想过没,若不是班扶风救了我,我可能已 成残花败柳,辱没大明公主的尊严。”
“这点,哀家很是安慰。”
“安慰个屁!”
太后头疼的揉著额边,“予儿……”
“不是吗?光是安慰有啥用,那老匹夫还是巴望砍掉班扶风的头。”
“成王爷敬称哀家一声堂嫂,你的父皇在世最友爱的便是这位小堂弟了。”
“难道老匹夫的权力大过您和皇上老哥?”
“当然不!后土之上,天子为尊!但是成王爷的手中握有不可小戏的兵权和封土藩 地。”
朱令予眼睛一亮,“班扶风手上也有兵权!不如放了他,让他和老匹夫对阵厮杀! 我也可以上阵杀……”
“荒唐!”
“母后……”难道要她使用苦肉计,跪个三天两夜?
太后吐出沉痛的叹息,“朱成手上的兵权不足惧,但是那块金牌乃是先帝所赐,任 何人都无法干涉,如果他当真先斩后奏的话。”
***
最后,朱令予决定至天牢劫人。
“公主,请止步。”
“你们让开!”
一禁卫军面有难色,“皇上早料想到公主可能硬闯天牢……”
“所以派遣重兵?”她勾著气怒的笑弧,“守天牢是你们的职责,本公主也不会为 难你们。”
“谢……”
“别谢得太早!”她挥挥右手的软鞭,玩弄著左手的鱼肠剑。
“抽出你们的刀剑吧!如果你们打得过……”
众人苦苦闷笑,“皇上英明,知道我们绝不是公主的对手,所以赐下毒药,倘若班 大将军被您劫走,一干小兵小卒必死无疑。”
“见鬼。”竟用这招对付她!
“公主!”上百名兵卒卸盔弃甲,纷纷单膝下跪。
“你们这是干啥!”她不能心软,不能!
“公主,我们兄弟全都有儿有女嗷嗷待养,家中的糟糠妻妾也不能失去我们照护生 计。”
可恨的奸诈老哥!
她气愤恼怒的挥袖而去。
***
放弃?!
!这两个字她不认得。
快马冲到云淡别居,她扯开喉咙,“大神、小神!”
老半天之后,回应她的仍是一片沉寂。
她立刻跑向另一处,风清别居。
只见四个老头子正在掷骰子,玩得不亦乐乎。
“喂!”
小仙闻言第一个跳起来。
“爱徒!师父好想你哦。”咦,她的脸色怎么铁青得很?
“谁惹你了?”大仙也跳起来,关心著,“告诉我们,我们立刻宰了他。”
“惹我不快的是当今皇帝。”
“呃啊……”哈哈,开玩笑。
“给我迷药!药效持久,不伤人体的药。”
大仙和小仙,以及大神同时从自己的身上随意一摸,便是药丸和药散。
“我要的迷药是不必服用即可让一群人昏厥。”
这可难喽。
小神在看到三人爱莫能助的表情后,丢给她一个小葫芦瓶子。
“只要打开瓶盖,一里之内的人,无论是几百几千,全都得倒下梦周公。”
握紧瓶子,朱令予感激的道:“小神师父,徒儿在这谢谢你了。”
另外三个人心中好酸哦。
大神合著气,“你要这怪药有何用?”
“班扶风被囚禁在天牢里,最糟的情况可能是赐死。”或者发配边疆,充当苦役。
“真的假的?那俊小子怎么得罪皇帝了啊!”乖乖。
“他是我的男人,我不允许他早我一步去投胎。”
羞羞羞喔。四个老头子掩嘴窃笑。
望著她的背影,大神突地扬声询问,“你是皇帝的什么人?”
她挥挥手,希望后会有期。“他是我的亲兄长!我是他的亲妹妹。”
“噢,原来如此……”
四个人同时一副了然,但下一刻,他们仿佛吓了一大跳。
“我们的爱徒竟是个公主!”
最后,首先回神的大仙拢紧白色长眉,“这事不妙!我们得想个法子,救救我们疼 得紧的爱徒。”
“对对对,大伙计量计量。”
***
“公主?”派驻天牢的禁卫军一脸诧异,么公主居然对他们展开灿烂的丽笑。
朱令予真的是发自肺腑的笑著,心里默默数数,一、二、三、四、五……合该晕了 吧?
果然,一百多个兵卒全部瘫软倒下,她将葫芦小瓶往地上一摔。
必须争取时间!
她冲进天牢,以鱼肠剑砍断铁链子。
“喂!我来救你了,快出来。”其实她好想冲进他的怀抱里。
“你走,回你的寝宫去。”他不能连累她,而且他有把握活得好好的。
她瞪著他,怒火灼灼。
好!他拗,她比他更拗!
“倘使你坚持等死,我先你一步,黄泉路上我等你。”
她举起手中的鱼肠剑往她自己颈项上一划——他冲出牢房外,擒住她的手腕,怒气 腾腾,“你敢!”
“哼,我就敢!”
她的颈子上、汨出一道细细的血痕,虽然不至于有性命的危险,但是仍然触目惊心 到使他心痛。
“你喜欢折磨我,存心叫我难受!”
她笑,“由你决定!你死,我死;你生,我生。”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班扶风认输了。百万雄兵他都能够轻松指挥得宜,惟有这任性 的么公主叫他无可奈何,甘心臣服在她的儒裙之下。
他牵握起她的纤纤柔荑往外走。
朱令予露出一个胜利的笑脸。
***
“皇上,不好了!十四公主劫走囚犯了!”
正与皇帝商讨西南旱灾的朱成霍然一凛,“福公公,你说么公主闯天牢,救走班扶 风?”
“是的。”
顾不得圣驾在旁,怒发冲冠的朱成立刻冲出御书房。
皇帝略一沉吟。
“福全,传朕口谕,备妥马匹,朕要亲自抓他们回来治罪。”表面上是如此,然而 他的心意却是出于保护令予和扶风的安全。
堂叔能够以世袭王的身份获得兵权和封土,可以见得他并不是容易“对付”的人。
一个是他疼到心坎里的亲妹子,一个是他最为欣赏的爱将,他绝不能放手不管。
***
黑鬃马的脚程极快,一个时辰之后,班扶风和朱令予已经到达云淡别居。
应无追兵才是。
她扬声叫唤,“四位师父!我和班扶风来投靠你们了。”
无声无息。
“予儿,这是你师父们的字迹吗?”
依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株桃花树干上贴著一张字条。
往左行约百步,师父们在那峭崖上等候你们。
“这的确是大神师父的字迹。”她忖思,大神师父一向深谋远虑,狡猾得很。
班扶风已将黑鬃马拴在桃花树下,任它吃著草。
“到那儿不就知道你的师父们玩啥把戏。”
“极是。”
两人照著纸条指示前来,却发现崖上无人。
“连个鬼影也没有!”她咕哝。
班扶风将地形瞧个仔细,这座峭崖的地势十分特殊。
万丈深渊之下但见一片烟雾迷茫,若是跌下,恐是粉身碎骨。
然而峭崖的面积其实很窄,只有数臂之长。
“你的神秘师父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鬼才知道。”她忽地一凛。他也感受到她的紧绷心弦。
屏气细听,他沉冷地说:“有追兵往峭崖这处来!”
“一定是桃花树上的纸条儿!”
霎时,满满的人墙团团围住他们的视线。
朱成高坐马上,狠戾的眼夹著仇怨,“么公主,本王无意迫害你,毕竟你是我的堂 侄女。”
“要杀要剐,随你这老匹夫高兴。”休想她讨饶或是退步认输。
班扶风将她护卫在自己身后,他直视朱成无畏的喊道:“莫非你要动用私刑 !”
“笑话!本王的‘先斩后奏’尚未派上用场,前日让你侥幸逃过死劫,那是给皇上 一个人情。”
“要就冲著我一人,不准伤她!”
朱成抚抚鼻翼,笑出深深的纹路,“除非我是个笨蛋,么公主是我那太后嫂子的心 肝宝贝,本王不想和太后起嫌隙。”
朱令予吼斥,“那么你就带著你的狗兵狗卒滚开!”那嘴脸真叫人作呕。
“唐突了,公主,是你非要以身相殉,莫怪本王。”
“哼!”
“其实本王也算成人之美啊!既然你们两口子恩爱得紧,若是阴阳相隔、天上人间 的受罪,也令人于心不忍呵。弓箭手,准备。”
“朱成!”班扶风沉怒,“你打算连十四公主也射成蜂窝吗?”
“本王乃成全你们那可歌可泣的爱情啊,”耿恩,爹爹为你报仇了,你睁大眼看著 。
弓箭手几乎准备妥当,只等一声令下。
朱令予悄声低语,“咱们跳下崖去,生死与共。”
“予儿……”得此绝对的厚爱深情,班扶风的心既感动又酸疼。
“一起跳吧,别让这老匹夫得意!”她一向艺高人胆大,况且有他陪她一道去轮回 转世。
他牵握住她的手,俩俩相望,多少刻骨铭心在彼此的眼中流转。
朱成笑不可遏,“有什么情话到九泉底下去说个够吧。”
他扬起手,当手挥下的那一刹那,班扶风和朱令予恍如连体人似的飞纵下崖。
几十支利箭随即射出,然而一对璧人早已坠入深渊。
“令予!”
远远见著这一幕,却是无力挽回的皇帝声嘶力竭,他跳下白马,赶到峭崖边。
只见白茫茫的一片。
“朕迟来一步……”只剩永无止境的懊悔和哀伤。
“朱成!你逼死朕的皇妹!”
跃下马身的朱成一副慷慨就死的模样,“微臣愿领死罪!”他已报了大仇,再了无 生趣。
皇帝恨恨然,“得你所愿。”
***
粉身碎骨是什么感觉?
班扶风无从体验,朱令予亦是。
她对他眨眨眼,“我们死了没?”
握紧她的左手,他含笑说:“好像没有。”
两人一同往左右张望。
这十几丈高的峭崖下,竟然铺叠上至少一千丈的厚实布匹。
而他们现下就是平躺在厚布上,一丝一毫的损伤也没有。
“搞啥鬼!”朱今予低咒一声。
“公主殿下!”
四个熟悉的声音叫她一怔。
眼前平空出现的竟是大神小神和大仙小仙!
“你们也跟著跳崖!”不是吧,为她陪葬?他们师徒情深到这种地步?
大神温文笑说:“这一切都是我的神机妙算。”
一句话引来六道锐芒。
噢噢!他太臭屁了。
大神郑重更正,“事实上是这样,我们四人一起绞尽脑汁,为了一劳永逸才想出这 ‘跳崖诈死’的法子。”
朱令予怀疑著,“你们料想得到我会跳崖?”
小神抢白,“依你这种拗倔脾性,宁死不屈嘛。”
小仙插嘴道:“既然事情严重到连大将军都被打入天牢,肯定对方来头不小,才会 连皇帝爷儿都摆不平。”
班扶风凉凉的开口,“于是你们才故意留下那纸片,让我们和追兵到崖上一决。”
“笨蛋!”朱令予粗声骂著,“要是我们摔死了呢?”
“哎哟,怎么可能,这座峻峭高崖早早就放置数不清的布匹,摔不死的。”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老人就和小孩一样难以搞定。
班扶风迅速扫一眼等著赞美的四位老人家,他要笑不笑的问:“崖下有出路吗?上 得去?”
四人同声道:“有!只有我们四人知道!”
“在哪?”
“喀,前头那个小瀑布的旁边有一堆灌木草丛,从那进去,攀爬上去便是云淡别居 的秘密暗道。”小神尽责的回答。
大仙忙说:“如果你们小俩口不想回皇宫,可以四处去游山玩水,或者待在这崖下 也行,这里的果子和泉水十分可口,住个五十年也不错。”
小仙讨好的笑著,“你也可以回皇宫去啊,一样是个公主嘛。倘若你只是担忧你的 娘亲为你的‘死亡’肝肠寸断,可以捎个字讯,我们替你送进宫里去。”
班扶风好笑的眯眼,“四个臭皮老人胜过一个孔明诸葛。”
“我们是百岁老翁,神仙老朽嘛。”好难为情,小子赞美他们了耶。
朱令予决定不再理会四个双颊泛红晕的老头儿,转向与她同生死共患难的班扶风。
“我有一个主意……”
“你想在宫外玩乐,以侠女的身份行走江湖?”
“还有……”
“回到秋烟阁当你的女老板?甚至将它的红袖招旗‘扩展’到东北和江南等地?”
“知我者,莫若你。”
“好说。”
咦,他们四个老头儿好像被搁在一旁晾著喽。
他们的爱徒真是……重男色,轻老者。
人老了,不值钱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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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情公主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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