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住一世浪漫 第4章

  孟云天选在母亲的生日那天回家,有一点刻意,有一点陌生。家住汐止的伯爵山庄,比邻的两户打通,使得房舍看起来更宽广,七、八十坪的房子却只住了四个人以及管家阿金夫妇。在寻常百姓的眼里,或许是一种浪费,但对于孟家而言,不过是财富的一隅。按了门铃,巧的是南天的妻子宋琪薇来应的门,见是云天,心头一惊,脸上是喜是忧一时之间无法分辨。
  ﹃好久不见。﹄琪薇微微点头表示欢迎。
  ﹃今晚怎么给妈庆祝?还是猪脚面线吗?﹄云天绕过家里的小花园,直接进入主屋。
  孟嘉宝见到云天的一瞬间,整张脸亮了起来,也许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悲喜交加,特别容易流泪。
  云天移动身子靠近母亲,蹲在她的膝前也湿了眼眶。﹃妈,生日快乐,不管真相如何,我都不该让你伤心,原谅我的不孝。﹄
  在一旁的朵朵憋不住决堤的泪水,哭得像个泪人儿。
  ﹃二哥,你太差劲了,还说疼我,连我的毕业典礼也没来参加……﹄朵朵说着对哥哥的最大不满,哭花了脸。
  这就是浪子回家的第一夜,泪水泛滥--
  第二天一早,孟嘉宝到儿子的房间敲了门后,推门而入,云天正在地板做仰卧起坐。
  ﹃云天,有件事妈一定要再次向你澄清,否则我的心不能安。﹄孟嘉宝坐在床沿,朝着在地板上正在做运动的云天说。
  ﹃妈,让事情过去吧,我不想再追究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你父亲真的不是我杀的。虽然在你眼里我有最多的嫌疑,但我是无辜的;警方也调查过我,如果真有证据证明是我杀的,为什么警方放我一马呢?﹄
  云天从地板上站起身来,戴上了手表,考虑了一下后说:﹃我知道朵朵是郑涛的女儿。﹄
  孟嘉宝十分讶异的看着云天,想要辩解。
  ﹃朵朵六岁时我就知道了,我看见你和他在一起,就在爸和你的床上。有一天学校提前下课,我没去补习,你们不知道我看见了你们。﹄他痛苦地说。
  ﹃我一直以为没有人知道,那一次是唯一的一次,我让他到家里来,你又是怎么知道朵朵不是你父亲的孩子?﹄孟嘉宝十分惭愧地说。
  ﹃爸告诉我的。﹄他的声音里有丝责备。
  ﹃你爸爸?﹄她张大了嘴成﹃O﹄字型。
  ﹃他喝醉了酒后告诉我和南天的。﹄他把这些年的压抑全说了出来。
  ﹃南天也知道?他却隐藏的那么好。﹄孟嘉宝眼神空洞地看着放在窗棂上的几盆跳舞兰上。
  ﹃我并不是一口咬定是你杀了爸爸,只是--他的死,多多少少与他的郁郁寡欢有关。唉……算了,别提了,我们不能总是活在过去,这是你的心理科医师童仲惜说的,虽然她自己仍然被过去所牵引。﹄
  ﹃你也认识童仲惜?﹄孟嘉宝问。
  他点点头。﹃她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说这话时,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之光。
  ﹃我也很喜欢她,只是像她这样冷静的女人,恐怕不是容易打动的,要加把劲;而且她知道了咱们孟家太多的秘密,若要我做她的婆婆,难免怪怪的。﹄孟母杞人忧天地说。
  ﹃别多心,仲惜是个善良、贴心的女人,她不会利用那些你所谓的心事来令你难堪的。﹄云天搂着母亲的肩,要她放松心情,仲惜说,母亲是一个需要大量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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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云天已和家人言归于好,但因为工作的关系,他还是决定住在景美的新家。
  今天管洛桑一下课即往云天住处跑,因为没有锁匙,所以她在铁门外枯等,一等就是两个钟头。而且等到的还不是单单云天一人回家,跟随他身后的是她所害怕的对手--一个有着云淡风轻的面貌,奥黛丽·赫本的气质,加上一身迷迭香味道的优雅女子。
  优雅女子见到她微微轻点下颚,在云天的介绍之下,她才知道她的来头还真不小,某著名医院的心理医师--童仲惜。原来,这个童仲惜才是她失败的主因。
  云天开了门,请两位绝世美人入内。
  管洛桑不愿服输,本来垮着的一张脸,强打起精神,准备面对挑战。
  ﹃我以为你是云天的妹妹朵朵。﹄仲惜友善地说。
  ﹃可惜不是,让你失望了。﹄洛桑有丝挖苦地说。
  ﹃我和仲惜今晚有公事要谈,乖,早点回去。﹄云天边说边打开公文包,抽出一叠公文,摊在茶几上,对洛桑下逐客令。
  洛桑嘟着嘴不依地说:﹃什么公事?一个是律师,一个是心理学医师,有啥交集啊?若是法律问题,我也可以提供意见,云天,让我留下来。﹄她可不愿让云天和童仲惜单独处于一室,太危险了。
  ﹃案子快结案了,我一个人处理就够了,下回有机会再找你大显身手,你在这会很无聊的。﹄云天急着遣走这颗一千烛光的电灯泡。
  ﹃我情愿无聊,你让我留下来嘛!﹄洛桑耍赖地说。
  云天正要开口支开她时,仲惜抢白说:﹃让她留下吧,不碍事。﹄接着向洛桑保证。﹃我看完资料就走,不用三十分钟,你若是无聊可以听听音乐。﹄
  云天皱皱眉峰,看着仲惜。﹃我不是刺猬,别急着和我划清界限。﹄
  ﹃我不是和你划清界限,你有客人,理应招待人家,我不能在你下班后的休闲时间还占用你的时间。﹄她一副成人之美的模样。
  接下来的时间仲惜十分认真的研究病人的诉讼案,不再谈论案情以外的话题。云天见洛桑在一旁,不便多说什么,也就配合仲惜,只谈案情,不谈私情。
  仲惜走后,云天微愠怒地看着洛桑说:﹃你是故意的是吗?那天我和你所说的话你全当作马耳东风。﹄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一脸的无辜,眼泪快从眼眶挤了出来,红着双眼不服气地说。
  ﹃不懂我的意思,我正在追求刚才离开的那个女人,你明白吗?我以为你已经长大了,也懂事了,结果还是一样任性,有理说不清。﹄云天提高了嗓门不悦地说。
  ﹃你别这么凶嘛,你自己从来不告诉我你的爱情史,我哪知道你正追求哪个名门闺秀呀?还粗声粗气的怪起我来了。﹄洛桑也有委屈,她从没见过云天发这么大的脾气,立刻像只小绵羊似的乖乖靠边站。
  ﹃你回家去吧,也要毕业考了,别老往我这跑。﹄云天再次下逐客令,揉着痛了一整天的太阳穴,不想再多费唇舌与她争辩。
  ﹃我已经准备好应付毕业考的课程了,来你这根本不影响我的读书计画。你是不是头疼啊?需不需要我替你按摩?我学过的,技术还不错呢!﹄洛桑作势要为云天按摩。
  云天拦着她,不让她靠近。﹃多谢好意,我洗个澡休息休息,明早就能恢复,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好嘛,可是我要你送我回去,已经九点了,外头不安全,你开车送我。﹄洛桑大胆提出要求,云天也怕她一人回去危险,所以应允。
  这一来一回大约花了一个半钟头,在这车程里管洛桑可是使出浑身解数,又是唱歌,又是﹃骚扰﹄,试图引起孟云天的注意,只可惜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让云天沮丧的是仲惜的冷漠,以今晚仲惜的态度来判断,他这段日子以来的努力全是白费了。他从来不曾认识像她一样固执的女人,无论花多少的心思,倾泄多少的爱情,似乎都无法打动她,像一颗不动的大树。
  她是个心思多变的女人,对他无欲无求。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是很难打动的,换成是洛桑或是秋娘,他的辛苦早已得到响应;也或许就因为仲惜不是洛桑不是秋娘,所以他才深深为她着迷。
  他觉得他好象行走在爱情沙漠里的旅人,看到绿洲,以为找到了水源,飞奔而去,才发现不过是海市蜃楼。
  他会就这样放弃了吗?不,他不会放弃的,就算砍掉他的手,取了他的性命,他都不会放弃。
  所以,第二天,他直接到仲惜医院的停车场等她。他要改弦易辙,葛玫说的对,以他今天之前慢郎中的求爱方式,恐怕要得到佳人青睐已是地老天荒。
  仲惜见到他,径自往她的福特嘉年华走去,聪明的童仲惜,难道看穿了他今天的来意?她的车驶出了停车场,云天的丰田紧追在后,车子上了阳明山,停在文化大学停车场。仲惜下了车,他亦步亦趋,跟上她,与她并肩而行。他想从她的表情变化嗅出一丝蛛丝马迹,奈何她的莫测高深使他无从观察。到了文大网球场后的平台,仲惜席地而坐,今天的她穿的是凡赛吉的长裤套装。
  ﹃四年前,我常和杜白来这个地方看台北市的夜景,那个时候来看夜景的人不像现在这样车水马龙,连天上的星辰都好象离我们比较近。那时的杜白,像个星象学家,指着天上的星宿教我认识仙女座、大熊座……就像昨天的事一样。﹄她以一种回忆的口吻说着,无限感伤。
  回忆、回忆,是留在人间最痛苦的纷乱;而这一份纷乱,仲惜不知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平复。
  天色早已穿上黑纱,纯净的夜空,缀着满天星斗,来此赏夜景的人此刻还不算太多,可能是愈晚兴致愈高昂吧!
  云天听着她说着杜白的好、杜白的爱、杜白的痴、杜白的才情。
  ﹃他就像天上的流星,虽然只是短暂即逝,却照亮了我的一生。﹄她感性地说。
  ﹃你今晚告诉我这么多关于你和杜白的爱情故事,是要让我死心是吗?告诉你,这是没有用的,你有怀念杜白的自由,但是却不能阻止我爱你的自由。虽然杜白先得到你的爱,但他福薄短命,无福消受,我却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等待。﹄他坚定如盘石地说。
  ﹃等待?﹄
  他点头。﹃是的,等待它开花结果的一天。﹄
  ﹃你应该明白,并不是所有的花开了都会结果,何苦做傻瓜呢?﹄她不忍地说。
  ﹃我宁愿为你做傻瓜。﹄
  ﹃你放了我吧,天底下美好的女人多的是,你就高抬贵手好吗?我不配得到你的爱。﹄
  她哭了,他第一次看见她流泪,虽然不全是为了他,不过也算是与他有关。
  ﹃如果你完全不在乎我,为什么要流泪呢?又为什么叫我高抬贵手?你可以大声叫我滚蛋;你根本可以不带我来这属于你和杜白的地方。﹄
  他突然托起她的下巴,拨开她额上的一绺发丝,款款情深地瞅着她的灵魂之窗,冷不防地吻了她;像是久旱逢甘霖的饥渴,像是找到了绿洲的旅人,像是待解的一道迷咒,他迷失在她如梦似幻的爱情天堂里。
  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措手不及,她先是抗拒,后来妥协,到最后发出嘤咛的呻吟。就在两人缱绻爱恋之际,杜白的影像飘然而来,仲惜冒了一身的冷汗,猛然推开云天,两人皆喘着气,云天则是一脸的欲求不满。
  ﹃你还敢说对我毫无感觉吗?﹄他平息了欲望后说。
  ﹃我为我今天的行为感到罪恶,庄子说嗜欲者天机浅,我不应该这么享受的。﹄她低着头自责地说。
  ﹃爱人之间的拥吻本来就是合乎自然的事,何来应不应该?﹄他又想吻她了。
  ﹃我们不是爱人。﹄她故意伤他,泼了他一大桶冰块,她站起身来,戴上冷漠的面具往来时路走。
  ﹃你是个骗子,说的全是违心之论。﹄他在她的身后扬起这句话。
  她怀疑自己,真的是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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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时候,尝尝别人调的酒,也是不错的。﹄葛玫啜了一口﹃血腥玛丽﹄后说。
  ﹃这龙舌兰的味道辣了些。﹄仲惜还是喝她的最爱龙舌兰,她是一个一旦习惯了一样东西之后,就很难改变的人。
  ﹃只可惜大宝走不开,不能一起出来透透气。﹄葛玫叹了口气说。
  ﹃下回你和大宝若有一块约会的计画可以通知我,我可以帮忙照顾生意。﹄
  ﹃唉!大宝才没这个闲情呢,他恨不得整天泡在店里,足不出户。﹄葛玫百无聊赖的评论道。
  这家两人光顾的PUB不提供Band的娱乐,它开辟了舞池让客人活动筋骨,营业面积大约是﹃双城记﹄的两至三倍。
  时间满晚了,大约是晚上十点半,PUB这种地方是愈晚愈热闹。尤其是这个可供人跳舞的PUB,相对的分子也比较杂,年龄层也比较低,二十岁以下的客人比比皆是,衣衫鬓影,疯狂劲舞。
  ﹃大宝不喜欢这种Feeling的PUB,我说他老了,才会跟不上年轻人的玩意。这里确实比我们店里的气氛热烈多了,你看那些跳舞的少男少女,简直像是疯了,好象吸了大麻似的,不管明天太阳是不是一样从东边升起的狂舞。﹄葛玫指着舞池里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的舞者。
  ﹃热闹是热闹,但是管理不易,容易有麻烦。﹄
  仲惜的话才落地,舞池里立刻引起一阵骚动,仲惜她们坐的位置因为靠舞池太近,所以首当其冲,被推挤成一团的人所波及,打翻了桌上的龙舌兰和血腥玛丽,弄湿了仲惜雪纺纱的长裙。
  ﹃哎呀!搞什么啊?﹄葛玫放声大骂。
  仲惜拉着葛玫闪到安全范围里,才拿纸巾擦干被污染的渍迹。
  打群架的两方人马,好象分别来自于两所不同的大学,为了一个像花魁一般的女孩。
  ﹃那个女孩我认识。﹄仲惜皱着眉告诉葛玫。
  ﹃你认识?她的本领可真大,差点引起特洛伊战争。﹄
  ﹃她很喜欢孟云天。﹄她苦笑地说。
  ﹃What?怎么从没听你说过?﹄葛玫像是听到大消息似的发出怀疑的声音。
  ﹃那是她和孟云天的事,所以我没向你多提。﹄她避重就轻地说,掩盖她心里的不是滋味。
  ﹃她往我们这里看了,瞪大眼睛看着你。仲惜,她往咱们这走过来了……﹄葛玫着急的说。
  ﹃童医师,我能不能搭你便车?我知道你也住在敦化南路,我实在受不了那些粗鲁幼稚的男孩子,我告诉他们你是我姊姊,你可以送我回去吧?﹄好个直截了当的管洛桑,敢于表达她所要的东西。
  葛玫被她这么直接的要求唬的一楞一楞的,像她那种﹃时代﹄的人类,是不会对一个不算认识的陌生人,主动开口提出这种怪要求的,虽然葛玫不认为自己的二十八岁算是太老,但在这号女娃儿面前,可算是古董级的上一代人了。
  ﹃可以,我也正要离开,葛玫,我先送你回双城记。﹄背了皮包,仲惜即往外走。
  ﹃没搞错吧?真要让这小魔女搭便车?﹄葛玫在心里嘀咕着,一边望着管洛桑的背影,猜测她想动啥脑筋,葫芦里不知卖什么药。
  管洛桑一上车,反客为主的选择坐在驾驶座的旁边,好象她比葛玫有更大的选择权。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不好意思,这位姊姊,你应该会比我先下车吧?所以我坐前座,免得待会你先下车后前座空着,让童医师做司机很过意不去。﹄
  ﹃真是恶心﹄的女孩,口齿伶俐到了极点,葛玫脸上也堆起了微笑:﹃没关系,小妹妹真体贴。﹄
  ﹃应该的,将来童医师是云天大哥的妻子,算来我也要尊称她为嫂子,我体贴她也等于是体贴云天哥嘛!﹄
  ﹃管小姐,你恐怕是误会了,我和孟云天只是工作上的朋友罢了,恰巧我有件公事要麻烦到他,所以你那天才会在他家遇到我,我们不像你所说的那么亲密。﹄仲惜厘清关系地说。
  ﹃喔?原来如此,我当是你们快要结婚了呢!﹄
  ﹃仲惜,你干嘛那么保留啊?让这位妹妹知道也无妨啊,孟云天确实疯狂的在追求你,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结婚只是迟早的事嘛!﹄葛玫为了堵住管洛桑的口,干脆三级跳,直接预测仲惜和孟云天的婚事。
  ﹃这样啊,婚期订了吗?我下个月就要到哈佛去了,没喝到你们的喜酒,岂不太可惜了。 ﹄她假意的说。
  ﹃管小姐,你别听葛玫乱点鸳鸯谱,我和孟云天真的是不可能的,你放心的去哈佛吧,孟云天还是你的。﹄仲惜十分清楚管洛桑今晚的用意。﹃不过我不保证他不会属于我之外的任何女人,毕竟你很清楚他的魅力。﹄仲惜补充道。
  好家伙,仲惜还懂得还击,不错嘛,葛玫在后座轻轻地笑着。﹃是啊,云天到双城记唱歌的那几个月,总是有不少女客人来向我打听他的事,要不是云天坚持不和客人有所牵扯,又不知会谱出多少罗曼史呢!﹄
  仲惜看向后视镜与葛玫的目光相遇,有默契地一笑,她很清楚葛玫想为她打抱不平的个性,不过她以眼示意,要葛玫别搞得太过分,毕竟管洛桑是个小妹妹。
  到了﹃双城记﹄,葛玫下了车。﹃仲惜,谢谢,管妹妹后会有期。﹄
  葛玫下了车后,车里的空气只沉默了一分钟,管洛桑整理好思绪后说:﹃我知道云天很爱你,你爱他吗?﹄
  ﹃想爱,但爱不起。﹄仲惜差点脱口而出,改口道:﹃如果我说我不爱,你相信吗?﹄她反问。
  ﹃如果这是你说的,我会相信。﹄
  ﹃那么,我说我不爱。﹄她口是心非地说。
  ﹃真的吗?若你不爱他,那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因为我好爱好爱云天,我爱他好多年了,我从十六岁就爱他了,我想念哈佛是为了他;我留长发是为了他,我活着也是为了他。﹄管洛桑用一种多情的口吻告诉仲惜她对孟云天的爱意,如泣如诉。
  管洛桑说她活着是为了孟云天,那么她呢?她活着又是为了谁?为了杜白吗?不,她早已过了为杜白而活的情境了,她对杜白只是有着不能相守的遗憾,不再是欲生欲死的海枯石烂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管洛桑问。
  ﹃我正在思考应该怎么对你说才好。其实不论我让不让,都不能保证你和云天是否能长相厮守,因为在这世上除了我童仲惜之外,他也有可能会爱上其它女人,就算他从来不认识我,也不表示他会爱你,你懂吗?没有爱情做基础的婚姻,是很容易枯燥的,尤其是像云天这样的男人,枯燥的生命是他所无法容忍的,他会饥渴地寻求其它水源,直到他的饥饿感消失为止,你要这样的婚姻品质吗?虽然我言之过早的谈论到婚姻,但我想你所指的﹁得到﹂应该不只是爱情吧,还包括婚姻,对不对?﹄她侧身观察管洛桑的表情,在绿灯亮起时仲惜掉转回目光,继续说道:﹃偏偏他是一个十分容易饥渴的男人,他要的不只是一个妻子,他还希望他的妻子同时是他的知己、母亲、女儿、情妇,而这些角色的认定标准是由他所决定的,不是你也不是我。﹄仲惜说完话后留了空间让洛桑思考。
  ﹃我可以成为他的太平洋,不让他有枯燥的感觉,他学法律我也学法律,我们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共同的兴趣,我可以配合他,放弃一切,这还不够吗?妳就不见得可以为他放弃一切。﹄管洛桑下结论说道。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为他放弃一切,或是为谁放弃一切,世间的事在尚未发生以前都有无限的可能性。你是学法律的人,应该比我务实才对,而且你能大胆、聪明到找你所认为的首要情敌谈判,证明你是个有胆识的女孩,想要什么都能放手一搏,这正是我所欠缺的。﹄她赞扬地说。
  ﹃我希望你不会挡在我和云天之间,剩下的部分,好坏我自己会承担。﹄管洛桑把今晚的主要目的明显地标示。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现在把爱情看的很淡,如果爱情找上我,也不是我自己去找的,所以,我不会主动去招惹你的云天。﹄仲惜保证道。
  ﹃谢谢你,前面红绿灯让我下车吧!﹄正好红灯亮起。
  ﹃还不到敦化南路呢,我送你回家,不麻烦的。﹄
  ﹃我家不住敦化南路,我只是想趁机和你谈谈罢了,我住在汐止的伯爵山庄,和云天是邻居,所以我说我爱了他好几年了,差不多是从少女情怀开始,因此我一定要嫁给他。﹄开了车门,管洛桑像一阵风飘下车,很快的过了马路,拦了对面车道的出租车,绝尘而去。
  留下摇头叹气的仲惜,今天算是领教了都会女子勇于追求爱情的典型,标准的色彩分明,一点也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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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管洛桑那席谈话的影响,仲惜采取非常手段,避开云天,连到﹃双城记﹄的时间也改为不定时,不再同以往的星期三和星期五。
  ﹃管洛桑效应也未免太快了吧,你拥有绝对胜算的,为什么不参加竞逐?这样就鸣金收兵了呀?﹄葛玫不表赞同地说,她可是对管洛桑非常不以为然的。
  ﹃这是非战之罪,仲惜不屑加入两个女人的战争,这才是大家风范,我举双手赞成。﹄
  葛玫立刻打掉大宝练过拳击的大手。﹃你客观一点行吗?既然是非战之罪,为何不积极迎战?何况云天喜欢的是咱们仲惜,情势对她大大有利。﹄
  ﹃玫,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正如你所说的,孟云天对仲惜一往情深,这是管洛桑所没有的筹码;如此一来,就算仲惜不出面迎战,也是稳赢的。﹄大宝故意卖个关子,神秘一笑。
  ﹃不出面迎战,胜利会从天上掉下来吗?﹄葛玫不服气地反驳。
  一旁久未言语的仲惜,微扬下巴,苦笑地说:﹃你们俩别争了,是我自己打算放弃的。﹄
  ﹃Why?﹄大宝和葛玫同声齐问。
  ﹃不想害他。﹄
  ﹃何害之有?你爱他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说是害他呢?﹄葛玫不解地问。
  ﹃杜白也是因为得到我的爱而死的,我的爱是不祥的,前有杜白,难保云天不会成为另一个英年早逝的杜白。﹄
  ﹃鬼扯,杜白是杜白,云天是云天,你别把两人兜在一起研究好吗?你只是不幸罢了,怎可说是不祥。你自己学的是心理学,也做人家医生的,都会劝人了,怎会自己的事老是钻牛角尖呢?﹄葛玫斥责仲惜。
  ﹃这个杜白真是没白活了,死了四年多了还让你念念不忘,要是我啊,死了一年,葛玫大概就改嫁了。﹄大宝装模作样地说。
  ﹃呸!呸!呸!柯大宝,你敢那么短命,我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要把你找到,你休想躲到天堂、地狱里去,我会翻遍每一寸土地把你挖出来。﹄葛玫扬起清脆的声音警告道。
  ﹃好啦,好啦,我们俩赶快闪人,正角要上场了。﹄大宝拉着葛玫的手臂,撅着嘴示意,葛玫望向门扉,两个眼睛都亮了。﹃原是孟大律师驾到。﹄她小声低喊。
  仲惜心一惊,连忙转身,接触到他的目光,目光里有着焦虑的思念和无声的谴责。
  云天坐在葛玫刚离去的位置,仲惜的身旁,他已经六天零八小时三十七分钟没见到她的面了。那种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好象十八岁刚谈恋爱,刚爱上一个人的心情,对他而言是陌生的,是令人崩溃的;他好象吃了毒药之后急需解药,而他的解药就是童仲惜。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见我的面?﹄他粗嘎地说。
  ﹃我们不适合。﹄她回了一句所有濒临结束的爱情都会说的标准答案。
  ﹃就我所知,你和杜白才是真正不适合,但是,你却声称你热爱着他,这又如何解释呢?﹄他不放松的追问。
  ﹃你是大律师,我说不过你。﹄她不想解释,便以此搪塞道。
  ﹃我在你面前从来不是大律师,只是一个想要糖吃的小男孩,你只是把我当成固执的小男孩罢了,对不对?﹄他今晚是破斧沉舟地想把答案逼出来。
  仲惜知道,她知道今晚的孟云天所为何来,他要的答案她给不起,所以她选择逃避。背了皮包,像是落荒而逃,连和葛玫、大宝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就往门外走。
  云天追了出去,在福特嘉年华后门侧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他箝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有抗议的机会,把她放置在他的白色丰田的驾驶座旁,锁上了车门。
  ﹃我会跳车。﹄仲惜扬起不驯的下巴。
  ﹃那我们就同归于尽,你要为你的杜白殉情,那么我也可以为你陪葬。﹄他低沉的声音警告道。
  ﹃你疯了。﹄
  ﹃我没有疯,只是太爱你了,爱到整颗心都痛拧了。我吃不好、睡不好、无法工作,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像,而你却折磨着我,不肯承认对我的爱。﹄他咆哮地说。
  ﹃我忘不了杜白。﹄她在做困兽之斗。
  ﹃我知道,我没有要求你把他忘得一乾二净,我允许你继续想念他。﹄他退而求其次。
  ﹃我不要你这么大方。﹄她矛盾地说。
  ﹃如果这是得到你的唯一方法,我唯有大方。﹄他扳过她的身子,热情而苦涩地吻她的唇,他偷走了她的压抑,她的羞怯,她的抗拒;偷走她每一个思想,爱的飨宴于焉展开。他抬起头,认真的对她说:﹃给我机会,让我爱你好吗?如果你现在还不能爱我也没关系,只要先让我爱你就够了,给我机会好吗?﹄他持续哀求。
  ﹃你让我好舍不得。﹄她用手指抚摸他的脸颊、眉毛、嘴唇……
  如果一个男人放下了身段,眼里只有诚恳,你能够不被感动吗?是的,童仲惜已经被孟云天所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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