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路上细雨纷飞,街上走动的人们几乎人手提了个竹篮子,里头搁的都是黄色的冥纸和香烛。
金玉皇朝最重视的清明节日到来,人人都赶着要回家祭祖,祈祷祖先能够保佑家里一切顺利、生意兴隆。
这样盛大的节日,对平民百姓重要,对皇室亦很重要,当然对季府更是重要。
每年这个时节,季府会分成两派人马,一派自是贵为公主身分的季书玥,论情论理,她自当该前往皇宫,偕同天子及所有皇室成员到行宫祭祖;另一派人马当然是季书瑆姐弟,她与弟弟两人每年在这时刻,都会到季家祖坟去祭拜父母。
往年如此,今年也当是如此,季书玥早在清明节前,就已先一步住进皇宫;而今年只有季书瑆一人单独前往祭祖,原因是季家唯一的独子——季书旸人在外地,让他来不及赶回长安。
在这种重大节日里,季书瑆早就让需要回家的下人及护卫提前放假,整个府里的人数锐减,除了几名厨娘及一些丫鬟,就只剩下十来个护卫跟武师而已,人手严重不足,连季书瑆都得亲自准备奠祭的物事。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今年只有她独自前往,季书瑆从一早起来就感到心神不宁,老觉得心里沉闷得很,也因此她的神色跟着也显得凝重。
于慎也是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忙碌,尤其是今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多护卫告假回家,护卫及武师的人数根本不够——府中要留下人手,又要派人护送季书瑆前往祖坟的所在地,连他在内的人就只有七名护卫能够随行。
终于,一行人从季府出发前往季氏一族的祖坟地。
季书瑆已经提前几天就告知过于慎季家祖坟地是位在长安郊外,路程还颇远,光是去到那儿就要花去一个时辰的时间。
轻裘便装,季书瑆所搭乘的马车很轻便,仅能够容纳三个人坐在里头,马车后方也不是一般的木门,而是用长布挡住而已。
季书瑆随手掀开马车窗户旁的布幕,于慎跟其他护卫都骑着马围着马车四周行走,瞧着于慎的侧脸,一股柔软的暖流滑过心窝,她噙着温柔的笑,就这样瞧着他。
她一脸的幸福满意,一旁随侍的和草却是忧心忡忡——二小姐跟于总护卫两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太过明显,府里的下人都知晓,也全都在为二小姐忧心。
虽然他们都很诚心的祝福二小姐与于总护卫的恋情,但二小姐的身分始终是个问题,不知道二小姐到底有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小姐,您……”犹豫了一下,“小姐,您跟于总护卫两人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和草还是问出口了。
偏过头看向和草,季书瑆满脸的不解神情,“怎么这样问?”什么意思?
和草叹口气,“郡主,奴婢从十年前跟您一起从深宫来到长安城住下,或许您认为您仅是季府的二小姐,但以实际来看,您终究是位郡主,身受皇泽圣恩庇荫,您的夫婿……绝不可能是位无品无阶的武夫!”缓慢的跪地,和草的措词恭谨,对季书瑆行起皇族之礼。
为什么人人都要说她受到皇家庇佑?那根本就不是她要的。“身受皇恩从来都不是我要的,我的丈夫要由我自己选择,没人可以左右。”外表的柔弱不代表她的个性也是如此,她的个性可是比大姐还要偏激跟固执,只要认定,没人可以改变她的想法。
不然她也不会守着诺言,等了于慎七年的时间。
“郡主,您要仔细想清楚。”和草苦口婆心,不想小姐最终落得一场空。
“够了,我想得很清楚,我的夫婿要由我自己选,这是皇室欠我的!是皇室的恩怨夺走我的父母,这郡主的身分……”哀伤的扫过一身的锦衣华服,双手握拳,“我从不希罕,如果这郡主的身分是要拿爹娘的命来换,那我宁可不要!”
和草是如此、华姒芸也是如此,为什么大家都只看到这光鲜亮丽的郡主称号?她们也不想想这个称号的代价会不会太大了!
“如果是这样,那郡主为什么不对公主提及您跟于总护卫之间的事呢?”事情要真能如季书瑆所说,那她为什么迟迟不敢将两人的恋情告诉公主?这不就代表她心底也知道两人之间的身分终究会成为一个挂碍!
“这……”撇过头去,看着窗外的人影正是于慎,季书瑆心知肚明,她是不敢对大姐说,因为大姐已经为他们背负了太多,虽然明知道说出口,大姐一定会为她达成心愿,但她怎么忍心又让大姐再为她牺牲什么。
但是慎哥又何尝不是为她付出许多,要不是为了她,当年慎哥也不会阴错阳差一走就是七年的时间。
马车仍然驶动着,但两人之间却是沉默无语,和草静静的跪在马车里,心里暗忖着:她不忍又如何?她恨不得能为二小姐做些什么,但凭她的身分又能做什么?
季书瑆黯然不语,心里正挣扎着,但她咬紧下唇,怎么也不想放开慎哥的手,她已经松开七年了,她不要也不愿再放开。
“小姐,不然你跟于总护卫离开吧!”想了又想,和草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离开?
“小姐,只要你跟于总护卫离开金玉皇朝,这样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天下之大,总有小姐跟于慎的容身之处吧!
这说法让季书瑆更是觉得哭笑不得,“你想得太单纯了,你不是说我贵为郡主吗?我若是跟慎哥私下离开金玉皇朝,你想难道不会引起轩然大波吗?”摇摇头,她想过了,等这次祭祖后,她要找个时间同大姐说清楚,这样会比较妥当点。
至于离开?她只怕这一走,不仅会让她跟慎哥成为金玉皇朝的敌人,更会拖累到大姐,礼部的人对大姐一向颇有微词,这一走,正好让他们逮到机会。
和草还想说些什么,但马车已经停下来,后方的布幕也让人掀开。
“到了。”于慎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
季书瑆对和草摇头,表明不想再谈;她伸手让等着搀扶她的于慎扶下马车。
和草叹口气后,也跟上他们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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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的祖坟地在离长安颇远的一个山间,四周是茂密的竹林,左边不远处有着一条小溪,风景优美;右边是个断崖,从山头望下去,远远的还能瞧见长安城的影子。
护卫们将马匹牵到一旁的草地上休息,几个大男人快手快脚的帮忙除去坟上的杂草,和草同季书瑆两人则是将车上的祭品一一摆设在墓碑前方。
细小的雨丝不停从天上飘下,和草将蜡烛燃上,季书瑆手上拿着香火,分了一小束递给于慎。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走到墓前闭上眼,虔诚的焚香祷告,一会儿后,和草才上前将两人手上的香取下,插到墓碑前的香炉上。
蹲下身子,季书瑆拾起一旁的冥纸缓慢的烧着;于慎紧跟在她身旁,垂眸看着燃烧的火焰;不知为何,早上那种莫名的不宁又袭上她的心头。
“在想什么?”于慎拨开她拿在手里快烧上她手指的冥纸。
“想爹娘。”这是实话,年年都来,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特别有感触,“你知道我们季氏都是名医一族吧?”
于慎点点头。
又拿起一叠冥纸烧着,“爹跟娘的医术是我们季家最好的,但最终仍逃不了一死,当年爹自愿试毒来救太子时,娘也义无反顾的追随着爹的脚步;爹娘一生恩爱,就连死,娘也不想离开爹!那件事过后,我们家所有的医书都让大姐烧光,她还要我们立下重誓,声明此生不得再学医术,因为她不愿我们步上爹娘的后路!”在红黄交错的焰火下,季书瑆回想起当年大姐的举动,在焚烧医书时,她记得大姐的泪水从没断过,就是一直烧着……她从不知家里究竟有多少医书,但她知道,大姐该是都烧光了!
而当时那种心痛,就像是把她的心也丢进火里燃烧殆尽是一样的!
但是……也许是命吧!他们季家终究还是逃离不了自古以来的命脉传承,季家……还是有人步上了爹娘的后尘……
“嗯。”原来如此,难怪他怎么也想不透,以医术起家的季府,为什么没半个人懂医术,原来是季书玥早有先见之明,不愿再拿季家的人命来换取皇室的恩典。
兰贵妃的私心带给这个家多大的伤害?但可恨的是,这人目前还潜藏在外,四处兴风作浪,季府不时有一些黑衣人出现,他最近也赶走了好几个。
蓦地!
于慎突然站起身子,脸色凝重,看着茂密竹林深处一隅;几个在一旁帮忙烧冥纸的护卫看他的样子,也赶紧跟着站起身,神情戒备,手也伸向腰间系的大刀。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于慎始终没转开目光,一旁的护卫也愈来愈紧张,连季书瑆跟和草都让人拉到一旁,气氛沉重,像是有什么在蠢蠢欲动着。
终于竹林里传出沙沙声,好似有人用脚踏过落在地上的竹叶,一个鲜红色的身影缓慢出现在众人眼前。
先是讶异了一下,季书瑆不解的看着来人,“华姒芸?你怎么知道这里?”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季氏的祖坟位在山间比较隐密处,除了季府的人外,根本没有外人知道怎么来到这个地方。
华姒芸不语,只是用一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眼光凝睇着他们。
于慎的心下一紧,耳朵动了动,抬头望着四周,果不其然,竹林里开始冒出一个又一个的人影,每个人都是一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模样,看上去同他在南皇国剿灭的山匪是一样的人。
“快走!”他朝一旁的护卫吩咐,将季书瑆推向马车,除了他们骑来的马匹在另一边,马车则是离他们只有几步远的地方。
季书瑆也知道情况不对,抓住和草的衣袖,两人在护卫的催促下上了马车。
“走不了的,凭这些人,你是离不开的!”华姒芸以痴痴的眼神直盯着他,涂抹得红艳的唇轻声道,身上的红纱让狂风扬起,痴迷的神情中可见到些许癫狂。
明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朝他们围过来的山匪愈来愈多,不是他们几个人可以对付的,但是……于慎的神情不变,昂然站在众人之前,抽出腰间系着的长剑,单手甩出个漂亮的剑花,垂指向地,“来吧!”
他从没有不战而退过,况且看着她的眼神他已明白,她是不会放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季书瑆,要是落到华姒芸的手中,只怕会生不如死。
痴迷的神色渐渐变得邪佞,“交出她!我就饶你一死!”咬牙切齿的吼着,一手高举,她所带的人马立刻开始往她身边聚集。
糟糕!于慎看到人群之中有人拿起弓箭,以这情形,如果只有他一人,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离开,但是……转头看着身后的人,他的下颔一紧,他没把握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安全的带着众人离开。
只怕……在场的都要牺牲了!
“于慎,只要到我身边,我可以为了你而饶季书瑆的一条命!”她不放弃,她不相信于慎不会动摇,只要将于慎骗到她的身边,季书瑆就可以死了!
于慎摇摇头,“你不会的!”
冷冷的回了一句,在南山的山寨上,这种女子他见多了,只要他过去她身边,季书瑆就会变成华姒芸挟令他的工具,下场一样凄惨。
姣好的五官扭曲了一下,华姒芸笑了,用尽全身力气大笑着,笑得泪水都滑下她的脸颊,而后笑声骤停,“放箭!”退到山匪后方。
接收到她的命令,早已经蠢蠢欲动的山匪也不客气了,一排弓箭手取出身后的箭矢,全往马车射去。
箭雨朝他们直落,驾驶马车的护卫立即驾车往前冲,想要突破包围住他们的人墙!
于慎手上的长剑挥舞,在身前织起一个剑网,将逼向他的箭矢一一击落;他的功夫好,却不代表其他护卫也一样好,一旁的护卫当中有几个已经中箭倒下,想要突破包围的马车也被挡了下来。
突地,驾驶马车的护卫中箭落地,剩下无主的马儿吓得昂蹄嘶叫!
山匪一窝蜂的冲上前,于慎一咬牙,右脚重重一踏,人已在瞬间飞抛至半空中,一个翻身落到马车顶,长剑伴随着强大的劲道挥出,将一排逼向他们的山匪硬生生的划破两半。
马车摇晃得厉害,车里的两人紧紧抓住一旁的护杆,季书瑆死命忍住到口的尖叫声,她知道她这一叫会让慎哥心乱,到时候情况会更危险!
人潮一波波涌上前,除了于慎之外,仅剩下一个护卫而已,两人以马车为中心,死守着不让人上前。
僵持许久,于慎已经是一身血迹,身上的大小伤口交错,他的武功再高强,也无法一次应付这么多人,同时又得守住马车;而山匪那一方面也没比较好过,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躺下十来个人,剩下的十来个还在往前冲。
于慎丝毫没有休息的时间,疲倦一点一滴的累积,让他没办法再抵抗人海战术;这些山匪也杀红了眼,一波波不怕死的拿着大刀砍过来。
“停手!”站在远方冷眼看着的华姒芸突然出声。
山匪们全都停下手,退到她身旁,华姒芸走上前,“交出她,我就饶了你!”再给于慎最后一次机会。
于慎想也不想就摇头,他可以感到自己的气力逐渐消失,他知道他的极限就快到了,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是不可能会答应的!
而奇怪的是,华姒芸这次没再变脸,反而笑开来,她诡异的举动让于慎感到惶恐,身后的马车突然传出和草的叫声。
不知何时,马车已经让人逼退到山崖旁边,正摇摇欲坠挂在崖边,险象环生。
“放手!”是和草的声音!
“啊——啊——”再来是季书瑆的尖叫。
他转身奔回马车旁,另一个仅存的护卫早让人砍杀倒地;一个掩着半张脸的男人正抓住季书瑆的手臂,和草则紧抓住季书瑆的衣摆,不让男子把季书瑆带走。
和草惊慌的抓住季书瑆的衣服,下意识的往头上一拔,取下一根尖锐的银钗戳向抓着季书瑆的手臂。
银钗狠狠刺进那人的手臂,鲜血飞溅,男子吃痛,下一刻和草已经让人踹倒在地!
“和草!”季书瑆尖叫。
趴在地上的和草开始吐血,那是伤了内脏的人才会有的反应!
季书瑆低头咬住还抓着她不放的手掌,但那手掌不放,还一反手往她漂亮的脸蛋上扇去。
“啪!”一掌打得季书瑆差点晕过去,全身软绵的让人拽往马车的方向。
“小姐!”不顾一身的剧痛,和草爬起来又扑过去。
来人的眼神变得阴狠,季书瑆看得胆战心惊,她转头对着和草大叫,“不要!”
但,太慢了……
扑上来的和草胸前已经让一把长剑穿透,和草只能睁大眼,眼睁睁的看着长剑没入自己体内!
长剑拔出,“噗!”和草胸前的剑口喷出大量血液,她的身子一软,倒地再也不起。
季书瑆全身发冷,“啊!啊啊啊啊啊……”她发狂的叫着,不顾一切的用力捶着抓住她的人的胸膛。
他杀了和草!他杀了和草!
“放开她!”于慎冲到马车旁,也目睹了这一幕,他赶紧提剑刺向抓住季书瑆的男子!
弯身避开长剑,男子强悍的反击,将季书瑆甩到一旁,专心与于慎对击,早已经过一场恶斗的于慎浑身疲惫不堪,这让他战得十分辛苦。
季书瑆哭着爬到和草身旁,“和草!和草!”
她不相信!陪伴了她这么多年的和草就这样离开了……但不论她怎么叫唤,和草紧闭的双眼就是没有再张开过。
她抱住和草渐渐失温的身体,痛哭失声,“和草!和草!不要……不要啊……”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于慎右手出剑、左手同时出掌,两剑交击;男子闪过于慎的掌风,抬脚轻踹,踢向于慎的胸口;于慎挨了一脚后退几步,男子眼中厉光闪过,一瞬间又扑向前。
“锵锵锵锵!”金属交击声不绝于耳。
于慎的口中一甜,方才让人踢的那一脚已经让他受到内伤,他不断提着内力与人过招更是加速内伤的伤势,他再也忍不住的呕出一口鲜血。
“噗!”就在他弯身吐血的那一刻,男子的长剑划过于慎的后背,在他背后开了长长的一道血口!
抬膝一顶,将于慎撞得往后摔倒在地,另一脚狠狠一踢,又将于慎踢飞,倒在季书瑆身边。
“慎哥!”哭喊着抱住于慎,季书瑆以痛苦又不解的眸子看着华姒芸,“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不懂,她跟华姒芸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对付她!
原来看他受伤,她还是会心痛如绞,华姒芸抚着自己的心窝,“不是我。”摇摇头,顺便也摇落一串的泪水。
“不是我,二姨说,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们痛苦,季书玥才会生不如死。”于慎……是你不要我的,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二姨?季书瑆愕然的看着她,华姒芸的二姨……不就是……就是失踪已久的朗佳·兰玧吗?
“咳咳……”于慎吐出嘴里的血,长剑抵地,缓慢的站起来,“你帮着兰贵妃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不怕皇上追查吗?你这是叛乱!你不懂吗?”
内伤加外伤,他是没办法离开了,黑眸移向他最爱的人,他就算死了也无所谓,但他一定要保住季书瑆!
“是你不要我的!你不要怪我。”蹒跚的走向他们,华姒芸又哭又笑,她痛恨的看着于慎将季书瑆保护在他的身后,就连要死了,他还要保护那个贱人!
警戒的瞪着华姒芸的一举一动,于慎把季书瑆推到身后,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季书瑆看到他背后被划开的血口,紧咬住自己的手指,咬得手指都流血了,她不敢哭,她不敢再哭出声音。
“我对你从未用情,何来的不要你?”直到这一刻,他就连说谎骗骗华姒芸都不肯,对季书瑆的浓烈情感让他不忍也不愿有机会伤害季书瑆的心。
他觉得华姒芸根本就是神智上有问题!
“从一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把心遗落在你的身上,是你把我的心放在地上狠狠踩碎!”华姒芸偏过头去,神情迷乱,突然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事,用极快的速度往于慎的方向抛去。
于慎下意识举剑划破她丢来的东西,湿湿的液体喷洒而出,这让他心下一颤,险险闪过迎面而来诡异色泽的水,但还是有几滴又红又蓝的水喷上他的手臂。
低头看着手上的水渍,红蓝水一沾上他的肌肤,就像活的一样,一瞬间就钻入他的肌肤里,但他没什么感觉,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痛楚,这是什么东西?
华姒芸满脸邪气的笑着,“这是一种剧毒!一个时辰后毒才会发作,到时候……我会为你收尸的,然后季书瑆……一样会落到我的手中。”到时候她会好好疼爱这位大美人的。
就把她献给这些山匪,让他们好好疼爱吧!
“你这个变态!”原本以为他的师弟已经很变态了,没想到今天他碰上的人跟他的师弟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季书瑆一听,急忙抓住于慎的手臂,“慎哥!慎哥!”掀开于慎的衣袖,除了伤口外,她什么也没看到。
事已至此,于慎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已漾满无尽深情,“瑆儿。”温柔至极的轻声叫唤。
泪流满面的季书瑆看着他,红唇都咬得出血,“慎、慎哥……”泣不成声,慎哥的声音里充满了诀别的意味。
她知道慎哥的意思,他带着一身伤痕,又身中奇毒,他想要牺牲自己来保全住她!
靠在她的耳旁,于慎小小声的说着,“瑆儿,别哭了,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跳下这断崖,来的时候,我听护卫提过,这崖底是条大河,你存活下来的机会很大,只要藏好你的踪迹,等待书玥来救你就行了。”季书瑆身上无伤,就算落水,她识得水性,肯定能够活下去。
季书瑆哭着摇头,她可以活下去,但是慎哥呢?“不要……”慎哥的伤势这么重,再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一定会没命的,她不要!
缓缓的轻覆上她哭得颤抖的红唇,极尽深情眷恋的吻着她,“瑆儿,我不会放过任何欺负你的人。”
他说出的话让季书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持剑的手掌一扬,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手上的长剑射出!
“唔!”华姒芸不敢相信的瞪大眼,长剑已没入她的胸口,痛楚从她的胸前开始蔓延开来,温热湿润的液体也从她的胸前滑下。
紧跟在华姒芸身边的男子大叫一声,“姑娘!”抱住华姒芸瘫软的身子。
华姒芸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杀……杀了她!”就连要死之前,她还心心念念的要季书瑆一起陪葬!
半遮脸的男子怒气冲天的转头看向于慎,他要将于慎碎尸万段!
一转头,于慎已经抱着季书瑆往一旁的山崖跳了下去!
“慎哥!”季书瑆的声音回荡在山崖之间,久久不散……
许久之后,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山间才出现一个脚步颠簸的身影——一名喝得醉醺醺的胖老头正往墓地而来,嘴里还喃喃自语着,“糟糕,跟丢了,咯!咯!”
他拍拍自己的大肚腩,不停打着酒嗝,笑得傻呵呵的,真是吃得太胖了一点,轻功使起来都有点迟钝了,要是被他那冷脸徒弟看到,一定又会嫌恶的臭骂他一顿,呵呵。
原来这胖老头当初是真的想去季府找他那冷脸徒弟的麻烦,当刺客跟徒弟玩一玩,但后来发现季府的食物实在太过美味,所以他就藏身在季府,每天在季府的厨房里吃香喝辣,每天闲闲的跟在冷脸徒弟身后看好戏。
满意的摇摇手上的酒瓶,他的运气真好,连跟踪他那冷脸徒弟都可以半路遇上一家有着好喝的陈年老酒的小客栈,呵呵,运气真好。
胖老头走着走着,突然发觉脚底的触感怪怪的,跟平常走的路不太一样,他睁大蒙眬醉眼,低头一看!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方才喝下的酒全都吐出来!
喝!老头原本被肥肉挤得剩下一道缝的眼睛在一瞬间变成铜铃眼,“我的老天爷……”
触目所及全是血迹斑斑,地上尸横遍野,这是发生什么事啦?他那徒弟不是同季家姑娘一起来祭祖吗?怎么会搞成这样子?
他也才跟丢一下子的时间而已,这里怎么就像是打过仗似的?
徒弟?
想到这,心里头一惊,胖老头马上丢开手里的酒壶,开始一个个尸首的找着,等到所有尸体都翻过,他才安心的吁口气,还好没瞧见他的徒弟也躺在底下凑热闹,不过……
也没瞧见季家姑娘,但是季府的护卫倒是死了好几个,这可怎么办呢?
搔了搔头发,胖老头灵光一闪,手掌一拍,“哎呀!差点忘了哮仁就在宫里当个大都统呢!去通知他,让他向季家大姑娘说一声便成。”说做便做,胖老头身形一晃,人影已离去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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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夫君惹的祸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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