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她轻吟着李煜的词。
每当倚在这个温热的怀里,总让她觉得这份幸福美好得不像是真实的。
「为什么吟这样的诗?」他深邃的眼紧锁着她不放,不解她何来这思愁?而这首陌生的诗,他很肯定在他所有读过的书里从没见过,他亲爱的娘子怎会突然有这样的感触?
「不知为何,就想到这阕词……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夫君会不会马上娶小老婆呀?」她回望着他。他的眼睛是这么的美,虽然他是个高壮且充满气概的男子,却拥有一双有着长睫的美目。
「会!如果妳真忍心丢下我,我会马上娶小老婆气死妳。」他轻吮着她光洁的额头,加重了些力道,将她紧锁进怀里,以此惩罚她胡言乱语。
「你……」
「所以妳就别再乱想这些事,乖乖当我的二合一夫人,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他忍不住又吻了她一下,以下巴的胡碴搔她痒。
「好啦……哎哟……我会乖乖在你身边的。」
「生生世世都要。」
「一定!」
★★★
身着红色薄纱的女子坐在香烟袅袅的暗室里。她手腕上所缠着的布条下虽然正渗出些许鲜红的血,可是她仍不断写着符咒。
「谁都不能抢走属于我的地位,谁都不能。」何婧放下手中的笔,拿起以鲜血所写的符咒,轻轻地吹着。
将略干的符咒放至桌上后,她走到一旁的紫木柜,拿出一个琉璃坛,取出一块带着血肉的人骨丢入火盆,剎那间,火光变成刺目的蓝色。
接着,何婧将符咒丢入火盆里焚烧。她不断地念着咒语,直至符咒化为灰烬后,才带着满意的笑容走出暗室。
「长孙媛媛,妳我虽无怨无仇,可是我非要妳的命不可!我不能让任何人抢走我的表哥,谁都不行!」
★★★
急促的电话铃声不断地响着,可是以棉被盖住头的人儿似乎没有起来接电话的意愿,她翻过身,继续睡她的大头觉。
「孙嘉爰,我警告妳最后一次,如果妳再不接电话,我发誓我不会再跟妳说半句话了!」
对方在留言后,把话筒挂得特别大声以示不满,使得孙嘉爰不得不翻开棉被,拨打起那熟得不能再熟的电话号码。
电话一接通,她便有气无力地说:「蓓蓓,妳到底要怎样啦?我昨天加班到两点半,到家时都快三点了,妳能不能饶了我呀?」
「孙、嘉、爰!我不是早就告诉妳,今天要早上十一点要带妳去配隐形眼镜吗?为什么我打了十多次电话,从十一点一直响到十一点半妳都不接?」林蓓蓓气得肺都快炸了。
还在半梦半醒间的孙嘉爰立即被话筒那端传来的高分贝怒骂声唤醒,所有的瞌睡虫马上消失无踪。
「蓓蓓,我求妳了好不好?我不要戴隐形眼镜啦!妳也知道我是个崇尚自然就是美的人啊!」孙嘉爰的手在床头柜上四处摸索着,终于摸到压在近百页企画案下的宝贝眼镜。
戴上眼镜后,她拿起一旁的大梳子,吃力地梳着她那头似乎永远都梳不开的蓬蓬头。
「妳,给我仔细听好,如果妳没有在十二点以前来到小张他家的眼镜行,我们就不是朋友!」说完,林蓓蓓再次不客气地用力挂断电话。
孙嘉爰看向墙上的钟,发现现在离十二点还剩二十五分钟后立即跳下床。
刚才老友那冷冷的声音让她知道这次可不是开玩笑的!
上一次蓓蓓以类似的话「好言相劝」,她完全不理会那一点都不好的「好言」后,蓓蓓气得整整过了一个月才肯跟她说话,所以她可不能再让这唯一的好同学兼好同事这么生气,否则倒霉的会是自己。
二十分钟后,孙嘉爰准时出现在同事张家镇他家开的眼镜行外头。
林蓓蓓与张家镇立即走出店外,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一个小时后,两人终于放弃要孙嘉爰配隐形眼镜的念头了。
他们好说歹说、软硬兼施,她仍坚持不妥协。
「爰爰,家镇他爸爸都说要免费帮妳配隐形眼镜了,妳为什么还是坚持不要?那个『北港香炉』那样取笑妳的眼镜,妳都不气吗?」
「不行!我没有办法忍受手指戳进眼球的行径,这实在太恐怖了。」
「可是妳老戴着那副粗黑框的厚眼镜,怎么可能有人追妳呀?」张家镇一手撑着脸,一把拔起孙嘉爰的眼镜,无奈地摇着头。天呀!听说这副眼镜有十多年的历史,镜片可说是跟玻璃奶瓶一样厚。
「是啊,爰爰,妳的眼睛很漂亮的,但妳从不打扮自己,我敢说,妳如果去烫个离子烫,再做几次脸,绝对是个绝世大美女。可是妳瞧瞧,妳的眼睛因为长期戴着这么厚的眼镜,弄得实在有够瞇的,我都快看不见了。」林蓓蓓伸手轻拨着她那把又蓬又长的粗马尾,无奈地说。
「什么快看不见!我可没那么好拐,别以为说几句话就能吓到我,还有,妳管人家说什么,我戴得舒服就好,才不会为了取悦某些无聊的人而让我的眼球受罪。何况再美也没有用,我一直觉得我的另一半似乎在这个时代找不到,现代的男性根本没有一种是我喜欢的类型。」
孙嘉爰的眼神缓缓落在远方。她心中常浮现出自己未来丈夫的模样,他从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骑着黑色骏马,朝她奔驰而来,一把抱起她拥在怀里,与他共乘一骑。
这不是幻想,是一种感觉、抹不去的直觉。
「黑马王子是吧!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骑着高大的黑色骏马朝妳奔驰而来,然后一把抱起妳拥在怀里共乘一骑……疯子!妳干脆到蒙古还是新疆找个游牧民族嫁好了,没救了。」林蓓蓓叹气,起身准备离开。
张家镇赶紧一把拉回她。
「等一下啦!我姑姑他们五月份要去大陆东北玩,还差两人就凑成十人团了。她前阵子约我爸和叔伯他们同行,可是我爸对东北没兴趣,不如我们三个一起去吧,反正一整团都是认识的人,也比较好玩呀!」
刚才一直忙着隐形眼镜的事,他差点忘了告诉她们这个重要的消息。
一提到出国玩,他的心情就不禁飞扬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国旅游了,一堆年休假正烦恼着要怎么利用。
而且他堂弟也来求他跟他们一同去,因为那一团除了他那可怜的堂弟外,其它都是叔伯婶婆辈,若不找几个年轻人同行,置身在一群平均年龄超过六十岁的旅游团里,只是上车睡觉下车尿尿,肯定闷死人。
「可是我们公司……」孙嘉爰考虑着。如果出国玩,她那堆做不完的报告要怎么办?还有那些写都写不完的企画……
「东北耶!爰爰,咱们一起去吧,搞不好妳真的能嫁给游牧民族,到时妳就可以天天骑马,天天挤羊奶,天天发春梦,天天……喂!回来。」
林蓓蓓赶紧拉住孙嘉爰的手不放。
「爰爰,我是跟妳开玩笑的啦。一起去度个假嘛,咱们也好久没有出国走走了,是吧?」知道好脾气的老友并不是真的生气,林蓓蓓仍好声好气地道,因为她希望过度认真工作恐怕迟早会过劳死的孙嘉爰能出国散散心,放松一下。
「妳如果答应我,不要再说什么我可以嫁给游牧民族的鬼话,我才跟你们一起去,不然妳休想我会答应。」孙嘉爰坐回她身边,语带威胁地道。
「太好了,我马上打电话给我堂弟!」张家镇立即拿起电话拨打。
「那等会儿我们顺便一起去吃饭吧,再去买一些出国的必需品。」林蓓蓓开心的邀着正在擦拭眼镜的孙嘉爰。
「好好好,妳说什么都好。」把眼镜戴上后,孙嘉爰开始翻着桌上的杂志,寻找着上头的美食报导。
可是杂志已经翻了四本,仍有人抱着电话不放,这让饿坏的孙嘉爰决定不礼貌地打断他的谈话。
「喂!张大嘴,你还要讲多久?」孙嘉爰推着还在长舌的张家镇,一旁的林蓓蓓也过来帮忙。
「好啦!咱们走吧!吃完饭顺便上百货公司买御寒的羽绒外套。」
在两个女生的胁迫下,张家镇赶紧挂断电话,之后便立即被她们拖出门。
★★★
将手上的三个大纸袋放在地上,孙嘉爰打开电视,坐在沙发前看着已播到一半的古装连续剧。
望着电视中的男主角,她仍觉得不够。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她就喜欢看古装剧,清朝也好,唐朝也罢,那种古时候的衣饰、飞檐画梁、单纯的生活环境,让她多么的向往呀!能在一个没有乌烟瘴气的城市,没有大小车辆拥挤不堪的路上慢慢散步,一定很幸福……
想着、想着,连续剧已播完仍不自知,孙嘉爰走到阳台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台北的夜景虽然美丽,但似乎弥补不了她空洞的心灵。她要的,并不是光鲜亮丽、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
她不禁将视线转向天上的月亮。
不知道过去与现在的时空是否同时存在着?如果是,那么是否也有人在遥远的时空里望着月亮想象着未来的世界呢?
孙嘉爰不禁莞尔一笑。从小到大,她总是喜欢幻想,也罢,为了生活忙忙碌碌,只有回到家后这一刻才属于自己,不妨让自己沉浸在编织的小小美梦中吧!
她常梦见某些片段,虽然醒后总是忘得多记得少,但她总记得梦里有一个他,一个她好爱的他……天呀!她多盼望能挽起一头长发,骑着马儿,让发簪上的流苏随着马儿的脚步摇晃,多美呀!所有美丽的想象不断在她脑海中上演,直至电话铃声响起,她飘远的思绪才被拉回现实。
「醒醒吧,孙嘉爰。」她拍了拍脸颊,没想到自己竟又掉入幻想的世界里,竟然连今日连续剧的完结篇都没有看到,看来得熬夜等回放了。
★★★
「怎么办,我该不该买?」林蓓蓓一边走一边犹豫着。刚才那个摊贩开的价格虽然便宜,却要她一次买三个才行。
「妳快点决定,不然咱们等会儿就要上车了喔。」孙嘉爰仍欣赏着镜泊湖的风光,一边回想着之前导游所说的故事。
传说在王母娘娘为玉帝举办庆生蟠桃会时,一位喝醉的仙女不小心将王母娘娘的梳妆宝镜掉入天池后沉入了湖底,因让这座湖有了灵气和宝气。王母娘娘看得欢喜,所以没有取回宝镜,并为此湖赐名为「天外花园,镜在泊中」。
而镜泊湖除了这个传说外,还有另一个传奇。
听说当地美丽善良的年轻女子,死后魂魄都会到这儿来,在七七四十九天内,如果能讨得王母娘娘的喜爱,便能上瑶池成为仙女,如不能,则会再被送回地府转世投胎,所以这儿也成了许多魂魄来往人间和仙界的灵道……
「妳还看不腻呀?」林蓓蓓仔细地想着刚才跟小贩的杀价,「如果我买一个一百元,还不如买三个,才一百五十元,那么妳跟我还有我妹妹一人一个好了,那项链实在美得没话说。」
「想买就买啊。家镇,你陪蓓蓓去买好了,我去一下洗手间。」孙嘉爰将张家镇推向好友。她知道他喜欢林蓓蓓,所以一直为他制造机会。
「那妳小心些。我把我的钱包先放在妳的背包里,只带两百元就好,以免在老板的诱惑下荷包又大失血。」林蓓蓓从大把钞票里抽出了两张纸钞后,开心地跟张家镇走回刚才的小摊贩。她才不希望回台湾后才后悔当初没买呢!
孙嘉爰向一旁的团员交代一声后,便走向公厕。
然而她才一走近,就立即被人拖入后方的树林里。
「把钱拿出来。」一名男子一手紧捂住她的嘴,另一手则用刀子抵住她的脖子。方才他瞧见那白花花的钞票都放在她身上后,便尾随着她等待机会。
孙嘉爰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大跳,她甚至连喊都来不及喊,就被歹徒紧紧捂住了嘴。
「快!妳要是敢喊人,我就一刀毙了妳,我告诉妳!」歹徒松开了捂住她的手,但刀子仍架在她的脖子上。
「好……我给你,你不要伤害我。」孙嘉爰把自己的皮包缓缓地从背包里拿出来,随即被歹徒抢去。
「整个包都给我,快!」歹徒贪心地想要更多。
不,自己的钱被抢了不打紧,绝不能连朋友的钱都被抢了。孙嘉爰趁歹徒不注意时,拿起相机用力地砸向他。
「他妈的,妳敢打老子!」被砸得头破血流的歹徒一把抓住她的头发。
「放开我……救……」突然间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孙嘉爰的颈项传来,她再也叫不出声音,也几乎呼吸不到空气。
一股温热的液体随即湿透了她胸前的衬衫,她痛苦地趴倒在地上。
在失去意识前,她看见歹徒再次拿刀子挥向她……
★★★
为什么睁不开眼睛呢?不论怎么努力,仍觉得眼皮好沉重。
孙嘉爰不管怎么用力,依旧睁不开眼睛,可是能隐约听见一旁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她只记得有歹徒向她行抢,却记不起之后的事。她应该是已经回到饭店里了吧,或许是她后来昏过去了,所以……孙嘉爰想着、想着,微微摇了下头。
「醒了,小姐好像醒了!快去告诉老爷、夫人,请大夫来!」一旁的丫鬟舒儿兴奋地交代着另一个丫鬟。
「嗯,我马上去!」
「小姐,妳醒一醒呀。」舒儿轻摇着床上昏睡的人儿,不断擦拭她额头上的汗珠,轻轻地唤道。
「蓓蓓……」被摇醒的孙嘉爰无声地轻喊着,觉得喉咙好干。她隐约看见眼前模糊的人影,心想那应该是好友吧。
「小姐,妳说什么?」舒儿靠近她的耳边,努力地听她说话。
「水……我好渴……」孙嘉爰努力地试着发出声音,觉得自己彷佛很久没有说话了,喉咙很不舒服。
「好的,奴婢马上为小姐沾些水。」舒儿立即以汤匙舀着少许的水,轻轻地沾着她干燥的双唇。为了不让小姐呛着,舒儿仅一滴滴地喂她喝水。
在得到水的滋润后,孙嘉爰立即舒服的睡去。
不久后,大夫赶了过来,老爷长孙浩及夫人亦来到房里,开心地看着昏迷将近一个月的爱女。
「大夫,怎么样?媛媛是否安好?」长孙夫人开心地轻拭着眼泪,刚才听到丫鬟说女儿似乎醒了的消息,让她又惊又喜。
「小姐应该没事了,请夫人放心,再过不久就会醒来了。」看见长孙家的千金终于脱困,大夫松了一口气。
「夫人,咱们先出去,让媛媛好好歇一会儿,待她醒了咱们再来看她。」长孙浩轻搂着爱妻的肩头。
「舒儿,待小姐一醒,不论多晚,都要通知我跟老爷,我想同媛媛好好说些话。」长孙夫人的眼中含满了泪水,爱女突然间昏迷不醒让她几乎承受不了这种痛苦,还好这孩子终于醒了过来。
「请老爷、夫人放心,舒儿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一旦小姐有任何动静,舒儿一定立即禀报。」舒儿乖巧的福了福身,目送他们离去。
一整夜,舒儿一直守在床边,不断地在小姐干燥的双唇上沾水。
之后天色渐亮,她再也撑不住疲惫的身子,伏在床边小憩。
孙嘉爰再度醒了过来,她轻轻眨了眨眼,先前沉重与疲惫感似乎舒缓多了,她直觉认为自己可能是刚动完手术,因为这跟过去她车祸骨折动手术时的感觉很像,当时是好友林蓓蓓不眠不休地在病床边照顾着她。
「一定……是麻醉药……刚退……」孙嘉爰轻声说着,将头转向正在一旁小憩的人儿。房里有些昏暗,但仍看得见有人趴在她的床畔。
她轻轻坐起身,不断传来的晕眩感让她闭上了眼。唉!不知道被抢走了多少钱?好好一趟出国旅游却落得如此下场,她只记得有人抢她的皮包,但接下来的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看样子应该是天快亮了,室内已渐渐有一些光线。微凉的天气,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她伸手拉起被子,却发现有些异样。
她身上盖着的红色被子上,有着以金线所绣的美丽且细致的花纹和图案,在微弱的光线下反映出一丝光亮。这绝非一般医院的白色棉被,她真没想到大陆的医院竟然这样贴心,为病人添置如此舒服的被子。
「不对!」孙嘉爰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戴眼镜就看得清楚被子上的绣花,她立即转而看向床边的人。
不,这并不是蓓蓓呀!她惊讶得几乎不能呼吸。
阳光渐渐照入房内,她环视着身处的房间,诧异地自问,她到底在哪儿?为什么所有的窗户都是用红木精雕的,且上头并不是玻璃,而是绢,而且房里的摆饰古典且高雅,完全没有现代的物品。
「我……我被送到哪一间医院了?不,这根本不是医院……」孙嘉爰轻轻走下床,她不敢惊动床边的人,她害怕自己可能是被捉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就像新闻上说的那种异国绑票案。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镜子前,却被另一个发现惊得说不出话。镜中的人既陌生又熟悉,是跟她很像没错,身上却穿着古代的薄纱绸衣,一头长而娟秀的黑直长发直至腰际,更有着白而细致的皮肤。
天啊!这个人到底是谁?她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了……我……我到底在哪里!啊──」孙嘉爰害怕地尖叫出声,跌坐在椅子上不停地颤抖着。
「小姐!」舒儿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醒。
一抬头,发现小姐并不在床上,她紧张地跳了起来,当她正要转身出去喊人来时,却发现小姐脸色苍白地坐在梳妆台前。
「小姐,妳没事吧?让舒儿扶小姐回床上歇息好吗?」
舒儿上前想要扶起她,手却被她挥开。
「妳是谁?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我的团友呢?」孙嘉爰紧张地问了几个问题,却发现对方一脸茫然。
「妳……妳是咱们的小姐呀!小姐一定是睡胡涂了,让奴婢先扶小姐回床上歇着吧。」舒儿想要再度搀扶她,却被她躲了开去。「不然小姐先稍坐,奴婢差人去请老爷、夫人来。」
舒儿立即打开房门,向外头的另一位丫鬟交代着事情。
孙嘉爰往丫鬟开启的房门看去,隐约看见外头的花园。
她真的被弄胡涂了,屋内全是古代的摆设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外面的花园也都如此古色古香,甚至经过的男男女女也都是身着古装,无一例外?
当她抬起手用力地揉着眼睛,想确认自己不是眼花时,手上传来的清脆铃铛声响吸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举起双手瞧着,发现自己左手的小指上虽有着相同的小红痣,但令她惊讶的是,她手部的皮肤竟然变得完美无瑕,白嫩细致得彷佛吹弹可破。
而手上的玉环及另一手上的精美银铃链子,更是她从没戴过也不会想戴的饰品。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立即撩起身上的长纱裙,看着自己的左大腿,发现过去骨折动手术的疤完全消失了,有的只是修长白皙的美腿,令她惊讶得瞠目结舌。
「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孙嘉爰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脸呻吟。为何一觉醒来却人事全非,连自己也变得不像自己了?
「媛媛!」身上披着外衫的长孙浩及夫人同时奔入房里,开心地喊着。
「我的女儿,妳终于醒过来了!」长孙夫人激动地抱着她痛哭。
孙嘉爰原本想推开这位妇人,却反而不自觉地伸出双手轻拥着她的腰,发现这拥抱的感觉似乎很熟悉。
「媛媛,娘原以为妳是气咱们突然要将妳嫁给靳少城主而气坏了身子,也害怕昏睡不醒的妳再也好不了、醒不过来,娘的心都快碎了呀!妳是爹娘心头的肉,捧在手里怕摔坏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妳明白吗?」长孙夫人流着泪,心疼地这么说。
孙嘉爰忍不住流下眼泪,她不懂,为什么她会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妇人流泪?而且这位妇人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直喊她爰爰呢?
「夫人,先扶媛媛上床歇息吧,她才刚醒来,让她好生休养。」
长孙浩扶起母女俩走向床铺,直到爱女已躺回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后,他才再度开口。
「前阵子那荒淫无道的狗皇帝又再次向咱们提亲,如果不是因为咱们早将妳许给了靳城主,他才不敢动妳,否则妳已经是那被狗皇帝糟蹋的千百个女人之一了。媛媛,妳要体谅爹娘的苦心,咱们两老实在是舍不得妳嫁,但更不愿意妳被那狗皇帝白白糟蹋啊。」他语重心长地道。
「我……要嫁人?」孙嘉爰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弄得胡里胡涂,但嫁人这消息像一盆泼在她头上的冷水,让她立即恢复所有的思考能力。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要嫁人了,必须弄清楚这件事才行。
「媛媛,娘不是同妳说过,下个月初三,靳城的少城主将要来迎娶妳吗?妳那时还气得直掉眼泪,不同咱们说话呢。」长孙夫人直觉女儿是睡胡涂了,心疼地轻抚着她的额头。
「妳……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孙嘉爰再也忍不住地小声问道。
「女儿呀,妳真的是给睡胡涂了!我是妳娘,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将妳生下的呀!瞧瞧妳颈子上的长命锁,上头还刻着妳的名儿呢,那是妳满月时祖奶奶送妳的,妳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长孙夫人开始紧张起来,女儿该不会真的伤了脑袋,忘了所有事?
孙嘉爰伸手摸着胸口,果然有一条链子,她将那长命锁拿起来瞧,上头确实有着精刻细琢的「长孙媛媛」四个字。
她似乎稍微明白了眼前的情况,她的灵魂,可能在那场意外后跑到了这个叫长孙媛媛的女人身上,而且一跑就跑到古代来。
「我真的在古代吗?现在……现在是什么朝代啊?」
话才刚问出口,孙嘉爰便从所有人脸上那担心不已的神情得到了确实的答案。
「媛媛……爹立即请大夫来替妳瞧瞧。」
「不!我没事!我……我以为我睡了很久、很久,我真的没事。」天呀!现在她只想好好一个人冷静地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直接跟他们讲明了她不是什么长孙媛媛,她相信自己绝对会被当成疯子看待。
「媛媛,妳真的没事吗?」长孙夫人爱怜地执起她冰冷的双手。
「我……嗯……你们都先去休息吧,我……我有点累,想再躺一下,如果有事,等会儿再说好吗?」孙嘉爰无法即刻开口称呼面前突然多出来的父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再顾虑他们的感受,以及自己应该跟着时代的不同改变语气,因为现在她真的好想一个人静一静。
「媛媛,妳的身子……真的不打紧吗?」长孙浩担忧地看着眼前极为不对劲的女儿。
「你……不然您先去用膳,我等一下就到,好不好?」孙嘉爰躲进了棉被里。以这种奇怪的词语说话,她真的快要疯掉了。
「好吧,那咱们全都离开,妳好好休息一会儿,等卯时时再让舒儿为妳梳洗更衣,咱们好好一同用早膳。」长孙浩虽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仍不舍刚醒来的爱女过于疲累,所以决定让她好好歇一会儿,有什么话都等用早膳时再说。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孙嘉爰立即走到镜子前。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镜中的人儿,这是她没错呀!但又有些不像,这双清澈灵秀的双眼,她当然认得,但自从近视后,她就没有好好地看过没戴眼镜的自己。
而从不打扮、保养的她,发现镜中的人有着完美无瑕的脸庞,两弯不画而黛,自然修长的眉,嫣红的唇,俏丽的鼻,虽然都是她,但并不是过去的她,她清楚地感觉到,这个长孙媛媛一定是在万般呵护下长大的,虽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五官,却是细心照顾下所拥有的美丽容貌。
「蓓蓓,我不用去配隐形眼镜、做脸跟烫离子烫了,但是……我却再也见不到妳了。」孙嘉爰无奈地苦笑着,眼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拭去眼泪,更加靠近镜子,抬手轻摸着双颊的细致肌肤,白里透红的模样,跟过去晒出小雀班与毛孔粗大的样子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好奇地打开镜台边的抽屉,发现里面有着许多精致典雅的簪子与耳坠。虽然这些美丽细致的古代饰品让她惊艳,但一想到林蓓蓓与张家镇,再多的喜悦全都消失无踪了。
「蓓蓓,家镇,我到底身在何处?又该怎么办呢?」想到自己的处境,孙嘉爰难过地再度掉下眼泪。
虽然她曾幻想能过着如古人般的单纯生活,现在也真的莫名其妙的如愿了,且幸运地降临在一个富有的家庭,可是她却没有过去想象中的期待与喜悦,或许是一切来得太突然,让她措手不及,更或许该说是每个人都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吧。
「啊,说不定这是个梦,醒来就没事了。对,再去睡!说不定醒来时我是在饭店里。」孙嘉爰奔向床铺,扑上柔软的床。「蓓蓓,家镇,我马上回来!」
她把舒服的被子盖好,心里想着,这场梦真是真实呀!作过这样特别的梦也够了,现在快点睡吧,之后梦就会醒了。
★★★
大红的喜字,到处是艳红飘逸的红纱与红色流苏,整个房里洋溢着喜气,但在新嫁娘的脸上,却看不见一丝即将成亲的喜悦。
坐在镜台前发呆的孙嘉爰,无意识地望着眼前满桌精致的首饰与大红嫁衣。
那天她睡醒,发现自己还在长孙府里的时候,便清楚地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梦,后来她才从长孙家两老和下人们口里知道,长孙媛媛是在得知要出嫁的一个半月前突然间病倒而昏迷不醒。
长孙家两老吓得不知所措,一来是心疼、担忧爱女的状况,二来是害怕得罪了在东北方势力最大的靳家少城主──靳胤睿。
靳家势力之大,大到即使长孙媛媛已经昏迷一个月,长孙家仍不敢告知靳胤睿这个消息,生怕毁婚后所带来的责难是他们所无法承担的。
而长孙家之所以会突然决定将女儿嫁人,是因为喜好美色的暴君从想讨好他的洛阳知府那儿得知洛阳第一美人长孙媛媛仍未出阁的消息,便下令要长孙家将女儿送往长安服侍他。
两老不舍也不愿女儿白白入宫被糟蹋,于是长孙浩便在兄长长孙无忌的牵线下,冒着抗旨的危险,将女儿下嫁给正有娶亲之意的东北巨子靳胤睿。因为靳胤睿的势力大到连皇帝也不敢轻易得罪他,而靳家人也与新崛起的李家人交好,所以他们相信至少女儿嫁入靳家是安全的。
「靳胤睿……听说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但我却连你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得嫁给你了……」孙嘉爰自言自语地说着。
她的手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精致典雅的金簪,纯金的簪子上点缀着水蓝色的琉璃凤凰,金色的流苏正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我再也不是我自己了……以后,我就是长孙媛媛,不再是孙嘉爰,再也不是了……」她难过地掉下泪来。
这段时日,她已弄清楚长孙媛媛的身分和处境。
她此刻身处隋炀帝的时代,还是长孙无忌的侄女,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这段日子与长孙两老相处,她知道他们俩是一对善良的夫妻,为了不让长孙夫人伤心,她一直不敢告诉他们,她其实不是他们的女儿。
所以最后她还是选择默默承受一切,承受这原不属于她的责任与婚姻。
「既然回不去了,不如接受这命运吧。再见了,蓓蓓,家镇……再见了,孙嘉爰!」看着镜中美丽的自己,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擦去眼泪。
从现在起,她是长孙媛媛,今日就是她要出嫁的日子,既然无法逃避,她只能勇敢的面对。
她唤来正在外头等候的丫鬟为她梳妆打理。她从没想到过自己会这么快就嫁人,但是事实已在眼前,她决定以正面的态度迎向未来。
★★★
一个月了!
从出嫁至今已经一个月,但长孙媛媛连丈夫也没有见过一面。
浩大的百人迎亲队伍从出了洛阳后,人数便缩减为十五人,其它的人都快马先奔回靳城去了,仅剩下保护她的侍卫与照顾她的丫鬟,而代为迎娶她的竟是靳胤睿的三弟靳胤蔚,更离谱的是,她竟然连靳胤蔚的声音都没有听过。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让长孙媛媛几乎快要疯了。
前半个月,透过马车的窗子,她不断被那壮观美丽的山水深深撼动,虽一路上能下马车欣赏景致的机会不多,仍让她感动无比。
接下来的日子,她只能拿马车上的书籍打发时间。她庆幸自己是中文系毕业的,能毫不费力地阅读这些古书,更有许多不曾见过的书籍让她看得目不暇给,浑然忘我。
但再多的书籍,也有看完的一天。
加上这几天天气渐渐开始热了起来,让长孙媛媛的火气也跟着上升。虽听服侍她的丫鬟小喜说他们已到边陲,再过两天即可到达她未来的家──靳城,她也已熬过了一个月,但现在的她真的连一秒也待不下去。
今日甚至连小喜都被她赶下车去,自己一个人在马车里生着闷气。
「这场婚姻根本是个笑话……笑话!我为什么要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像个囚犯一样关在马车里?为什么!」长孙媛媛气得拿起剪子,不客气地剪坏那套大红喜服。喜服上所绣的每个喜气的花鸟图案,都像是嘲笑着她这桩婚姻。
直到每个图案都被她剪得支离破碎后,她才忿忿地将剪刀丢到马车一角。虽然衣裳已近乎全毁,仍熄灭不了她满腹的怒火。
「停车,给我停车听到没!」长孙媛媛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拉开帘子朝前方马背上的人喊着。
她的愤怒,「终于」引起所有人惊讶的注视。
「少夫人,请……请问有什么事吗?」其中一名侍卫立即跳下马背,惊讶地望着她。听说长孙家的千金是个知书达礼、温柔婉约的女子,可是她看来似乎不是那个样子。
「谁都不许跟着我!」在整个车队停了下来后,长孙媛媛愤怒地抓着裙襬跳下马车。
虽然眼前的侍卫身形高大勇猛得令人感到有压迫感,可是气坏了的她哪管得了这么多。
「少夫人,这……」
「既然喊我少夫人,就听我的令,不许跟来!」长孙媛媛不客气地伸手指向那名侍卫,燃烧的怒火让对方不敢再多说一句。
「大嫂,请您回马车,这样实在是太不得体了。」靳胤蔚来到长孙媛媛的面前,淡漠的表情巧妙地掩饰他心里的惊讶及困惑。
他从未见过如此大胆无礼的女子,使得他不得不前来阻止她失礼的举动,而令他惊艳的并不仅是她那出众的美丽外貌,而是她眼中闪耀的那种熟悉的光彩。
「大嫂?你是在叫我吗?喔!原来您就是靳胤睿的三弟啊,终于见到您的尊驾了!这一个月来我还以为自己是瘟神,让你们这一行人避之唯恐不及呢!您那声大嫂我可受不起呀!」
长孙媛媛发现,他长得非常好看,穿着打扮也相当成熟稳重,但很明显的极为年轻。以她的目测,他的年纪应该只有二十出头,有着如大学生般的气息。
可是现在她一肚子气,再加上他竟整整一个月对自己的大嫂不闻不问,让向来好脾气的她不客气地开口讽刺。
靳胤蔚被她一番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站在她面前不发一语,脸上有着明显的尴尬与难堪。
他知道这一个月来与大嫂没有说到一句话,甚至打个招呼都没有,这虽然是失礼了些,但他实在是不想惹大哥生气呀。
「怎么,说不出话了?心虚?还是我说中了您心中的想法呀?」怒火攻心的长孙媛媛以另一只手扯着纱衣搧风。
毒辣的太阳,让她热得不禁换上行李中最薄的衣物。
虽然丫鬟小喜一直说这套衣物实在不合宜,但她可管不了那么多。对未来的彷徨不安,再加上天气闷热,路面颠簸,让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
「大嫂,请您上车吧。」靳胤蔚将头别了开去。虽然长孙媛媛以手搧风是无心之举,但因而让她的酥胸与香肩若隐若现,令他再度尴尬不已,又不知该如何出言阻止。
「大嫂?呵,我可担当不起这个称呼!」长孙媛媛冷笑了一声后,随即向旁边迈步,准备离去。
「请留步。」
「你敢?」长孙媛媛望着挡在她胸前的手臂,大胆地走向前。
害怕碰到她身体的靳胤蔚只能立即将手收回。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丝毫不理会后头的惊讶抽气声。
「札哈努!你带着五名侍卫尾随少夫人保护她,别让她发现。」靳胤蔚朝刚才那名侍卫交代完后,便立即上马离去。
★★★
「喜?喜个屁!让你在这边慢慢『洗』!」
走了近一个时辰的路而气喘吁吁的长孙媛媛正气愤地在湖边踩着被扔在地上的喜服,直至大红喜服上沾满了烂泥,她才肯罢休。
「糟糕,我都忘了自己是穿绣花鞋!」脚下传来的那潮湿紧贴感觉,实在让人很不舒服。
她坐在一旁倾倒于湖边的枯树干上,脱下被烂泥沾湿了的鞋。直到脚底终于不再被那黏湿的感觉包覆着后,她才终于有心情欣赏眼前的那平静无波的美丽湖泊。
长孙媛媛开心地以她那玉雕似的美丽纤足轻踏着清澈的湖水。这是从她离魂在隋朝重生后,第一次在没有旁人干扰的情况下自在地欣赏着美景、在湖边玩水。
想到未来即将为人妇,日子将不再自由,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何时,她才能再有机会自在地玩水?
「真的好美喔!」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湖,但这一望无际水连天的美景让她的火气、暑气、一肚子鸟气全都消失了。
既然未来不可知,那么就好好把握当下,玩个过瘾!她四处瞧了瞧,没见到人,于是放心地脱下薄纱外衫挂在一旁较高的树枝上,再缓缓地走入湖水较浅处。冰凉的湖水让她惊呼了几声,但没多久适应了水温后,她便自在地玩起水来。
她察觉自己挽起的秀发已渐渐散开,便毫不在意地将那价值不菲的金簪拿下,丢在被扔在一旁的喜服上。那头长过腰际的秀发为她挡住了后背露出的春光,却遮不住后头直视着她的目光。
「听说这湖里有吃人的妖怪。」一道沉稳深富磁性的声音从长孙媛媛的背后传来。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正面色凝重地望着在湖中戏水的她。
「尼斯湖水怪吗?你骗小孩呀。」玩得忘我的长孙媛媛头也不回地掬起湖水轻拍脸颊。
直到冰冷的湖水泼上双颊,唤醒她几分理智后,她才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蠢话。
「尼斯湖水怪?」见她非但不害怕,反而说出一个他从没听过的词儿,这倒让他颇为好奇。
「滚回去!我说过不准跟着我的。」她佯装发怒,好让他忘了方才她说过的话。
「妳同人说话,都是这样无礼吗?」男子的声音中明显多了几分怒意。
「你闯到这儿来看姑娘家洗澡,就很有礼了是吗?」长孙媛媛转过身,毫不客气地回嘴。这几日来难得出现的短暂好心情全被破坏一空,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侍卫敢跟她顶嘴。
但当她转过身瞧见那名挺拔的男子时,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人是如此似曾相识,彷佛她早已见过他。
特别是那双眼睛,深沉而有神的眼镶在一双飞扬的剑眉下,高挺而直的鼻梁让他的五官看来更加立体而俊逸不凡,微微抿起的薄唇似乎正透露着他的不满,而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闪闪发光。
「怎么不说话?知羞了?还是妳终于明白自己的行径有多荒谬了吗?」男子向她走近,面无表情地看着正站在水中的她。
他的眼神打量着她那相当暴露的衣着,随着他渐渐皱起的眉,她隐约从他的神情里嗅到一丝不悦。
「知……知什么羞,你自己穿成这德行跑出来吓人就很知羞、一点也不荒谬吗?不管好自己还敢来教训人?」长孙媛媛骄傲地抬起头,却发现自己的身高离他的下巴还差半个头,而她的眼神只能正对着他半裸的胸膛及露在外头的一颗「葡萄干」,这实在是让她尴尬到极点。
「我是男人,妳是女人。」
他这几日正在边陲的驿馆驯一匹烈马,所以仅着半斜肩的衣物,露出右边的胸膛与手臂,是为了方便在拉缰绳时不被衣物牵绊,可是这女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下将外衫脱去,整个肩膀与手臂完全露在外头,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新婚妻子。
不过,她那古灵精怪的回应非但没有更加激怒他,反而渐渐地压下方才升起的怒气,更让他不禁仔细打量起她来。
她有着清新脱俗的姣美脸蛋,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眨呀眨,十分吸引人。
长长的睫毛更衬托出那妩媚的神韵,美丽的菱唇虽因为寒冷而显得略微苍白,但无损她的娇媚,反而更惹人怜爱。
而她白皙无瑕的肌肤,在纱衣的衬托下显得娇艳欲滴──这是标准的南方姑娘,果然不失洛阳第一美人的称号。靳胤睿的嘴角微微勾起。
「你是人,我就不是人吗?」长孙媛媛虽然觉得这男人相当眼熟,却又说不上来是在哪里见过。
而他那打量着她,带着责备的眼神,让她渐渐感觉到自己似乎真的有点失礼了。因为湿透而贴在她身上的薄衣纱裙,将她那姣好的曲线完全展露无遗,这在保守封闭的年代是非常的大胆而荒唐的。
可是,如果就这么走上岸,那不只是上半身被看光了,连下半身也一并被他赚去。
「对了,提到了人,我倒忘了告诉妳,除了吃人的妖怪外,湖里还有会吸人血的虫。」靳胤睿发现她似乎有起来的打算,但又在那儿迟迟不动,于是他决定「帮」她一把。
「虫?」一听说水里有吸血虫,长孙媛媛吓得立即拔腿往岸边奔去。
可是下半身那层层迭迭的纱裙在吸了水后紧紧贴着她的腿,让她在甫上岸的瞬间就被黏了一腿的纱裙绊着,重重地摔了一大跤。
没有电影里的英雄救美,没有小说里有双健壮的手臂适时的救起她,没有偶像剧里美女跌在俊男怀里两人四目交接及怦然心动,长孙媛媛就这样狼狈地扑倒在对方的脚下。
好想死掉!这个念头瞬间涌上她的心头。恼羞成怒的她,气到压根儿不打算爬起来,一双小手忿忿地捶着草地。
「我是逗妳的。」看着她那又气又羞又可爱的动作,他不禁莞尔。
靳胤睿弯下腰,像捉着一只小兔子般把她拎了起来。
他不是狠心不愿救她,以他练武多年的硬底子跟敏捷的反应,要在她跌倒前扶住她根本是易如反掌,只是看着那颇不知好歹的千金大小姐,他决定让她跌个跤,吃点苦头,好让她明白,丢下侍卫、丫鬟自己跑到荒郊野外玩水是多么不智且危险的举动。
原以为她会因为跌疼而哭哭啼啼,没想到她竟趴在地上生着闷气,她的反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从地上瞬间腾空而起,长孙媛媛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直到她发现是他搀起了她,而且他脸上还带着一丝戏谑的微笑后,才终于弄懂了是怎么回事。
「不好笑!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玩,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毛毛虫了,你真的吓到我了!」
「下回别再如此,我就不吓妳。」他的视线往下撇了一眼她那呼之欲出的酥胸,再一次明示着她的穿著及行径实在踰矩。
「什么下回?放开我。」长孙媛媛不断地挣扎着,压根儿没把他的「明示」看清楚。
不过,她倒是发现他的力道实在很大,而且他的大手虽然紧握着她的双臂,但她不觉得疼痛,却也完全挣不开,就像个量身打造的铁环一般箝制着她。
「答应我,别再这么做了。」靳胤睿将脸靠近她,「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希望妳别让我失望。」轻声说完话后,他便转身离去。
「谁下次还要再见你啊?疯子。」长孙媛媛觉得自己的脸红得快熟透了,刚才那温热的气息贴近她的脸颊时,她几乎忘了呼吸……
该死,她是在发什么癫呀?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怎么能对一个初次谋面的男人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收回了差点飞走的魂魄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及胸前都沾了些湿泥。当她正准备下水清理这些泥渍时,忽然被后头传来的声音阻止了。
「少夫人,您别再下去了!」小喜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边拉住她,并将披风披在她身上。
「小喜,我洗掉这些泥就好,妳先把披风拿开,以免沾湿。」长孙媛媛想将披风褪下,却被小喜拦住。
「少夫人!小喜求您了……快回马车吧!车夫已经将马车停在树林后方……三少爷下令,要小喜接您速回马车。」小喜突然跪下,双眼里满是泪水。
「妳怎么了?快起来呀!」长孙媛媛被小喜这下跪的动作吓了好大一跳。
这种古装连续剧里才看得见的桥段,竟然活脱脱在她眼前上演。
收回心神之后,她才意识到小喜还跪在地上,眼泪掉个不停,于是她赶紧将小喜拉起来。心软的她,虽然与小喜并不熟稔,但看着哭得一脸泪痕、身子抖个不停的小喜,还是让她的同情心立刻泛滥。
长孙媛媛伸出手,轻轻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不要哭了,我马上跟妳回去。」
「少夫人……」小喜惊讶地看着长孙媛媛的举动。这辈子她从没遇过这样平易近人的千金小姐,还是洛阳首富的独生女……
她突然对自己过去那段时间,因为怕惹恼少城主而刻意疏离少夫人的态度而感到歉疚。
「我知道这样做任性了些,也让你们为难了,但我真的闷到快要发疯了啊!你们无法想象这一个多月来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我……我真的……对不起!」看着小喜哭得通红的鼻子和浮肿的眼,长孙媛媛知道肯定是自己害她们这些丫鬟被骂了一顿。
「少夫人,您别这么说。咱们快回车上去吧!都已经申时了,等会儿日落后会很冷的。您忍一忍,等会儿上车后小喜再替您更衣。」小喜迅速地为长孙媛媛系好衣带,然后利落地收拾着地上的簪子。
「我们今晚要住哪儿?还是客栈吗?」长孙媛媛一边走一边问着,双手在风衣里头轻抚着双臂。
果然如小喜所言,北方边陲日夜温差相当大,刚刚明明还挺暖活的,没一会儿马上冷了起来,还好马车已近在眼前。
「不了,今儿是住咱们自个儿的驿馆,离这儿非常近,夫人您一定会喜欢的。那是少城主最爱的驿馆,特别宽敞舒适,而且还有望不尽的草原与许多骏马和牛羊。」小喜将冷得发颤的长孙媛媛扶上马车。这个月来虽然与少夫人话不多,但她已从几次的对话中,知道少夫人非常喜爱宽广的草原及成群的牛羊。
「真的?那我可以骑马吗?」长孙媛媛的眼睛闪烁着兴奋且期待的光芒。宽广的草原与骏马,哇!只差有个爱她的男人将她抱上马,她就死而无憾了。
「这……奴婢做不了主。」小喜尴尬地低下头。
少城主正在驿馆呀!刚才少城主在痛斥所有随行的人竟然没拦住少夫人之后,立即下令不准透露他在驿馆的事,更不许让少夫人知道他就是靳胤睿。
「好吧。妳先帮我换衣服,不然我到驿馆前一定会冷死的。」长孙媛媛从来到「这儿」后一直没有自己穿过衣服,那一层层的复杂衣裳,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穿,也没办法靠自己穿。
「是,奴婢遵命。」小喜立即挑出一件典雅的淡蓝色缎衣为长孙媛媛换上。她在心里悄悄地希望少城主能多喜欢这位平易近人的夫人,也希望……他能忘了舞雩夫人。
★★★
清晨的微光射入房内,透过床边的纱帘微微照亮了里头的昏暗,而床上才刚睡去不久的人儿一察觉到阳光后立即被唤醒,跳了起来。
长孙媛媛冲到镜前拿起梳子梳头,随手将长发往头上一盘,抓了一根簪子固定秀发,再拿起桌上的披风披上后,便奔出房门。
房外打扫的仆人被长孙媛媛的突然现身吓了一大跳,天色方亮,怎么少夫人就醒来了?
「少夫人早,要不要奴才唤小喜来为您梳妆打理?」仆人惊讶地望着她,除了她的美丽容貌令人惊艳外,更令人诧异的是她脂粉未施,也未梳发、更衣便跑了出来的大胆率性行为。
长孙媛媛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以示没有这个必要。
她现在一心想上昨儿个小喜说的放牧草原上瞧瞧。
昨晚因为贪玩而耽误了行程,使得到达驿馆的时间整整晚了一个时辰。抵达时天早已黑了,她根本什么都瞧不见,只隐约听得到马儿的嘶鸣声。
昨晚在前往驿馆的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支精致的铜台火把,她昨晚数了下,有两百多把火把,因此她相信这座牧场必定相当大,更相信她的丈夫被称为东北巨子绝非浪得虚名。
当长孙媛媛离开了驿馆,走到放牧的草原时,阳光已完全笼罩大地。
一望无际的茵绿草原映入眼帘,彷佛与天相连,完全看不到尽头;芬芳的泥土香气散播在空气中,让人心旷神怡;小草上的露珠,让阳光映照得闪闪发光,美得让长孙媛媛不禁红了双眼。
远处传来羊只咩咩叫的声音吸引了她,她发现羊儿似乎正躲着什么般,往另一头逃窜。她好奇地走向前,想要看看是什么原因,然而她的脚才踏出几步,就听到马儿高亢的嘶鸣及马蹄乱踏的声响。
「驾!」远处骑着黑马的男子正用缰绳套着另一匹红得发亮的骏马。
由于那名男子背着光,因此长孙媛媛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这一幕她看得心惊胆战,因为她从没看过这么疯狂的马,更没想到还有比那匹马更疯狂的人。那个男人不断地紧拉着缰绳,好几次几乎从马背上摔下来,却一点也不担心的继续驯着那匹红马。因为这过程实在太过于紧张,她的手心开始沁着汗。
突然间,那名男子像疯了似地从胯下的黑马跃上那匹红马,使得那匹红马更加愤怒,不断地扬着前蹄想将背上的人摔下。
长孙媛媛吓得惊喊出声,就差那么一点,那个人就成了蹄下亡魂!红马倔,驯马的人更倔!
过没多久,红马似乎放弃了挣扎,乖乖地低下头喘着气。
那名男子伸手摸了摸马儿的鬃毛,安抚了牠的情绪后,立即掉头向她奔来,速度之快,让她以为马儿会撞上她,幸好那匹马在她面前稳健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轻蹋着草皮。
「是你?」长孙媛媛发现这个驯马的人正是昨天湖边那名奇怪的男子。
此刻男子的身上正沁着汗珠,结实的肌肉上散发着光亮,而背光的他虽让人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可是不知为何,现在的他彷佛神祇般光耀夺目,也那样的……让她着迷。
「妳一大早不梳妆打理,就跑出来外头闲晃?」他又如同昨日般,一开口就管起她的「闲事」。
「你一大早跑来这牧场驯马兼训人?是吃饱太闲,还是想找人吵架?」
「我从不跟人吵架的,这是无聊的行径。」
「什么叫作无聊?你没事在马上跳来跳去才无聊!又不是马蚤……」长孙媛媛摘下了刚才因为怕冷而盖在头上的帽子,扠着腰反问他话,「更何况是你先来找我说话的,又不是我自己去招惹你,到底谁无聊啊?」
她发现自己过去二十几年来的好脾气与修养,似乎都随着时空的变换而消失殆尽,特别是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总能轻易挑起她的怒火与……莫名的情愫。
这男人确实让人觉得讨厌,怎么开口闭口不是训人就是吓人?她方才对他的好感马上烟消云散,仅剩一肚子的气不断地往上冒。
「我在我的牧场里驯我的马,应该与妳不相干吧?」靳胤睿不明白自己的怒火是从哪儿而起,特别是当他看见她胸前若隐若现的抹胸时失控的情绪,让他非常不解。
除了强烈地不希望被旁人看见她的美好外,他更清楚自己似乎对她无心流露出的媚态有着越来越深的渴望。
昨晚就寝前,她晶亮的双眼,还有那灵秀的气质,加上那白玉般的酥胸及水蛇腰在湿衣下呼之欲出的画面,不断盘旋在他的脑海里,无法抹去。
即使连方才驯着马,他的心里想着的仍是那她临水芙蓉般的娇媚。
靳胤睿立即转身掉头离去,因为他清楚知道,只要再多瞧她一眼,他一定会将她强搂上马,享有他为人夫君该有的权利。
「你的牧场?喂!你是什么意思?喂……」长孙媛媛不解地望着他突然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什么叫他的牧场?啊,他该不会是她的夫君吧?这个念头让她不禁脸红了起来。
可是家大业大的靳胤睿怎么会有空闲驯马呢?照理说,他应该光忙着他的事业就忙不开身了呀!
「搞不好又是他哪个怪里怪气的亲戚,跟靳胤蔚一样冷漠无礼。」长孙媛媛没好气地朝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嘀咕。
两次见到他,他都来去匆匆,却带给她心跳加剧、难以控制的情绪,但她能心动吗?现在的她已经是靳家的媳妇了……
「少夫人,您在哪儿呀?少夫人──」小喜的声音由远而近,直到看见长孙媛媛后才停止呼喊。
「我在这儿!怎么,咱们又要赶路了吗?」长孙媛媛将披风的帽子戴上,她可不希望回房的路上再度受到人们惊讶眼神的关注。
真奇怪,不过就是没有绑好头发呀,怎么大家都有那么多意见呢?
「不,少城主差人交代了,今儿个大伙儿要在驿馆多住一天,明日再起程回靳城。」小喜手中拿着另一件较厚的披风,她除了担心早晨的冰寒水气会让在南方长大的夫人不适应而着了凉外,也担心夫人胸前有些微露的春光会引来异样的眼光。
「小喜,我问妳喔,刚才那个驯马的男人是谁?」长孙媛媛假装随口问道,怕被小喜发现她的好奇。
她任由让小喜为她穿上厚一点的披风,她发现东北日夜温差确实相当大,虽然此刻已阳光普照,但早晨的空气中仍带着一丝寒意,令她不禁微微发颤。
「少夫人,小喜……不能多嘴,不过今儿个用午膳时,您就能见着他了。怎么了?少夫人对他有兴趣吗?」小喜将她的帽子摘下,解开她头上乱盘的秀发,动作利落地绑成一条辫子,盘好后再用金簪固定。
「兴趣?我对那种男人才没兴趣呢!我只要一瞧见他就一肚子火,光气也气饱了。」长孙媛媛拉好帽子,尴尬地转身离开。
「千万不行呀!少夫人,这样少城主会不高兴的。」小喜在后头追着走得飞快的长孙媛媛。少夫人除了是她见过行事最随性大胆的女人之外,也是她见过走路最快的女人!
「是喔。」她的夫君为什么要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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