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了五个世纪 第一章

  孟格蕾坐在汽车的后座,洛柏和他的女儿葛莉则坐在前座。葛莉年方十三,身材矮胖 有如冬瓜,此刻正不停地吃着零嘴。格蕾稍稍移动削瘦的双腿,以便自己在葛莉的成 堆行李中坐得比较舒服一些。葛莉此行,共携有六大件式样一致,而且价格昂贵的旅 行箱。它们放不进车后的行李箱,只得和格蕾一块挤在后座。
  「爹地,」葛莉以发嗲的语气抱怨说,声音听来像是一个四岁的白痴儿,「她又在弄 你买给我的那些漂亮箱子。」格蕾气得暗暗握拳,一用力连指甲都掐进掌心里。葛莉从来不称呼她任何姓名或是头 衔,每次都是一个简单的「她」。
  洛柏回过头盎向她,只能看见她那一头红发的边缘,「拜托好吗,妳难道不能小心一 点!」「我并没有刮坏任何东西,行了吧?后座空间有限,我坐在这里并不舒服。」洛柏显然无限疲累地叹口气。「格蕾,妳非得事事抱怨不可吗?为何不能让我们大家 快快乐乐地度一次假呢?」格蕾咽下满腔不悦,然后揉揉腹部,胃疼的毛病又犯了,但她却不敢要求洛柏停车, 让她买些饮料服用药物以抑制胃部的不适。抬起头,只见葛莉从遮阳板的化妆镜中冲 着她露出得意的一笑。格蕾别开脸,试着将注意力转向英国乡间的美丽风景上,但她 脑海里却想起洛柏那句说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话。「她只是个孩子,双亲仳离,她难得 见着父亲一面,妳至少应该表现一点同情心吧。她真的是个善良而可爱的孩子。」可爱?善良?十三岁的她,脸上所化的妆,比二十六岁的格蕾还浓。葛莉坐在前座, 因为爸爸说:她还是个孩子嘛;况且,这是她第一次到英国。洛柏指派格蕾的任务是 研究地图,辨认路标;然而,格蕾的视线全被葛莉那颗脑袋挡住,洛柏却不认为那有 何关系?
  洛柏曾说过,格蕾嫉妒葛莉,不肯和任何人共同享有他;只要她稍稍放松心情,他们 三人便能享受快乐的家庭生活。格蕾试过去喜欢葛莉;她和洛柏同居年余,常带着葛 莉上街购物。格蕾任职小学的一点微薄薪水,几乎全花在葛莉身上,但她却舍不得为 自己添购任何衣物。夜复一夜,葛莉与洛柏双双外出享受大餐,而格蕾却独自一人留 在洛柏家中,洛柏的解释是:会有时间让妳俩相互了解的,何必急在一时呢?
  有时候,格蕾真的以为自己和葛莉能相处融洽;尤其是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葛 莉表现的相当友善,但只要洛柏一出现,立刻变成一个牢骚满腹,而且说谎不打草稿 的可恶佳伙。葛莉身高五呎二吋,体重一百四十磅,但却能有如奶娃娃般地坐在洛柏 腿上,向他哭诉着「她」种种的不是。起初,格蕾极力为自己辩护,她书自己深爱孩 子,所以才选择教书作为职业。然而,洛柏只相信葛莉;他说葛莉是个天真纯朴的孩 子,根本不可能会做出格蕾所指控她的那些事,他甚至还说,不敢相信格蕾身为成年 人,怎会如此邪恶地诬蔑一个孩子。
  静静领受洛柏这些训斥的同时,格蕾心里总是挣扎着内疚与愤怒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她班上的学童,无一不景仰她,但葛莉却好似恨她入骨。莫非,格蕾真的是嫉妒葛 莉?难道在她潜意识里真的不希望与其分享洛柏,每一次格蕾想到这件事时,她便发 誓要再更努力让葛莉喜欢她,于是她又买一分昂贵的礼物送给葛莉。
  矛盾的是,她同时也有愤怒的情绪,为什么洛柏就不能听听她的?即使只有一次也好 。他难道不能告诉她,说她的舒适比他女儿那些浑蛋的旅行箱更重要?或者,他该告 诉葛莉,格蕾有名有姓,不可以总是用「她」或「她的」来称呼格蕾。然而一直到目 前为止,洛柏似乎从没想过要与她同一边。
  格蕾没胆触怒洛柏,因为她踏无法自他那里得到自己一心殷切盼望的──求婚。
  她一生中最大的希望,便是结婚、嫁给好丈夫,养育个乖巧的孩子,拥有一个幸福的 家庭。也许有一天,她会写几本有关孩子的书,但她毫无一点想成为女强人的心理。
  在洛柏的身上,她已投注十八个月的时间,因为他是这么一位理想的丈夫人选。他身 材挺拔、相貌英俊、衣着体面,而且还是一位出色的整形外科医生。他爱好整洁,脱 下的衣服总是随手挂好他不拈花惹草,一向准时回家;他值得人信赖,最重要的,他 非常需要格蕾。
  洛柏告诉她:孩提时代,他并未享受很多的爱;四年前与他离异的前妻,是个冷若冰 霜,根本不知爱为何物的女人;因此他所梦寐以求的便是格蕾这颗善良而人慈的爱心 他说想和格磊拥有一分「永久的关系」──格蕾想当然耳地认为这便意味着两人共结 连理──不过呢,有过第一次婚姻的切肤之痛,他必需先确定两人真的能共同生活。
  换句话说,他希望能先「试婚」──也就是同居。
  所以格蕾搬进了他那栋豪华壮观而昂贵的大房子里,她一直承担所有的家务事,所作 所为都是想着要向洛柏证明她善良、温柔、体贴、完全具备贤妻良母的一切条件。
  和洛柏一起生活的滋味几乎是完美无瑕──除去要伤脑筋应付葛莉之外,洛柏精力充 沛,两人经常出去跳舞、散步、骑脚踏车郊游,家中时常高朋满座,他俩也不时出外 参加宴会。
  和格蕾以往会对象相比,洛柏真的是好的没话说,所以格蕾愿意原谅他的一些小怪癖 ──大多与钱有关,他两上街购物,他总是「忘了」带支票簿;买电影票、或是在餐 厅结帐时,他几乎每一次都是发觉把钱包留在家里了。格蕾若是稍有怨言,他便会搬 出新时代女性那套大道理,表是现代女性都抢着要实行「各付各的」。然后他会极其 热情地吻格蕾一下。
  格蕾知道自己可以忍受洛柏这一类的小毛病,但是葛莉这个人却会将她逼得发疯。依 照洛柏的说法,这个痴肥、蛮横不讲理,而且总是睁眼说瞎话的小可恶,是地球上最 完美的产物。洛蕾却不这么想,所以洛柏见将她视为仇敌。只要他们三人在一起,永 远是洛柏和葛莉站在一起,格蕾则落单──绝没有例外。
  格蕾知道自己可以忍受洛柏这一类的小毛病,但是葛莉这个人却会将她逼得发疯。依 照洛柏的说法,这个痴肥、蛮横不讲理,而且总是睁眼说瞎话的小可恶,是地球上最 完美的产物。洛蕾却不这么想,所以洛柏见将她视为仇敌。只要他们三人在一起,永 远是洛柏和葛莉站在一起,格蕾则落单──绝没有例外。
  去年九月,她和洛柏正式同居。洛柏曾说:「我们一年后前往英国旅行,到时候我们 应该已经知道了。」他并未说明他俩「知道」什么,但格蕾心里有数,他所指的是他 俩将会知道彼此是否会结婚。
  整整一年里,格蕾用尽心思筹划这趟旅行,订旅馆、研究行程、了解当地民情文物及 著名风景古迹。出发前的三个月,洛柏告诉她,此行将会给她一个非常特别的惊喜。
  如此一来,格蕾对这趟旅行更加格外地用心准备,同时在心理上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求 婚。出发前三个星期,她在替洛柏整理家用帐目时,发现一张面额五千美元。付款对 象是珠宝店的付讫支票。
  「一定是订婚戒指。」她这样告诉自己,泪水于剎那间涌进她的眼眶。由这件首饰的 昂贵可以看出,尽管洛柏平日小气吝啬,但在重要事件上,他仍是很舍得的。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格蕾有如生活在云雾之中。她为洛柏烹煮可口的食物,在床第间 格外尽心尽力,竭尽所能的讨好洛柏。
  临出门的前两天,洛柏轻轻地碰撞了一下她心头那个胀满幸福的气球──虽不至于冲 破它,但却使他稍稍有些泄气。他将格蕾为这趟旅行所编列的费用清单加总,然后递 给她一张计算器上撕下来的纸条。
  「这是妳的一半。」「我的?」她傻愣愣地问道。
  「我非常青楚现代的女性将负单自己的费用视为一项要务,因此不希望落得被人骂成 是一只南性沙文主义的猪。」他笑着说道。
  「噢!那当然!」格蕾连忙回答道。「只是,我手边没有钱呀!」「拜托!格蕾!妳难道把赚的钱都花光了吗?妳实在应该学习量入为出。」接着,他 以比较和缓的口吻说,「妳家里会有钱的。」格蕾的胃顿时开始痛了起来。六个月前,医生说她有胃溃疡的征兆,因此开给她一些 中和胃酸的药剂。
  有关她家的事,格蕾已向洛柏说过不下百次。不错,她的家境不错──事实上是相当 富有──但是,她父亲认为子女都应该自力更生。在三十五岁之前,格蕾必须自己养 活自己,然后才有资格继承家产。当然,如有紧急事故,她知道父亲绝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一趟英伦的观光之旅,实在很难归类为「紧急事故」。
  有关她家的事,格蕾已向洛柏说过不下百次。不错,她的家境不错──事实上是相当 富有──但是,她父亲认为子女都应该自力更生。在三十五岁之前,格蕾必须自己养 活自己,然后才有资格继承家产。当然,如有紧急事故,她知道父亲绝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一趟英伦的观光之旅,实在很难归类为「紧急事故」。
  「格蕾。」洛柏当时的口气十分不高兴。「妳总是妳家里充满了爱与支持,难道他们 现在不能助妳一臂之力?」格蕾还没来得及回答,洛柏的态度即已转变,他握住格蕾的手举到唇边,「宝贝,想 办法去筹钱,好吗?我真的好希望妳能去,有一分非常、非常特别的惊喜在等着妳呢 !」她无法鼓起勇气开口向父亲求助那无异是承认自己被击败了。因此,她打电话给住在 科罗拉多的一位亲戚借钱。对方倒很爽快,立刻将款项汇过来,而且不要利息,但是 一顿说教却是免不了的。
  「他是外科医生,妳是一个待遇微薄的小学教师。妳俩已经住在一起一年多,而他却 要妳负担一半的旅费?」格蕾无言以对,她怎能说出自己一心所冀望的,是洛柏的求婚呢?
  在前往机场的出租车上,洛柏对她殷勤有加。他频频轻稳格蕾的颈脖,最后,格蕾不 得不相当难为情地推开他,免得出租车司机老是以怪异的目光注视他俩。
  「妳猜出那份惊喜是什么了吗?」洛柏问道。
  「你赢了乐透彩券。」「比那个更好。」「你买下一栋城堡,我们将一生一世快快乐乐地住在里面。」「比那个好太多了。」他说。「我敢打赌,你一定猜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惊喜。」格蕾深情款款地凝望他,心里想道:他俩的孩子,会有着洛柏的湛兰双眸,还是她的 绿眼珠?头发呢?是他的棕发还是她的红发?
  「我真的一点也猜不到!」格蕾甜甜地说道。
  洛柏靠回椅背上,开心地笑着说道:「妳很快便会知道的。」到机场后,格蕾忙着清点搬下车的行李,洛柏则焦急的四下张望,她付小费给搬运工 时,洛柏扬手向某人用力挥着,她尚未会意过来发生什么事。
  「爹地!」格蕾闻声抬起头,只见葛例自另一端急奔而来,身后跟着一弥提了六只簇新旅行箱的 搬运工人。
  格蕾心想,真是巧,居然会在机场遇见葛莉。
  「嗨!葛莉。」在父女亲热的拥抱之后,格蕾方才开口招呼道: 「妳要出门吗?」葛莉和她父亲几乎笑弯了要。「妳还没告诉她,对不对?」葛莉说。
  洛柏终于忍住笑,以正经八百的表情说道:「这便是我给妳的『惊喜』呀。」他一面 说,一面将葛莉推向格蕾。「是不是很棒呢?」洛柏揽住格蕾。「我的两个『小女人』都要与我同行。」他说。
  「两个?」格蕾毫无意识地喃喃重复着。
  「不错。葛莉便是那个惊喜。她要和我们同游英国。」格蕾好想尖叫、怒吼、也好想说自己不去了。然而,她却一样也没做。「可是我们只 有订两个人的旅馆。」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一句话。
  「没问题,我们可以请旅馆加床。只要有爱随行,一切都好办。」他将手自格蕾肩上 挪开,「格蕾,言归正传,我们父女想叙叙离情,麻烦妳替葛莉办登机手续好吗?」格蕾只有点头的分。她有如机械人似的走到柜台前面;为着葛莉那六大只皮箱,她得 付出两百八十元的超重费,另外还得付工人小费。
  登上飞机,洛柏要葛莉坐在中间,结果葛蕾只得坐在靠走道的位子,他将葛莉的机票 递给格蕾。「麻烦妳把这张机票钱加入共同费用项下,另外,帐目的记载绝对要非常 的详细,我的会计师说整个行程的花费都可以自收入中扣除。」「可是,这次旅行并非为着公事啊。」洛柏双眉一皱。「妳该不会又想唠叨我吧?妳只管记帐,等回家以后,一切的费用你 我平均分摊。」格蕾望着葛莉的机票。「你是指分成三份,对吗?你、我、以及葛莉。」洛柏嫌恶地望她一眼,然后以保护者的姿态搂住葛莉。「我是说『妳我平均分摊』, 葛莉能来,对妳也有好处啊!她能带给妳许多无穷的欢乐呢。」格蕾别过头,没再说话,接下来的漫长飞行时间里,她埋头看书,葛莉则和洛柏兴高 采烈地玩扑克牌,他们眼里,似乎根本没有她这个人存在。
  *****这会儿左在车子里,格蕾忍不住再度揉着发痛的胃部,来到英国已有四天,她试尽各 种办法让自己快快乐乐地享受这趟旅行。
  第一天晚上,葛莉抱怨说旅馆另外加的床太硬,她睡的很不舒服,洛柏于是把葛莉抱 上他们的床,并「请」格蕾去睡那张太硬的床,格蕾没有发出任何的怨言。
  在高级的餐厅里,葛莉一口气点了三道前菜,以便能尝尝每一种菜色的口味,洛柏说 。「别这么小气,我一直认为妳很大方的呢!」然后将账单递给她。
  格蕾一直强忍着各种不悦,为的是她知道洛柏的行李中有一枚价值五千美元的订婚戒 指。
  然而经过昨夜之后,格蕾的感觉开始有所转变。在昨天那顿耗资一百五十美元的晚餐 上,洛柏给葛莉一只蓝丝绒的长型锦盒,看着葛莉打开那只锦盒,格蕾的心一直往下 沉。
  葛莉两眼发亮。「爹地,我的生日还没到嘛。」她娇声地说道。
  「我知道,心肝宝贝。」洛柏以无限溺爱的口吻说:「我只是借着它来说『我爱妳』 。」葛莉自盒中取出一条镶着钻石和翡翠的手炼。
  格蕾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呼;她知道自己的订婚戒指已经被套在葛莉那肥胖的手腕上 。
  葛莉以傲人的姿态举起手。「妳看到了吗?」「我看到了。」她淡淡地说道。
  稍后,在他们房间外的走道上,洛柏大发雷霆。
  「葛莉把手恋拿给妳看,是想藉此机会拉近妳们之间的距离。而妳呢,却冷冰冰地毫 不关心,妳伤了她的自尊心。」「你所花的五千块钱,就是买这条手炼,对不对?她还是个小孩,你就送她钻石手炼 ?」「葛莉年轻、漂亮,当然够资格配戴美丽的饰品。更何况,那是我的钱。我们还没有 结婚,妳对『我的』钱没有任何权利。」「我们会结婚吗?会有那么一天吗?」格蕾按着他的臂膀问道。
  洛柏甩开了她的手,「除非妳表现的落落大方,否则希望渺茫,我一直以为妳与众不 同,到现在我才知道,妳和我母亲一样,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妳用那种态度对待我女 儿,她只怕早已哭得肝肠寸断,我得去安慰她。」他说完之后,忿忿地走进屋里。
  格蕾浑身无力地靠在墙上。「翡翠将可以拭干她的泪水。」她低声地说。
  坐在后座的她,边只有葛莉的成堆行李,没有浪漫的求婚,也没有璀璨耀眼的订婚戒 指,更可悲的是,在未来的一个月里面,她得充当洛柏以及他那位盛气凌人千金的秘 书兼丫环,此刻,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过,买张机票回家,制恶个念头倒是 满吸引她。
  但是,望一眼洛柏的背影,她的心不禁一阵抽痛,她若离开洛柏,他是否会有被背叛 的感觉──就如同当年他母亲以及前妻离开他时一样?
  「格蕾!」洛柏大吼道:「教堂在哪里?妳应该看着地图告诉我方向,我不能又当司 机、又当领航员!」格蕾一面翻动手中的地图,一面试图从葛莉的大头旁边看清路标。
  「就在这里!她说道:「右转。」洛柏将车子转进一条英国的乡间窄径,路旁蔓草丛生。这条路通往一座偏远的村庄─ ─名为艾希波褪。从外观上看起来,艾希波顿似乎几百年来都没有改变。
  「这里有一座十三世纪时所建筑的教堂,里面埋着一位伊丽莎白时代的伯爵。」格蕾 在笔记本里翻出这样的资料。「这位伯爵名叫戴尼凯,死于西原一五六四年。」「我们又要参观教堂吗?」葛莉垂头丧气地说道:「我已经看腻了一座接着一座的破 教堂,为什么不可以去看一些别的地方呢?」「有人告诉我想参观历史古迹呀。」格蕾以酸溜溜的口吻说。
  洛柏在教堂前停好车,然后回头望着格蕾,「葛莉的话很有道理,妳没有必要乱发脾 气。我真有点后悔带妳一块来。」「带我来?」格蕾说;可是,他却已转过头去、伸手搂着葛莉。「我可是负担了自己 的一切费用。」她自言自语似地轻声说道。
  格蕾并未跟随他们父女进入教堂。她留在外面,留连于一座座倾塌的墓碑前。
  「嗨。」沉思中的格蕾突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转身,却发现葛莉正站在她身后,腕上的镶 钻手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妳要做什么?」格蕾满腹狐疑地问道。
  「妳恨我,对不对?」葛莉嚼着嘴。
  格蕾叹口气。「我并不恨妳,怎么不在教堂里面参观呢?」「我觉得在里面好无聊嘛!妳这件上衣好漂亮,看起来相当名贵,是不是妳那些有钱 的家人买给妳的?」格蕾看了她几秒钟,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等一等。」葛莉大声叫道。
  格蕾转过身,只见葛莉跌在地上,她长叹一声,走过去伸手扶起葛莉,谁知她竟哭了 起来,格蕾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肩。看见她手臂上的擦伤,格蕾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肩。
  看见她手臂上的擦伤,格蕾说道:
  「应该不会太疼的,把新手炼换到受伤的那只手上,疼痛就会消失了。」「妳恨我!」葛莉说道:「爹地说,妳原本以为他是用那五千块钱为妳买订婚戒指。
  」格蕾缩回手,同时全身一震。「他为何会有这种想法?」葛莉斜昵着她。「什么事都瞒不过爹地,他知道,你以为那项惊喜是他要向妳求婚;也知道妳以为那张支票是用来买订婚戒指。为着这件事,爹地和我肚子都笑痛了。」格蕾浑身开始发抖。
  葛莉不怀好意的笑着,「爹地说,妳是一个讨厌鬼,总是跟爱他身旁、用那对牛眼睛 窥视着他。他还说,若不是因为妳在床上表现不错,他早把妳甩了。」格蕾终于忍不住,伸手狠狠地挥葛莉一巴掌。
  就在这时候,洛柏从教堂走出来。葛莉一路呼喊着奔向她父亲的怀里。
  「她打我!」葛莉哭喊道:「而且还抓我的手臂。」「老天!格蕾!」洛柏一脸震惊的神情。「我真不敢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居然动手 打一个孩子,妳!」「孩子!我受够了你口中的那个『孩子』!也受够了你对她的骄纵溺爱!更受够了你 们两个人对我的折磨!」洛柏对她怒眼以视,「妳心胸狭窄、毫无肚量可言;但是,这一路上,我们仍旧对妳 百般容忍,凡事都以令妳高兴为前题。」「根本没那回事!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着葛莉。」泪水涌进格蕾的眼眶中。「你们 父女俩甚至在背后耻笑我。」「那全是妳自己的想象力在作祟,既然妳和我们在一起是这么地不愉快,倒不如各走 各的。」话一说完,他便转身牵起葛莉的手,双双步向教堂前的车子。
  「不错!我打算回家去。」格蕾说着便弯下腰去准备捡起方才掉落的皮包。谁知,它 却不见了。格蕾四下张望,仍旧不见它的踪影,抬起头之际,她听见引擎发动的声音 。
  洛柏准备驾车离去─,将她一个人弃之不顾!
  她朝大门奔去,车子却已渐渐驶离。最叫格蕾感到惊愕的是,葛莉自车窗中伸出手来 ──在她手中摇摇晃晃的,竟是格蕾的皮包!
  格蕾拔足狂奔,但毕竟跟不上四个轮子的汽车,她意识恍惚、浑身僵硬无力,举步朝 教堂走回去。如今只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没有钱、没有信用卡、也没有护照, 尤其教人伤心的是,她所爱的那个男人也在数分钟前弃她而去。
  教堂的两扇橡木门大开着,格蕾缓缓走进门内,利面阴冷、潮湿、而且有些晦暗。她 两眼含着泪,一步步地朝前走。阳光穿过老旧的窗棂,照射在她的发上,以及左手边 那座白色的大理石墓之上。格蕾一面想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一面朝石墓走过去。
  洁白的墓台上躺着一尊与真人一般大小的石雕,那是一名男性,上身穿着一件盔甲, 下身则是一件式样颇为古怪的短裤,他双脚在足踝处交叉,头盔挟在腋下。
  「戴尼凯。」格蕾高声读出大理石上所刻的文字。「沙维克伯爵。」突然间,格蕾只觉得一股虚弱袭遍全身,双膝再也没有力量支持身体的重量,她跌倒 在地,两手无力地搭在石墓上,前额则顶着冰冷的大理石。
  格蕾的泪潸潸滑落,声声悲泣亦不断地从喉咙深处传出来。她自觉是个失败者,一个 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从小到大,她根本没有尝过所谓成功的滋味,父亲已不知伸手救 过她几回。
  十六岁那年,她有过一段初恋。最后发现对方不仅大她九岁,而且还曾经坐过牢。他 俩因他严重窃盗罪名入狱而分手。接着,她二十岁时和一位牧师坠入情网,谁知他却 挪用捐献金去拉斯韦加斯豪赌。后来,她又认识了……唉!这些失败的罗曼史,真是 扯也扯不清。然而,洛柏却似乎与众不同;他人品端正,从事一份受人尊敬的工作, 但是,格蕾却无法留住他。
  「我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哭喊道。
  泪眼迷蒙中,她望着躺在石墓上的那尊男性雕像,回忆二十二岁的那段恋情。男方是 一位证券经纪商,后来因涉及内线交易而被捕。格蕾伤心地趴在父亲膝上,求他为她 安排一个结婚的对象。
  当时,孟亚当曾笑着对女儿说:「亲爱的,妳的问题在于妳所爱上的男性都太需要妳 ,妳应该找一位不需要妳,但却想妳且珍惜妳的对象。」「你说的好听。我该等着有一天,会有一位骑着白马的金甲武士来到我面前,他对我 一见倾心,因而将我带回城堡中过着永远幸福美满的生活。」「虽不中,亦不远矣。全身盔甲倒还可以,但是,格蕾,他若是身穿漆黑夹克、足跨 两轮摩托车,三更半夜还接到神秘的电话,妳最好立刻斩断情丝,懂了吧?」想到这里,格蕾哭得更加伤心。家里的众多姐妹中,就数她最不争气,每一次都是在 闯祸之后由别人来替她收烂摊子,这回看来又不例外。
  「请帮帮我。」她啜泣说道,将手按在石雕的手上,「请帮我找到我的那位金甲武士 ,帮我找到一位适合我的男士。」她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双手掩面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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