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妇 楔子

  「我们的米缸快要没米了。」
  「冬天快到了,可是没有钱可以买些布料做保暖的冬衣。」
  「昨天鸡房遭小偷,咱们唯一一只生蛋的母鸡也被偷走了,以后没鸡蛋可以吃了。」
  「还有小威他吵着说要吃鸡腿,否则他就要离家出走。」
  「还有……」
  「好了,我全都明白了,妳们可以先退下。」
  出声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站在她面前的五个妇人全都是她的娘亲,但却没有一个是她真正的娘。
  因为她的亲娘早在她出生的同时就升天了。
  眼前的五位,全是她那个花心风流的爹娶进门的小妾。
  本来这五人甚至于一大家子的生活重担,怎样也轮不到她这个做女儿的身上,不过,命运就是如此的捉弄人。
  三年前,她那个爹某天走路不小心,滑了一跤后,结果竟一命呜呼,留下一家孤儿寡母。
  另外,还欠下一屁股的债给她拖。
  最后,她卖了祖屋、田地,还清了债务,全部的家当只剩下五个娇弱无助,风一吹就倒的娘,还有她才十岁大的小弟。
  而住在这一小间屋子里,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就已经令她头大了。
  偏偏她的五个娘更是一个比一个吃不了苦。
  天啊!神啊!请多给我钱吧,求求您!
  尹芙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开口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是吗?小芙,辛苦妳了。」大娘边说,边习惯性的再次滚落出泪水。
  这一来,其它四个也差不多跟着一起发作。
  「好,好,好,不要哭了,我一点也不辛苦。大娘,妳们别心慌,很晚了,先去睡了,好不好?」
  「可是……」二娘仍有迟疑。
  「二娘,妳有黑眼圈了,肯定是睡眠不足所致。」
  「是吗?姊妹们,妳们看一下,有吗?」她紧张兮兮的要其它人替她看清楚。
  「对耶,好明显喔。」三娘大叫一声。
  「哎呀!四妹,妳也冒痘子了。」大娘也像看到什么似的大惊小怪。
  「我看,咱们还是先去补眠了。」
  「好。」
  「好。」
  五人妳一句我一句的互相讨论,然后慢慢的消失在门口。
  四周顿时变得一片宁静,尹芙独自站在门口,脸上原本的笑容也迅速的由担忧所取代。
  有时候她好恨,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否则这一家七口,哪有吃不饱,穿不暖的道理。
  如果她是男人,那她可以去找工作,去做苦工,去做任何男人可以做,也允许做的事情。
  偏偏她只是个女人,在这个社会上,女性是不被允许出去拋头露面的。所以,她只能暗地画些丹青,题些文墨让隔壁的王大哥拿去市场摆摊贩卖。
  还有加上五个娘的刺绣、女红,赚来一些微薄银两。
  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必须想个彻底的方法来解决。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她十分困扰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敲门声传来,她抬起头就见到一个年轻男子正笑得开心的站在门口。
  「尹姑娘,没打扰到妳吧?」
  「没有。王大哥,请进。」她引他进屋内,倒了杯白开水给他。「有事吗?」
  「我娘叫我拿一些蔬菜过来,她说自己种的,不花钱,妳家人多,所以……」
  「谢谢,王大娘对我们一家人真好。」尹芙感激的说。
  王大哥大大的喝了一口水,平凡的脸上泛着异常的红晕,小小的眼睛不敢直视尹芙
  超过一分钟,说起话来也全无种田人的洒脱,反而一副纯情小生的模样。
  这是有原因的。第一,尹芙长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得像是会说话般,一身的肌肤雪白细嫩,窈窕的体态更是引人无限遐想。
  第二,她很温柔、体贴,娘说这种女人娶来当老婆一定很幸福。
  所以,他是把眼前的大美人当成未来的老婆来照顾、看待的。
  其实,他的心思早已被聪慧的尹芙看穿了,只不过她选择装傻。
  王大哥是个好人,将来也会是个好丈夫,不过……
  她没有钱。
  「尹姑娘,妳请我替妳找个工作,有消息了。」
  「真的?」
  「没错,咱们本地的富商侯大爷府里要请丫鬟,可是……」
  「可是什么?」她有时候真是讨厌男人不像男人。
  「妳好歹也是过过好日子的千金大小姐,如今叫妳去当人家的丫鬟,服侍人家,这不是太委屈妳了。」
  说完,他的手竟不知死活的握住她的,差点引得她一巴掌打过去,赏他个五指爪。
  不过,她终究是将这份心情压抑住,勉强的笑了笑。
  「我知道了,谢谢。」
  「尹姑娘,如果妳不嫌弃,我愿意照顾妳一辈子。」
  人穷也就算了,可她不但穷,还多了六个拖油瓶,如果再嫁给他,那一家大小全都穷上加穷。
  天啊!饶了我吧。尹芙连想都不敢想象那恐怖的画面。
  「尹姑娘,妳考虑……」
  「天晚了,你先回去吧,免得夜路不好走。」她急急的对他说,并将他送到了破烂不堪的门槛边。
  「尹姑娘,妳真是细心,那我先走了。」
  「好,王大哥,慢走。」
  送走了这个令人烦恼的爱慕者,尹芙望着屋外天上被乌云逐渐遮蔽的明月,想着事情。
  为了钱,要她当个小丫鬟,她可是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
  因为累死总比饿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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