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学堂内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一位穿着破旧青衫,眉心微皱,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夫子,正站在讲台上跟着学生们一起摇头晃脑的朗读着。
随后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停止了诵读,夫子开口说:“今天就上到这儿,回家后要朗诵并抄写十遍,明天要考试。好,下课!”
一听见夫子这么说,学生们顿时哄然,一下子全作鸟兽散。
“虞夫子,再见!”离开的学生们礼貌的一一向夫子道别。
“程滐。”虞仲真叫住最后一个离开,看来苍白弱小的学生。
“夫子,您叫我……”
虞仲真从衣襟内袋拿出了一个小袋,递给程滐。
“程滐,这里有点碎银,你去买点补品给你娘补补身子,你自己也要多吃点,知道吗?”
程滐不敢伸手去接,他低下头嗫嚅的说:“夫子,我不能再拿您的银子了,娘说,您是我们的大恩人,不仅请大夫帮她看病,又让我来学堂念书,对我们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要我不能再接受夫子您的捐助,娘还说,您应该留些银子娶媳妇的时候用。”
“哈哈!放心,娶媳妇的钱我有预先存下来,只是我现在孤身一人,花不了什么,这些钱你就交给你娘亲吧!如果只是因为不想平白拿我的钱,那么,这些就算是我借你的,你的回报就是好好念书;等你长大有能力挣钱了,再还给我也不迟啊!”
虞仲真拉过程滐的手,将钱袋塞给他后便让他回家;程滐一脸的感激,边走还边回头向夫子鞠躬道谢。
“仲真,你还真是古道热肠啊!自己吃饭都有问题了,还有能力资助别人,说什么早存好了娶媳妇的钱;如果你再这样下去,照我看哪!你是永远摆脱不了两袖清风,家徒四壁的窘境啊!”
从虞仲真身后走来的另一位夫子古珣揶揄着他。
虞仲真转身,看着来人微微笑着,“呵!古珣,又被你看到了,你还不是和我一样,默默的为这些孩子们付出,他们家里穷苦,不帮着他们一点,心里会过意不去。”
“唉!你就是这样,对待学生就像是自己的小孩一样疼爱,教书又认真尽责,学堂能请到你这位夫子,可真是幸运!”
“我看,古夫子说的是你自己吧!”
不一会儿,半斤八两的两个人相视而笑。
虞仲真整理好学务后已时近黄昏,他看看天色,微皱眉头自语着:“想不到今天弄得这么晚,再不走,天就快黑了。”
他加快脚步,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虞仲真的家住得有点远,必须翻过一个山头才到得了,一般脚程约莫要走上一个时辰,若以他现在连走带跑的速度只消半个多时辰就可以到家。
急步走了约莫两刻多钟,虞仲真气喘吁吁的坐在一颗大石头上稍作休息。
他以衫袖擦去汗,喝了口水,再抬头看看天色,天空的红霞已退去一大片,染上蒙蒙的一层灰。
虞仲真蹙紧眉心站起来,正想继续赶路,然而脚步尚未跨出,他整个身体突然变得僵硬,呆愣的两眼直视前方。
前方有一头好大的野山猪,而且双眼正恶狠狠的盯着虞仲真。
虞仲真因为它的出现而吓得直冒冷汗,自己在这条路往返这么多年,从来没遇过山猪,怎么这会儿会突然冒出来呢?
听说山猪凶猛异常,被它咬上一口,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虞仲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现在到底是该躺在地上装死、站在原地不动?还是拔腿就跑?他压根儿就没研究过山猪的习性。
不过,山猪似乎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它像是发了狂般的直往虞仲真的方向冲去。
虞仲真脸色霎时翻白,心一揪紧,拔腿就往后跑。
然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书先生,怎么跑得过这只生活在山里,动作迅捷无比的山猪呢?
不一会儿,虞仲真便被山猪追上,他被山猪狠狠的撞了一下,随即摔了个大跟头,四脚朝天、头昏脑胀、两眼发直,狼狈至极的呈大字形躺在地上。
山猪坚硬的前蹄踩在虞仲真的手臂上,痛得他大叫,忽然间,他感到有些许水滴滴在自己的脸上,他定神抬头一看,只见山猪嘴边满满的口水正往他的脸上直流。
看样子自己已成了这头山猪口中的肥羊。
虞仲真整个人都吓呆了!这山猪似乎非常饥饿,难不成自己真的逃不过这一劫?
虞仲真翻了翻白眼,望了一眼灰蒙的天空后便缓缓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死亡。
他的内心非常恐惧,一想到那种被撕裂的痛苦就害怕不已,看来死后想留个全尸似乎是不可能了。
想不到这荒山野岭之地竟会成为自己最终的葬身之所。
难过的流下眼泪,虞仲真开始放声大哭,反正都要死了,已经不需要顾及身为夫子的颜面。
什么形象!什么矜持!呜……管他的!
忽然,学生们天真无邪的脸庞倏地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虞仲真的心里瞬间燃起一丝求生意念。
天啊!虞仲真心里呐喊着,有谁能来救救他,他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事要做,他不能丢下那些学生,他还不想死啊!
他心里胡乱想着:老天爷!求求你,只要随便派个人来救我,我一定跟着他一辈子,就算是为奴为仆我也甘愿。
山猪倏地大声嚎叫,虞仲真几乎快被这突如其来的洪亮声音吓破胆,他实在没有那个胆量张开眼睛看山猪低头撕裂自己的情景。
整只山猪跪趴在他身上,起码百斤的重量瞬间压住他的胸口,让他心脏几乎快要停止跳动。
难道山猪是想先闷死自己再来品尝美味?它会有这等心思,这么大费周章吗?
虞仲真的意识逐渐模糊,思绪也渐渐停滞,呼吸越来越微弱,感觉就连四周都变得寂静无声。
好安静、好黑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连自己的手、自己的身体都看不见也碰触不到,身子像浮在半空中似的,若有似无,彷佛飘荡在虚无飘渺的空间,找不到任何立足点,难道死后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吗?
连唯一还能思考的脑袋,似乎也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咦?前面很远的地方好像有微弱的光点,可是自己飘浮在空中,毫无支撑点,想要过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虞仲真失望的双眼空洞的直望着远方的小点。
那光点本来是遥不可及,可是后来竟慢慢地愈变愈大、愈来愈靠近,而且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光点之处伸了进来。
他凝神注视着光点许久,失焦的眼眸渐渐回复。
是一只手!一只强壮厚实的手!就在这只手靠近虞仲真时,他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抓住了它。
“喂!你醒醒,醒醒……”
虞仲真缓缓地睁开眼睛,感到眼前一片蒙眬。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原本还担心……”
耳朵的听力似乎还没恢复,虞仲真缓缓张开迷蒙的眼睛,蒙眬之中他似乎看到一位头发蓬松、浓眉大眼、满脸卷曲的落腮胡,嘴唇似乎正微动着,看起来颇具威严的……阎王?
“阎……王,我是……是来报到的,我被山猪……吃掉了……”才说到这儿,虞仲真竟是一阵啜泣。
忽地,他觉得脸颊一阵红热刺痛,感到有人正用力的拍着他的脸颊,并对着他的耳朵大喊着:“喂!喂……你还活着,快醒来啊!”
“啊!”虞仲真捂着耳朵大叫一声坐起来,此时才真正恢复了意识。
他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大胡子好一会儿后,才徐徐吐出话来:“我没死吗?”
“呵……刚才的确是跟死了差不多,不过看样子你现在是好好的活过来了。”大胡子笑着。
虞仲真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摸摸自己的身体,他感到臂膀疼得厉害,胸口虽然闷闷的,但是有感觉、会痛……这表示他真的活着!
“是你……救了我!”
虞仲真的眼神充满了感激,脸上带着一丝绝处逢生的惊喜直望着眼前的男人。
“呃……算是吧!我只是刚好出来狩猎,追着一头大山猪到这儿来,后来我远远的便看到那头山猪动也不动的站着,似乎是寻到了猎物,于是我便用涂有麻药的弩弓射它,等它倒地后我跑过去看时,才发现你被它压在身下,脸色发白,像是快死了一样,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将我救了回来,你真的是我的再生恩人。”虞仲真接着他的话说,眼里充满了感谢。
大胡子腼腆的笑着搔搔头,“呵……没什么啦,一切都只是凑巧罢了。”
“这里是……”
虞仲真看看四周,屋内的摆设很陌生,显然并不是他住的地方。
“这里是西村的山上,也是我住的地方,因为我不知道你住哪里?所以就把你带回我家了。”
“原来如此。可是,外边的天色怎么还这么亮?”
屋内非常明亮,可是虞仲真明明记得他昏过去时天空已是灰蒙蒙的一片。
“喔!因为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一个晚上。现在都快午时了,我还在想你若再不醒来,我就要把你背下山去看大夫了。”
“都已经是这个时辰了,真糟!我得赶去学堂才行……”
想不到自己竟昏迷了这么久,虞仲真说着说着便要下床,忽见自己身上只穿了件单衣,上面还有微微的血渍,他望了望四周寻找他的衣服。
“恩公,我的衣服呢?”
“恐怕是不能穿了,上面沾满了山猪的血迹,我本想帮你洗,可是那污痕却怎么洗都洗不掉,如果你不介意,我的可以先借你,不过……就怕大了点……”
见虞仲真的表情似乎带着为难。
大胡子于是赧然地说:“我是个粗人,衣服的质料都是粗俗得很,就怕不合你的意,会伤了你的皮肤。”
虞仲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不,没关系,我穿的衣服质料也没好到哪里去,恩公不嫌弃肯借我衣服,我已经很感激了。只是这学堂不能不去,无故缺席,只怕他们会替我担忧……”
虞仲真穿上了大胡子的外衣,松松垮垮的,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儿穿着大人衣服般可笑又可爱。
见虞仲真匆匆的穿上衣物,似乎赶着要去学堂,大胡子这才支支吾吾的说:“呃……我想他们大概……不会担心吧,因为我已经帮你请了假……”
“啊!”
正在盘腰带的虞仲真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睁大了眼睛直看着大胡子。
大胡子被虞仲真看得不好意思,歉然的想着:没问过他的意思就随便帮他请了假,看来是自己太冒失了。
“因为……我捡到你的书,我记得方圆百里之内,就只有东村有个学堂,所以我猜你应该是学堂的夫子,于是今儿个一大早,我下山去买吃的东西时便顺道绕去东村的学堂帮你报个平安。
只是我第一次上学堂,也不知道你的名字,解释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位古夫子听懂,他要我转告虞夫子你,尽管好好休养,学堂的事不用担心。”
“这话是那位古夫子说的?”
“嗯。”
“是吗……”虞仲真的声音变小,无法到学堂上课这件事对他来说似乎有点打击。
“我是不是做错了?没问过你就跑到学堂替你请假真的是我不对,可是你受了伤,也确实需要休养,我只是……”见虞仲真似乎不开心,大胡子满是自责的表情。
“不,我知道恩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仲真心里很感激。恩公,你我素不相识,救了我的命又为我做了这么多……”
“呵,没有,我哪有做什么,虞夫子你别这么客气。”大胡子搔搔头不好意思的笑着。
虞仲真坐在床沿将衣衫穿好,揉揉疼痛的臂膀,“恩公,叨扰这么久,我该告辞了。”
他站起来走没两步,双脚忽地不听使唤,发软的跪了下来。
“怎会如此!”虞仲真惊呼着。
大胡子见状,伸手欲将他扶起,虞仲真侧了侧身,避开了大胡子的搀扶,他紧抓着床沿,想要凭借手臂的力量坐起,怎奈臂膀因被山猪的前蹄压伤,无力撑起自己的身躯。
见虞仲真坐在地上,大胡子赶紧伸出手要拉他一把,虞仲真抬眼看着他粗壮的手臂,又望了他一眼后,神情略微怪异的低下头,“呃……我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可以了。”
大胡子缩回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不由分说的便弯下腰将虞仲真抱了起来。
“啊!恩公,你做什么?放我下来!”虞仲真一脸愕然,似乎这个举动让他受到很大的惊吓。
大胡子满脸疑惑,笑着说:“不就是抱你起来坐好,不然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虞仲真脸色微变,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没、没有,我只是……呃……比较容易……受到惊吓……”
大胡子听了虞仲真的话不疑有他,将他放在床上坐好之后便点点头说:“嗯,或许是你昨天惊吓过度,所以现在连一点小事都会吓到你。还有,你会双脚发软,有可能是全身过于紧绷的关系,我这儿有些舒筋活骨的药,待会儿擦擦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会好了。”说着,他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虞仲真。
虞仲真知道大胡子是真心的关怀自己,他接过药瓶,微笑着道谢:“恩公,你我素不相识,却对我如此照顾,你的大恩大德,仲真改日定将报答。”
“别一直叫我恩公恩公的,听了怪不习惯,我叫作冷子须,西村的人嫌我的名字绕口,都叫我胡子须,你也可以这样叫我。还有,别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是个粗人,没念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做事但凭良心,救了你只是机缘巧合,并不是为了图报答才救你的。”
虞仲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懊恼的说:“想不到恩公竟有如此胸襟,这么说倒是显得我失礼了。恩公,请容我日后亲自登门陪罪。”
“哈,这只是件小事,我不会介意,倒是虞夫子你不要放在心上。还有,都说了别再叫我恩公,听了怪别扭的。”
虞仲真见此人如此爽朗,心中对冷子须又多了一点好感。
“恩公胸怀阔达、不拘小节,是性情中人;虽然如此,仲真仍是不能失了礼数。”
怎么读书人就是这般死脑筋?
冷子须笑了笑,突见虞仲真又要起身,便一把扶住他,“虞夫子可以在此多休息一晚,等身体好些再走也不迟。”
突然被冷子须扶住,虞仲真身体微颤了下,原想将冷子须的手推开,却又觉得似乎不妥,于是便任由冷子须搀扶着。
“多谢恩公美意,我真的必须离开了。”
见虞仲真执意要走,为他担忧的冷子须只好说道:“好吧!如果虞夫子这么急着要走,那么我送你回去吧!”
“这……怎么敢劳烦恩公?”
“我这个人就是坐不住,送你回去我正好可以活动活动筋骨,倒是你如果一个人走回去,在半路上又出现了像山猪般凶猛的动物,虞夫子你又该怎么办?”见虞仲真神情为难,冷子须提醒着他。
一回想起被山猪压住、等待死亡的情景,虞仲真脸色瞬间发白,心里害怕得直打哆嗦。
“好吧,那就有劳恩公了。”
虞仲真心想,自己现在走路不稳,多个人在身旁也安心些,既然恩公好意,再推却就显得矫情了。
冷子须听虞仲真说明住的地方后,他暗自算了算,到虞仲真的家差不多要一个时辰的路程,他带了些干粮和水以备不时之需。
才走到屋外,冷子须便看见虞仲真双脚颤抖地扶着屋外的小椅坐下。
“虞夫子,不如我背你回去吧?这样你就用不着走得这么累。”
虞仲真摇摇头,感激的说:“恩公,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还能走,怎敢劳烦你背我;倒是恩公若有事在身,不用陪我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虽然现在的他心里很害怕一个人走山路,但是要他让一个男人背回家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冷子须见虞仲真如此坚持,大笑了一声,“哈!我这个人还会有什么事,如果虞夫子是想散步回家,那冷子须当然是奉陪到底。”冷子须说完便搀扶着虞仲真,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
虞仲真走没几步路,两脚便发软,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其中休息的时间也占了一半。
不过,他的体力慢慢地恢复,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甚至到后来,虞仲真已可自行行走不用人搀扶,只是脚程仍比平常慢了些。
此时,已经是申时,而原本应该一个时辰就走完的路程,他们竟花了两个多时辰才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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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的秘密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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