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气息自体内缓缓贯穿,忽冷忽热的流窜全身,恶心难受的闷气一古脑的直冲向喉际,却又顽强的压下,烧灼了她的肚腹。
几番的热气贯入血脉,那口灼热郁气终於喷出,不再烧烤她全身。
但依旧紧拧的眉梢,仍为那长久囤积的至阴寒毒而紧锁。
收起内力,冷玉郎自旁捎来一抹方巾,轻柔的擦拭着宋星脉嘴角、身上浸染的血丝,心中为毒未完全侵入她心肺而松了口气,眼底眉梢的紧张终於缓下。
俯首静望怀中那痛苦睡颜,不禁皱起了俊眉。
对於晏情的讥讽话语,他从未放在心口,只因,他不认为自己会爱上了她。毕竟,一向淡情薄意的他,又怎会如此轻言说爱?
但,说是淡情,他又怎会因她的吃痛表情而连连揪心,更为她的挡镖举止而心慌、焦虑?
於情於理或许只能归因於」」她是女人吧!
他虽无情,却无法漠视女子受伤而不管,更何况她是师父所交托的同门师妹。
微偏身,他将她置放在床上,凝视片刻後,才翻身下床。
然,他似乎忘了,自己曾在不久前用短镖伤了一名女子以及撕裂了她的心!
幽幽醒转,首先袭来的是深沉无力的虚脱,按着是胸口处的剧烈痛楚……她申吟着,慢慢地睁开了眼。
「醒了?」低沉的磁性嗓音传来,她逐渐清明的眼底映入一张陌生的俊俏脸庞。
乍看下,竟有几分酷似冷玉郎?
「你……你是谁?」才开口,宋星脉顿觉喉头乾涩粗啠「别怕,在下并非登徒子。」他笑眼解释,试图减轻她心中的恐惧。
脑袋依旧昏沉,彷佛她已沉睡了好多天。「我怎麽了?」「你受了伤,昏迷了几天。」冷蓟对她解释,同时伸手触按她的脉搏。
「受伤?」难怪她觉得胸口好疼,但这伤又是从何而来?
蓦地,她想起自己为了冷玉郎挡镖的一切……宋星脉狐疑的望住他,眼露警惕。「你究竟是谁?」这双眼与冷玉郎怎地如此相像?连面容也有九分相似,唯独不同的是他身上少了那份落拓不羁,眉眼间自成一份倔傲,同是莫测高深的蓝眸,却不似冷玉郎的诡谲难办。
「我是谁并不重要,姑娘该担心的应是自己身上的毒。」「你是大夫?」否则又如何得知她的长年痼疾?
「我不是,但也相去不远。」冷蓟淡笑。
宋星脉眼露不解。
「难道那家伙还未告诉你?」望着她懵懂双眸,他心中顿时了然。「也罢,我还是先把你身上的毒制住再说。」靺羯族王族除了武功高强外,就连医术也颇高明只是智星为何不亲自诊断,他大感疑惑。
「你……与他是什麽关系?」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与冷玉郎之间关系匪浅。
他抬眸。「姑娘既然猜出,何须再问?」她猜出?
待她目光接触到他骤变的寒眸,她止住欲出口的话。
一道赞许眸光闪至,他嘴角轻扯。「我终於知道,为何那家伙会迎你进门了。」「嗯?」她眸中困惑加深。
他缄默不语,唇角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伸手探入怀中摸出锦袋展开,只见上头全是长针,他挑出一银针,毫无预警的扎入她手臂。
「啊!」她痛呼出声,思绪中断。
再度抽出,但见针头泛着青绿,他眯眼深思。
宋星脉握住手臂,侧身望住那根银针,好奇问道:「那是什麽?」「你这毒有多久了?」他不答反问。
「七年。」「你可知,自己身染剧毒?」她点头。「知道。」「那为何不治?你的师父不是燕笑天吗?」见她眼露诧异,冷蓟淡淡解 释。「我是听冷玉郎说的。」他收敛笑容,面露正色。「不过,姑娘所中之毒,我恐怕无能为力。」「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毒无药可解。」奇怪!听到这个结论,她倒没向之前师父同她说时的难过,怕是早已认命了吧。她摇头苦笑。
冷蓟摇头。「也不尽然,不过药引在你夫君身上,如果你想治好此症,只能求他。
」求他?
她笑里渗出一丝苦涩。
他也懂医术,若要救早救了,又为何让她痛苦至此?
在眸眼未见冷玉郎面容时,她早撇开心中的冀望了。
瞧她灵眸淡扫轻愁,他轻笑出声。「姑娘不须绝望,我相信他不会置你死生不管的。」她摇摇头,知道他只是同情自己。
冷蓟不再多言,迳自从怀中掏出一丸。
「来,这里有颗药丸,你把它吞下去。」见她乖乖的服下药丸,冷蓟唇色淡勾诡谲笑容。
「姑娘好好休息吧,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在下所说的话。」语毕,冷蓟随即起身朝外走去。
「公子请留步!」他挑眼回眸。
「我……」宋星脉敛眸,眉带犹豫。
「姑娘是否要问,毒若不解会如何?」他接下话语。
她领首。毕竟这毒已缠身多年,虽师父教授内功延续生命,并每日燃烧异域草药压制痛楚,可她心中仍想知道自己还有多久可活。
「如果姑娘不放下身段求取解药,在下只能说,你离死期不远了。」冷蓟怎会看不出她心中忧郁。
「你是说……」她忍不住颤声问。
「麒麟丸只能抑制毒性蔓延,但还得靠百毒不侵之人身上的血液以及 ……」他顿了顿,睇视她的神情加入三分暧昧。「阴阳合体。」阴阳合体?莫非是……霍地,她睁大圆眸,双颊悄然染红。「不……不能用别种方式吗?」见他摇头,宋星脉心下有谱!
看来,这一次她真的得等死了!
纵使他是自己的夫婿,但要去央求他,她终究是做不到啊!
「姑娘若无事,在下便先行告退了。」目的已达,他也无须再多作逗留,免得门外那家伙扣了个帽子给他顶,那可就难玩了!
挥下衣袍,他旋身离去,走至远在槐树下的那抹修长身影面前。
「她如何?」他一走近,冷玉郎便开口问。
他耸耸肩。「你也懂医术,何须问我?」平静无波的脸庞怒气迅即一闪,随即消逝。
「她所中的摧心粉我已除去,要你问诊,不过是应验我的判断。」他淡淡撇唇。
「别人或许不知你冷玉郎,但身为孳生兄弟的我绝不可能不知。」冷蓟嗤之以鼻。
冷玉郎眸光眯起。「你又知道什麽?」「我知道的可多了。」他语气一顿,挑着暧昧的眉眼,挪揄道:「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你动情了。」冷玉郎嗤笑一声。
见他不为所动,冷蓟不死心的续道:「如果今天你的心是冷的,又何必非要我替宋星脉医治,怕是你不忍心看宋星脉痛苦的模样,所以才由我接手的吧!」冷玉郎蓝眸危险的眯起。「看来,你这少主当的可真闲,有这工夫管我心事,怎不拿来处理正事?」「怎麽?动怒啦,哎哎!今日我可真开了眼界,咱们办事滑溜似蛇,即使陷人困境仍不为所动的笑面智星,竟也有变脸的一天了。」他觑着冷玉郎,嘴 角漾着轻笑。
刻意的调侃绝非是为了要替那些被智星恶整的人消气,而是他本身想瞧瞧,一头始终佣懒率性的豹子,陷入窘境里又会是什麽表情?
冷玉郎面孔阴鸳,语气不善地问:「这就是你替宋星脉诊脉的心得,我倒不知你的医术竟退化的如此之快,向来以冷静闻名的冷面医君、吾族少主,莫非这才是你真正的德性?」冷蓟微愣,随即笑开来。「好个智星,即使心陷情里,依旧不失灵敏啊!」「彼此彼此。」不承认也不否认,真教冷蓟失去游戏的兴致。
他撇撇嘴,正色问道:「对於宋星脉身上的毒,难道你真想漠视不管,你可知,她身上之毒唯你可解?」他微黯的眸子扫向半弦月兄。
望着他不语的面容,冷蓟又问:「明知解毒药引在你身上,为何还要让她为毒所苦?」冷玉郎视线落至菊轩,淡语:「时候未至。」他身上怀有至阴至阳的解毒功效,却只有月圆时刻可以发挥功效,而这一点,就只有冷玉郎自己心里清楚。
「当初你想利用她引出卧底,刚刚就可以生擒了,不是吗?」他目光停留在冷玉郎脸上,试图看清他的心绪。
「擒贼先擒王,这道理你不会不知。」冷玉郎仅云淡风清的瞥他一眼。
冷蓟缓缓笑道:「怕只怕,尚未擒住贼王,你这个智多星便栽进情海里,到时,靺羯族怕是重整难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已派人跟踪晏情。」他哼道,语气依然轻缓,然眸子闪烁的光芒却是阴诡的。
「唉!我以为智星陷落了,没想到脑筋倒还清楚。」他摇头轻叹。
太过聪明者在面对感情之事时,是否就会变得迟钝些?
望着眼前捉摸难定的冷玉郎,冷蓟马上否定了心中的臆测。
「对了,智星,你最好赶快进去看看宋星脉,我怕迟了就来不及了。」冷玉郎挑眉,眼露狐疑。
冷蓟乾笑道:「百密总有一疏嘛﹗我走之前忘了给她吃下麒麟丸……」话未尽,冷玉郎丢来一词白眼,蓝袍亲扬,朝菊轩尽速奔去。
「啧!还说不介意。」冷蓟淡淡撇唇,神情中带了几分戏谑,称後,赶紧施展轻功离开,免得到时豹子发威,可就来不及了。
虽然他真的很想继续看下去……「啊……热……好热!」无端燥热狂龚,惹得宋星脉难以安眠、辗转反侧,如何也赶不去热浪袭身。
即使卸去了衣里,火烫般的热气依旧,脸颊、手心和全身肌肤无一处不受火烙烧身,她急慌慌的寻找甘泉,只为驱散渐升不下的浪潮……冷玉郎一冲入房内,便见卧榻上玉体横陈、狐媚娇姿、雪肤玉肌、柔滑似水,醉人秋波勾惑出情慾腾腾,酡红嫩颊使人心荡神驰,就是自制甚重的男人也不免心旌动摇。
冷玉郎心中顿起疑惑,缓步走近,才靠近卧榻,那娇娜身姿便欺了上来。
他凝入她醉态迷蒙的星瞳,询问道:「你怎麽了?」「热……好热……」她口中直嚷着热,呼息急喘着。
红透滑柔的身子紧贴他身,他却因手下的炙热而皱起浓眉。
热!?
见她双颊火热,心跳急遽,春情发动……冷玉郎倏谜俊眸。
催惰丸!
冷蓟竟让她吃下了催情丸!
莫怪他刚刚的神情有异,会露出那狐狸般的笑容。
该死!他当下诅咒连连。这下就算他的计画有多周延,全教这好事家伙给搞砸了!
毕竟这基於春药的催情丸必得以男子精气冲散,若半刻钟内未尽合欢之事,食者必气尽而亡,更遑论宋星脉身上还染有剧毒……
数不清几次的缠绵,冷玉郎只知自己未曾如此彻底宣泄过。
如今,只是望着她疲累却沉睡的面容,却感到心中分外的满足。
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感,一开始他就没有排斥,若非身怀要事,怕自己深陷情慾中会惹来祸事,其实他心中也挺能接受她的进驻。
但现在,毕竟不是适当时机呵!
除却要事不谈,就怕宋星脉反成了诱饵,迫使靺羯族沦入恶人手中,不仅族人生命岌岌可危,连宋星脉也会就此牺牲。
光想到此,他就心感寒颤。
看来,为了避免此事发生,他必须尽速思索良策。
凝望着底下美丽的娇客,他的神情首次有了懊恼与不安。
「不!」宋星脉猛然坐起,双眼愕然的瞪着身旁的冷玉郎。
「你……你怎麽会在这里?」她指着他,颤声道。
「这是我的床,我当然会往这里。」他伸长手,想将她拉进自己怀中,却让她避开了。
冷玉郎摇摇头。「昨夜我如此卖力,你却忘得一乾二净,真叫人心寒啊!」言语淡然的暗示,让宋星脉本能的往下一望,这一瞧,姝容倏变惨白。
「你怎能对我……对我做出这种事?」她抖着语音,无法相信自己的清白就这麽不明不白的丢了。
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彷若在嗤笑她的天真。「我们俩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会做这事自然天经地义。」她顿时哑然。
他说的没错,他是她的夫,床第之事本就平常,但……想起他对晏情的残情,一股痛楚缓由心升。
他,是不会对女子动情的,这层认知她不是不清楚,就是太明白了,所以在冷蓟告知阴毒必得出阴阳合欢才能解,她便已作好了等死的打算。
然,为何她还是把自己交付出去了?
不交易,或许还可带着一身傲骨离开这个薄情郎,但此刻……「为什麽你要如此对我?」她敛下眼,掩去眸底的脆弱。「对你而言,这婚姻可有可无,那你就不该碰我。
」「我是不该碰你。」他淡然出口。
她的心遽然揪紧,颤声问道:「明知如此,你为何还要这麽做?」她为他漫不经心的话语而心痛,也为他淡漠的口吻而悲伤。
冷玉郎瞅着她,漂亮的蓝眸里戏谑已失。「对一个恩人,你不应该是这种态度。」口气依然清淡,宛若昨夜的恩爱缠绵仅是梦境,失去了原有的温柔喃语,陌生的一如过客般。
宋星脉愤然怒瞪,眼底掩不去激动。「那麽,请你告诉我,当你的身子不明不白的被侵略,什麽样的口气、态度才是应该?莫非要我三跪九叩,感谢你的垂爱,还是要我做牛做马以报你的救命之恩?冷玉郎,你也未免想得过美,你可以不须付出感情,任意玩弄女人的身心,不代表我宋星脉也可以白白让你糟踢!」若激烈的言辞可得到半点回应,也许心情会好过些,然,他的无动於衷,他眼中所发出的冷情,令她心感凄然。
她紧紧的闭上眼,揣着心口的疼痛,独自饮泣着。
若不是为他挡镖,或许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一颗心已然深陷。是因在湖边那些甜言,还是园里的那些挑逗,让她交付了心?
不懂!她真的不懂!
该如何才能唤回往日潇洒、自在的自己?
宋星脉啊宋星脉!你过去的洒脱到哪去了?你原有的气魄到哪去了?
只不过失了个身,此後,你不再受毒害所苦,不须长年累月的承受那蚀骨的痛楚,可以自由自在的邀游四海,可以洒脱无忧的过一生,又何苦为了一个 情字而甘受折磨?霍地,她睁开眸子,迅拉薄被裹身。
「你要上哪去?」他拉住她的手臂,止住她下榻的势子。
「我不须向你报备。」她淡淡回答,言语中已不见激动。
蓝眸中光芒迅闪,虽快却也淡出了抹爱怜、疼惜。「沉不住气或许仍可改进,若是非不分,只会徒惹遗憾,为何你就是悟不透?」「悟透?若能悟透或许我就不会这麽狼狈。」更不会失了心,落得了这般凄惨的代价。
愤然甩开手臂,她冲出了菊轩,不愿让自己面对苦痛,只希望从此不再同他有任何瓜葛。
冷玉郎凝望她离开的背影,不禁黯然一叹。
「若不是珍惜你,我又何须改变初衷?」无奈的口吻,深沉的叹息,冷玉郎不再是笑面智星,而是个为情所困的寻常男子。
只是他不知,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让他措手不及!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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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恶妻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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