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坐在研究室里,心里想的却是闵儿的笑靥。
自从他对闵儿表白自己的感情之后,压在胸口多日的心结在一夕间解开了,他整个人跟着容光焕发起来。
最能感受到他改变的是他的学生们,他们都感到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因素,会让原本教学一板一眼的「叫瘦」开始会在课堂上讲起笑话--虽然他所说的笑话都很冷,但至少能看出他有心要扭转过去古板的形象。
他的同事也能感受到他的转变,他的话变多了,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唯一不变的是他对数学的热爱,还是时常在研究室待到几近午夜才离去。
就像现在,都已经快十一点了,他还在研究室里演算着一道困扰了他许久的题目。
桌上的电话不期然的响了起来,还没等到他出声,话筒那头便已传来闵儿迫不及待的声音。
「老公,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啊?」她已经开始称他为老公了。「别太累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喔!」
易水寒心里一阵温馨,过去即使他忙得再晚,能听到的也只是窗外呼啸的夜风。
「我知道,待会就回去了。」
「你今天乖不乖?」
「乖,比吃了乖乖还乖。」
「有没有女学生纠缠你?」她指的是他的助理。
「没有。」他笑着回答,「不过倒是有个男学生在研究室里待到刚刚才走。」
「你要小心喔!现在的年轻人性向有点特别,说不定你已经成了他的目标了,回家的路上要留意一下暗处,别遭到性骚扰。」
「你放心,我又老又呆,不会有人喜欢的。」
「谁说的,我就喜欢你又老又呆。说不定有人和我一样瞎了眼,也看上你了呢!」
「呵呵……我想应该不会吧,除非有人要找我帮他算乐透的号码。」
「啊!你好坏,人家不理你了。」闵儿娇斥着。
易水寒挂上电话,一股暖意在体内流转着,原本有点疲惫的身心像喝了蛮牛一样,战斗力在瞬间恢复为十成,思绪也比刚刚更清晰了。
就在他埋头思考着手上的难题,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
都十一点了,会是谁来?该不会真被闵儿说中了,有人对他这个老男人有兴趣吧?
「请进。」
进来的是他的助理--Candy。
「我看到研究室的灯还亮着,所以就来看你一下。」她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易水寒没有任何防备,「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学校?」
Candy走到他身边,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他,「其实,我是刻意待到这么晚的。」
「什么?」
她定到他身后,两手搭上他的肩,「我在楼下等了好久,一直等到研究室剩下你一个人我才进来的。累吗?我帮你按摩一下。」
他心头一凛,连忙挣脱她的手,「不、不用,我想你该回去了。」
Candy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整个人靠在易水寒的身后,半启的朱唇贴近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呢哝着,「没关系,现在不会有人进来的。」
易水寒将头别向一旁,加重语气的说:「Candy,别这样。」
「教授,你不知道吗?我已经暗恋你好久了……」她乾脆将手环住他的脖子。
他豁地站起来,甩开她的手,「尊重一下你自己,也尊重我是你的教授!」
「教授?教授也是人啊!」她嗤之以鼻,「难道教授就不能谈恋爱?难道教授就没有七情六欲?法律也没有规定教授不能和学生交往,谁说师生恋就是不道德的呢?」
本来就拙于言辞的易水寒只能摇头,「不可能的,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难道我真的没有可以吸引你的地方吗?难道我配不上你吗?难道女人主动向男人示爱就是下贱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连忙否认。「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我相信除了我之外,你会有更好的选择。」
「不!你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他看着这个平时温文柔顺的学生,不明白为何她的转变如此之大。「Candy,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在你面前等着你--」
「我就是喜欢你!」她悍然地打断他的话。
「我说过,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是因为夏闵儿吗?」她的情绪有点失控。
易水寒抬起头,与她的目光相对,「是的,我的心里只有她。」
「她哪点比我好?我比她年轻,我比她漂亮,我的学历也比她高,况且我和你一
样,学的都是数学。」她深吸一口气,「你最爱的数学!她懂吗?她凭什么跟我比?」
「是的,她是比不上你。」他平静地听完她的咆哮,「可是,我就是爱她。」
Candy怔了一下,「为什么?她没有一点比得上我,为什么你还是选择了她?」
他微蹙眉地思索着,就这个问题在质问自己的内心,不到片刻,他已有了答案。
「因为,我和她在一起很自在,没有压力,我可以甩开教授的传统包袱,在她那里得到彻底的解放。而且,她让我知道了存在的意义,除了数学之外,这个世界有太多美好的事物值得我去拥抱。」
「我、我也可以。」Candy仍是心有不甘。
「或许吧。」他抿着唇,不置可否。「不过,不只是她闯入了我的生命中,我也同样闯入了她的生命里,我们是互相依存的,甚至是在梦中。」
「在梦中?什么意思?」
他只是笑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问,「有些事,在冥冥之中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控制着,就好像有些题目,你不能光靠着数字去解答,而是要去找寻题目背后所隐藏的定理。」
Candy被这段没头没尾的话给搞胡涂了,想了一会儿,实在是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但她可以很确定的知道,他的内心早就被夏闵儿占据,根本容不下别人,这是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大道理,我只想知道,我跟在你身旁那么久了,你的心里真的从来就没有我吗?」
换做是一般心思细腻的男人,或许会用一些花稍的话语安抚一下Candy的情绪,偏偏易水寒是最不会拐弯抹角的人。
「你一直都是我的学生啊!」他又想了一下,「呃……或许,我也把你当作是自己的妹妹吧。你知道的,我没有姊妹,就算把你当成是自己的妹妹也不为过吧。」
「我不要你把我当成你的妹妹,那不是我想要的。」她否决了他的看法。「我只想要和夏闵儿有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
见她还是冥顽不灵地固执己见,易水寒不禁叹了口气,「Candy,我真的不适合
你,你的世界还很广阔,你……」
「我不要听你这些大道理!」她又抢了他的话。「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肯不肯接纳我?」
他摇摇头,「我早就说过了,我的心里只有闵儿。」
她咬咬牙,「好!是你逼我的,别怪我无情。」她突然扯破身上的衬衫,露出胸前一大片光洁白皙的肌肤。
「你、你在做什么?」易水寒被她突来的动作吓得脸都白了,忙把头偏到一旁,不敢看她。
「既然我得不到你,我也不愿意让夏闵儿得到你!」Candy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我要你答应我,你不会再和她交往,不然,我就开始大叫,说你对我性骚扰。」
对于她的无理要求,易水寒只感到痛心疾首,他不明白为何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竟然会为了爱使出这种盲目而无可挽回的方法。
他不愿妥协,仍是很坚决地摇头,「对不起,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你想清楚,只要我一叫,一定会有人听见,等校警来了之后,你就算想解释也来下及了。」
易水寒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他实在是无计可施,更下懂得使用缓兵之计,只是抿着唇,一个劲地摇头。
「他们不会相信你的。」他对自己的名声还有点自信。
「我知道他们不会相信我。」Candy不否认他的话。「可是这件事只要让媒体报导出来,一定会引起舆论的挞伐,到时候就算校方相信你是无辜的,你还能留在学校吗?或许整个社会都容不下你了。」
他知道她分析的没错,即使有人相信他是无辜的,但那毕竟只是认识他的少数人,社会上的多数人都会受到媒体的左右,他将会面对无情的批判;相同的,他所任职的学校,甚至整个学界,也一定会承受来自各方的压力,到最后,他只能选择永远消失在数学界这一途。
一方面是他刦舍不下的数学,一方面是他最挚爱的闵儿,在短短的几秒钟内,他作
出了影响他这一生的重大决定。
「你喊吧,我不能没有闵儿。」他扬起头,傲然地逼视着她,她在他的眼中不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学生,而是一个沉沦在罪恶渊薮里的女恶魔。
Candy紧握着拳头,眼神里载满了憎恨与痛苦,她全身颤抖着,「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选择我,还是夏闵儿?」
「就算你问我N次,我的回答都一样--夏、闵、儿!」他一字一顿的把烙印在心里的名字说出来。
「好,你别后侮,我要喊了。」
易水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冷笑,「悉听尊便。」
Candy一转头,张开喉咙,凄厉地喊了起来:「救命啊!」
他懒得理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等着看她这出自导自演的好戏。
果然,她才喊了一声,门口立刻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事头临头,易水寒的心反而更加的宁定,他想着只要能和闵儿在一起,就算是放弃了他钻研二十多年的数学又何妨,毕竟闵儿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然而,在门被打开后,冲进来的人却让他原本平静的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闵儿!」他目瞪口呆,只能喊着他所看到的人的名字。
闵儿直接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眼泪濡湿了他的胸前。
她偎在他怀中啜泣着,嘴角却是噙着无限的笑意,「老公,我爱你。」
站在一旁的Candy垂头丧气,「夏闵儿,你赢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易水寒如坠五里雾中,他被眼前这个突来的变故轰得脑中一片空白。
闵儿边笑边哭边说:「Candy打电话给我,说你和她……说你和她有不寻常的关系,而且你会为了数学放弃我,我不相信,所以她就要我自己来研究室看。我们说好了,如果你选择了数学,我就退出,如果你放弃数学,她就要退出……」
「可是你刚刚不是还在家里打电话给我?」
「傻瓜,我是用手机打的,让你以为我在家里,才不会让你有戒心啊!」
「那她还那么大声地叫救命?」他瞄了一眼Candy,她已经穿上了一件外套。
「那是我们的暗号,如果她喊『救命』,就表示你不肯放弃我,如果她喊的是『我爱你』,就表示……」
易水寒接过她的话,「就表示我要放弃你?」
「嗯。」闵儿点点头。
「你才真的是小傻瓜,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他顾不得Candy就在身边,用他的热唇吻掉闵儿脸上的泪。
「够了!你们两个还真的不把我当人呢!」Candy受不了他们的亲热,转身就要走出研究室。
她一开门,差点和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撞了满怀。
拿着手电筒的校警是被Cmdy的尖叫声引来的,气还没顺过来,就急急忙忙的问:「谁、是谁在喊救命?」
「我。」Candy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
Candy挡在门口,没让校警瞧见屋里的情况,她先回头看了一眼因为校警的到来而有点惊慌的易水寒和闵儿,然后若无其事地对校警说:「没事,被两只蟑螂吓了一跳。」
易水寒和闵儿同时投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那两只蟑螂呢?」
Candy朝着屋内的两人扮了个鬼脸,「那两只蟑螂?正在里面谈情说爱。」
「啊?」校警的脸上满是迷惑。
「走吧,别待在这里当电灯泡。」Candy将他推出门外,砰地一声,用力地关上了门。
闵儿和易水寒都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接着便是四唇相接,相信即使真的有蟑螂出现,也很难将他们分开来。
闵儿站在花园里,万紫干红的花朵竞相怒放,令她对眼前的美景目不暇给。
她偶尔弯下腰,闻闻这朵花儿散发着浓郁的芬芳,偶尔又蹲下身,看看那朵花绽放着艳丽的色彩。
「妈咪。」一个稚嫩的童音在身后响起。
妈咪?谁在叫谁妈咪?她好奇地回过头。
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生,苹果般的脸庞上有着天真的笑容。
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异样感觉,指使着闵儿说出这样的话--
「乖,你不是和你哥哥在那边玩耍吗?」
哥哥?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小女生还有个哥哥?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她却问得如此自然。
「妈咪,哥哥说要编个花花做的帽子给你戴,他要我来问你,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你们编的妈咪都喜欢。」
呃……她怎么又这么顺畅地回答这个问题?
小女孩脚步轻盈的钻到花丛里去了,留下闵儿站在原地苦苦地思索着。
过没多久,两个小孩手牵手地跑过来,除了方才那个小女孩外,还有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小男孩。
「妈咪,你看我们做的花花的帽子,我帮你戴。」小男孩满脸欣喜地喊着。
她茫然地蹲下来,任由两个小孩将花朵编成的帽子戴在她头上。
两个小孩看到她戴着花冠的模样,高兴的拍手,「妈咪,你好漂亮啊!」
她也笑着,将两个小孩搂在怀里。
有只蜜蜂突然从她头上戴着的花冠里飞出来,振翅的嗡嗡声让闵儿吓了一跳,整个人带着两个小孩跌坐在花丛里,她的眼里犹如打翻了一整盒水彩,霎时布满了绚烂夺目的五颜六色,然后,她又失去了知觉。
闵儿在半夜里醒来,身旁有个熟睡的易水寒。
方才是个梦,然而梦境里的一切,居然是那么的真实,让她几乎要相信自己真的就是那两个孩子的妈咪。
不对、不对,她在婚前就和他有了协议,她最耐不住烦,所以想当没有小孩束缚的顶客族,虽然他是满喜欢小孩的,不过基于对她的爱,而且家里还有其他兄弟负责传宗接代的任务,就答应了她的条件。
但是,梦中那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是打哪儿来的?看起来好像是对双胞胎。
闵儿越想越不对,像这么真实的梦,她过去曾作过好多次,而且每次都会实现,难道说……
「老公、老公,你快点醒来!」她性子急,二话不说,立刻把易水寒摇醒。
他满脸睡意,「嗯……怎么了?快迟到了吗?」
「不是啦,我问你一件事。」她用力地将他依然赖在床上的身体拉起来。
他有点不情愿,但爱妻有事要问,也只好挣扎着起身,「什么事?」
「我们每次做那个,你不是都有戴吗?」
「戴什么?」他还在状况外。
「哎哟!我是问你是不是每次都有戴套子?」
易水寒搔搔头,「有吧。」
「什么『有吧』?有还是没有?」
「有。」他肯定地给了她一个答案。
「那为什么我会梦到有两个小孩子叫我妈咪?」
「谁叫你妈咪?」
她比手画脚地将刚才的梦境说给他听。
易水寒听完后,整个人都醒了,有点尴尬地低着头,欲言又止。
「你说啊!这是怎么回事?」
「呃……这个……你知道的嘛……保险套也不是真的很保险,有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会不小心受孕……」
「真的是这样吗?」她用严厉的眼光盯着他。
被她这么一瞪,他越来越心虚,「好吧,其实……其实……因为我真的很想要小孩,所以就……所以就……」
「所以你故意没戴?」
「不不不!我只是趁你不在家,用针把每个保险套上都扎了几个洞。」
哇咧!
闵儿的脖子好像被人勒住了,有点窒息的感觉。
她口歪眼斜地呆视着一旁傻笑的老公,无声地叹息。
她的顶客族美梦,她的无拘无束生活,她的环游世界……全都化为两个小孩的生活费和教育基金了。
闵儿颓然地躺了下来。
赶紧再睡吧,看能不能梦到几组号码,说不定老天爷真的眷顾她,再让她中一次乐透,不过,这次一定要梦到头奖,连二奖她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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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睡美人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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