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钊提着一口气,看母亲在同意书上签了字之后才将它吐出来。如聂闻达所料,有张律师出马,骗过母亲并不是件难事。
“好,我明天准备好资料,马上申请上诉。”张律师收起卷宗,对周霞露出鼓励的微笑。
周霞不由得红了眼眶,诚恳地说:“谢谢您了,张律师。”
“没什么,尽力而已。”
周霞摇头,感激万分地说:“如果不是您愿意减免律师费,我真的打算放弃了。我母亲已经去世,钊钊还是个孩子,我们家根本就负担不起这些。无论上诉的结果如何,您都是我的大恩人……真是太谢谢……谢谢您……”
说着说着周霞忍不住捂住脸,泣不成声。
吕钊与律师互望了一眼,然后握住母亲的手,为她擦去那些苦涩的眼泪。
“妈,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反握住儿子的双手,周霞坚定地点点头。只是,她的双眼被泪水染得极为迷茫,迷茫得好像所有的行为都只是一种条件反射。
走出监狱,吕钊只觉得全身虚脱,坐着张律师的车上,一路沉默。
夏天迟迟未到,春雨连绵不绝,天空久悬不散的低矮云层总是让人透不过气来。
“别担心,之前法官的量刑明显过重,事情不见得没有转机。”见吕钊闷闷不乐,张律师出言安慰。
“我不是……”看着砸在车窗上只能无奈滑落的雨珠,吕钊轻声说:“谢谢你,替我说这个谎。”
张律师的律师费其实是聂闻达出的,为了让母亲安心,聂闻达请他隐瞒这一点。
“没关系,我和闻达认识很多年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律师一眼,吕钊突然觉得脸上火烧火燎,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剥光了衣服,推到众目睽睽之下。
他不知道聂闻达是用什么理由要求张律师的帮助,也不清楚张律师是否知道他与聂闻达的种种,也许张律师对他和聂闻达的秘密根本一无所知,可是,只要是有秘密的人,都会患上疑神疑鬼的毛病。
“停车!”吕钊大叫。
张律师一头雾水,“还没到……”
“我在这里下就可以了。”顾不得大雨滂沱,吕钊逃似地离开张律师的车。他受不了,一刻也不想给人看穿自己的机会。
雨很凉,落在身上时,寒气能透过衣衫一直浸到骨头里。
街头的人们,不是撑伞从容前行,就是抱头鼠窜、四下躲避。只有吕钊一人与众不同,他既不躲也不避,像找不到方向的孩子,却又不见焦急,只是眼神涣散,一脸木然。
这情景与数月前那天别无二致,他没有去处,世界再大、人再多,他还是没有去处。
真的是无处可去啊!吕钊停下来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耳边只剩沥沥的雨声。
良久,久得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干爽,吕钊垂下双手,低着头,转身向聂闻达的住处走去。
拿起电话,聂闻达看着窗外,眉头微皱。电话通了,他屏住气息,沉声问:“你在哪里?”
沉默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个微小的声音:“门口。”
短短两个字,让聂闻达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原处,下一秒,他飞快冲到门口。打开门,就见吕钊举着电话站在那里,浑身淋得像只落汤鸡。
什么也没说,聂闻达抓着他的手臂,将他领进屋,直接拖到浴室。
帮吕钊除去身上湿透的衣服,聂闻达问:“雨很大?”
“嗯。”下意识拿浴巾挡住身体,吕钊用力点了点头。
聂闻达的手还是很暖,触到他冰冷的身体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雨这么大就不要在外面晃了,下次记得早点回家。”
“嗯。”
“洗个澡吧,别冻着。”将吕钊额前的湿发捋到他的耳后,聂闻达盯住他的脸看了几秒,然后自然地在他的唇边吻了吻。
明明只是一个轻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吻,吕钊的脸还是止不住地红成一片。直到聂闻达出了浴室,他才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就像那里被烫出一个水泡。
走出来的聂闻达径直来到厨房,开始动手做些简单的食物,他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忙碌中甚至露出一丝浅笑。
两小时前他打电话给张律师,知道吕钊早就离开了监狱,却不见他及时返家。
让一个单纯的孩子去欺骗自己的母亲,即使是出自善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同居这么久,聂闻达太清楚吕钊的敏感与脆弱,所以有些担心。担心他再钻牛角尖,认为接受帮助是件可耻的事情。
他们的感情并不牢固,聂闻达不想有任何波折,知道要给他时间和空间去消化这一切,所以他耐着性子等了两小时。
吕钊回来了,好在是回来了。他终于将这里视为自己的避风港,唯一的归处。聂闻达忍不住得意,连洗手做羹汤也甘之如饴。
当然,自从被吕钊撞见他丢弃早餐之后,他就不得不挑起“煮夫”的职责。不想再惹吕钊难过,又不愿吃那些低水平食品,也只有自己动手这一条。
水很热,热得几乎要融化吕钊的身体。他昂着头,尽情地领略这炙热的洗礼,好让全身的皮肤都发红发烫,遮去脸上那抹不该有的羞涩。
只是温暖。聂闻达的吻,聂闻达的关心,就如这热水一般,只是温暖而已,寒冬中独行的人,都会忍不住贪恋这温暖。
如此而已!吕钊这样说服自己,强行忽略心头那点不该有的悸动。
洗到指尖的皮肤都皱了,吕钊终于从水里爬出来,用浴巾擦完身体,才发现没有拿更换的衣服。于是他将浴巾围在腰上,走出了浴室。
到客厅后,吕钊看见聂闻达端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而沙发的另一头,赫然多了两位不速之客。听到声音,那两人同时转头,就见两张颇有威严的脸孔,其中一张有着与聂闻达极为相似的轮廓和眉眼。
见到身上只围了条浴巾的吕钊,那人立刻站了起来,凶恶地质问道:“他是谁?”
吕钊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喉咙里一股气顶上了,害他打了个响嗝。
“他是我朋友的弟弟,淋了雨,过来避一避。”聂闻达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然后转头对吕钊说:“你上楼去换件衣服,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接收到聂闻达的眼色,吕钊僵硬地点点头,一步一颤地往楼上走。咄咄的视线落在他的后背,他不敢回头,双手不知所措,只好死死抓住腰上的浴巾。他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地板上,才迈了两节台阶,就滑了一跤。
啊——吕钊下意识的尖叫还没出口,滑倒的势头却停了下来。
“小心点。”聂闻达托住吕钊的腋下,将他拉了起来。
再次点点头,吕钊却怎么也挪不开双腿,他感觉两条腿都软了,一点力气也没有。
手中的身体不断向下沉,聂闻达疑惑道:“怎么了?”
吕钊摇头不语,突然连续打起嗝来。
知道他是紧张,聂闻达不由得弯起嘴角,说:“我送你上去。”
不顾客厅里的人,聂闻达将吕钊拦腰抱起,神色自若地将他抱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吕钊偷偷瞧了一眼聂闻达的身后,厅中人投来的凌厉眼神,让他的嗝声更是停不下来。
将他放在床上,聂闻达握着他的手说:“下面一个是我爸爸,一个是罗跃奇的爸爸。”
“我看出来了……呃!”就是因为一眼就认出那是聂闻达的父亲,吕钊才会这么紧张。
“他们是想让我去劝罗跃奇,没有其它的。别担心。”
能不担心吗?这种暧昧的出场!吕钊可没忘记聂闻达有关他父亲的评论。
注意到吕钊眼中的焦虑,聂闻达竟然笑了。
拍了拍吕钊的脸颊,他说:“快穿衣服吧!一切有我。”
聂闻达说完,便要转身下楼。双腿还是不太灵活,可吕钊仍是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聂闻达回头,吕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见状,聂闻达自然地将他揽入怀中。
伏在他的胸前,吕钊听到他的心跳沉稳而且有力,没有言语,却感觉力量慢慢流回自己的身体。
吕钊抬起头,看见聂闻达鼓励的笑容,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他的怀抱。
“我没事了。”吕钊低着头说。
抬起他的下巴,聂闻达重重地给了他一个吻。看他的脸毫无意外又变得通红,聂闻达的笑容更大了。
反射性地捂住被吻的地方,吕钊埋怨地瞪了聂闻达一眼。这个人总是用这种方法安慰人,有机会就不忘占便宜。
见吕钊又恢复常态,聂闻达终于放心了。他回到客厅,看见父亲聂守仁一脸铁青地站在那里。
父子俩的视线在空中对峙片刻,聂守仁率先开口:“我跟你罗叔叔先回去,跃奇的事你加紧办了。还有,送完楼上那个小孩就回家一趟,我等你。”
聂守仁沉住气,不愿在老友面前质问儿子。开始说起罗跃奇的事,聂闻达坚称并不知情。可他与罗跃奇向来是孟不离焦,罗跃奇喜欢男人他不可能一无所知,怕只怕儿子不止是帮忙隐瞒这么简单,说不定他与罗跃奇根本就是一路人!
从吕钊站到客厅的第一秒起,聂闻达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什么朋友的弟弟,怎么听都是鬼话一句,一想到这个可能,聂守仁的脸色就更加难看。可他现在却不能出声,顾及脸面,他说什么都要等。
大致能猜到父亲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以父亲死要面子的个性,绝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刨根问底。聂闻达屏住呼吸,回答道:“好。我送你们下楼。”
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股糊味,刺鼻难闻。
“什么东西糊了?”聂守仁问。
“啊!”聂闻达拍了拍脑门,说:“我在煮汤!”
煮汤?聂守仁就像听到天方夜谭,一脸惊奇地看着儿子。养了他十几年,聂守仁从来没见过他煮汤。
到厨房关上火,没有理会父亲眼中的疑问,聂闻达从容地送二老出了门。返回时,吕钊已经穿好衣服,并把聂闻达准备的晚餐摆到了桌上。
“吃完再走吗?”虽然吕钊在二楼,但还是把聂守仁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当然。”
聂闻达坐到餐桌前,神态自若地开始用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晚餐平静地进行着,幸亏他们平时话就不多,那沉默才没有显得特别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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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聂家,书房。
聂闻达从来都不喜欢这间房间,这里是父亲的领地,无刻不在显示它的权威以及专制。
“那个男孩是谁?”这是聂守仁见到儿子后的第一句话。
“他叫吕钊。”
“他跟你什么关系?”
“不会让你高兴的关系。”聂闻达没有回避父亲的问题,他觉得今天是个好时机,有些话他很早就想说,现在正是时候。
儿子的坦然让聂守仁突然不想继续问下去,他有强烈的预感,接下来的谈话绝对不是他愿意听到的。不过,身为人父,他必须问:“什么意思?”
聂闻达深吸一口气,说:“我和跃奇一样。”
“跃奇!”聂守仁重复了这个名字,胸口一阵紧抽。
“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只是你的身体一直不好,我不想冒险。”
“不想冒险?这么说我还要感激你的体谅了?”
“希望得到体谅的人是我。”聂闻达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也许你不能接受,但我天生如此。”
“天生?我聂守仁的儿子,天生喜欢男人?”聂守仁暴躁起来。
“这是两码事,我又没说是遗传。”
“你!你是不是被跃奇……”
“他没有影响我,我们不存在互相影响的问题。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是我自己的判断。”
“你这叫什么判断!身为男人不喜欢女人,这是变态你知不知道!”
“爸……”
“不要叫我爸!”聂守仁气得不轻,恨不得自己是在经历一场幻觉。
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聂闻达不想强求父亲的理解,于是放弃了争辩。“不叫就不叫,反正我喜欢男人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而且,我已经找到与我共度一生的男人……”
说到这儿,聂闻达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就像你和妈妈。如果你能祝福最好,你要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你还敢提你妈妈?疯子,你这个疯子!和个男人共度一生,亏你想得出来!不要玷污你的母亲。她要是知道自己有个这样的儿子,不知道会有多高兴自己死得早!”
“你错了,妈妈一早就知道,从我开始交第一个男朋友,她就知道。她很高兴我有勇气忠于自己的心。”
提到母亲,聂闻达倍觉温暖,他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隐瞒,母亲的宽宏大量是他最大的心灵支柱,助他度过最为迷惘的阶段。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自己的妻子与儿子,居然连手欺骗自己。聂守仁觉得就像有人拿着铁锤重重地敲碎他的脊梁,他站立不稳,全身瞬间失去了知觉。
“爸!”
父亲突然倒地,聂闻达措手不及,立刻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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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罗跃奇狂奔到医院的时候,看见聂闻达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你爸怎么样了?”他问他。
“没什么大碍了,医生说还要观察两天。”聂闻达用双手托住下巴,手肘撑着膝盖,脸上是彻夜未眠的疲倦。
“怎么搞的?不是说已经恢复了吗?”
“受了点刺激。”聂闻达闭上眼睛,忏悔道:“是我的错。”
从没见过他这么沮丧,罗跃奇不禁疑惑。“怎么了?”
“我跟他说了……我们一样。”
“你说了?”难怪!罗跃奇对天翻了白眼。
“帮我照看一下,我回去换件衣服就过来。”不想多说,聂闻达把父亲托付给好友,然后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聂闻达彻夜未归,吕钊一晚上都心神不宁,无法成眠,早晨听到楼下往来开门的声音,他就立刻冲了下去。看到聂闻达头发凌乱,下巴上冒出胡茬,衣服也皱了,没了往日的讲究,他有些惊诧。
“我爸住院了,我要过去照顾他,这几天不回来了。”聂闻达说。
吕钊看着他,没有说话。
洗了个脸,换身衣服,拿了些日常要用的东西,聂闻达就准备回医院。这时,吕钊终于鼓起勇气挡住他,问:“你爸爸住院跟我有关吗?”
“没有。”聂闻达回答得斩钉截铁,就像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乖!”掐了掐吕钊的脸蛋,他扯出一个笑容,然后便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冷风袭得吕钊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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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守仁的病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不过他示意医生去误导儿子。儿子始终是儿子,聂闻达再叛逆,也不可能对父亲的安危置之不顾,这点自信聂守仁还是有的,而他现在可以利用的也只有这一点。
罗跃奇目睹了聂守仁的举动,万分错愕。
“所有的父亲为了拯救自己的孩子,都会选择不择手段。”聂守仁没有回避罗跃奇,他故意用了“拯救”这样严重的字眼,想看看罗跃奇的反应。
“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拆穿的,到时……”罗跃奇不知说什么好,却又不得不说。
看他一脸为难的样子,聂守仁知道自己能够说服他,他相信罗跃奇不会去拆穿一个可怜的父亲。
“如果你愿意替我保守秘密,就不会有那么一天。”聂守仁说。
“聂伯伯……”
罗跃奇果然迟疑了,他无法拒绝。
“我对你的事并没有特别的看法,在你父亲面前我也是倾向于你这一边的。但是,跃奇,你要知道,我对你的包容无法用在闻达身上,因为他是我儿子,你明白吗?”
所谓的包容都是有限度的,罗跃奇当然明白,换作今天是聂闻达的性向被揭穿,罗跃奇的父亲可能也会如聂守仁一样,对别人的儿子心怀怜悯。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又另当别论了。
“闻达昨天跟我说,他找到了能与他共度一生的男人。你们还这么年轻,‘共度一生’四个字包含了多少内容,你们根本不明白!我不能接受闻达的草率。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冷静来做出判断。”
聂守仁先是无奈,而后又变得愤怒,“那个叫吕什么的孩子,他才多大?毛还没长齐就要跟个男人天长地久,简直是胡闹!”
罗跃奇本想说:吕钊已经成年了,可他没敢说出口。十八岁,就算从法律意义上说是成年了,可本质上还是个孩子。
对于聂闻达那头,罗跃奇倒是敢打包票,就算他今天没遇上吕钊,也不可能回头喜欢女人。
聂闻达选择向父亲坦白,就是百分之百确定了心意,如他之前所说,他已经找到了那个“非他不可”的人。
关于这一点,罗跃奇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聂守仁。
见罗跃奇不说话,聂守仁以为他已经被触动了,于是再接再厉,“我让医生去骗闻达,是想创造个机会,只要他还顾虑我这个老父亲,就会耐心听我的开导。人不是为自己一个人活着,不可能随心所欲,他必须明白这一点。”
“我知道,您是为了他好。”罗跃奇先是低头附和,而后又说:“可是闻达未必会听劝。吕钊会和他走到一起,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因为受了他的胁迫。对这个男生,闻达投入了太多的感情,相信我,他不会这么容易就回头的。”
思前想后,罗跃奇觉得有必要向聂守仁说明这一点,以免老人家因为期待过高,受到更大打击。
“胁迫?”聂守仁皱起眉头。
“也不能算是胁迫,就是耍了点心眼……这都是次要的。反正,闻达对那个孩子可是用了心的。他的性格您也清楚,认定的东西根本不会改变。”
“这个你不用操心,怎么劝我自有分寸。”轻描淡写地驳回罗跃奇的劝说,聂守仁暗自沉思起来。
这时,聂闻达推门而入。
聂守仁不理他,只是瞥了一眼罗跃奇,然后闭上眼睛。只当父亲还在生气,聂闻达对罗跃奇无奈地耸耸肩,然后放下手里的东西。
医生也许是得了护士的通知,也紧跟着聂闻达到了病房。只见他小心地示意,要与聂闻达出去谈谈聂守仁的病情,罗跃奇跟在他的身后,想看医生怎么表演。
“我拿到详细的体检报告,发现你爸爸有脑血栓的迹象。”医生很年轻,看起来是个老实人,说谎的时候不停搓着手掌。
“脑血栓?严重吗?”聂闻达紧张地问。
“啊……不……那个……不是太严重,但不能受刺激,像昨天那种受刺激突然昏倒的状况不能再发生了。很危险!”
罗跃奇有点想笑,医生一字不漏地背下聂守仁交代的话,可是生硬得就像在背字典。不过,焦急的聂闻达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我知道了。那要住院吗?打算怎么治疗?”聂闻达问。
“住院?不用!明天就能回去。治疗的话……先、先用药物控制就行。不过不能受刺激,要静养、静养!”
聂闻达道过谢,便回到了病房。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一脸凝重。
拍拍聂闻达的肩膀,罗跃奇小声安慰道:“别担心,没事的。”
将手插在裤兜里,聂闻达挺了挺腰杆,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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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木(下)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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