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倾国 第四章

  「嗖——」又一箭自黄衣人手上射出,迅疾没入山獾喉头。
  苏倾国早看出陈六合等人身手不凡,此刻众人一露箭术,他心头更是微震。这些黄衣侍从,每一个的修为恐怕都不下三、四十年,不知道贺兰听雪从哪里将这些能人异士收罗门下。
  片刻工夫,陈六合等人均有斩获,马鞍后各自挂了好几件猎物。
  贺兰听雪只顾着跟苏倾国闲聊,反一无所获。见天色渐暗,他从鞍边箭筒里拔出根白羽长翎,搜寻着猎物,适闻一声鹰啸,一头体态凶猛的海东青从众人头顶飞过。
  「小苏,你我一起将它射下来如何?」贺兰听雪一心想逗苏倾国开心,笑着握住苏倾国的手拉开银弓,搭箭上弦,箭似流星,直射那头海东青。
  眼看箭头就将射进海冬青脑袋,陈六合等人轰然叫好。斜地里蓦然飞出枝袖箭,「叮」地迎空撞上白翎,将箭撞偏了准头,坠落草丛中。
  「谁?」半路被人撞落了箭,贺兰听雪微愠,朝着袖箭飞出的方向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坏了本侯爷兴致?」
  林中有人低哼了一声,马蹄得得,一人骑马驶近众人面前。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面目硬朗,肩头斜挎着柄通体墨黑的宝剑。
  海冬青在空中几个盘旋,俯地疾冲,敛翅停在男子剑柄上,向众人低啸。
  「侯爷又如何?要是主人的青儿真给你们伤了,就要你们所有人拿命来赔!」男子摸着海东青冷笑。
  贺兰听雪哪受过人这般奚落,俊眉一挑,正要发作,林中马蹄又响,几骑出现那男子身后。那男子忙将马勒向一边,让出条路来。
  看来对方人也不少……贺兰听雪刚开始盘算,定睛看清对方正中马上之人,浑身一震。
  一身白衣,式样再简洁,也掩盖不了男人周身洋溢而出的邪佞戾气。男人招手叫过了海冬青,薄唇似笑非笑,又似嘲讽。
  「贺兰,几年不见,就连朕养的宠物都不认识了?」
  「见过皇上!」贺兰听雪终于从初见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翻身落马,领着身后黄衣人行起君臣大礼。
  只有苏倾国还坐在马上,显得极是突兀。
  从来观念中只有天大地大我最大的他,根本就没有要对皇帝下跪的概念。倒是在打量了白衣男人一番后得出个结论——这皇帝,长得不错,不像戏文里那些白胡子老头。
  就在他端详对方的时候,慕容九州也在审视这个胆大包天,见了皇帝也不拜跪的家伙。
  对上苏倾国那双带着好奇的清澈眸子时,慕容九州眼里的阴寒忽然有一瞬间消失了,代之而起一丝恍惚,但飞快又被森冷杀气替代。那转变,快如白驹过隙,没人留意。
  「他是谁?」他盯着还跪伏面前的贺兰听雪,不带笑意地笑着问:「贺兰府上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规矩?」
  贺兰听雪背上隐约泛起层寒气。虽然贺兰氏与金盛皇朝世代联姻,但他早从安插在京城的耳目处得知慕容九州私底下的残暴,不禁替苏倾国捏了把冷汗,后悔自己刚才怎地忘了将苏倾国一并抱下马行礼。
  他硬着头皮道:「小苏还是个孩子,不懂礼仪,请皇上恕罪。臣回去一定好好教导他。」
  「小侯爷很关心他啊!」慕容九州还是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再度瞥了苏倾国一眼,纵马向林外驶去。
  这关过得也忒顺利,贺兰听雪大大松了口气,忙上马跟在了慕容九州一行后面。
  「你在害怕?」苏倾国窝在贺兰听雪身前,隔着厚皮裘也觉察到贺兰听雪双手微抖。
  贺兰听雪叹口气,压低声音道:「是啊,怕你一不小心丢了小命。」回去后他一定得好好给苏倾国教些世故规矩救急。
  哼,能要他命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呢!苏倾国浑不知自己刚才已在生死关转了一圈,只笑嘻嘻盯着贺兰听雪,直看到贺兰听雪红了脸。
  「小苏,你看什么?」
  「我想告诉你,刚才那游戏满好玩的。」苏倾国在贺兰听雪发呆的时候,往他唇上轻啄一口,得意低笑。
  完了,贺兰听雪觉得自己刚筑起来的理智又面临崩溃——真要教会了小苏那套狗屁世俗的礼教规矩,恐怕面前这个天然去雕饰的人也将永远消逝了吧。
  两人忙着说笑,没发觉自始至终,慕容九州有意无意回眸间,凌厉的目光都没有离开两人。
  ***
  守备府这下更热闹了。涂锦山做了十几年官,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皇帝会来到这边陲地方巡查,一时又惊又喜几乎乱了手脚,忙着使唤仆役打扫上房给慕容九州一行下榻,又叫厨子布宴接风。
  苏倾国一到府,就被贺兰听雪送回了客房。
  「小苏,晚饭我会叫人送你房里,今晚席上估计皇上会盘问些政事,我大概也没时间陪你吃了。吃完就早点睡,今天骑马你也该累了。」
  贺兰听雪摸着苏倾国的头发,只当看不见旁边苏矶想咬人的表情。
  「好!」苏倾国还真是没兴趣去听什么国家大事,只吵着要吃今天打到的山猪肉。
  贺兰听雪又叮嘱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他一走,屋里三人的神色即刻都凝重起来。
  「想不到,居然连皇帝也跑到边关来了。」苏倾国清越的双眉微耸又舒展,难得的正经。
  贺兰听雪、谈笑、慕容九州……一个接一个聚集在这小小的凤叶城,彷佛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新皇帝刚登基,应该镇守京城稳定大局才对。却突然跑来边关,不寻常啊!」
  他摸着自己刚有点淡淡绒毛长出的光洁下巴,努力想装出副老成的样子,引来苏璇噗哧轻笑。
  「笑什么?」他瞪苏璇。「就算没当过皇帝,皇帝戏也看得多了。我说得不对么?」
  玄天崖下有好几个村落,每逢丰收过节都会搭起戏台,请来班子唱上几天大戏。玄天崖上的弟子们也会去凑热闹看戏,算是给清静平淡近乎无味的日子加点乐子。
  「对,对,公子说什么都对!」苏璇忍笑,下一刻好奇地问苏倾国:「那新皇帝长什么模样?路上听人说好像很年轻。」八卦的天性。
  苏倾国点头,一本正经道:「嗯,确实不老,相貌也不差,当然还是没法跟我比的。」说着,竟不知不觉想起了慕容九州那张俊魅中透着冷酷意味的面容,和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如果那男人的笑容真一点,的确会更好看……
  等到昏昏欲睡,山猪肉没来,倒来了陈六合请苏倾国去大厅用膳。
  「你家侯爷不是说让房里吃饭的吗?」苏倾国从榻上坐起身,边打呵欠边让苏璇梳头。
  「小人是奉皇上之命来请公子的。」
  「哦?」难道是白天没耍够皇帝威风,想再来找茬?苏倾国耸耸肩。管它是什么,现在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跟着陈六合来到大厅,大圆台上满满一桌菜肴,苏倾国喜上眉梢——做皇帝果然舒服。在守备府住了好几天,就属这顿饭花色最多。
  慕容九州端坐主位,贺兰听雪忝陪在侧,另一边坐了战战兢兢的涂锦山。
  三个人谁也没有动筷,就看着苏倾国笑咪咪地搬过张椅子,往贺兰听雪身边一坐,伸筷就去挟菜。
  「小苏……」贺兰听雪几乎是呻-吟地轻喊。望见慕容九州面无表情,预感这餐饭恐怕有人要血溅五步。
  已经刻意安排让苏倾国在房内用餐了,就怕他和慕容九州再打照面,失了礼数被慕容九州抓住小辫子,治苏倾国个藐视之罪。可想不到慕容九州竟然心血来潮,非要召苏倾国一起来用膳。
  小苏危矣……他盯着苏倾国笨拙地用筷子叉住条**醉鸡腿,额头青筋直冒。
  苏倾国却会错了意。
  鸡腿送进贺兰听雪面前的白瓷碗。苏倾国笑道:「贺兰大哥,你是不是喜欢吃鸡腿?我让给你好了。」
  当!贺兰听雪脖子上的青筋也冒了出来。涂锦山口唇发白,只有慕容九州神色不改,慢悠悠举起茶盅喝了一口。
  「贺兰,你身边这孩子很特别。」
  贺兰听雪想笑,却只牵出个难看到极点的模样。
  苏倾国这时才记起主位上的皇帝还没动筷,当下叉起另一条鸡腿送到慕容九州碗里。「这是给你的。」
  满厅死寂。
  「大胆,竟敢对皇上无礼!」在慕容九州身后侍立的一个侍卫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呵斥。
  苏倾国莫名其妙。「这哪有无礼了?他是皇帝,我才把鸡身上最好吃的鸡腿让给他。哼,得了便宜还卖乖!」
  「小苏!」贺兰听雪简直想把苏倾国的嘴巴堵起来。
  出乎意料地,慕容九州居然没有动怒,反而一个手势阻止了身后侍卫的举动。
  望着碗里的鸡腿,再望一眼苏倾国,后者已经毫无形象地大吃起来。他突然哈哈一声笑了出来。
  惊心动魄,厅上再度陷入压抑的沉寂。只有苏倾国也跟着一笑。
  一只鸡腿,便让慕容九州笑了,这皇帝倒也知足常乐。
  ***
  「我没想到,你今晚竟然放过了那孩子。」中年男子坐得笔直,面对书案边秉烛夜读的慕容九州,不无感慨。
  慕容九州放下书卷,伸个懒腰,嘴角仍噙着从晚膳回来后就不曾消退的笑意,映着发黑如墨,神情间少了几分日间的戾气,更添俊魅。「一个孩子而已,何必认真?」
  男子面色变幻,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轻叹了口气。
  「你不相信我?」慕容九州往铺着熏香被褥的床上一坐,解开束发金箍,嘴角扬起丝讥笑。「信不信由你,这么多年来,死在我手上的少年男女少说也有百八十个,我也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我!」
  「九州师弟!」男子听不得他近乎自暴自弃的话语,握紧了拳头,眼底尽是痛楚。
  慕容九州缓缓抬起头,凝视男子扭曲面容,终是一笑:「无论如何,我还是多谢许师兄,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边。可惜,」他指了指自己心口,平静地道:「九州这里的东西,许多年前就已经找不回来了,给不了许师兄你什么。」
  「师弟你——」男子霍然站起。
  慕容九州却摇了摇手,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修长的手指轻敲床沿,脸上又恢复了算计。
  「我今晚让那孩子一起用膳,是想看看他在贺兰那小子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
  对于想踏上权力巅峰的野心家,感情绝对是一种奢侈。
  他把玩着束发金箍,轻捏再松开,金箍已碎成细小的数十截。「呵,贺兰听雪,你想跟我金盛皇朝斗,还差得远呢!」
  无情的笑容在烛焰摇曳下跳动。那许师兄静静看着面前人,黑亮双目慢慢蒙上层伤楚,慢慢走近,在慕容九州惊诧询问的眼神中单腿跪了下去。
  长着粗茧的手指轻柔地穿过慕容九州披散双肩的漆黑长发,握上慕容九州双手。
  「许师兄?」
  「你别问,听我说……」男子抓紧了与他同样蕴藏着无穷爆发力的修长手掌,语调缓慢却又清晰无比。
  「九州,我只想告诉你,不论你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也不管天下人怎么看你,我许朝夕永远都会陪着你。我会替你做任何事情,我也不要你的任何东西做回报。」
  慕容九州没有再出声。
  两个人,视线交缠。良久,还是许朝夕打破了横亘空气中的沉默。
  「夜深,皇上请早些休息,属下告退。」他利索地起身,临别为慕容九州带上了房门,完全像个恪尽职守的侍卫。
  这就走了?
  苏倾国趴在屋顶上透过瓦片缝隙正看得津津有味,主角之一突然退场,他有些泄气。
  怎么说,他也是头一回亲眼见到皇帝。还想挖点皇帝的私房料,回去跟玄天崖的徒子徒孙们炫耀一番呢!所以吃完饭哄走了贺兰听雪,就立马来屋顶找了个好位置偷窥。
  当然,他的脑海里是没有危险这两个字的。
  原来这姓许的跟皇帝是师兄弟,而且姓许的好像还很喜欢皇帝的样子。
  如果贺兰听雪知道苏倾国这个念头,一定会激动得热泪纵横,再放烟花爆竹庆祝——苏倾国在他的熏陶下,终于开始对感情变得敏锐起来了,谢天谢地!
  不过,听皇帝的口气,似乎要对贺兰听雪不利。苏倾国抚着嘴唇,瞳孔里掠过丝慑人寒芒。
  月光下,一抹冷冽刺目的光芒蓦地迎面飞刺,快如闪电。
  「什么人?」许朝夕的身影伴随森寒剑气疾扑屋顶。
  居然被发现了?这姓许的耳目够灵敏!苏倾国暗赞一声,身轻如不着风的柳絮随剑气飘起,还不忘举袖遮住了脸。
  他可不想给贺兰听雪带来麻烦。
  「哗——」墨黑的剑宛如有灵性的黑蟒撕裂夜空。苏倾国原来坐的地方屋瓦俱碎,扬起无数齑粉尘埃。
  烟雾里,苏倾国却毫发无伤,反而借着剑气飘退丈余,落在了另一幢屋顶上。
  「你究竟是谁?」从未试过出手落空,许朝夕动容,纵身追去,「敢来偷听,却不敢露面!阁下不觉得自己鬼祟么?」
  呸!竟敢骂他鬼祟!苏倾国猛然回身,一手仍遮着脸,一条血红的长鞭自袖底暴长挥出。凌空一股劲气劈上许朝夕手臂,长鞭又倏地缩了回去。
  「啊!」胳膊剧痛如割,许朝夕墨剑脱手而飞,直飞上天。
  一条白色人影刷地窜上半空,轻巧地接住了墨剑,跃落许朝夕身畔。白衣黑发,月色下显得分外潇洒。
  嗯,这皇帝真是越看越有味道了!苏倾国掠下屋顶前想。
  「我去追!」许朝夕抢过墨剑,正待展开身形,被慕容九州抬手阻止。
  「不用了。」
  「可是——」
  「你的手流血了。」握起许朝夕淌血的手臂,慕容九州突又笑了笑,说不出的狡诈好看,「况且,我也知道他是谁了。」
  如果苏倾国听到慕容九州最后这句话,多半会返回去问个清楚。不过现在他正在发愁——迷路了。苏倾国记性非常非常好,可就是不认路。
  在玄天府二十年,除了自己的卧室和练功台,其它的地方没有人指路的话,他还是经常会把自己走丢。这也就是为什么,府里的弟子时常能见到苏倾国游魂似地到处乱走。
  只是这个丢脸的原因,苏倾国是死也不肯说出来的。
  现在他已经发现自己遇上麻烦了。翻过几个屋顶再下地,他就完全没了方向感。
  刚才的打斗声早惊动了侍卫,大群人举着火把乱哄哄地涌向皇帝的住处护驾,火光照得四周通明。苏倾国只好躲在树丛后琢磨着该怎么回去。
  「苏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苏倾国正全神贯注蹲地上拿树枝画地图,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他回头。
  火光下,涂锦山笑眯着双眼向苏倾国打了个揖。身上穿着中褂,显是被吵醒了从睡梦中匆忙赶来。
  「咳,我起夜。」
  「哦,苏公子,茅房在东边。」
  记得他住的客房跟茅厕正好是反方向,那就是西边了。苏倾国得意地起身,潇洒迈开大步,「我刚去完,现在回房睡觉。」
  「苏公子——」
  「对了,涂守备,要有人问什么,你就当刚才没见过我。」
  「但是苏公子——」
  「还有什么事?」苏倾国不耐烦地转身。这老头,怎么这么啰嗦?
  涂锦山满是皱纹的脸笑了一笑,「下官想提醒公子,你的客房在西边。公子你走错方向了。」
  苏倾国僵住,然后朝着涂锦山所指的方向飞奔,虽然没使出轻功,但那速度也够惊人。
  四个字——落、荒、而、逃。
  丢脸啊!居然被这老头知道他这么大个人还会迷路。
  听到背后涂锦山发出一阵窃笑,苏倾国决定明天就叫贺兰听雪把这老头好好教训一顿,最好踢去哪个鸟不生蛋的山沟里当土地公,对着石头笑个够。
  溜回自己房内没多久,外面人声逐渐低落,众侍卫搜寻无果,也陆续散去。
  陈六合奉了贺兰听雪之命,来看苏倾国这边有否遇险,见无异状便回去复命了。
  ***
  翌日大清早,天气骤然转寒,飘起零星雪花。
  没等苏倾国去找贺兰听雪,后者已先登门造访,还带来了几件质地极上等的新衣裳,自然是锦绣堂的师傅连夜赶制出来的。
  他挑了其中一件浅蓝色的夹棉绸袍给苏倾国穿上。式样是现今最流行的敞领水袖,下摆刺绣了数朵淡雅的白梅,用略宽的银白衣带收紧腰身,身材线条毕现,修长矫健中带出几分少年的青涩柔韧,看得贺兰听雪眼更亮,苏矶脸更黑。
  苏倾国翻看着其余的新衣裳,他不懂价钱,但件件衣衫摸上去滑贴无比,做工细腻,也知道贺兰听雪破费不少,当下道了谢,让苏璇收起新衣,至于要教训涂守备之事,早抛到了脑后。
  「小苏,区区几件衣服,你不用跟我客气。」贺兰听雪含笑道,下一刻似想起了什么,摘下自己腰间佩戴的紫金坠子替苏倾国挂上。
  「来,这个送给你。」
  小小一柄如意,下面连着块圆形小金牌,牌子中间还镌刻着一朵精致的兰花。
  苏倾国皱眉。「我不喜欢穿金戴银的,俗气。」
  贺兰听雪丝毫没动气。「这个紫金如意兰,是金盛开国皇帝封爵我贺兰先祖时所赐,已传了数代人。虽不是免死金牌,也相差不远,即使皇帝要拿你开刀,看见这坠子也得卖我贺兰氏族一个面子。」
  他一笑后神色严肃了点。「小苏,你要明白,皇帝威严不容触犯,你昨天已经几次冒犯了皇上,要是再出什么乱子,我也不敢担保皇上会不会治你的罪。总之你留着这坠子,危急时候,说不定还能救你一命。」
  昨夜他思前想后,最终觉得要在短短时日内,教眼前的小家伙学会那一套套繁文缛节,不啻痴人说梦,干脆给个护身符省事。
  苏倾国心头一热。「那你没了坠子怎么办?」
  「我是贺兰侯爷,金盛太祖遗训永不削藩,就凭这身分,皇帝也不敢轻易动我。」贺兰听雪朗朗笑,意气飞扬,别有番风云气势。
  苏矶在旁,听了贺兰听雪这番话,知道他确实是关心府宗,对贺兰听雪的反感淡了些,对贺兰听雪还放在府宗腰上的手也就眼开眼闭。
  「那多谢贺兰大哥了。」苏倾国不再推辞,心里也暗暗有了打算,绝不让皇帝有机会加害贺兰听雪。
  贺兰听雪是他离开玄天府后,碰到的第一个对他呵护备至的人,他护定了。
  仆役送了早点上来,贺兰听雪陪苏倾国吃了几块糕点,起身告辞。
  「我得去皇上那边请安,昨晚闹了刺客,我今天要带人去四城门巡视,晚上才能回来。小苏,你没什么事就待屋里别出去,免得惹麻烦,知道吗?」
  原来这么容易就成刺客了!苏倾国嘴里还咬着糕,含含糊糊点头。
  贺兰听雪瞧着他,越发喜爱,真想再聊上半天,但昨晚皇帝刚到守备府便有刺客来探,他说什么也要装装样子,领兵在城中搜捕一番好向皇帝交代。当下又嘱咐苏矶和苏璇好生照看,出了屋,留下苏倾国继续与早点奋战。
  边城的雪越下越大,贺兰听雪走后没多久,零星雪花已变成鹅毛飘絮,被风刮着呼呼作响。
  守备府里不久便覆上层厚厚积雪,直到午后才停。不多时,竟出了太阳。
  苏倾国逗小兔子玩了半天,早腻了,突发奇想。「苏璇,我们去打雪仗。」
  「我不去。」看见小府宗摩拳擦掌一脸兴奋,苏璇猛摇头。
  她可记得清楚,苏倾国幼时一玩起雪仗来,玄天府弟子无不大难临头,上至树顶的松鼠,下至老府宗,全都被他用雪球砸得一塌糊涂。
  「我也不去。」苏矶回想起以前被苏倾国一桶雪水从头浇落的恐怖经历,眼角抽搐。
  苏倾国气闷,「那我自己玩去。」
  一个人来到守备府后院的大空地,这里本是个花园,冬季里群芳凋谢,几株大树掉光了树叶,光秃秃的树干挺立刺骨寒风中。白雪半寸,在脚下吱咯轻响。
  他蹲下身堆着雪人,片刻,一个臃肿雪人已稍具雏形。
  正玩得不亦乐乎,极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苏倾国不动声色。
  脚步声的主人停在他身后几步之遥,就不再上前。
  苏倾国等了好一阵,都听不到那人说话,忍不住回过头,瞪着那个一身白衣,似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男人。「喂,你看什么?」
  瞪大的眼睛,明澈如两泓清泉……慕容九州深沉地凝望了很久,才淡淡道:「没什么。」
  那还盯着他看那么久干什么?苏倾国觉得这皇帝多半脑子有病,做个鬼脸,回头继续堆雪人。
  慕容九州又看了苏倾国一阵,突然问:「你不怕朕?」
  「为什么要怕你?」苏倾国奇怪地停下手,站起身仔细端详起慕容九州。慕容九州背负着手,竟也任由苏倾国的视线到处乱瞄。
  将慕容九州从头到脚认认真真地看了个够,苏倾国才呼出口长气,笑道:「你是长得比我以前见过的人都要好看,可你也没有多出个眼睛、鼻子什么的,又不是妖怪,我为什么要怕你?」
  他笑得一脸轻松,根本就没在意身前的男人是手握天下人生死的九五之尊。
  慕容九州脸色阴晴变幻,终是低笑:「贺兰那小子,倒是捡到宝了。」
  「什么宝?」苏倾国不懂他笑什么。
  慕容九州唇角噙笑,莫测高深,慢慢走到苏倾国面前,凝视不语。
  苏倾国被他看得有些发毛,睁大眼睛回瞪过去。「看什么?」
  「哈哈哈……」慕容九州大笑,凑在苏倾国耳边低声道:「下次记得来朕屋顶偷看时,要换上夜行衣,别再穿着跟白天一样的衣服。」
  苏倾国立时僵住。
  半天终于明白过来,他昨晚吃完饭,没换衣服就跑去慕容九州的屋顶了。枉他还自以为聪明地拿袖子遮住了脸,人家看到他的衣服,想一想就知道他是谁了。
  吐血!这次下山,他这府宗真够丢脸的,幸亏没带上仇若痕和楚信,不然两个师侄一定会笑破肚皮。
  顶着满面黑云,苏倾国再次落荒而逃。
  慕容九州朝着苏倾国背影消失的方向,又笑了一轮方转过身,面对不知何时悄然走近的许朝夕。
  「九州……」许朝夕看着慕容九州面上微笑,有些微恍惚。「你很多年都没这么笑过了。」
  「你不觉得那孩子确实很有趣么?」慕容九州眼里掠过丝自己都未觉察的温柔,轻声问许朝夕:「许师兄,你有没有发现,他的眼睛很像她……都那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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