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以后,新进来的这批孩子过了最初的磨合阶段,可以开始和我们一起上前辈们的实验课和理论讲座,这同时也意味我和南昕长久以来单调乏味的一对一搭档关系,终于可以因为新鲜血液的加入,而排出一点新的组合。
“不公平不公平!”我躺在南昕的床上打滚,看着他给桌上的笔记型电脑换新桌面。
“笨蛋,别叫唤了!”亮晶晶的电脑显示器闪了闪,桌面已经从萧宁还未进入基地前傻乎乎的青涩小模样,变成了南昕和他在实验室门口,互相搂着肩膀笑嘻嘻的亲密合影。
我申吟一声,半个身子搭在了床沿边——南昕这个死人怎么存了人家这么多照片?按基地历来的惯例,搭档之间的选择向来都是自愿性的双向选择。
而这种情况在今年的生化组,可以直接演变为我和南昕之间的竞争。
从成绩、经验和课题方面来看,我和南昕在同组的同辈成员里都占有绝对优势(当然还有赏心悦目的外貌作为赠品),大多数小孩都在申请表里把我和南昕作为了搭档的首选。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里面,真正能帮上手的孩子并没有几个,具体化一下范围,差不多也就是何也和萧宁。
可是,这两头平时很明显都是跟南昕比较亲近些。
想着他们最后都追随了南昕而去,在实验室里三个人强强联手有说有笑还成果不断,然后我一个人一边忙着干那些痛苦不堪的活,一边还要强作和蔼地去栽培身边错误频频的小鬼,立刻一片心寒。
“南昕,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从床上翻到地毯上,再翻到他脚边拽他的裤脚,“何也和萧宁你不能都要去,多少留一个给我帮忙!”
“问题的关键好像不在我这里吧!”他终于舍得把眼睛从电脑萤幕上扭回来,很无奈地朝我耸了耸肩,“既然我们都是填了他们的名字交上去,那按照以前的经验,应该还是他们来掌握最终选择权的……”
“我就知道,南昕你这个奸诈的家伙,怪不得你平时和他们那么好……你原来早就知道!”我坐了起来,咬牙切齿。
“咦?难道你不知道吗?”他作大惊失色状,然后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笨蛋,正常情况的话我们应该会是一人带一个啊!你瞎担心什么。”
“才不会!”我实在是很懊恼,平时怎么就不想到要和那两头培养一下感情。
“萧宁就不用说了,天天和你泡在一起,混到这么熟了,愿意和你分开才怪。至于何也那只小乌龟,他老在实验室里缠着你问问题……”
“那怎么了?他不也经常问你?”南昕笑嘻嘻,“我觉得你们感情不错啊!”
“不错才怪!”我咬牙,“我多少大他两岁,他……他怎么能老叫我笨蛋……”
“笨蛋……”门口立刻开始配合。
看看,话都没说完,马上就应验了。
我很怨恨地瞪眼,南昕整理了一下仪容起身开门。
“何也,进来坐!”
“南昕学长……不了!”他探头朝房间里看了看,很犹豫的样子,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怪兽酷斯拉。
不至于吧……虽然我从床到地毯翻滚的这几圈,是粘了不少毛茸茸的东西在身上,头发也比较蓬乱,但那张脸多少也还是能撑场面的啊。
“干嘛?”我对强迫他对我尊称也已经绝望了。
“阮裴前辈下午的讲座,是和你最近的实验课题有关的内容,他让我通知你准备一下,如果可以,希望能做现场演示。”
“哦……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那我先回去了。下午见!”他又偷偷摸摸地朝我扫了一眼,然后朝南昕很礼貌地点头告辞。
“你也看到了,南昕!”门刚关上,我就开始大叫,顺手开始恶狠狠扯南昕华丽地毯上的小茸毛,“他这个态度我们怎么合作啊?我不管!你把萧宁借我,何也听你的话,你去带他!”
很奇迹地,这次居然没有听到他立刻说NO的声音。
咦?难道南昕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问题开始有转机?我很期待地抬头看他——这个死人,怎么抖着肩膀笑成那样。
“何也那个态度……也还好……大概、大概是被吓住了……”
“啊?”我不解。
南昕抽搐了很久,终于平静下来了。
我和他对视,等他给我揭谜底。
“席靳,我的衣服该洗了……”
“哦……啊?”怎么笑到终场居然是这么一句?
“袜子什么的,也要洗一洗……”
“哦。”
我依旧没有自觉。
“所以,你头上顶着的那只,能不能先给我……”南昕说得非常小心翼翼,然后我的脸色从白转红再转青。
这个混蛋,为什么要把袜子乱扔在床上?还有沈亮,一直极力推荐那种外翻的蓬蓬头最适合我,害得我不得不打上粘粘的发雕来维持这种造型。
现在好了,随便在南昕床上滚一下,就沾上这种该死的东西!我果然是个笨蛋……想着何也一定会对我这个形象印象深刻好长一段时间,我就郁闷至极。
看来天不随人愿,他只要随便估量一下,就一定还是会选择跟着形象良好又态度温和的南昕。
***
下午的讲座开始前,我一直闷闷不乐地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前面的何也拿着满页的方程式对着南昕求教。
真不知道他对生化怎么那么大的兴趣,问的很多东西经常有很多大大出乎我和南昕意料。
看着他薄薄的肩胛骨随着呼吸略有起伏,我开始有点发怔。
到基地这么长的时间了,别的孩子都忙着交朋友、熟悉周围的环境或者和前辈讨教经验……他竟是除了实验,什么都不关心。
哦,漏说了一样,他关心的还有他那条狗。
差不多大的孩子对他都有些敬畏,大家都知道生化组的何也才进基地三个月,就有令人信服的表现,但却并不易亲近。
应该说他那样的努力和锋芒毕露的样子,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让人害怕的。
“喂,笨蛋,你的演示实验做好准备了吗?”他忽然扭头问我。
脸真瘦,再配上那么倔强的唇型,实在是没有讨人喜欢的温顺。
我草草地“嗯”了一声。
“席靳,加油!”萧宁也把头转过来,朝我摇摇手,眯着眼睛笑。
这小子,跟南昕待久了,也开始学会习惯性地无处不放电。
我点了点头,朝着南昕一瞪,伸手指了指最前方,示意他们阮裴前辈已经到了。
阮裴前辈是个很严肃的人,我几乎没怎么看过他笑。
如果他喜欢笑,基地那些冠以花花草草名字的头衔,又怎么会落到南昕、沈亮和我身上?关于这一点,是我和南昕在去年上他第一节课的时候,就明确意识到的。
要南昕对他那张脸示弱还真不是件容易事,比如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就经常错过吃饭时间,原因是做照镜子和方程式配平这两件事太废寝忘食,也比如他经常对我的长相能和他相提并论,表示一定程度上的唾弃和嗤之以鼻。
但在阮裴前辈面前,他还是很谦虚的。
当然,这种谦虚不仅是因为长相,毕竟南昕不是会为了个花瓶就低头的人,他除了脸,还有很多地方值得骄傲。
但是阮裴前辈让南昕所有的骄傲都很快折服,而且速度之快,仅仅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以后的两个小时——他给我们上完了第一节生化实验课。
认为生化只是我们这种天才手中的拼图玩具的南昕,立刻变成了努力上进、孜孜不倦的人。
当然,同时发生这种变化的还有我。
其实阮裴只比我们早三年进入基地,现在去档案馆,还能看到他四年前刚进来时笑得很稚气的照片。
虽然年纪上大得并不多,但是距离感却是硬生生的,远不像我们和比自己小的孩子们之间那样活泼随意。
或者真正的天才都对自己领域的东西有多于常人的专注,所以才对以外的事物异常冷漠。
我边想,边悄悄瞟了一眼前排的何也。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非常认真地在听阮裴前辈的讲话——关于如何改变生物体神经对外界刺激反应的课题。
耳边是阮裴前辈一如既往平静而严谨的语调,我眯起眼睛四下张望,最后决定数那只小乌龟后脑勺上翘起来的头发来让自己走神。
不是我不给新来的这群小孩做好榜样,其实这个课题在我看来,是非常有趣的。
问题是当理论的研究告一段落,开始用具体的实验来证明那些繁复的结论和方程式时,我就发现一切没那么美好了。
幻灯片上是一张张被用来实验的动物们,被疼痛折磨得表情扭曲的图,阮裴前辈开始一张一张地分析每个方程式的具体反应。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声音到这种时候,还能保持那么高清晰度的镇定。
“席靳!”正数到一百四十六根的时候,小乌龟的头居然扭了过来,我一惊,听到阮裴前辈在叫自己的名字。
“关于这种药剂的反应方程式和主要成分,我已经做了介绍,你现在上来给大家做一下配置演示吧!”我暗中干咳了一声,慢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下面很多新来的孩子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一个个很兴奋的样子。
传闻听了这么久,他们终于等到一个具体的机会,来直接感知被生化组当宝贝宠着的席靳天才般的实力,到底是怎样的。
“小靳做实验从来都干净俐落,很少有失败,这种药剂的配置过程很复杂,所以整个操作会很精采,好好看着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上台的过程,居然能听到南昕在给身边的萧宁说我的好话,真难得!我讪笑。
脸上一阵发烫,何也的眼光也追着射了过来,直到上台都还能感觉脊背的地方热热的。
这个死小鬼,眼神怎么像有刺,真讨厌!
“好,现在就开始吧!”我把袖子挽了起来,甩了甩额前的头发,作完风度翩翩状,然后开始取试管。
虽然刚才说了什么没怎么具体听,但这段时间的实验课题和这个有关,看一看幻灯片上的方程式就应该难不倒我。
“席靳,药剂配完以后,再测试一下具体反应……”阮裴前辈站在我身边,打断了我,朝实验桌下面扬了扬下巴。
我有点好奇地埋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而已,但我想我的眼睛应该没有花。
拿试管的手抖了一下,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有问题吗?”
“这个……”我哼了哼,避开阮裴前辈的注视,把眼睛朝下瞟。
何也抬着头,正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我向来都知道他有非常强烈的存在感,即使坐在一群人当中,还是能让人第一眼就找到。
但是,他现在那么突兀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全神贯注的样子,还是让我忽然萌生出某种从未有过的念头。
我想起他在第一次放下自尊,大半夜地跑到我的房前替他那只狗要吃的;想起他在楼道里面吸着鼻涕,像小动物一样地觅食;想着他抱着小兰瞪着眼睛朝我发狠……小小的何也,激烈的感情都一层一层包裹好,然后骄傲地放在心底,所以即使再倔强,也应该是非常害怕孤独的。
“席靳,你可以开始了。”
阮裴前辈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到第一排的地方坐了下来,朝我点点头。
我把目光从何也的脸上慢慢收了回来,我知道,他对我突如其来的呆滞状有些疑惑。
慢慢吞吞地朝试管里装了几种药粉,然后心不在焉地送到了加热器上。
下面开始一片“嗡嗡”的议论声,有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试管没有预热就开始高温处理,是非常危险的实验行为,普通人上第一节化学课就应该知道的常识。
“对、对不起!”我吐了吐舌头,慌慌张张地就想用手把试管抓回来。
“好烫!”忘记使用试管夹,捏着已经加温的试管手指立刻就红了,我龇牙咧嘴地一蹦老远,“呼哧呼哧”拼命吹气。
下面的议论声更大了。
“席靳?”南昕叫了我一下,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我。
“对不起,阮裴前辈,我对这个没什么把握,所以很紧张……”我朝前面鞠了鞠躬。
“席靳……”不知道是不是表演太过夸张而显得拙劣,他看了我几秒钟,像是在判断这个句子的真伪,半天才把声音提高了一点,“继续做下去……”我在他忽然锐利起来的视线里,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只得重新走了回去。
温度一直在升高的药水开始变成洋红色,一点点剧烈地沸腾起来。
我手握着试管夹,还在加热器上来回晃动。
“南昕,看这个样子应该差不多好了吧,再继续加热恐怕……”好像是萧宁在很小声地和南昕说话,隔得不算近,我居然还是听见了。
没听到有回答声,南昕看我的精采表演看到现在,大概已经彻底傻了。
他刚才真不该把我宣传得那么好,现在简直就是华丽地抽了自己一记大嘴巴。
继续晃,继续晃……我在心里默数:“五,四,三,二,一……”“啪”的一声!试管炸裂,红色的液体飞溅出来,血一样,四下都是。
还好我准备及时,在满屋的惊呼声中,我已经飞快地用手挡住了那张用来撑门面的脸。
手臂上还是被碎玻璃和滚烫的液体溅上不少,热辣辣地疼。
下面短暂地一阵骚乱,然后是吓死人的静默。
这丑出的还真够大。
如果可以,我真想一直用袖子挡着脸,免得面对那一道又一道探究的目光。
可惜这个机会很渺茫。
“抱歉……”还有阮裴前辈在前面,我总要意思一下,“我没想到……”
“席靳!”他简短地打断了我,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却让我猛地一凛。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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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染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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