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花开 第六章

  病房里光线很好,向阳的病床上,一名男子正毫无生气地躺卧着。房间里,医学仪表的声响轻微地响着。
  林雨明缓缓地挣脱了程旭的手,一步步走了过去——想起程旭方才的话:手术失败,他活不了几天了,觉察到父亲那比以往更甚的虚弱,他的心猛然绞紧了。
  那是他的父亲,骨肉相连、血脉相承的亲人……自从小时候父母离异,远嫁异国的妈妈便已成了一个模糊陌生的影象。所有的关怀呵护,宠爱怜惜,都是病床上那个原本健康的父亲给予的。
  ——纵然他有千般不是,自己也是完全不能恨得起他来吧?……他模糊地想——甚至到了今天,他都会觉得五年前自己和阿旭撞见的悲惨一幕只是个不真实的噩梦。
  听见大力的踢门声,床上的人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爸!……”林雨明的嗓音埂住了,急急上前,轻轻握住了父亲露在床单外的手。
  那手,上面有几个青色的小小针眼,显是点滴打得太多。
  “对不起,这些天我没能陪爸一起动手术,我……”
  林怀谨的眼中有些潮湿:“别难过……爸爸没事,你的朋友照顾得很好。”他的声音疑惑起来:“雨明,你的声音——怎么哑得这样厉害?”
  林雨明的身子颤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
  “哼!那是因为他昨晚……”程旭终于忍不住冷哼:那是因为他昨夜在我床上拼命求饶,喊哑的!……这句想了半天的恶毒的话正要出口,林雨明已有预感般的飞快转过头,惊恐不定地盯住了他。
  “他昨晚听说了你的病情,哭哑的……”他舌头忽然打了个结,无力地吐出了一句。刚说完便狠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程旭,你这个没用的混蛋!!
  林雨明紧绷的脊梁放松了,望向他的眼光竟有一丝明显的感激。他也许不会真的那么残忍吧?……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点微如晨曦的亮光。
  林怀谨看着程旭,神色说不出的复杂,几年不见,英俊如昨,可眉宇间多了些冷傲,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了。
  半响,他艰难地开口:“程旭,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不好。你告诉我,一个忽然间死了母亲却又没法报仇的人,活得怎么会好?!”程旭的声音陡然变得怨恨而凶狠。
  林怀谨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程旭,要恨就恨我……不要迁怒雨明。”他涩然道,“我知道你心里苦,恨不能杀了我。可雨明和你从小就象亲兄弟一样,出了那事,他心里一直难受……”
  “呸!……不要在我面前演父慈子孝的戏码!”他的怒火猛升起来:这算什么?猛然扑过去,他一把揪住林怀谨的衣服,便想一拳打上他的脸,这一幕——已在他脑海中欲演过几千遍。
  近距离地看着那人,他却忽然惊觉一件事:眼前这个病恹恹的男人……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了。从十多岁跟着帮佣的母亲住进他们林家时,他眼中的这个人一直是干练而温和、有内涵和鲜明魅力的。
  一刹那,刻意埋藏数年的记忆尽数涌了上来:这个男人对他们母子一直以来的照顾,对自己几乎和林雨明不相上下的呵护……他举起的手竟再打不下去。
  “不要!——”林雨明惊慌地挡住了他的手,泪已流下:“阿旭,求你!……你要怎样,对着我来!”
  “……你滚开,我说过不会杀一个要死的人。”程旭颓然道,忽然又恨了起来:难道就这样算了?母亲呢?他那从小相依为命、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的母亲的死,难道便这样算了么?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母亲那温柔的笑脸,殷殷的叮嘱,还有关爱的注视……现在通通不再复见,只为了这个男人的一次无耻行径!……
  “听着——我不会向你动手,因为你还有儿子。我要报复的话,大可以报复在他身上。”他冰冷地说,成功地看到林怀谨的眼中有了惊悸,心中的快意忽然让他想仰天大笑。
  “程旭,你……”林怀谨的声音急促:“雨明这孩子是无辜的,你想怎样?”
  “不是‘想’怎样,而是‘已经’怎样了。”他一把拉过林雨明,狠心的刻意握紧了他腕上的伤口,令他因忽然忍痛煞白了脸色。这一用力,他自己的胸口伤处也狂痛起来。
  林怀谨惊疑地看着林雨明那苍白得脸色和快要晕倒的神情,心中的猜疑更甚:程旭这孩子自小便性子偏激傲气,狠劲上来,难保会不念旧情,对雨明那善良孩子作什么!
  他的汗流了出来,“程旭,你不能伤害他……更不要逼我。”
  “逼你?——逼你什么?”程旭冷笑。
  “叫你来,是因为我猜到你出现了……”林怀谨低声道,声音忽然变得坚定,仿佛做了什么决定:“有些话,我必须告诉你。”
  “道歉?还是忏悔?”程旭的声音充满莫大的讥嘲。
  “我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道歉?”林怀谨静静地道。
  程旭死死盯住了他,忽然想手中为什么没有一把刀——好直接捅死眼前这个人。
  “我没做错任何事。”他再次强调:“一直以来,我都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我和你母亲相爱这回事。出事后,你很快就消失了,我更是无从说起。
  “我和你母亲一个离异,一个丧夫,相爱原本就是一件平常的事。可你母亲一直有心结,总认为她身份低微,配不上我……所以,纵然我屡次求婚,她却始终不允,甚至不让我公开我们的关系。直到出事前几个月……她才终于应允我——等你大学毕业后就结婚。
  “如果不是那天你和雨明忽然取消郊游,回家撞见我们……而你又不分青红皂白拿了刀要杀我,你母亲绝不会为了阻拦你而摔下楼。”
  林怀谨的声音痛苦而低沉,却毫不停顿:“我怕你知道后会内疚,便一直隐忍不说,可现在你既然要报复雨明,我便不能再忍——总不能莫名其妙地让他来背这莫须有的罪。”
  程旭怔怔听着,半天不动……
  忽然,他猛地咆哮起来:“你胡说八道!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要信!……对了……”
  他象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地叫道:“那天我明明看到我妈她神色痛苦,听见她在叫不要不要!……你!”他的嘴唇气得直哆嗦,胸口象是又被人踢了一脚:“你居然敢编出这么一套谎话来推搪!我倒忘了,你们林家人都是撒谎专家!”
  “程旭……你今年25岁,对不对?”林怀谨忽然问,神情难堪。
  “怎样?”程旭转不过弯来。
  “那么,也该和一些女人有过那方面的经验了。”林怀谨吸了一口气,尖锐地开口问道:“那些经验中,有没有女人和你亲热时,嘴里也会叫不要的?……”
  程旭张口结舌,涨红了脸,额头上的冷汗忽然冒了出来。
  “你再告诉我,那时候,那些女人脸上的神情到底该叫痛苦呢?……还是欢愉?……”林怀谨继续着他的尖锐提问。——不这样,怎么能让他明白?!
  “不,我不管!”程旭只觉得气血上涌,似乎堵在胸口的那股甜腥又要再度翻滚而上,逼得他莫明地狂燥。
  不是的,这必定是那人为了脱罪而编造的弥天大谎,反正他吃定了死无对证——对,就是这样的!
  “林怀谨,你卑鄙无耻——你怕我对付你儿子,所以不惜把那过错推到我头上……我不信你,我绝不信!”他全身发抖,愤怒和不知源自何处的恐惧压得他口不择言:“你再敢胡说八道颠倒是非,我便当场扒光你儿子的衣服,把你对我母亲做的一切在他身上再做一遍!……”
  林怀谨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在说什么?……什么叫“再”做一遍?!
  冰冷刺骨的感觉袭上了他的心,他死死盯住了林雨明:“雨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林雨明的脸色已经惨白得象那病床上的雪白床单,身体摇摇晃晃的。
  程旭,你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他望着程旭,目光里的绝望从没如此的深重。除了绝望,再没其他的内容。
  忽然地,他古怪地笑了,声音轻地象昵喃,完全不知道他自己说的是什么:“程旭,看来你昨晚没上我是对的……瞧,我的体力保持得很好——就算你现在要上我,我大约也昏倒不了。”
  “程旭……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林怀谨激烈地喘息起来,程旭和林雨明的对白是如此露骨,让他想都没想过的事实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他怎么可以?!……
  哆嗦着双手,他从枕下摸出两本厚厚的蓝缎面日记本,用尽全身的力气劈头盖脸向程旭砸去:“幸好你母亲生前有写日记的习惯……我的话是真是假,一个字一个字地去看!到底是你情我愿还是我强逼她,你自己去找答案!……”
  他的声音象是负伤的野兽,凄厉而无望:“是不是你母亲的笔迹,你自然清楚……我只希望你看完之后,一点也不会后悔!……我只希望,你母亲在天上不会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而死不暝目!……”
  程旭接住那两本日记——完完全全地傻住了……
  胸口原本不在注意范围之内的疼痛猛地剧烈起来,痛得他无法自持。
  慢慢地,双腿一软,他跪到了地上。
  病房里忽然地安静下来,只剩林怀谨控制不住的喘气急促地轻响。
  林雨明怔怔地盯着程旭怀中那两本蓝色的本子,脑中的一团空白终于有了点内容:那么,父亲的话不是无凭无据的捏造了,是真的……
  这一刻,他竟然有些感谢上苍。
  一步步地挪到程旭面前,对着他忽然迷惘如孩童般的眼神,他居高临下地久久望着他,觉察到他微微的瑟缩,林雨明的唇边浮起一个惨然而骄傲的微笑……
  “程旭,从现在开始……换你欠我了。”他轻轻道。
  打开门锁,他脚步飘浮,走到门外的李剑浩面前。
  “李剑浩,送我走……”他低语。硬撑到现在,他的体力已到极限。
  再下去,他必然会昏倒在医院——不能再让父亲受刺激了……他想。
  “好!可是——” 李剑浩疑虑地看向房间里的程旭,“他会不会对伯父不利?”
  “不会,他再不会了……”林雨明喃喃道。
  ***
  肖飞望着他们消失在电梯中,迟疑着,走进了病房。
  “阿旭……你还好吗?”他问,吃惊地发现程旭满眼的惊惶与迷惘……是什么样的打击,会让一向强势的他会这样?
  “肖飞……我们回去。”程旭紧紧抱住那两个本子,涩然发话。想起身,却站不起来。
  “我们先去处理你的伤——”肖飞急忙用力架住他,小心着不碰他的前胸。
  “不要。”他固执地坚决摇头:“你说……李剑浩为什么没打死我呢?……”
  …………
  坐上了车,肖飞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医生的电话:“陈医生?……对,请立刻过来!……外伤,可能是肋骨断裂。”
  刚放下电话,手机又响了,细看号码,居然又是李剑浩!……他莫名地烦躁起来:方才打得不够,现在又想用电话接着骂?!……
  气恼地按下关机键,他担忧地看向身边程旭的脸色:光是外伤,怕是不会让他这般神情委顿吧?
  ***
  李剑浩疯狂地一遍遍拨打着肖飞的号码,却总是关机。他只觉得自己快疯了:他们到底想怎样呢?刚才在病房里又发生了什么?!……刚出医院大门,几个身穿一色黑衣的陌生大汉就冲了出来,把他打倒在地上,然后把林雨明强拉上了一辆小货车。
  冲回医院,程旭肖飞一帮人,连同那几个保镖全都人去楼空。
  想着林雨明那浑身的伤,方才额头上的让人惊悸的高温,还有被强行拉走时半昏迷的状态,他的眼泪终于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为什么刚才自己没踢死那个人渣?……被程旭那么三番两次的折腾,林雨明真的会死的!……
  ***
  从昏沉的半睡半醒中恢复了些的时候,林雨明几乎想不起来身在何方。
  ——动了动身子,昏昏地觉出双手是被捆绑在身后的,不仅如此,眼上有两寸宽的黑布蒙着,口中也有一团软布似的东西堵住了,令他一阵阵地想呕吐。
  觉察到他微弱的有气无力的挣扎,身边有几个人的哄笑发了出来。有人重重地踢了他一脚:“别急,呆回儿老大来了再好好招呼你!”
  老大?……他脑海中闪过临来前自己那句“你最后好直接拿绳子来捆我回去”,无暇去想程旭为什么还会对他做这些,禁不住一阵气苦。
  一阵突如其来的甜腥泛上来,涌到喉间被口中的布阻住去路,尽数被那布团吸了进去。
  “老大来了!”身边悉悉索索的,有脚步声来到近前。
  “就是这小子?”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在眼前响起,林雨明眼上的眼罩被揭开了,口里的东西也同时被取了出来。
  他茫然地望向眼前的一切:四周是开阔的一处场地,象是一间仓库。面前五六个男人在面前立着,为首的那名四五十岁的精壮男人,是完全陌生的。
  “对啊老大,长得的确不错吧?难怪程旭那家伙肯花200万要了他——听说那天晚上,这可是条大新闻!”那男人身边一个瘦矮的小个子脸上一片淫笑。
  不是阿旭绑他来的——他的脑海里忽然明白了,长长地在心里舒了口气,他觉得胸中的烦恶之气忽然消失了。
  雷风洋审视着他的脸: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罢了,有一张清秀绝美的脸,却是太显虚弱,不知道怎么就让程旭看上了?原来可从没听说过洪帮老大喜欢搞男人的。
  他没有忽视林雨明看到他后那忽然放松的表情,开始觉得奇怪,这男孩似乎没有害怕的意思!
  “不愧是洪帮老大看上的人——有点临危不惧的胆识!”他冷笑着,忽然抬手扇了林雨明一个耳光。
  不知所谓地被那人打了一下,林雨明竟然有点想苦笑:真的不太疼呢——看来这些天自己忍受疼痛和屈辱的能力已经被那个人训练地强韧起来……
  只是,不知道眼前的这帮人为什么要抓自己来?
  “弄清楚没?”雷风洋皱眉问向身边那个小个子:“这个饵管不管用?要是程旭不肯为了这小子亲自赶来,这辛苦布置的局可就没用了。”
  “应该没错——听洪帮里都传说,程旭花大价钱买了他以后,几乎天天把他关在卧室里没日没夜的上他,要不是被迷的晕头转向,也不会连着好些天对帮里的事务不闻不问的。”另一个胖些的手下补充着,望向林雨明的眼光里竟有一分垂涎的色情之意,让他猛得一凛。
  “好!那就试试——”雷风洋沉吟着,老是被动挨打也不是长久之计,洪帮近来的势力扩充已严重危及他们东兴的利益,想起上次在谈判桌上吃的瘪,他恨恨地咬牙;“把帮里的重火力都调来,等程旭一到就立刻开火——我不信他会把他帮里的弟兄全带来!”
  “那我现在通知洪帮的人——说他们老大的小奸夫在我们手上。”先前那个小矮个吃吃地笑:“就说等他们老大来重新谈判,我不信程老大会想到我们这次要一举干掉他!”
  林雨明震惊的听着他们的对话,他们是程旭的仇家,而自己却是那个诱杀他的鱼饵!……
  昏沉的感觉又快把他击倒了——不行,这会儿可不能昏……他努力地在舌尖一咬,钝钝的疼痛让他的头脑有那么一阵的清明。
  他……会来吗?
  会的,他会的……他会来。
  他觉得自己的判断可笑,可没由来的,这一刻眼前全是那夜在玉兰树下程旭眼中的柔情,这个念头便再也挥之不去。
  不行的……这样不行。他要是来了,会死。他模糊地想。
  “如果,程旭他不来呢?……”他轻轻地开口,迫使自己的眼光直对着面前的雷风洋。
  “哈哈,怕你在他眼里不算什么东西,他不会为了你来谈判是不是?”雷风洋冷笑,这小子害怕得也有道理,程旭是何等心狠手辣的角色,被个雏儿在床上迷住,可下了床就难说的很。
  “要是他连谈判都不肯来,你就一点用都没有了——我手底下一帮弟兄等着尝尝洪帮老大的床伴的滋味呢,你就等着吧……所以你最好求神拜佛盼他能来,知道不?”雷风洋恶狠狠地道,他妈的,要是程旭不来,就把这小子赏给下面的人折腾死,——老五一路上都在说这档子事。
  听到他的话,林雨明的身体颤抖起来,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惊悸,却困难的厉害。
  没时间了,他想。
  “可是,我是他的仇人,他是绝对不会为了我来这一趟的。”他艰难地说,尽力让自己颤抖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什么?你说什么?……”雷风洋困惑地盯着他掩不住瑟缩与惊恐的清澈眼睛——毕竟是个不知哪儿寻来的普通男孩子,还不知道怎么对这突然状况掩藏害怕。
  “他抓我去是为了报他家的仇,他母亲……是被我爸爸害死的——就这样。”
  看着面前那人惊讶的神色,他接着说:“他找了我们家里的人五年,前些天撞见了我,所以便抓了我去折磨。”他吸了口气,想让自己的强调平静些:“……他抓我,只是为了强暴我泄愤。”
  一帮人都有点愣,雷风洋狐疑的看看身边那个矮个子:“老五,这小子说的是真是假?听你们说来的时候他可发着烧呢,别是烧糊涂了?”
  “不知道啊,要不再叫弟兄去打听一下——要是糊里糊涂把对头的仇人抓了来,笑话可就大了。”被叫作老五的冯五尴尬地讪讪道。
  信我,一定要他们信我……林雨明混乱地想,心里象是有刀在戳,下了最后的决心。
  “不信,你们可以……”他的声音颤抖地不成调,却一字字地蹦出来,“可以看看我的身上……那是他——弄的。”
  冯五冲手下的两个人皱眉,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三下两下撕开了林雨明的上衣。
  亲眼见到那清瘦而优美身体上的累累伤痕,一帮人全瞪大了眼睛——白皙肌肤上褐色的血迹和虐痕,配上那眼中迷离羞愤的神色,竟出奇得有种情色的意味……有一两个人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自己的身体彻底暴露在一群陌生男人的眼前的羞辱,终于令林雨明再忍受不住,轻轻**了一声,昏迷了过去……
  “看来有可能是真的,先别通知洪帮的人了——传出去说我们倒帮了他们了!”雷风洋又气又羞愤:“再去查查看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手下慌忙的拿起电话,拨起号码:“老大吩咐说再去查一下!……”
  没过多久,仓库的门开了,一个年纪很轻的男孩被带了进来,看样子也就和林雨明差不多年纪。
  “老大,这个小路是原来我们帮里派去混洪帮的内应,前一阵被发现身份,才回来的——说来算他命大,只被狠揍了一顿,洪帮的人居然没作了他。”一名手下小心翼翼地汇报说,“他可能知道些东西。”
  小路看了昏迷中仍被架着的林雨明一眼,吓了一跳,只道那身上的伤都是自己人打的。
  “对,我知道他——听说他和程老大有家仇,他刚被程老大抓来的时候,程老大就找了一帮手下要轮流上他的……那天晚上,我也在。”
  “是真的?”雷风洋开始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后来呢?!”
  “后来这小子性子烈得很,一头就撞在柱子上,血流得满地,程老大才停手。再后来就没见过他了——程老大把他关了起来,天天亲自上他来着……”小路小声的回道,那天晚上的事他可是记得清楚地很。
  “他妈的!……我操!”雷风洋愤怒地叫了一声,白费心了!
  “走!把外面的火力全撤了!”他简单地发话,还留在这等听笑话?!
  “老大……这个小子既然没用了,能不能——”那冯五五急急地问。
  “随便你!玩死都行!”雷风洋恨恨道,甩手走了。
  “再叫几个弟兄来,可别说我五哥有好事不关照手下。”冯五兴奋地搓了搓手——光看着那男孩子年轻诱人的身体,就已经让他下面硬了半天了。
  “五哥,要不要拿冷水弄醒他?”
  “当然要,谁他妈的喜欢奸尸啊?”冯五不耐烦地说,看了看地上那男孩紧蹙的眉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吩咐道:“不是说这小子性子烈么?把他的嘴撑开,可别让他咬舌头什么的。”
  “放心!呆会儿还得叫他用那张嘴伺候我们哥几个呢!”一阵淫亵的哄笑响起来。
  一盆冰冷的水兜头泼下,让林雨明悠悠地醒转过来。
  无意识地动了动身子,全身湿淋淋的,眼中的惊恐在一瞬间无遮无拦地流露出来,看在四周那些人的眼中,就似一条无意中被冲上海滩的鱼,无助而脆弱……
  一眼看到身边已经脱去半条裤子的精壮男人,他只是忍不住的哆嗦,却竟然觉不出害怕来——原来刺激受的太多,人就会没感觉了么?
  ……身前两个人同时靠近来,脑后的头发被大力地抓起,手在同一刻被反剪了……
  感觉到腿在身后的强行被掰开,他的身子不可抑制地疯狂痉挛起来,绝望而木然的闭上了眼。
  ……如果一时半会儿死不掉的话,不知道在心里默念着那个人的名字,疼痛会不会少一点呢?……
  漫漫长夜来临前,这是他那时唯一能想到的念头。
  ***
  过了好几个小时以后,小路偷跑进来看到昏死在地上的那个男孩时,饶是他从小在街头厮混着长大,也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五哥和那几个心满意足的手下已经散了,只剩偌大的仓库黑漆漆的,象个坟墓。
  看着那具赤裸而毫无生机的躯体,和身上红白相间的惨状,他犹豫着:折腾成这样,应该死了吧?
  ……磨蹭了过去,伸手探探鼻息,居然还若有若无的。
  怎么办呢?想起不久前意外的被洪帮的人放过,他忽然有点怜悯起地上那个男孩子来。
  象他们这种小角色,一旦卷进两帮的恩怨中去,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上次自己拣回一条命,都不知道哪座祖坟上冒了烟。
  他想了又想,终究不敢把那男孩子弄起来。私自收留这个搞不清身份的麻烦,他可不想,再说了,要医治这么严重的伤,可得一大笔钱。
  可眼见着他好象还没死,又不忍真的彻底丢开他不管。
  犹豫再三,他脱下上衣盖住那惨不忍睹的**,打了个电话给在洪帮浑日子时玩得最好的阿留:“阿留么?有个人叫林雨明的……要是你们老大不找就算了,要是找——就说他在临海码头的四号仓库里。不过再晚就别提了,我看那人也撑不了一时半会了……”
  ***
  肖飞再开了手机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程旭的肋骨果不其然地断了一根,陈医生手法熟练地帮他固定了伤骨——还好,其他的伤还不算严重。
  只是他抱着那两本日记看了几页,便全身发抖,说是不想再看。现在,他已经在卧室里睡着了。
  在打开手机的同时,铃音就迫不及待地响了:还是那个李剑浩!
  他烦躁地按了接听:“你想怎样?……你胡说什么?我们绑架林雨明?!”
  听着电话那头的狂叫,他的头忽然“嗡”了一下……糟了,他想。
  ***
  这是肖飞第一次亲自下去找人。
  洪帮的人马几乎顷刻间全员出动,毫无头绪地快把整个城市翻了个遍,仍是没有具体的线索。
  直到终于得到手下的报告说有一个弟兄有线报,已过了两个钟头。
  坐在飞奔向那个四号码头的车里,肖飞用手机立刻通知了程旭和李剑浩。
  ——他只觉得全身有些冷,看情形是东兴帮的人干的……可为什么劫了人却不开条件?只抓了个人打一顿,不象是雷风洋的做事风格。更何况按理说,他们不该知道程旭和林雨明之间的那层厉害关系。
  想来想去的,他的心越来越乱。
  要是林雨明有个差池……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冲进仓库的时候,他一眼看见小路正往地上那人口中灌着什么,他觉得身上的血液似乎凝滞了一会:“你做什么?”
  “飞哥!……”小路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手中的矿泉水洒了一地。昨晚通知了小留,却始终不见人来,他心里一直揣揣地。总是一条人命……早上起来,他还是忍不住跑来看看那个男孩死了没。
  ——居然还有气息,只是更弱了些。见他嘴唇干的厉害,正找了点水喂他,便被肖飞冲进来打断了。
  肖飞一把推开他,向地上的人看去。地上那人的身形一看就是林雨明,可脸……却让他不敢认。眼角的青紫和侧面的高高肿起,已经让人有些辩不清模样。再望见他身上唯一一件蔽体的衣物,肖飞强抑住震惊,把正要冲过来的一众手下全喝了出去。
  轻轻揭开那具毫无生气的身体上的衣服,只瞧了一眼,他便颤抖着手又急急盖了回去……不能让阿旭和李剑浩看到他这个样子,他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他们看到会直接疯掉。
  压抑住心中的悲愤,他开始检查林雨明的伤势。刚轻轻抬起他软软的手臂,他就知道那右手小臂已然骨折……这帮狗娘养的!他一拳砸在了地上……
  ***
  救护车到的时候,程旭和李剑浩也几乎同时赶来。看着担架上那张脸,他们两都一时楞楞地不敢上前。
  “他死了?……”还是李剑浩先醒过神来,红着眼一把抓住了肖飞。
  “没有……”肖飞满手是汗,紧紧护在担架边,他现在只怕这两个人会冲上来掀开毛毯看林雨明的伤。
  几辆车跟在呜咽一路悲鸣的救护车后向医院飞驰,小路则被推上了和程旭肖飞的一辆车。
  肖飞有些奇怪——从程旭赶到直到现在,他似乎比自己猜想地要冷静地多,除了一直不太多看林雨明这点有些古怪以外,他的神色并没出现歇斯底里的悲痛来。
  顾不得多揣测,他仔细地问了小路一遍事情的具体经过。
  在听小路的回答过程中,程旭出奇地安静,只是在听小路说,林雨明是主动对那帮人说自己是他的仇人时,他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
  “既然他们觉得他不重要,又为什么往死里整人?!”肖飞恨声道,手指节握得发白。
  “本来没打算下重手的,只是想玩玩。可听说好象五哥叫他张嘴时……”小路顿了顿,抬眼第一次遇见程旭直直的眼光,没由来地一阵发毛,声音小了下去:“他不肯,还迷迷糊糊地咬了五哥一口。五哥被咬得不轻,自然恼了,一下子折断了他的手……”
  程旭闭上了眼,眉头不断地激烈跳动……半晌方睁开眼,看着小路,语气平静:“你总算给我们洪帮报了信,也算照顾了他。我得多谢你。”
  小路一怔,洪帮的老大对他说谢字,真的叫他一时间不敢回话:“哦……”
  “回头我会叫人给你十万块,算是谢金。”程旭继续道,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凛冽的光,慢慢凑近了他的脸:“可你别忘了把那几个对他下手的人的名字一个不落地说出来,少一个——我要你一只手……”
  “哦……知道。”小路心里狂跳,知道他这句话执行起来绝不会打折扣。
  “肖飞……”程旭望向他,神色古怪:“这些天我想在医院陪他——假如他不死的话。小路说的那些人,麻烦你抓来杀了,一个别放过。只是那个五哥……别忘了要活口。”
  “我知道,你放心。”肖飞简单地点头,心里也象是有把火在烤。
  “那个五哥……”程旭喃喃地重复着,望着车前的那辆救护车,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要亲手把他的四肢掰断了,再杀他。”
  ***
  急症室的门打开的时候,肖飞和李剑浩双双地抢上前去:“他怎么样?”只有程旭惊跳起来,反向后退了一步,似乎不敢上前的样子。
  “你们是他的家人?”一个为首的医生擦了擦汗,问。
  “我是……他的朋友。他家人暂时没赶到。”李剑浩的双眼全是血丝。
  “这样……要快点通知他家里人,我怕病人伤势太重有生命危险。首先是手臂骨折,全身多处殴伤,再有是高烧不退,肺部有大量出血。再者……直肠严重受伤。”他停了一下,从医以来,他尚未遇到这样暴力侵犯的医案个例。“若是感染导致严重并发症,会很危险。”
  李剑浩抱住了头,低吼了一声,眼泪终于簌簌落了下来。转身看见程旭怔怔的样子,忍不住扑了过去:“全身殴伤?还不是你!……”
  肖飞一惊,生怕他一脚过去又将程旭刚接好的肋骨又弄伤,急忙从后面猛地抱住了他,却觉得几乎制服不住他。
  “好了……”他痛苦地低声道:“发生这种事,我们也不想!”
  “不想?!”李剑浩悲愤至极,“你们知不知道,被那帮人掳走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发高烧了?这十几天,你们就一直让他这么发着烧,对不对?”
  肖飞死命拦着他,心里一阵难过,竟不知怎么再劝解。
  半天,方说了一句:“我们保证不放过一个伤他的人!”
  “不放过一个?……包括他吗?”李剑浩冷笑,用手指着程旭。
  程旭一震,终于抬头看着他,那眼光里竟有着李剑浩从没见过的伤痛:“是,不放过一个——包括我。”
  李剑浩怔住了。
  “放开我!”他忽然大吼,一眼看到病床从急症室里推了出来,急急地扑到病床边,想去握林雨明没打石膏的那只手,却也不敢,那只瘦弱的手上,正插着吊点滴的针头……
  病床从程旭身边推过的时候,他抬起了头,看向了躺在上面的那个人……
  左边没有肿起的脸颊上,浓密的睫毛下,一片阴影覆在微微下陷的眼眶上。鼻翼边,输氧管静静地服帖在人中上……只着一眼,却让他原本痛到麻木的心忽然象有千万根钢针忽然猛刺了进来。
  那是林雨明么?
  是那个十多天前初见时,那个在夜总会的迷离灯光下微笑着迎向他的那个林雨明吗?
  是那个在玉兰树下回首而笑,娇羞无限的他?……
  看着李剑浩跟着病床进了加护房,他慢慢地靠在了墙壁上。
  肖飞无言地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那手,明显地发着抖。
  “肖飞,是我杀了他……”程旭看着他,不再隐瞒满眼的泪水和浑身的战栗。“我捅了他第一刀,然后那群人才来了第二刀第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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