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气!虚刺!左挽剑花!脚踏宫位!」
晚秋,日暮,缓缓流动的江水畔边,一位青衣少年正手握枝条,以枝条代剑舞动剑花,身形随喝声不断腾跃跳动,突然腿弯一痛,被粒小石子凌空击中,摔倒在地,旁边靠树而坐的男人沉声喝道:「重练!」
不敢答话,少年忍痛站起,做了个起剑的动作,又开始从头练起,男人却不看他,而是转头凝望滔滔江水,紫眸沉入晦暗。
四儿,你究竟在哪里?
一晃三年,他找遍大江南北,却丝毫没有风四的音信,若非亲耳听皇后所说,他几乎以为那只是自己不甘心的执念。
天道已受招安,一些不服管辖的强匪悍贼也被陆续剿灭,燕奕心灰意懒,将天道交由石紫玉统领,自己整日沉迷酒中,直到后来傅千裳来找他,告诉他风四还活着,他才重新振作起来。
石剑清是石紫玉收留的孤儿,燕奕离开时,被她硬塞过来,说是随身服侍,他带着石剑清走过无数州郡府县,转眼已是三年,却始终打听不到风四的下落。
啪!脆声惊醒燕奕的思绪,转回眼神,却见石剑清用力过猛,将枝条折断了,少年惶惑的神色让他一阵心烦,骂道:「废物!」
「对不起,师父,我再练一遍。」
「回去吧。」前段时间石剑清受了风寒,他才会在附近旅店暂住,孩子身子刚好,不宜久练剑,燕奕站起身,准备回去。
「大坏蛋!」脆生生的嗓声在前方响起,一个淡黄衣衫的双髻小童从树后探出头,冲他做鬼脸,叫:「欺负人,大坏蛋!」
又是这小豆丁!燕奕凤目微眯,沉下脸来。这几天每当他在江畔教石剑清练剑,小豆丁都会跑来骂他,事不过三,他觉得有必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了。
「师父息怒,阿宝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见燕奕脸色阴沉,石剑清慌忙上前求情。
「你认识他?」
石剑清小心翼翼点头,「他就住在前面镇上,每天过来买碗糕,就认识了,他才五岁,不明白您严格的用心,才会胡乱说话……」
「大坏蛋!大坏蛋!」见石剑清帮忙,阿宝有恃无恐,脆声叫完后转身就跑,谁知脚下一轻,身子腾空而起,被燕奕提着衣领揪了起来。
冷眼打量小家伙,剑清说他五岁,鬼才相信,看他这小身板有三岁就是好的,燕奕把阿宝提到江边,喝道:「还敢不敢再骂人?」
燕奕紫眸阴狠,小孩被吓到了,眨眨大眼睛,没说话。
「道歉,放你走。」
「不道,你就是大坏蛋!」看得出孩子平时被人宠坏了,少爷性子十足,明明害怕,却偏不妥协,燕奕对小家伙倔强的性子倒有几分喜欢,揪着他衣领作势往水里掷,忽听身后有人怒喝:「住手!」
清亮冷峻的嗓音,瞬间仿似跟记忆中那个声音重叠了,燕奕心神一恍,手拿捏不住,阿宝啊的一声落下地,还好石剑清眼疾手快,上前抱住他。
燕奕回过头,但见霭霭暮色中一个颀长身影立在自己面前,一袭淡白布衫,微风拂过,将发丝轻轻卷起,发下是那张极熟悉的面容,隽美淡然,透着白玉般的质朴。
「四儿!」燕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狂跳如鼓,慌忙冲上前去。
风四根本没看他,而是快步跑去抱起阿宝问:「有没有摔伤哪里?」
「哇!」看到了救星,阿宝嘴一裂,指着燕奕大哭:「他欺负清哥哥,还欺负我,要把我丢到水里淹死,爹爹打他……」
「我没有!」燕奕反驳完才觉不对,迟疑看向大哭不止的小孩,又看看风四,孩子叫他爹,那他们……
「阿宝别哭,回头爹爹买糕给你吃。」风四把阿宝抱在怀里柔声哄着,直到孩子哭声停了,才转头看燕奕,墨瞳闪过一丝慌乱踌躇,但随即转为平淡,燕奕上前想拉他,被他撤身避开了,淡淡道:「我儿子不懂事,冒犯了你,请见谅。」
「四儿……」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跟风四重逢的场景,却怎么都想不到两人会在这种场合下相遇,那么冷漠疏离的话语,淡漠得让他心慌,三年来的相思之情在心里翻涌,却不知该说何是好,好半天才道:「终于找到你了。」
风四把目光别到一旁,避开燕奕的视线,似乎也想不出什么说辞,点点头转身就走,燕奕忙伸手拉他,抓住他手腕时,忽然想起他手上有伤,又慌忙松开。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看到阿宝趴在风四怀里,冲自己得意地做鬼脸,燕奕满心的不是滋味,涩声问:「你家就在附近?」这三年他找过很多地方,却没想到风四会住在这偏僻乡下,这次若非剑清生病,他在这里多停留了几日,只怕他们又错过去了。
方才那稍触即逝的牵手让风四心神一恍,三年未见,燕奕还是跟以前一样不修边幅,不过随意中隐透霸气,初识时的一幕清晰如昨日,燕奕淡紫双眸透过牢狱的栅栏注视他,带着野兽的噬戾和魅惑,让他沉醉……
「爹爹!」阿宝的叫声把风四从回忆中唤醒,定定神,道:「我才搬来没多久,梅儿身子不太好,乡下比较适合养病,我刚才去拿药,阿宝就跑开了,他很调皮,不过心肠很好。」
跟天下所有父母一样,说起自己的孩子,风四眼里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燕奕却听得满心苦涩,苦笑问:「梅儿?」
「就是我娘!」阿宝人小鬼大,看出燕奕顾忌自己的爹爹,开始插话。
燕奕伸过去想拉风四的手停了下来,那个娘字咬得清脆响亮,将他最后一丝希望也击散了,三年不见,风四不仅成了亲,还有了孩子,一家三口在乡下过着悠闲舒适的田园生活,可自己却一直在找他,一直都没放弃过希望……
不忍去看燕奕脸上的惊异失落,风四慌忙转身离开,「我们出来了这么久,梅儿在家一定等着急了,就此别过。」
燕奕在原地呆愣了许久,眼看风四走远,忙提气跟上,道:「我跟你一起去!」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了,怎么可以再放他离开?管他成没成家,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
风四一愣,「跟我去?」
「剑清最近生病,把盘缠都用光了,我一时联络不到天道的兄弟,现在正好遇见你,四儿,收留我们师徒吧。」也不管自己扯的谎有多烂,燕奕硬是赖了上去,阿宝立刻摇头,「不要!爹不要带大坏蛋回家!」
「那你的清哥哥就要露宿街头了。」燕奕把倒霉的徒弟踢出来当挡箭牌,阿宝信以为真,转头看风四,风四显然不愿意,皱眉道:「寒舍简陋,无法招待贵人。」
「四儿!」燕奕上前拉住他的手,小心翼翼恳求:「我不会打扰到你们,只住两天就好。」
瞳眸深幽,闪烁着不确定的慌乱和祈求,风四硬起的心有些软了,轻声道:「你还是早些上路吧,我可以给你银两……」
「住一天,一天也好。」他所求不多,哪怕让他们在一起待几个时辰也好。
「爹爹,收留清哥哥和大坏蛋吧,留宿街头很可怜的,晚上这么冷。」阿宝软语相求,风四沉吟了一下,对燕奕道:「只住一晚,明天请你离开。」
燕奕立刻点头,先住下再说,至于离开嘛,回头可以慢慢再商量。
风四的家离客栈不远,独门小院,里面有三间木屋,打扫的很洁净,却十分简陋,唯一吸引人的是墙角叠放的几幅山水字画,笔功刚韧遒劲,令房间多了份墨香雅气。
「都是我画的,生意好的时候也能卖出不少。」见燕奕凝视字画,风四解释道。
燕奕讶然看他,「你……不做捕快了?」
「手握不了剑了,不过做些轻松活倒不妨事,还好幼年曾跟先生学过一些水墨笔功,说不上高明,倒可维持家计。」
淡淡话语在燕奕听来却重逾千斤,心口一阵气滞,皇后说替风四医好了剑伤,他以为风四还会在公门做事,即使不入公门,以他的身份,皇帝也会为他妥善安排一切,可是此刻看看这房子,还有风四身上的布衫,便知他过的有多艰辛。
「四儿……」话语哽在喉中无法吐出,燕奕比任何人都知道风四有多珍惜睚葑,可是他却再无法握它,每天只靠摆摊卖画养家糊口,他的确跟以前不同了,那双曾闪动着自傲冷峻的眼眸变得圆滑淡漠,像精心雕琢过的美玉,虽华丽绚烂,却少了那份天然自成的清亮。
门帘一挑,打断燕奕的思绪,出来的是位年轻女子,看到燕奕,皱眉问风四,「你怎么带外人回家?」
燕奕想她应该就是梅儿,模样娇美,也算中上之姿,不过在燕奕眼中,只怕比母夜叉还要丑陋三分。
「是一位旧知,路上遇到了,他想借宿一夜。」风四拿着药去了厨房,梅儿也跟着进去,燕奕听她小声埋怨:「这事你应该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不知风四是怎么回答她的,两人说话声音很小,听不清楚,燕奕看着家徒四壁,心里五味杂陈,回过神,见阿宝正仰头看自己,大眼睛转啊转,不知在想什么。
晚饭很简单,口味也咸淡不均,燕奕闷头拨饭,心里正为风四叫屈,娶了个连饭都不会做的女人,就听阿宝在旁边抱怨:「爹爹,你今天菜做得好咸。」
燕奕手一抖,筷子差点儿落到地上,觉察到燕奕的惊讶,风四道:「抱歉,我不太会做菜,你们将就着吃吧。」
「不是啊,很好吃,不咸不淡,味道刚刚好。」燕奕连连称赞,四儿做的菜,就算把整罐盐放进去,他也会食之如饴。
看着燕奕大口吃菜的模样,风四有些想笑,以前他独过时都是随便凑合,后来有了阿宝,才慢慢学着做菜,其实平时没那么难吃,是今天的巧遇搅乱了他的心,才弄错了盐量。
饭后,梅儿说身子不适,先回房了,风四引燕奕去厢房,又去拿了被褥过来,问:「剑清呢?」
「可能跟小豆丁去玩了。」不敢说徒弟被自己支使回客栈取行李了,燕奕随便应道,好在风四没多问,转身整铺被褥,从后面看着他消瘦身形,燕奕再也忍不住,上前将他轻轻环拥进怀里。
感觉那冰凉身躯微微一僵,燕奕求道:「别动,让我好好感觉一下你的存在,这样就可以说服自己,我现在不是做梦,我真的找到四儿了。」
双手环搂住风四的腰,将头贴靠在他的后背,属于他的体香让自己沉醉,也让自己心痛,燕奕轻轻触摸着风四的右手,腕上留有微浅疤痕,那是自己留下的,是仇恨和报复迷住了自己的双眼,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丝。
「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想象着跟你见面后你会给我的惩罚,可始终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惩罚我,成了亲,有了孩子,用最残忍的手段把我推开,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连一条退路都不给我走?」
炽热气息从两人紧密贴靠的地方传入风四心里,感受着燕奕的心跳,浑厚热流包裹着自己,一如当日他带给自己的感觉,过去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可以忘了燕奕,现在才发现忘不了,他给自己下了世上最毒的毒药,让自己倾尽一生都无法消解……
燕奕的唇有些发颤,吻却热切而缠绵,卷缠着他的舌,吮吸着,依附着他的感官,急促喘息声从两人相接的唇间传出,一瞬间,思绪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把身子,乃至整颗心都交托出去的一刻。
「别恨我好吗?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右手,所有困苦艰辛,让我为你承担……」喃喃细语在耳边轻响,烈酒般沉醉了他的心房,让他心旌神摇。
「爹爹,娘说心口痛,让你马上过去!」脆生生的话声在屋外响起,惊醒了正自缠绵的二人,风四慌忙推开燕奕,快步出去,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已换成淡漠脸孔,道:「今晚你在这里住一夜,明日一早便赶路吧,梅儿身体不好,我不想惹她心烦。」
「四儿!」再没回应给他,风四转身离开,房门关上,毫不留情的隔在了他们之间。
「该死的小豆丁!」对那个故意搞破坏的小东西,燕奕恨不得暴扁他一顿,当然,照风四对儿子的疼爱程度,他这想法这辈子无法付诸行动,不过……相对来说,风四对妻子的态度就冷淡多了,看来他并不怎么喜欢那个女人,这就好办了,只要四儿心中有他,他就绝不会离开,死缠烂打也要留下。
所谓下雨天留客天,次日大雨倾盆,让燕奕连留下的借口都不用找了,梅儿一脸的不高兴,不过看看风四脸色,便没有多话。
燕奕的留下让午饭丰盛了不少,他一向对饭菜粗精很讲究,以前在天道饭菜不合口味时,会亲自下厨烹调,没想到当年的兴趣现在有了用武之地,心疼风四右手不灵活,哪舍得让他下厨操劳,燕奕自荐起灶做饭。
同样简单的青菜豆腐,经燕奕之手烹调便风味别具,吃完一碟菜,阿宝意犹未尽,抱住风四的腿央求:「爹爹,大坏蛋做的菜好好吃,我们把他留下当长工吧?」
这话真是深得燕奕之心,头一次发现小豆丁这么可爱,风四也笑了,摸摸儿子的头,「莫说傻话,我们家哪请得起长工?」
请得起的,让他倒贴钱也无所谓,要不是碍于梅儿在,燕奕早把心里话端出来了,紫眸扫过,正对上梅儿投来的视线,她脸绷得紧紧的,满是敌意。
大雨下午方停,一道彩虹斜挂半空,阿宝拉石剑清跑出去看彩虹,梅儿去城里看大夫,家里就剩下风四和燕奕两人,同处一室,两人都情不自禁想起昨晚一幕,燕奕没话找话说:「你很疼小豆丁。」
「是啊,阿宝从小身子就虚,我又居无定所,他从来没什么朋友,现在认识了剑清,他很开心……」
「喜欢那女人吗?」打断风四的话,燕奕问。
风四一愣,没有接话,燕奕走过去,抚开垂在他额前的一缕秀发,缓声道:「这三年来,我经常做梦梦到你,开始是梦到你一身血污的被押在刑台上,每次梦中醒来,我都想追随你一起去,可是却不敢,因为我的生命里有你的一份,我不敢轻言放弃,后来皇后告诉我你还活着,我才觉得有了希望,梦到你,也是你身穿差服,笑傲对敌的模样,可是每次当我庆幸找到了你时,却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
「我以为过去了这么久,你可能早就忘了我。」风四抬起眼帘,凝视那对紫眸,轻声说。他跟燕奕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而且性多于情,他想象燕奕这种统领天下盗匪,敢跟皇兄对峙争锋的男人,不会把小情小爱放在心上,没想到他一直在找自己,可惜他出现的太不是时候……
淡淡的吻落在唇上,打散风四的遐思,衣带已被拉开,燕奕将吻移到他胸前轻旋缠绕,跟着蹲下身,舔舐他腹下红痣,热流顿时涌向全身,风四只觉眼前一白,有短暂的失神,想推开燕奕,手指却不由自主绕上那一头青丝,剑眉微皱,抵御那份突如其来的冲击,看出了风四的兴奋和隐忍,燕奕舔吻得愈发卖力,跟着含住已半抬头的分身,吐弄起来。
「别这样……」还不习惯白天跟人亲热,风四白皙脸颊透出不自然的红晕,头别到一边,发出急促喘息,不过调情般的拒绝反而间接鼓励了燕奕,于是他把分身含的更深,粉红色的前端很快便溢出清液,在燕奕的取悦下飞快胀大,不消片刻便抽动着射进他嘴里。
燕奕皱了下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说话,咽了下去,风四脸色更红,斥道:「快吐出来!」
「四儿的东西,我怎么舍得吐?」燕奕调笑着想替风四系衣衫,被他推开了,自行系好衣带,半响,愉悦神情化为平淡,道:「今日天已晚了,你再留一晚,明日一早离开。」
燕奕神色一僵,不忍看他失望的脸庞,风四犹豫了一下,道:「你先离开,回头我去找你。」
「你在找借口哄我离开吗?」觉察出异样,燕奕微眯凤目。
「照我的话去做!」一瞬间,风四眸里闪过曾属于他的冷静精明,但锐光一闪而过,又化作平淡,缓和下语气,道:「我答应你,一定去找你!」
燕奕笑了,这才是他熟悉的风四,坚忍、硬直,原来他的锋芒并未随时光消磨,而是暂时隐藏起来了,不再多问,燕奕道:「好,我在前路等你。」
一夜无话,次日燕奕起来,收拾好行装准备上路,敲门声响起,风四抱着阿宝匆匆过来,道:「梅儿出了点儿事,我要马上赶去城里,你帮我照顾阿宝。」
燕奕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孩子已被硬塞进了他怀里,看着风四远去的背影,再看看孩子,他正瞪大漆黑双瞳看自己,一脸警觉,「大坏蛋,不许欺负阿宝!」
燕奕哼了一声,顺手把他挂在旁边墙上的挂钩上。
「放我下来,大坏蛋,哇……」挂钩勾住阿宝的衣领,离地面颇高,阿宝有些害怕,叫了两声不见燕奕回应,哇的一声哭起来。
吼声震天,燕奕被他哭得发毛,自问统领天道众匪都游刃有余,今天却败在了个小豆丁手里,忙以迅雷之势把他放到地上,央求:「小祖宗别哭了,是我的错。」
哄了好半天,阿宝总算止住了哭泣,听到外面有叫卖碗糕的声音,抽抽搭搭说:「阿宝要吃糕糕。」
只要孩子不哭,就算他想吃月亮,燕奕都会毫不犹豫地摘下来,二话没说,跑出去买糕,一种馅买了一个,分给石剑清和阿宝。
有了碗糕,阿宝很满意,坐在门槛上一边吃糕一边看石剑清练功,忽然转头看看燕奕,犹豫了一下,把其中一个碗糕递给他,「阿宝最喜欢的豆沙馅,请你吃。」
小家伙很聪明,而且不小气,对了燕奕的胃口,他笑笑,「你吃吧。」
「我发现你这人其实也不是很坏。」阿宝眨眨眼睛看他,「如果以后你不叫我小豆丁,我就不叫你大坏蛋。」
如果强盗头子不算坏蛋,那天下便没有坏蛋了,燕奕在阿宝身旁坐下,突然问:「那女人不是你娘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本能的,阿宝反问,但随即便发现自己说溜了嘴,慌忙将手里的半块碗糕塞进口中,怕他噎着,燕奕拍拍他后背,笑道:「我当然知道。」
初时乍听风四娶妻生子,他心情激荡,没有深思,但很快就发现其中有古怪,风四对梅儿看似温柔体贴,却太过守礼,阿宝也很少去缠梅儿,整天像块牛皮糖一样跟在风四身旁,更重要的是,风四没拒绝跟自己亲热,燕奕知道风四的个性,他若真有了家室,绝不会再跟自己藕断丝连,果然一试之下,阿宝泄了底。
「她是你后娘?」
「后娘?」阿宝似乎不太明白后娘的意思,想了想说:「娘是爹一个月前领回来的,让阿宝叫她娘,然后我们就搬到这里来住,爹不让阿宝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你千万不要说是阿宝说的。」
「不会。」燕奕紫眸里闪过笑意,他知道风四又在给自己惊喜了。
阿宝的兴趣转到了在院子里练功的石剑清身上,一脸艳羡地问燕奕,「我想跟清哥哥一起练功夫,你教我好不好?」
心下有了计较,燕奕反问:「为什么不让你爹教你?」
「爹爹说练功太辛苦,我身子虚,会受不了。」
那还是别练了,小豆丁是四儿的心肝宝贝,他可不敢像摔打剑清那样摔打他。
「你如果教我功夫,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喔。」见燕奕兴致缺缺,阿宝转了转眼睛说。
见孩子一脸认真,燕奕有些好笑,他统领天下匪帮,霸气自显,大家见到他或敬畏,或恭谨,即便石剑清跟他亲为师徒,也不敢有丝毫亲昵,突然遇到一个对自己毫不顾忌的小家伙,自有几分喜欢,心想不愧为四儿的孩子,单是一份胆量便是他人所不及,于是说:「那以后让剑清教你吧。」
剑清少年老成,个性朴实,阿宝跟着他学武功,他自会悉心传授,而且两个都是孩子,即便阿宝受了伤,四儿也不会迁怒剑清,燕奕转念间便给自己铺好了退路。
见燕奕允了,阿宝很开心,在心中大坏蛋也升为大大的好人了,拉他去里屋,风四平时写字作画的地方。
「在最上面。」孩子指指墙角一个简陋书架。
燕奕取下来,摊放在桌上,却是厚厚一叠字画,他一张张翻看,在看到其中一张时手突然停住了。
牢狱中,囚犯靠墙而坐,红衣紫眸,正是他跟风四初识时的画面,笔功未必精湛,却画得十分传神,把他妖异邪佞的眼神勾勒得栩栩如生。
「画的是你对吗?阿宝有一次偷翻,被爹爹骂,爹爹从来不骂阿宝,你伤了爹爹,你是大坏蛋!」
一幅幅画像随燕奕的翻动展现出来,有荒店恶战的,也有雪山并肩对敌的,其中有幅画里他的眼眸化成银色,是他跟风四在殿上对战的那幕,地上血迹飞溅,睚葑落在血上,他的银眸里满是仇恨愤怒,原来那时的他早已失去了冷静,像无情困兽,把喜欢的人逼到绝境。
原来这就是小豆丁敌视他的原因,孩子一定发现他是画中之人,才会经常盯着他看。
画有十几幅,每一幅都画的很细致,看得出风四费了不少心思,他一直以为风四是记恨自己的,现在这种顾虑已经烟消云散了,如果记恨一个人,是不可能这么用心的去为他作画,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风四作画时的神情,淡然沉静,却充满执着。
心情激荡,燕奕拿画的手微微颤抖,忽觉衣襟被拽了拽,阿宝仰头看他,「你伤了爹爹,为什么爹爹不生你的气?还让阿宝要乖乖听你的话。」
燕奕笑了,「因为你爹爹喜欢我。」
三年里心情从来没这么愉快过,好想马上见到风四,对他倾吐相思,又好想狠狠质问他,明明念着自己,为何却忍心不去相寻,思念千回百转,从午间等到傍晚,直过日暮,风四却始终不见转回,燕奕觉出不对,开始后悔早间没问他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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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捕皇差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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