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消息传出,李温恪立刻带领一群大小官员进宫,这个时候最该呆在宫里的尚书周观奕,反而领着一队人马回到宰相府。
他方进院子,采鸳马上迎了出来。
她的眼睛闪啊闪地,冲到宇文骥面前握住他的双手,禁不住兴奋地问:「事情成了,对不?」
严肃的他对着她笑道:「没错,成了。」等过那么多年,果然成事。
采鸳高兴太甚,也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合不合宜,直接奔进他怀里圈住他的腰,在他怀间又哭又笑,「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老天爷终于睁开眼睛,为咱们主持公道。」
宇文骥抿唇,虽没回抱她,却也没把她推开。是的,他们等这天,已经等得太久,她有权利放纵。
但有件事采鸳说错了,那不是老天爷有无开眼,而是有志者事竟成,可是铲除李温恪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路会更难、更辛苦,但是——衔起一抹残忍笑意。
他、不、怕!
「你拿到圣旨了吗?」采鸳离开他的胸口,抹去满面泪湿。
「拿到了,你带着圣旨去找厉叔叔,让他把相府的人聚合起来,相府里有许多人必须杀,一个都不能漏掉。」他眉心微蹙,深幽的目光闪过杀意。
「李温恪呢,万一他回来……」
「他回不来,他前脚踩进皇宫,就会被逮捕。」他终算报了父仇,他的爹娘叔伯、兄姐弟妹们,终能一路好走。
距离太远,她听不见阿观和采鸳在说些什么,只看见采鸳抱着他,状似亲密。
李若予深深地,叹气。
走到这里,她终算看清楚,她的努力无用,等待不过多此一举,从头到尾,阿观对她只是利用,并无心同她结为夫妻,他和采鸳才是真正的牛郎织女,怎么就让厉叔叔唬弄了过去?
是呀,她怎还能看不清楚?成亲多时,他从未碰过她,除了新婚夜、做戏的一吻之外。这个婚姻对采鸳不公,对她也是冤枉,两个女人的心,糟蹋在男人的前程志向上。
丰功伟业?鬼话,不过是虚荣心作祟。
她无能为力改变这一切,时至今日,她方了解,两人之间存在的不是嫌隙而是鸿沟,该让阿观写下休书,解脱采鸳也解脱彼此……阿观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他早是皇帝看中的尚书郎,再也不必倚仗爹爹的势力,只是……她能甘心吗?
可不甘心又如何?就算她有天大的能耐,他并不稀罕她的等待。
不稀罕,多么恰当的三个字。
他从来都不稀罕她。
她为他裁制的衣裳,他半件不穿;她为他准备三餐、宵夜,总是满满进屋、满满撤出;她为他练的舞曲他不屑看;她为他做的曲子,他不当知音。许是她不够聪明,但她真的想不出来,身为一个妻子,还能为丈夫做什么事?
她猜过,他想要的,也许只有与她一起在父亲面前扮演恩爱夫妻。
每每爹爹问她,「若儿,你快乐吗?」
即便酸涩梗在喉间,她还是笑出一张羞涩脸,笑着道:「爹爹,我很快乐,谢谢你让阿观参与我的生命。」
爹爹是疑心病重的人,若是演得不够真诚,他会看出破绽,因此,即便痛恨与她亲近,阿观也不得不把戏做足,他随身携带她缝制的香囊,爹爹一眼就能看出他玉佩上的结是她亲手打的,于是他告诉爹爹,「心有千千结、结漓百余年。」这句话让爹爹得意地四处传说。
那日,她留字条给他,说是为他的生辰备了一桌宴席,邀他同庆。
然而那日,她从午后等到夜深,菜换过两次,酒温过无数回……他没出现。她等到灰心、等到放弃,离开那张坐了六个时辰的雕花木椅,走进园子里。
她看见一盏茶、几碟点心,他与采鸳在园子里同庆,举杯邀明月,多美好的雅兴,她没有出面破坏气氛,静悄悄地退回房里。
可悲是吧,偏偏她还是无法放弃爱他!也是,喜欢了那么多年,怎能说不爱就不爱?
身为妻子,后头又有爹爹的势力,她可以不必这样委屈的。可她怎么舍得毁掉他,毁掉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于是她等,等他回心转意,等他发现她对他,从来都是真心实意,没有半分虚情假意。可是他那样哪是回心转意的迹象。
很快,他会给她一纸休书吧?当他不必再倚仗爹爹之后。
宇文骥把圣旨交给采鸳,回身,他发现在梅树下驻足已久的纤细身影,考虑片刻,大步走到她跟前。
她更美了,那些蛇血将她身上的寒毒祛净,长年苍白的她,变得娇艳欲滴。
但他仍然受不了她那双澄澈清透、容不下任何污秽的眼睛,肮脏的李温恪不该有这样一个干净的女儿,这份干净原该属于采鸳的,可是命运却让采鸳历尽风霜,摧折了单纯。
每次想到这个,就让他对她更形愤怒,即便理智上清楚,这一条算不到她头上。
他真心明白,她帮了大忙。
成亲后,她一如云英未嫁时,忙着施粥赈贫,忙着救助一个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她替动物疗伤、帮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养病,她成为人妻,却没有要求过半分人妻应得的待遇。
但李温恪问她,丈夫待她好不好时,她总是温婉的笑开怀,她纯真无伪的笑,说服了狡诈的李温恪,交付他更大权力,若非如此,事情不会进行得这般顺利。
叹气,他静静望着她,不语。
李若予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凝睇他深邃双眸,忖度着心底的委屈。
该把话摊开吗?告诉他——我明白你真心喜爱的女子是谁,去吧,我放手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这么做,可话到嘴边,又顿了下来,因为她很清楚,她没办法放手,而把话挑明之后,她便失去等待的资格。
「去收拾收拾吧,把你喜欢的东西整理好,会有人送你出去。」考虑再三,他决定把她留在身边。
「送我去哪里?」她不解。
「新的宰相府。」
「爹爹又要搬新家?可我听说国库空虚,连前方战士的军饷都发不出来……」
她并不赞成过度奢靡。
「你也听说?没错,的确是这样。」宇文骥讽笑。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搬新家,把银子拿到军营是用不是更好?」
哼!一个作恶多端的国之大蠹,居然有个心系百姓的女儿,算不算天大讽刺?
「你以为宰相府里住的新宰相是谁?」他目光锋利,刺得她无处躲避。从今天起,大燕国将要变天。
「你的意思是,爹爹不当宰相了?」
「没错,我便是大燕国的新宰相,宇文骥。李温恪的所有财产将要没入公库,相不相信,李家的私库可比国库要富裕的多。」
他走近凑近她,欣赏她的惊慌失措。
他怎会变成了宇文骥?他不是阿观吗?财产没入了公库,那不是……「那不是抄家?」不由自主地,她踉跄几步,避开他恶毒的眼光,直到背脊靠上梅花树干。
「没错,但你少说了两个字,正确的说法是——抄家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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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的两世妻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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