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难测的是人心,最难断的是人情,最难预知的是缘分。
多年前,在战场上因为一时感慨而摘下的一枚指环,竟然在若干年后,成为了别人的贴身之物,而这个“别人”还即将成为自己的丈夫!
这份震惊对于聂青澜来说,可不是“命中注定”四字就可以解释清楚的。
握者发簪的簪首,她的心激荡不已,她看着李承毓,许久之后才问:“你是因为这枚指环才……留意我的?”
他笑了,“你不必羞涩,“留意”一词不准确,堂堂青龙将军,有哪个血月将士不“留意”你?这不是留意,算是……一见钟情吧。
“当日我军惨败,我也奄奄一息,将死之时,你做为敌国将领却送了我这枚指环,给了我生存的希望,因此我拼死从死人堆逃出,返回故里。我本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却因为这件事转了性子,最终接下丞相这个大任。
“我一直对你说,我所做的一切是为国家和百姓,这个说词未免太过冠冕堂皇,其实有一半是为了找到你。”
他大胆地告白,对于两人来说还是第一次,聂青澜怔怔的听他讲,总觉得这一切像是在梦中,他说的应该是别人,不可能是她。
“所以……你找我回来做女皇,是为了……”
“一半为国家,一半为了我自己。”他难得的露出一分尴尬,“所以你看,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公无私,我也是有私情的。但我的心思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对你、对我,都将不利。”
心头翻搅,聂青澜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是喜是忧。两人的纠葛,起源于那么早的过去,而她,这些年来浑然不知有个人竟如此深切的关注着自己。
难怪当她送他明月剑时,他说这不是她第一次送他东西;难怪他曾说自己救过他三次;难怪他对她的阵法有着那样深入的研究;难怪他说他对她的信赖来自于过往……
和他的等待相比,她对他毫无付出,这样的感情,既不对等,也不公平。
“你不怕自己白等了这些年?”她为他心疼,“倘若我心中始终没有你……”
“我知道,即使是现在,你的心中也未必有我。”他苦笑,“但是最起码你已站在我面前。既然你决定做血月人,不管你是不是嫁我,我都可以等。”
聂青澜一时忘情,抱住他的肩膀,将头枕靠在他肩上,轻声斥责,“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若是心中没有你,就不会决定嫁你。只是你知道……我这十几年,心心念念的都是做另一人的妻,我不敢说我此刻心中已没有了那个人……但是和你在一起,我的心得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平静。承毓,我决定嫁你,便会全心全意爱护你。”
他怜惜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她的黑发。这么多年的贪恋痴想,此刻竟然能变成现实,不仅对她而言是个梦,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轻轻托起她的脸,温柔凝视着她眉间尚未抹平的轻愁,他将唇落下,不是吻在她唇上,而是吻了她的眉心。
他对她太过珍视呵护,甚至不敢侵犯她的身体。
聂青澜也没想到他会吻在那,怔忡的时候,听到他在头顶低声说——
“但愿有朝一日,你低下头的时候,心中装满的都是我。青澜,我会不会太贪心了?”
划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曾经说,希望她低下头时可以看到他。
原来,他希望当她低头审视自己的心时,心中能只有他。
过多的感动似春潮泛滥,一波一波、一浪一浪地在她胸口激荡着。难怪世人总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她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李承毓说的对,她不该只为失去的伤感,而应该抬头看看自己的手中到底握有了什么?
李承毓回京,事前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公布,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有很多人闻讯赶来探望。
聂青澜没有回皇宫,她让马车从丞相府的后门进入,然后在后院找了一个房间安顿好他。
前面的大堂挤了许多官员以及皇亲国戚,她不让李承毓出去见他们,以免打扰了他的休养。
但是管家愁眉苦脸的说:“丞相,端木侯爷和上官侯爷说一定要见您,要不他们今天就不走了。”
“有事吗?”李承毓示意铁雄帮他加一个靠垫在身后,这样他可以半坐在床榻上。
管家回禀,“前两日,端木侯爷和上官侯爷为了吏部尚书这个空缺和公冷侯爷发生争执,两位侯爷私下连手,想力推端木侯爷的侄子端木齐补这个缺,但是公冷侯爷不同意,说端木齐是个十足笨蛋,还不如被罢官的何维仁,然后两边就争执了起来。”
聂青澜看着李承毓,“他们这是来逼你表明态度。”
他点头赞同她的说法。“端木虬一直觉得六部中没有端木家的人占据显赫位置,是对他不利。上官荣年纪尚轻,也没有人可以推举,所以这个时候连手端木家壮大自己的声势,也可以理解。”他想了想,“叫他们进来吧。”
“不行!”她嗔怒,“你现在病成这个样子怎么见人?谁知道待会他们会说出多气人的话来?”
他微笑安抚她,“他们说的话再气人,我都不会生气。但是如果我今天不见他们,他们就会送我更大的麻烦,长痛不如短痛,你该知这个道理。”
聂青澜说不过他,只得咬牙站在一边守着他。
和端木虬一进门,看见两人,上官荣就怪声怪气的说:“难怪丞相不肯见人,原来是金屋藏娇啊。”
李承毓淡道:“让两位侯爷久等了。我身上有伤未愈,不便下地见礼,失礼之处,还望侯爷多担待。”
上官荣拉过一把凳子,便大刺刺地坐下。“好说,你也不必和我们客气,因为你我都不算是外人,你向来手眼通天,我们的来意想必你也知道。”
李承毓叫人备了茶端上来,喝了一口后,才沉吟说:“是为了吏部尚书空缺的事吗?指派吏部尚书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总要几部尚书合议。侯爷今日若是来找我表态,我也不能立刻就给侯爷一个准话。”
端木虬阴恻恻地施压,“丞相大人,自你上任以来,我端木虬可还没有求过你什么事,也没有找过你麻烦。今日就算是你给老夫一个面子,让我家齐儿也好历练历练。”
他笑道:“侯爷,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这件事……我真的做不了主。”
上官荣啪的一声将杯子摔放在桌上,霍然起身。“你做不了主?那什么事情你能做主?”他用手一指聂青澜,“叫这个女人当女皇,你能做主吗?我们今日本想好言好语和你商量,没想到你这么不给面子,那我也把丑话说在前面,你推三阻四的不肯验看她的身份,听闻是你们两人勾搭上了,你这一回遇刺,也和她有关吧?哼,和人家皇帝争女人,你以为能有什么好结果……”他正叫嚣着,忽然肩胛骨被人用力按住,立刻全身绵软动弹不得。
只见聂青澜的脸倏地近在眼前。“候爷,请把嘴巴放干净点。我的身份究竟是谁,今日就给你一个了断,要怎样才能证明,你不妨给我个说法。”
上官荣恼恨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按住了穴道,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口头上占她便宜。“你要自己证明?哈,这倒好办,脱了衣服给我们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皇族命带的七星?”
寒眸如刀,她盯得他有如穿心刺骨,“就如你所愿。”
她拉着上官荣向外走。
李承毓急道:“青澜,不可莽撞!”
她回头淡淡一笑,“你等我片刻,我很快回来。”
聂青澜径自扯着上官荣离去,端木虬也好奇的跟去。
李承毓沉声命令,“铁雄,扶我起来!”
聂青澜直接将上官荣拉到前面的大堂,这吵吵嚷嚷的站了二十多位等候面见李承毓的官员,见她竟然拉着上官侯爷出来,大家都惊得立刻闭上嘴巴。
她五指一松,将他推开,冷峻地面向众人。
“我知道诸位中对我抱有怀疑之心的人不在少数,当日李丞相致信司空朝时,我也曾怀疑过李丞相的诚意,但既然我来了,便要给诸位一个明确的说法,不管我能不能做你们的女皇,我要让你们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资格。”
她看向正在揉肩膀的上官荣,“你一直口口声声质疑我的身份,是因为你不确定我是否真有你所说的那七星黑痣。这件事其实极易决断,今日我聂青澜就在诸位面前给你们一个说法,是是非非在今日做个了断。”
她解下自己腰上的明月剑,横举在众人眼前。
“此剑,是先父遗赠,名为明月。”
这柄剑虽然众人以前没有过,但是都知道它的名号来历。
上官荣在旁边哼道:“一把剑算什么……”他话音末落,震惊的一幕己让他几乎将眼珠子凸出来。
只见聂青澜将长剑一放,十指己把腰带解开。
当她腰带落地、外衫松开时,李承毓也已赶到,他急怒地叫道:“青澜!”
她恍若未闻,双手拉住自己的衣衫,向下一褪,内外两层衣服便被拉到胸前,最内层的白色裹胸,甚至几乎已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镇定从容地转过身,将雪白的后背赤裸裸地袒露于人前,平静地说:“你们可以派人上来检验。”
众人中有自认为君子的,见此情景万分尴尬,眼都不敢抬。
但也有好色之徒,忍不住要偷瞥几眼。
但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故意还是无意,几乎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在聂青澜的颈下肩背处,有清晰的七颗黑痣,正如北斗七星状齐齐排列!
李承毓跟着冲过来,解下自己的衣衫将她紧紧裹住,怒斥,“谁准你这样做的?”
聂青澜嫣然一笑,“你顾前顾后,顾的不过是我的面子,却落人口实,今日我帮你一了百了。”寒眸一转,盯着上官荣,“侯爷看清了吗?您要我脱衣检验,我已经脱了,还有什么要为难的话,您现在可以当场说出来,否则我日后翻脸可就不认了。”
上官荣是此时最为尴尬的人,他怎么也没想到,聂雷澜居然豁得出去,敢当众脱衣。
他的词儿在肚子翻了半天,才发狠地道:“焉知这不是你和丞相连手做假?他为了你甘愿被刺成重伤,你为了他,在身上做七颗假痣也不奇怪。”
聂青澜鄙夷的冷笑,“所以我才让侯爷来检验啊。这痣是真是假,自有明眼人断定,举国之中,有哪位大夫是侯爷信得过的,侯爷可以现在就请来,日落之前,我聂青润就坐在这任人检验,但是如果这痣是真的,还请日后侯爷免开尊口,少放厥词。至于我和李丞相……”
她看了眼余怒未消的李承毓,悠悠笑了,“自我到血月以来,侯爷就制造了不少关于我和他的谣言,托侯爷的福,倒让我看清楚了丞相的为人。承毓是个品性高洁、真情实意的真君子,既然侯爷屡次提醒我应该与他在一起,那今日我就称了候爷的心意。”
她将目光投向众人,温暖而艳丽的微笑,“我已决定嫁李承毓为妻,一个月后就是婚期,到时候,还请各位大人不要客气,入府来喝我们的喜酒。”
众人一片瞠目结舌,谁也没想到事情闹到现在,聂青澜竟然真的决定嫁给李承毓。
她眯着眼,不屑的瞅了眼上官荣。“当然,我想还会有人问我既然要嫁他,到底日后该住在哪?今日我也可以表明我的态度,我从末想过要做血月的女皇,过去是,将来也是,所以既然我决定嫁给承毓,就会一心一意做他的妻子,如今我是暂时借住皇宫,成亲之后,我自会搬到丞相府,将皇宫归还。诸位可以放心,我聂青澜说话向来言出必行,绝不更改。”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让在场许多人都颇为动容。
死寂了半天的场子终于有人打破寂静,公冷安率先哈哈大笑,“本来是来看小人作祟,没想到看到新人美事。丞相大人,老夫在这恭喜你抱得美人归,能娶聂将军为妻,这其实是兵部许多人的梦想,只是敢想不敢做罢了。到底是英雄配美人,才子配佳人,这才登对,等你办喜事的时候,老夫会带着大礼来喝你的喜酒。”
公冷安的开口,让他那一边的人都连忙打着哈哈来和李承毓说恭喜。
铁雄冷着脸说:“丞相受伤未愈,还要休息。”一一挡了驾。
李承毓紧搂着聂青澜,手一刻都不肯松开,转回身和她一起缓缓走向后堂。端本虬和上官荣等人被尴尬的丢在身后,他甚至连理都没有理睬。
端木虬恨恨的对上官荣顿足道:“早说了你不要惹他,你以为李承毓是只温顺的猫吗?他是懒得发威的虎!惹恼了他,不仅你没面子,连我都跟着倒霉。”
上官荣今日面子扫地,心中本就懊恼怨恨,又被端木虬这样抢白,更觉得脸上无光。他铁青着脸,低声道:“我就不信扳不倒他。”随即气呼呼地甩手出了丞相府。
“我平生没见过一个女人敢做你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
回到房内,李承毓余怒来消,不许她动手,亲自帮她把衣服重新理好。
聂青澜柔声宽慰,“这算不得什么,在军中我和那些将士们厮混久了,他们赤膊的样子我常见,偶尔我有衣冠不整的时候,他们也不觉得惊奇。”
“那是过去,你还没有嫁人。”他沉声说。“现在你有夫婿了,当本夫婿的面对一干男人宽衣解带,你将我置于何地?更将自己的名节置于何地?”
闻言,她苦笑道:“我是叛国贼子,早就没有名节了。”
“你是我李承毓的未婚妻子,岂能没有名节?”他正色驳斥。
她心中一软,扶着他坐好。“好了,以后都听你的,再不做这种事情了。”
她的低眉顺眼终于让他丢开恼怒,忍不住嘀咕,“若都听我的,你就不是聂青澜了。”
若非她是这样刚强决然,傲然如桃花般艳丽绽放的女子,他又岂会为之心动,倾倒痴情?
于是他拥住她,轻声说:“真想好了?一个月之后嫁我?为何要定一个月?”
“怎么?你不能等吗?”她小心避免碰到他的伤口。“你现在身上有伤,成亲这种事我不想太热闹,但是情势不由人,不可能不招呼客人吧?总要等你伤好了再说。一个月其实已经够短了,不知道你到时候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真不想等。”他幽幽叹道:“你不知道我已等了多久。”
“我知道。”她柔声回应,“所以我们不在乎再多等这一个月,对吗?”
四目相对,笑眼盈盈,彼此的笑容都映在对方的眸子。
聂青澜在心中也长长地吐出口气,有句话她不便告诉李承毓,她今日这样不顾一切的在众人面前昭告自己的决定,其实不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心。
她既然选定了这条路,就再也不想回头,心中的千痛万痛,百般牵连,也要在今日彻底斩断。
此后,她聂青澜是李承毓的妻。
秋意深寒,瑞雪将至,转眼已经快过年了。
聂青澜骑着马,路过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时,忍不住勒住马头,回头看了跟街边的一个小摊子。
她跳下马走过去,从摊位上拿起一盏灯笼,问那摊主,“请问,这灯笼多少钱一个?”
摊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抬眼看到她,立刻眉开眼笑,“呀,是聂将军。您喜欢这个灯笼吗?拿去拿去吧,不要您的钱。”
她急忙从袖中掏出钱袋,“怎么可以不要钱?那我岂不是成了明抢了?”
那妇人拼命推阻着她的手,“您为了和我们丞相成亲,都不惜叛国了,还帮着我们血月训练兵马,我再和您要钱,不就成了……见利忘义的小人?绝不能要您的钱!”
聂青澜满脸羞红,只好说声感谢,接过那盏红灯笼。
自从她要和李承毓成亲的消息传出,关于她这位红颜将军为情叛国的传奇故事就开始在血月国传播,结果,那些原本对她充满敌意的血月人开始同情起她,甚至为她这份勇气折服。再加上她后来主动和公冷安商量,帮助血月重新训练兵马,血月人的感情就再也压抑不住的倒向了她。
每天她往返于兵部、校场、皇宫、丞相府之间,路上都会碰到许多血月百姓和她打招呼。这些人真诚的笑脸,让她因为远离故土、身背叛国之名而深埋的伤感,渐渐地消散了许多。
和李承毓说起这件事时,他露出了然的笑容,“所以我说做人不仅要抬起头,有时候也要低下头,就是这个道理。”
“是啊,李大丞相说的都是至理名言。”她也学会和他开玩笑,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即将要离开摊子的时候,妇人又翻出一张年画,包好了塞给她。“这件东西您也带着,算是我的心意。”
“已经拿了一盏灯笼,怎么还能再要?”她甚是尴尬,反手要掏钱袋。
但那妇人笑咪咪地说:“这是求子图,最适合新婚之人,您要是想成亲之后赶快抱个胖小子,可不能拿出来丢了。”
结果,聂青澜满面通红地回到皇宫。
一入寝宫,宫女采儿就喜孜孜的迎上来,“殿下,您的礼服已经做好了,丞相叫人送入宫,请您试穿,说如果有哪儿不合适,可以命人改。”
在宫女燕儿因刺杀她不成而服毒自杀后,采儿有好一阵子不敢和她说话,现在总算时过境迁,采儿再看到她时重新有笑容,又因为听到那些故事,对她更是万分崇拜,死心塌地。
聂青澜看了那鲜红的长裙,失笑道:“我以往都很少穿这么漂亮的衣服,到了血月之后,却一天到晚穿裙子,都是你们丞相逼得到改了习惯。”
“殿下还是穿裙子好看,女人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对。”采儿本来尊称她为“聂将军”,也不知道几时起,跟着李承毓改称她为“举下”,也许在心中,已将她视为血月未来皇位的继承人。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试穿这件衣服时,就有太监来报。“丞相来了。”
采儿顽皮地笑道:“丞相大人真是心急,等不及要看新娘子的样子了。”
聂声澜无奈的摆手,“少和我贫嘴,叫他在外面等着。”
“叫丞相等着?您可别忘了,他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呢!这么冷的天,难道要冻坏了他?您不心疼啊?”采儿真是大胆许多,都敢和她顶嘴了。
她当然不会让他苦等,还是叫了他进来。
李承毓见她面露不悦,一愣,问道:“怎么了?”
她感叹地说:“这宫内宫外的人心思全向着你,似乎人人都认为我选择嫁你是嫁对了。”她拿出那盏红灯笼,“今天在路上看这灯笼好看,本来想买一个挂在新房门口,结果人家摊主死活不肯收我的钱。”
“百姓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人家才要难过。”他走到桌边,打开另外一个纸包,看着那张胖娃娃的年画,哑然失笑,“这种东西你也喜欢?”
聂青澜酡红了脸,一把抢过,“哪是我要的!这也是人家强送给我的。”
“别抢,小心撕坏了。”李承毓一转身,将那年画重新卷起,放到一边。“衣服试过了吗?”
“衣服刚到,你人就到了,哪有工夫试穿?”
她拿起衣服,不料他从后面连人带衣将她拥住。
“呀,衣服要皱了。”她娇嗔着,轻轻挣扎一下,没有挣开更不敢用蛮力,总怕伤到他的伤口。“小心让人看到。”她轻声提醒,但语气太过温柔。
李承毓微笑道:“每次见你,总像是作梦一样,至今还是不敢相信你会答应嫁给我。所以旁人看不看的我也不管了,更何况这皇宫之中有谁敢随意走动?”
聂青澜心跳很快。这一个月,与他的感情益发深厚,连她自己都想不到,她竟然能跨越国界,涉过千山万水,将自己的终身许给一个几个月前还不认识、甚至不曾听说过的人。
“外面的事情……现在进展得如何了?”过了许久,她才重新开口,有点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询问现实中那些烦恼人的事情。
自她和李承毓那日在众人面前宣布要成亲之后,除了公冷安及其亲信表示恭贺外,上官荣和端木虬一直避而不见。
前些日子,李承毓出人意料的提名让上官荣兼任吏部尚书,上官荣自然喜出望外,但端木虬大为不满。然后,他又将端木虬的侄子端木齐调任到兵部兼职,很快地,他再借巡视地方防务之名,将端木齐外派出去。人人都知道外派的官其实是个肥缺,端木齐走得欢天喜地,端木虬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一波事情暂时算是告一段落。
听到她开口询问,李承毓放开手,拉着她坐了下来。“端木齐身边有公冷安的人跟着,可以盯住他,这个人无勇无谋,并不是虑,只是端木虬的一颗棋子罢了。我不怕他能搞出什么是非,只是如果当初真称了端本虬的意,让他入吏部,那吏部很快会被端木家占领,将来又和何维仁一样,成了一条甩不掉的大尾巴。”
“可你让上官荣做吏部尚书,岂不是给他机会明贪?”聂青澜对上官荣始终抱有强烈的反感,怎么也不理解李承毓为何让他去做吏部尚书。
“既然端木虬和上官荣都认为吏部尚书的位置好坐,就让他们自己去争一争好了。上官荣那个人,不许以重利是肯定不会太平的。”他沉吟着,“其实唯一让我担心的是司空晨那边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也许他真的想通了?郭跃曾经说过,他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李承毓淡笑着,轻轻用手揽住她的腰。“要放弃一个普通的女人很容易,哪怕那个女人是天香国色,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稀奇,但是要他轻易放弃你……我相信他很难做到。”
“你高估我了。”她偏头躲开他袭上自己脸庞的手指。
“不,因为我了解他,了解自己,也了解你。”他凝视着她,“你是有如绝世之宝一样的女人,他拥有了你全身心的忠诚依赖这么多年,久已习惯成自然,当有一天你背离他而去,投向别的男人怀抱,他必不可能坦然面对,肯定会恼恨,甚至是报复。”
聂青澜望着他紧蹙的双眉,忽然用手指盖住他唇角的僵硬和眉心的纠结。“无论他怎么做,我都会嫁你,这一点你不用怀疑。至于其它的,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他展颜一笑,“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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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桃花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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