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依稀有印象,有声音对他说衣服湿了要先烤干,说了声抱歉后便剥去了他的湿衣,在他赤裸着身躯时,有副同样不着寸缕的柔软女体靠近、为他取暖。
连这样的幻觉都出现……所以,他真的是快死了是吧?
无奈,但也只能接受现实。
淡淡幽香萦绕,尹水浒犹如在大海里漂浮的一只小蚂蚁,载浮载沉,不知自己的魂神最终将往何处去。
他只希望死后的世界,不要太糟糕呀……
管三国对着面目全非的灾难现场,一颗早凉半截的心真是死透了。
由于消息异于常人的灵通,五天前他就得知了燕渡山因为地牛翻身而走山的消息,当时还庆幸镖局正好没有接到这条路线的委托生意,无人伤亡。
不料到了昨儿个夜里,情况却急转直下。
接获尹家涕泪纵横的通知,要他设法帮忙带尹家人手前往寻人时,他晴天霹雳,整个人震愕得有好片刻说不出话。
因为他怎么也没料想到,自个儿的好兄弟竟然就在这出事的山区里头?
他责无旁贷,带了几个镖局里的好手,抱着一线希望连夜兼程赶了过来。
但远远地,人还相隔十里之外,看向原来的燕渡山方向,入目所及的景象让人除了绝望,管三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情绪。
十日前的地牛翻身威力之大,远至桐城都感受到其威力,老旧的屋舍倒了几户,好几起烛火倾倒或是油锅翻覆所引起的火灾让桐城整整闹了一日有余,那之后的重建工作都还在进行着。
就桐城大多数居民而言,这天灾的影响还不算太大,可管三国因为镖局生意的因素,总是能以最快速度掌握各地讯息,因此r知道这次地牛翻身造成的灾害绝对不算轻微。
至少,光是燕渡山走山的讯息,就足以证明有很多地方受创。
比桐城更严重。经过理智分析,管三国对此行多少也有点心理准备,但直到这会儿亲眼见到,他才知道,所谓的严重,是怎生个惨烈。
原来的燕渡山……哪还有这座山的存在?
本该伫立在那儿的山头就像是给人用大斧劈过似的,削去了大半,整个山势、地貌都变了,若是水浒在山上遇难,这……
“三国!”有人唤着,是他临出门前,硬是赶上说要一块来的霍西游。只见他面色沉重,而他身旁一脸郁色的不是别人,是大伙儿临要出城时,十万火急驾马会合坚持同行的金平。桐城四少,只差一人便可到齐了……
突地又没人开口了,但彼此之间太有默契,就算没说出口,彼此也心知肚明,那没问出口的问题是——看这景况,还要丢“救人”吗?
现实很残酷,但它就是明摆着,这会儿即使他们有心想贯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义气,只怕挖上数年也不见得能见得到尸首。
这样的道理,管三国何尝不明白?
但被埋在那山里头的,不是别人,是他们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
明知道人在山里头遇难,要他们什么也不做,他们做不到,但说真格的,真要想做点什么的话……要从哪里开始?要进行到什么程度?这些实际的问题却又不得不面对。
极度煎熬中,远方一道破空的尖啸声一扫所有阴霾。
并不明显,但他们确实听到了,甚至远方蔚蓝的晴空中,还留有一道白烟做为证据,证实那炮鸣绝非他们的异想或幻觉。
三人互视一眼,眸中带着相同的兴奋之色——
有救了!
“施施,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总强调言教不如身教,因而一直以身作则的左圆圆难得地失了分寸,一路大呼小叫兼拔腿狂奔地朝么妹的书房而来。
正在磨墨以求心静的左施施停下动作,不明所以地看着几乎是撞门进来的胞姐。
“回来了,尹少回来了!”左圆圆急忙宣布,抚着胸口喘息。
左施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在听得这消息之后。
她从没这样失态过,清冷的丽颜更少了几分平日的从容,她张口,似乎要说点什么,但又顿了下,像是给问题困住。
左圆圆也知她想问什么,郑重宣布:“没事,还活着。”
一颗心紧悬数日,如今总算得以松口气,让左施施一阵乏力,跌坐回椅子上。
“说是没事也不对。”左圆圆更正道:“听说受了很重的伤,幸好霍少跟着去了,虽然还是费了一番功夫,但总是把人给送了回来,要不,听说严重到连搬动都成问题。”
“这般严重呀。”左施施低语,忍不住要想像,经历天崩地裂一般的毁灭性灾难,伤势会是怎样严重。
“能死里逃生,留得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左圆圆松了很大一口气,道:“先前只是不想你担心,所以我忍着没说,要不,刚听到消息,说尹少去了外地,遇上走山,叫山给埋了,我只当凶多吉少,得重新帮你物色新对象了。”
秀眉微蹙,这话隐隐让左施施感到不悦。
人命关天的事,这时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个?
左圆圆倒是误会了这微微的不豫,恍然大悟地击掌道:“惨了,我只顾着来跟你说这消息,倒是没问到伤势情况,要是缺了胳臂或少了条腿,这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不成,我得再去打听打听。”
左施施眼见姐姐一点儿也不浪费时间,话尾一落便急忙义出去了,怔忡了好一下之后,忍不住幽幽叹息。
太过热衷了。
对于她的亲事,胞姐一直都是如此过度热衷,她隐忍着自己的想法,从没说过什么,总想着成亲是人生必经之路,既然避不开,一定得挑个对象嫁,那任姐姐去张罗算计也无不可。
可随着尹水浒遇难的消息传出后,那汲汲营营的势态有变本加厉的倾向,让左施施有些忍不下去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别说是平日时常收到尹水浒以不同借口馈赠的礼物,其他时候她们姐妹俩也一直承蒙他的关照,因为他的面子而蒙获不少方便之处。
今天落难的即使不是尹水浒,就算素昧平生,大难不死求得侥幸,首要之务,应该不是担心缺胳臂、断腿这种事吧?
这等行径,不是圣贤书上所载做人的道理,也不是左施施所能认同的,可她又能如何?
那是她姐姐,而且,她也不能真的顺应心意、登门造访去亲自探视。
那于理不合,于情……更是尴尬!
左施施直到今日才发现,面对尹水浒的追求,她是多么的被动。
被动到……就算担心他的伤势,觉得该去看看他,可是,该用什么名目造访?
朋友吗?
好似也不是。
女子最重闺誉,面对他一直以来的示好,她总是慎守男女之防,冷淡回应,那样的情谊要称之为朋友,她没办法说服自己。
不是朋友的话,那她又怎么好意思在他需要静心疗养之际,特地登门打扰呢?
幽幽一叹。
左施施发现……尹水浒遇难、生死不明时她心烦;怎么人给救回来了,天大喜事一件的时候,她也一样的心烦呢?
重新执起墨条,磨墨。
眼下,她也只能磨墨了。
天桥底下的说书人,是市井小民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来源。
他们丰富了小老百姓的生活,满足他们对侠骨柔情、灵异玄怪或冒险犯难的各种幻想,着实是各大城市不可或缺的人物。
只不过,当说书人是出自于自个儿家里时……
“……大地微晃,说时迟,那时快,水浒少侠施展轻功,犹如疾射而出的箭矢一般,足不沾地、一跃数十丈,在滂沱大雨中前行……”
一跃数十丈?
额角青筋隐隐浮动,在听见这形容词之后。
什么鬼?数、十、丈?当他是鸟,难不成会飞吗?
“……可紧接而来的地动天摇由不得人,一泻而下的土石巨林以千军万马之势直追在后,追赶着流星赶月之姿的水浒少侠,这生死一瞬的生死关头,究竟是人定胜天?还是天命不可违逆呢?”
是有完没完?
“紧张紧张、刺激刺激……这狂风暴雨、飞沙走石的一刻,没啦!”嘻嘻一笑,前一刻还抑扬顿挫、语调丰富地说书,忽然间就宣布画下句点。
“喔,表小姐!”叫声此起彼落,怎么也没想到,故事会在这没头没脑的一个段落被断头。
“别怪我。”噗哧一笑,那倚坐在回廊栏杆上、一派闲逸的说书人指指仆佣们身后的人,道:“再说下去,你们少爷的两只眼要喷火啦!”
回头,回廊的那头,坐在临时做的辅助椅上、让麦大推出来的那人,不正是他们大难不死的少爷吗?
四、五名仆役大吃一惊,哪还敢抗议?
瞬间,喂马的想起来马房里还有活儿要干,扫地的也很精神地说要去巡过一遍,厨房里帮忙的也想起采买工作还没完成。
如鸟兽散,院落里的听众瞬间跑得精光,失去听众的说书人倒也不见尴尬,清逸的面容上似笑非笑,与那文质彬彬的书生扮相倒是相得益彰,透着一股安逸闲散的神韵,感觉就是个好相处的人。
看着她……没错,这书生模样的人,正是个“她”,如今才得知真相的尹水浒,内心复杂的程度比整理十年没核对的帐目还混乱。
谁能想得到,十多年不见,再次重逢会是这样的天地变色。
原来当时在破庙里遇见的人,那个在他生死存亡时救他的人,就是儿时那个说会救他一命以回报他的小鬼头。
小鬼头长大了,以儿时好动贪玩的模样来看,要是长成个痞青年,那倒也不是多难想像的事。
但偏偏,痞是痞,却是变成了一个痞度十足的姑娘。
女的?
多可怕的一个变化!
原来,那个理论上是逆天强求来的小生命,为了隐匿不该存在的命数,一出世后,便被她的家人当成了男孩来抚养,借以混淆天理视听。
这一藏,直到她十六岁、据说是功德圆满的那年才换回真实性别,从此,小鬼成了小姐,表叔变成了表姑妈?
这事离奇的程度,就跟突然宣布孙悟空其实是九天玄女一样,叫人震惊兼无法理解。
也之所以,他才明白自己原先出门要找的那个据说身世坎坷堪怜的表姑妈,就是他儿时记忆中的那个小屁孩。
明明是这么大的事情,可他家爹娘竟然到前些日子他开始能说话、表现出对这人的身份有严重错乱现象时,才想起来这事应该先跟他说一声。
甚至,他们还哈哈哈地边笑边说:“难怪我们跟你讲起表姑妈时,你一副很不熟的样子,那时爹娘还想着,你这孩子真是绝情,好歹你们小时候也一起玩了两年,感情还好得很,怎么这时要你去接个人,表现会是这般冷漠。”
对着那哈哈哈的态度,尹水浒无言,也只能无言。
要不他还能如何?
而且他还发现,对于她由男变女的事件,显得适应不良的人好像只有他……
“今儿个天气真是好啊!”尚姗笑眯眯地谈及了好天气,问道:“西游准你下床了吗?”
从燕渡山回到桐城,伤重的他凝于霍西游的禁令,只能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休养,算算日子,这一躺也躺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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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姑婆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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