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严淳风愿本是有派个丫鬟给小姐,可小姐却坚持不要任何丫鬟的服侍,甚至就连有媒人上门想谈亲事,也被小姐回绝,仿佛铁了心要将自己一辈子封闭起来似的。
先前有几回,她被德叔指派送膳食过去,却也被告知只需将膳食搁到厅中的桌上即可离开。
对于那位神秘的小姐,苏澄澄的心中充满了好奇。却也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多加探问,更不敢随便擅闯小姐的寝房。
而现在,月儿竟说偷藏符咒想害死老夫人的是雨柔小姐?
苏澄澄蹙起了眉心,虽然不曾见过小姐,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她却很难相信会是小姐做的。
“怎么会是她呢?即使小姐并非老夫人所生,也不至于如此无情吧?”
这番话才刚出口,苏澄澄便忽地想到了自己的情况——娘及妹妹待她也一向没有半分情分可言啦!
“听说十多年前,老爷的二房——也就是雨柔小姐的娘亲为了争宠,就曾经请了道士下符咒,想要害死老夫人和主子啦!”王月儿说道。
“真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苏澄澄诧异又疑惑地问。
明明她和月儿是同时间进严府的,月儿怎么会知道十多年前的事?
“前几天我和灶房的吕婶一边做活儿,一边闲聊,她不小心说溜嘴的!她已经在严家待了快二十年,总不会有错吧?据说这事儿,只要在府里待上十多年的奴仆全都知道昵!”
“可是……可是……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爷和二夫人早已亡故,产家由严淳风来掌管家业已是事实,即便老夫人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对小姐也没有半点好处呀!
“或许她只是想要替她娘出一口气,也或者是想完成她娘亲当年没有实现的计划吧?”王月儿迳自猜测着。
当她们在花树下窃窃私语之际,严淳风看着手中的几张符咒,脸色铁青。
他虽然不信什么鬼神,更不信光凭几张符纸就能够伤害人,可娘的身子近日来不稳定却是事实。
难道……真会是这些怪力乱神搞的鬼?
严淳风狠狠撕了那几张符咒,神色愠怒。
姑且不管这几张符纸是否真的具有害人的能力,那份暗中害人的恶毒之心,就难以被容忍!
还记得约莫十二年前,只生了个女儿的二娘见爹特别偏爱娘和他,便怀恨在心,暗中请了道士作法,想要咒杀他们母子。
这件事情原本是秘密进行的,但二娘的贴身丫鬟良心不安地将此事悄悄禀告了爹,爹得知之后勃然大怒,本欲休了二娘,将她们母女赶出去,在二娘的苦苦哀求之下,爹最后虽然没有将她们逐出严家,却也从此对二娘不闻不问,甚至还将她软禁在楼阁之中,派人严加看守,以防她又做出什么意图害人之事。
几个月之后,二娘抑郁而终,当时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严雨柔才五岁。
由于二娘的关系,爹对妹妹始终漠不关心,而或许是感受到家中所有人对二娘的不谅解,妹妹也变得沉默寡言,深居简出,能不现身就尽量不现身,有时甚至让人差点就忘了家中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十多年前,二娘曾试图咒杀他与娘,如今又发生类似的事件,令人不禁直接联想到妹妹的身上。
会是她做的吗?严淳风皱紧了眉头,无法确定。
“好好调查此事,不论是谁,绝不宽待!”他严厉地下令。
情绪烦乱之际,严淳风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朝庭院望过来。当他一看见伫立在花树下的苏澄澄,愠怒的神色霎时缓和许多。
说也奇怪,即使仅只是这样远远地望着她,他的情绪就霎时平静许多,整个人也逐渐冷静下来。
严淳风吁了口气,正打算走过去,身旁的德叔一瞥见她们,,便开口轻斥——
“你们两个待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去做活儿!”
“是。”
王月儿立刻退下,而苏澄澄不太放心地又深深望了严淳风一眼,才跟着转身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严淳风有股冲动想将她拦下,不想让她继续做那些丫鬟的活儿,然而德叔又开口向他禀告一些与符咒有关之事,他也只好继续留下来仔细聆听,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揪出藏放这些符咒的混帐家伙!
向晚时分,苏澄澄端着一份晚膳,来到严雨柔的楼阁。
这里位在严家的最角落,平时少有奴仆在附近走动。先前她曾被派来送过几次膳,但都听从德叔的吩咐,搁下饭菜便离开。
这一回,她端着晚膳进入楼阁的内厅,依旧没看见半个人影。
“难道成天都关在寝房里?那不会太闷了吗?”
苏澄澄一边轻声低语,一边将饭菜搁上了桌,心中对于这位神秘的小姐感到好奇极了。
难道小姐真的天生孤僻,厌恶与人相处?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让她想将自己封闭起来?
苏澄澄困惑地蹙起眉头,想到下午发生的事情,一忆起严淳风望着那几张符咒的阴郁脸色,她的胸口便一疼,真希望自己有能力帮他弄清楚真相。
苏澄澄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退出楼阁时,不经意地听见庭院的角落传来了一些声响。
会是雨柔小姐吗?
犹豫挣扎了片刻之后,她终于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悄悄走过去一看究竟,果真瞧见了一抹纤细的身影就坐在庭院的石椅上。
那位身穿浅橘色衣裙?看起来约莫比她小个一、两岁的姑娘,应该就是雨柔小姐了吧?
苏澄澄暗暗打量着严雨柔,虽只看见半张侧脸,却已能看出她是个模样清秀的姑娘,不过或许是长久待在府里的缘故,肤色显得有些苍白。
“怎么会受伤了呢?真是可怜……”严雨柔的低语声传来,嗓音轻柔飘忽。
咦?谁受伤了?这儿并没有其他人呀!
苏澄澄又惊又疑,仔细一看之后,才发现原来严雨柔的手里捧着一只雀鸟,八成就是那雀鸟受伤了吧!
“一定很疼吧?忍着点唷,我会小心的。”严雨柔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慰,一边动手帮鸟儿包扎。
看着那一幕,苏澄澄深受感动,同时也觉得雨柔小姐那温柔专注的神情真是美丽极了。
“好了,你可以先在这儿养伤,我这里很安全的,反正也没人会来。”
听出那语气透着一丝寂寞,苏澄澄不禁有些心疼。
过去这些年来,虽然娘和妹妹待她并不怎么亲切,可至少她的身边还有她们作伴,但雨柔小姐却始终孤零零的一个人,未免太过可怜。
苏澄澄不自觉地发出叹息,而那声音正好传进了严雨柔耳里。
严雨柔蓦地转头,诧异地望着苏澄澄,苏澄澄则是当场僵住,尤其看见严雨柔的眼中带泪,更是尴尬得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好。
严雨柔在惊诧过后,神色一敛,刚才的温柔表情已不复在,很快地换上了防备、疏离的神色。
“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严雨柔冷冷地问。
“奴婢名叫澄澄,是新来的丫鬟。”
“新来的?难怪,八成是还没人告诉过你,这儿住着什么人吧!”严雨柔说着,眼底掠过一丝自嘲。
“不,奴婢知道,奴婢曾替小姐送了几次膳食过来。”
“是吗?”严雨柔的态度冷淡,没打算再多说什么。“饭菜搁着就行了,你可以退下了。”
苏澄澄踌躇了片刻后,忍不住开口道:“今儿个上午,有丫鬟在老夫人的寝房里发现了几张害人的符咒,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什么?”严雨柔震愕地瞪大了眼。
惊诧过后,她恍然大悟似地望向苏澄澄,说道:“怎么?原来你是来探口风的吗?随便大伙儿要怎么想,就算认定是我做的也无所谓!”
她那自暴自弃似的语气,让苏澄澄有些难过,脱口道:“不,奴婢相信绝对不是小姐。”
严雨柔闻言一僵,眼神有些激动,但她很快地压抑住情绪。
“少假惺惺了,只怕你们每个人的心中都认定是我吧!毕竟有其母必有其女嘛!”她低垂着眼眸,不让苏澄澄瞧见她眼底的伤痛。
“不,奴婢相信,会为了一只受伤雀鸟心疼落泪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心肠歹毒的坏人!”苏澄澄语气肯定地嚷道。
严雨柔一脸惊讶地望着苏澄澄,内心被深深撼动了,脸上的神情也不再那么的冷淡疏离。
她的红唇开了又合,仿佛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幽幽一叹。
“无所谓了,随便大伙儿要怎么想吧。”严雨柔神色忧伤地说。
当年,娘仍在世时,她虽年幼,却已是懂事的年纪了。娘的偏执让她害怕,曾哭着要娘别那样,结果反而被娘狠狠地斥骂一顿。
后来娘犯了错被爹软禁,而爹也从此对她相当冷淡。
当时,她害怕看见别人责难的目光、害怕看见别人厌恶的神情,所以一直躲在房里,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时日久了,她也渐渐不知道该怎么和旁人相处,就这么一直过着孤僻的生活,虽然心中寂寞,却也无可奈何。
对于自己这样的境遇,她的心里不怪娘,也不恨爹,只是难免遗憾。因为当初娘的一念之差,让她没能有个完整的家……
“好了,你可以走了,下回只要搁下膳食就可以离开了。”严雨柔转身返回房里,关上了房门。
望着紧闭的门扉,苏澄澄的心里难过极了。
从刚才雨柔小姐的神情和语气,她可以感觉出小姐心中的落寞与孤单,若小姐执意将自己关在房里,这情况永远也没有改变的一天呀!
隔日午后,严老夫人所住的楼阁中,有一抹娇小的身影轻悄悄地往寝房外的小庭院走去。
苏澄澄在一个小石椅上坐了下来,由于她正好坐在重重的树影交叠之处,倘若不仔细瞧,远远的还真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并不是悄悄躲在这里偷懒,而是她的动作相当俐落,已经将洗、晾衣裳的差事全都做完了,而德叔交代她接下来要等老夫人午睡醒来,再伺候老人家。
刚才她已经悄悄进寝房瞧过了,老夫人还睡得沉呢!
她没敢打扰老夫人歇息,也没敢走远,索性就到这儿来等着。这里靠老夫人的寝房近,倘若屋内有什么动静,她也可以立刻进屋去伺候。
苏澄澄在庭院中静静地等着,一只鸟儿从树梢飞了过去,让她不禁想到了雨柔小姐。
心地那么善良的小姐,绝不可能做出意图伤害老夫人的举动,那么究竟会是谁偷偷藏放符咒进老夫人韵寝房呢?
唉,如果能快点查出真相就好了。只可惜,严淳风虽然下令彻查,却暂时还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正当苏澄澄在心中幽幽喟叹之际,忽然瞥见一抹身影出现在楼阁外,那让她有些惊讶与疑惑。
严府的奴仆众多,要看见奴仆并不足为奇,不过由于老夫人的病最好能够多多静养,因此德叔早就吩咐过了,除非是受了指派,否则任何奴仆都不得随意接近老夫人的楼阁,就怕喧哗声会扰了清幽。
既然如此,怎么还会有人跑到这里来呢?明明这时候被德叔派来伺候老夫人的是她呀!
苏澄澄疑惑地望了过去,认出那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是府里的一名长工,好像叫做胡武。
他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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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儿饶命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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