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很久。
态度专注又谨慎。
很轻的莫扎特在开放式的空间里流淌着旋律,一点也不扰人。
商品物件摆设错落有致,你想进来看就进来看,空转几个钟头不买也无所谓,店家不招呼也不打扰。
礼拜一,买卖稀,老板见怪不怪,干他们这行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客人多寡对业绩并没有实质上的影响。
所以他安之若素的擦着手上的玉器,直到她进门。
店老板多看了她两眼。
她会引起他注意,是这个女生来过好几趟。
很固定的时间,看的也是很固定的东西。
年轻族群从来都不是「海晏堂」顾客群。
学生嘛,要不是热中打工赚钱,要不就是兴趣在社团,手头有钱,能拿出来炫耀又能赢得同侪认同的,不外乎名牌包包、名贵跑车这类昂贵又能提高身分的东西。
至于古董,不管拥有多悠远的历史价值,都入不了年轻人的眼。
理由很简单,因为跟不上潮流。
高低错落的博古架上摆满古玩,她通常只是浏览,最后一定会来到他站立的红木柜前面。
「想不到没有被买走,我运气真好,老板~」忽然发亮的眼睛,纤纤食指的下方放着他搜罗来的小对象,她的声音徐缓清脆,听得出来语气里面带着意外的喜悦。
在她意犹未尽的语意里,身穿强调腰线剪裁窄版白衬衫的老板已经把她每来必看的小对象从柔软的紫绒布上拿起来,递到她面前。
莹白的掌心小心翼翼的接过,态度严谨,看来稍嫌古板的小脸因为触手冰凉的感觉扬起淡淡的笑意。
一顶贝雷帽,灰色百褶绒短裙,过膝黑色皮靴,她长相谈不上出色耀眼,很一般般,干净的脸没有妆,人淡如菊,但是,就这表情,一双亮亮聪慧的眼睛,流转之间很有她自己的魅力。
她翻来覆去的看着,看刀工,看纹路,又看沁色。
看得出来她的爱不释手。
「我要它。」她相信缘分这两个字。
上次看到这块玉的时候,她告诉自己下回再来它要是还没有主人,就要把它带回家,想不到它真的还在。
玉代表好兆头,小妹的生日快到了,就拿它当生日礼物,她会喜欢吧?
「小姐很有眼光,这是汉八刀,线条简单,别有一番特色,需要包装吗?」除了笑没有其它表情的老板伸出他指节分明、指甲圆润修长的手。
不是很字正腔圆的国语,但是很道地的中文没错。
「我要送人,麻烦你了。」老板很酷,不招呼客人,也没有多余的话,难得今天开了金口。
他蓄着黑棕带金的一头及肩长发,很清楚的联合国气质,薄薄的唇,清冽的眉目,五官清奇,再细看,他眼窝微深,眼珠是琥珀色,微勾的鼻头鼻形厚实,时尚的穿著,赏心悦目的笑,眉宇间尽是睥睨天下的自信。
偷偷的瞄了一眼又一眼,感觉这男人是那种不可多得的士绅,居家旅行必备的好先生—欸,人家明明帅到有资格去走秀当模特儿,她哪来的天马行空,错把偶像当必备良药了?
就是这种糟糕的性子在作祟,不然也不会常被小妹笑话了。
她爽快的付了钱。
最后回眸。
一个混血儿,一间中国古玩店,中外艺术融合,美感横生,他站在这儿,一点都不冲突矛盾,好看极了。
钱花得真是值。
不过,她家就在卖古董的,要是让家人知道她到别人的古董店买东西,会不会打断她一条腿?
她笑露了小小白牙……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太多也没用,对吧?
她叫夏侯宁宁,出身名门。
她几代前的祖先,也就是她的曾曾太爷爷,满清时在内务府造办处当差,供事的职位还不小,据说是个总管大臣。
内务府直管七司三院,也就是皇帝的大管家。
要管这么一个家哪里简单的起来?
几代传承,引以为傲的风光历史成就了后代子孙,两岸三地赫赫有名的谛听文化集团就是他们的家族事业。
除了各类收藏品拍卖,各国古代、近代书画,古董珍玩、现代艺术品慈善拍卖,也出版文物。
他们家看起来家大业大,表面风光,父亲是家里的支柱,妈妈是标准的贵妇,哥哥是土皇帝,他总说家产都是他的,除了该有的派头,父亲不在的时候他就是天王老子,每天呼朋引伴饮酒作乐,彻夜狂欢,进口跑车一出新款就要买,换女朋友跟换衣裳没两样。她常常想,有这么个败家子,就算家里有金山银山也有见底的时候吧。
小妹夏侯亮亮,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女生,对父亲的偏袒和重男轻女非常不以为然,在沟通无效后,两年前跟着一个大她十几岁的老男人私奔,从此音讯全无。
这是她对父亲一手安排她的人生的无言抗议。
父亲因此大发雷霆,下令所有的人都必须封口。
不过丑闻向来是狗仔的最爱,事情最后还是闹上社会新闻,父亲觉得颜面尽失,对孩子更没好脸色,整个家里都因为这件事盖上了灰蒙蒙的一层烟雾,长年气氛低迷。
至于她夏侯宁宁,她排行老二,家里的夹心饼。
她人孬,胆子小,功课普通、能力普通,就连女孩子家唯一能拿出来比较的长相也是最后一名。
对于自己的不起眼她很有自知之明,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既没有能力光宗耀祖,也没办法靠一张脸皮去搞商业联姻,使得她在家中很没存在感。
父亲把她当作宠物养着,反正家里也不少一双筷子,她知道家人对她不抱任何希望,便练就一张厚脸皮,每天吃饱睡好,可有可无的混到专业学校毕业。
念的是三流学校,不敢奢望能拥有什么毕业舞会之类的东西,也不奢望家人会记得这件事,果然毕业证书都放在抽屉里两个月了,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跟她说句恭喜,问她对未来有什么想法。
也难怪,年过五十的母亲肚子又有喜了,羊膜穿刺的结果说是男丁。
本来是一桩喜事,但是父亲的笑容很短暂。
她冷眼旁观,知道是公司出了问题。
国际性的金融风暴影响,所有的经济体系都受到重创,哀鸿遍野,她不知道集团的情况有多严重,但她在家一向没地位,既说不上话,也不会有人问她意见如何。
父亲跟大哥常常交头接耳,泡在公司通宵达旦,回到家也炮声隆隆,佣人能躲的都躲开了,运气差一点送茶水的,只有沦为炮灰一条路。
「你休想,谛听是我一生心血,要我抛出去求现想都别想!」父亲的咆哮响彻整个屋子。
手头上宽松时过度发展的集团,正以可怕的速度在泡沫化。
「爸,这是唯一止血的方法,不放弃谛听,我们会连最后的老本也守不住。」大哥的声音也不小。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背着我私自买卖国家文物,暗地资助盗墓集团,会让那边的***盯上我们,连带公司都遭殃?」
「爸,马无野草不肥,我可是要养很多人,北京西安咸阳杭州太原洛阳广州湖南石家庄香港,这么多眼线,要吃要喝要薪水要安家,我要是什么都照规矩来,买卖文物能有什么赚头?」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文物这玩意,不问出处,在谁的手上就是谁的,到手后,光是手续费和高额佣金就能获利无数。
国家对非法盗墓鞭长莫及,管也管不过来,每天都有文物流出境,今天在湖南出土的东西,第三天下午就在香港拍卖会桌上了。
至于非法取得的古董,自然有一整套的流通和运输过程,稳赚不赔的生意不做的人是傻子!
「我不管你说什么?你自己捅的楼子,你自己去想办法!」
「爸,我出手的时候也不见你说什么,你现在才抽腿算什么父亲?」
「你吃香喝辣打肿脸充胖子哪个钱不是花我的,我算什么父亲?我还不够宠你吗?我自己都两头烧了,你还要我怎么办?」
「我不管,这一关我要是过不去,你也别想以后有好日子过。」
「你这畜生!」
炮火隆隆的日子里,大哥还是死性不改,妹照泡、舞照跳,做尽表面工夫,就怕别人知道他们家剩下空壳子。
夏侯宁宁虽然知道人生无常,可是这无常实在来得太快。
没多久,父亲搬到情妇的小套房去住了,妈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回了娘家,大哥干脆躲债去。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见证了「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的局面,家产教金融海啸给淹了。
「咳,夏侯小姐……」
她把跑远的心思拉回来,迎向打量她的好几道目光,神经骤然一紧。
眼前清一色的男人,就像是一个小型联合国啊。
她看不懂他们的眼光,不过,众目睽睽下站着供人瞻仰的感觉真不好。
「说真的,我很好奇夏侯家的二小姐为什么会沦落到要来当看护的地步?」
负责开口的显然是龙头老大,双目深邃,一定不常笑,脸才那么冷漠。
「你知道我是夏侯宁宁,那汉弥顿先生不看报吗?社会大头条、经济论刊、八卦杂志,又怎么会不清楚我们家的情况?」
「妳很坦白。」评论的眼光在她身上转了又转。
「这是我少数的优点之一。」
「三天的试用期,这几天妳可以自由来回住家跟这里,通过试用再搬过来。」
她点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过五关斩六将,因为她来面试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其它竞争者。
她不会知道想进汉弥顿家工作并非易事,能够面试到这一关的人,事先都经过详细的身家调查,不是阿猫阿狗都能随随便便进门的。
更何况他们要贴身照顾的可不是一般人。
然而,她还来不及高兴,一道偏冷的目光就扫过来,「要争取这份看护工作的人很多,妳最好不要又让我换人。」
三天两头的换人,有的甚至一进门就被轰,他也快抓狂了。
她的小腿肚冷不防的抽筋,这么严格……
「我会努力的。」
「最好是这样,另外,妳要照顾的人是我弟弟,他容貌好,向来很有女人缘,我希望妳谨守分寸,除了照料他的起居外,不要有任何非分的想法,我不是要泼妳冷水,尽本分做好工作就好。」他的话很直接。
夏侯宁宁先是脑袋一空,跟着怒从心中起。
「汉弥顿先生,你不能因为我需要这份工作就看不起我,我付出劳力赚钱,你付我薪水,基本上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请你尊重我!」
他以为她来应征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诱惑一个瞎子?他为什么没改行去当编剧写小说?
因为家大业大,他可以提防任何人觊觎他的家人,可是把人看得这么扁,太自以为是了,教人一肚子火。
「萨克,碰见小辣椒了喔,被呛到了吧?」老三见缝插针的吐槽。
「这个好、这个好!这个一定有办法驯服里面那头暴龙!」老四跟老三站同一边。
萨克看着这个据理力争的女孩,又听见老三跟老四的窃笑,不客气的横了两人一眼之后,再皮笑肉不笑的把头转过来面对夏侯宁宁。「这是事先提醒妳,不要犯规。」
「我是来赚钱养家的,其它不劳您费心。」跟老板这么杠上,工作肯定是飞了,但她就是气不过。
「妳最好说到做到!」
「难道还要我写切结书保证吗?」唉呦喂啊,夏侯宁宁妳就不能管管自己的嘴巴,装一下温驯乖巧吗?
唉,她连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嗯,那跟我来吧。」他的目光湛然有神,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后终于起身。
「你的意思是我被录取了?」
「我刚刚不是说了?」
她安静了,起身跟着萨克走。
带路不是管家的工作吗?可他不是,他亲自带领不假别人的手。
这个哥哥亲自应征看护、亲自带路,还怕应征来的人觊觎他的兄弟,他其实是很有手足情的哥哥吧?
历经几个月卯足了劲的投履历,无数次的Interview,无数次的回家等消息,她这出社会没多久的菜鸟很深刻的了解到什么是人情冷暖,还有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
不过她知道凡事起头难,现在不就找到工作了,不仅去了米虫这污名,薪水福利对方还给得非常大方,这让她不由得要说,不论里面那头龙是火龙、暴龙还是迅猛龙,都赶不走她的。
心里一旦确定了,紧张感也就淡去了一点。
这里的房子很大,高大厚实的欧式围墙隔开前厅和主屋,穿过弯弯曲曲绿树成荫的走廊,大块的石板铺地,两侧荷花池的荷花开得极其鲜艳,这是近景,远处则是山景小坡绿地,一座漂亮的花园别墅单独的坐落其间。
这个新雇主的家大得不可思议,而且透露着说不出的贵气,她家也富裕过,但是这种低调中的奢华、典雅中的大气,却是她那个家没有的。
青田街,这里可是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欸!
所谓富养人,尊养贵,拿他们家和这样的人家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再往深处走,一园子的山石花树静悄悄的。
「妳进去吧,盖文在屋里。」萨克指着小楼房,简单撂下话,人就转身走了。
房子里窗帘都是拉下的。
不透光,不透气,闷着一股子空气不流通的味道。
从光亮进到漆黑的地方,经过短暂的不适应后,她很快就习惯里头昏暗的光线了。
没有阳光的房间,就算人没病也会闷出病来。
她的手才碰到窗帘,一道冷飕飕的声音便响起。
「不许动!」
虽然知道屋里有人,但她还是冷不防的被小吓了一下。
「你……你是谁?」
「问我是谁?妳又是谁?」声音含怒。
对啊,她问了傻话,这房间里还能有谁。
「我叫夏侯宁宁,你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要来照顾你的人,请多多指教。」
对方没有响应。
「今天外面的天气很好,我觉得稍微打开窗户跟窗帘能让空气流通,心情也会比较好。」咽了下口水,她试着打开话匣子,也偷偷的拉开一点缝隙让阳光钻进来。
一点光线也没有,看不到对方,也不能走动,她都快变成睁眼瞎子了。
「天气好不好跟我没关系,既然是要来照顾我的人,这里我说了算,我不需要一个自作主张的看护,把窗帘拉上!」
大半年的黑暗世界练就他敏锐的听觉,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甚至连人重一点的喘息他都能感受到,他不需要什么阳光。
他大哥到底是去哪里找这么不听话的人专门来气他?
「汉弥顿先生,你看得见我?」要不然怎么会知道她进来,甚至她的小动作?
「我又不是死人,有没有人进来我会不知道吗?我只是眼睛瞎了,又不是痴呆。」
她的脚步声很有节奏,不轻不重,稳而不乱,至于她拉窗帘的动作吵得像牛蹄声,谁听不到?
她往前走,看见他的所在。
她未来的老板躺在一张充满度假风情还有时尚感的圆弧躺椅上,看不太出来享受的表情,感觉似乎是她打扰了他。
也许是不见阳光,他的皮肤很白,几个没扣上的扣子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他很瘦,腰腹几乎是凹进去的。
他侧着脸,脸色活像要挂掉的屏幕。
她皱皱眉,更往前,目不转睛的看着。
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是空洞的,她伸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却引不起他一点反应。
她觉得遗憾,他果然看不见。
但是他的五官依旧,黑棕带金的头发更长了,因为没有整理,散乱的披在背后,很诱惑人的混血儿气质,只是他却不笑了,眉间只有一片阴霾。
想不到会是他,因为印象太深刻,她只消一眼就认出他来。
那个卖她青白玉蝉的男人。
摸了下被她穿上红绳挂在脖子的玉石,比较小妹的离家出走,还有不知道为什么眼盲了的他,也才几年的时间,她不由得要感叹这人间有什么是不变的?
只能说天有不测风云。
「妳看够了吗?妳再怎么看也不会从我脸上看出一朵花来!我是瞎子,但若是妳想在我的眼皮下作怪、搞小动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仍是恶声恶气。
他没有缺手断脚,能吃能睡,不需要什么看护。
这个女人,完全不合格!
「我没恶意,我只是好奇,要是这样让你不舒服,我道歉。」她真心的道。
他的脾气很坏,讲话很冲,表情很狰狞,但是将心比心,哪天她要是忽然看不见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一定也会很灰心。
他或许口气不佳,但是何必跟病人生气?
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后说道:「妳的话一向这么多吗?」
「谁说我话多,我在家里是最安静的那个,如果汉弥顿先生要我不说话,那我以后会注意让您感受不到我的存在。」她做了个缝嘴巴拉拉炼的动作,不过随即脸色一白,她轻压腹部,发出小小的抽气声。
他灵敏的听见了,而且发现这个聒噪的女生真的没了声音。
「出声,妳怎么了?」他把脸转了过来。
「……」
「夏侯宁宁?」
「让我休息一下,我太紧张了,胃在抽筋。」
他缩了缩下巴,表情让人无从探究。「我是妳压力的来源?」
「这是我第一份工作,我大概有点求好心切,昨晚没睡好,也没想到你会不喜欢我,现在好像发作了……」
「没叫妳坐下就不会自己找一张椅子坐吗?痛死活该!」想不到她的心思如此敏锐,一下就看出来他不喜欢她。
「我可以坐下吗?」
「妳是看护,又不是奴才,妳当我真的这么不近人情?」明明是关心,可是他的口气又变坏了。
她摸啊摸的摸到一把黄花梨木的椅子,不客气的窝了进去。
「汉弥顿先生,谢谢。」
「叫我盖文。」
他们还没那么熟吧,「我还是称呼你汉弥顿先生的好。」
「妳的老板是我不是我大哥,我要妳怎么称呼妳就怎么称呼,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欸,翻脸真的跟翻书一样,她会不会把看护的工作看得太容易了?可是如果这样就要她打退堂鼓?她不要!
「盖文先生。」人家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吧,「我想,如果你对我口气可以好一点,态度可以和善一点,表情亲切一点,那我会好得比较迅速……」
「再多嘴我就换掉妳!」他怎么会希望叫一只鹦鹉闭嘴?就连刚才的同情心都属多余。
夏侯宁宁马上闭嘴,效果好得出奇。
盖文霍然站起来,在夏侯宁宁瞠目下以稳健又正确的步伐离开客厅,走进一间房间,然后房门砰的关上了。
他走掉了?
她的心跳到喉咙口,然后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又掉回来。她明明就不是长舌妇,为什么来到这里会管不住嘴巴,巴啦巴啦的说个没完,想也知道病人绝对不会喜欢。
也许她太求好心切,希望给雇主一个好印象。
呜……没想到是反效果,她为五斗米折腰居然折得这么彻底。
但是,「再多嘴我就换掉妳」那是什么意思?
这表示他讨厌她?还是要她明天可以不用来了?
还有刚刚他走路的样子,他真的看不见吗?
那是一个正常人的速度啊。
她以为跟一个残障人士在一起要不是能混吃混喝,混得如鱼得水,要不就是拿到一手鬼牌,现在,她能很确定的说,她的牌运很差。
她的胃抽痛似乎稍微止住了,现在是满脑袋的浆糊。
出师……不利啊。
谁来告诉她下一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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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品丈夫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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