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再次相守~水晶婚 第五章

  李羽蓁找到工作了,给她工作的是羽蓁的高中学长周同怀,他开一家摄影礼服公司,这几年因为经济不景气,结婚的新人锐减,但学长的工作量并没有因此减少,还因为几幅得奖作品,让他工作满档。因此,他徽摄影助理,而羽蓁雀屏中选。
  去面试当天,她就被手忙脚的学长拉进摄影棚,听着他的指挥,帮一对带着孩子来拍周岁照的父母亲入镜。
  「二十组照片,三种造型,忙翻了一群人,幸好李羽蓁当了妈,对于小孩子有点办法,让拍摄过程顺利许多。
  直到工作结束后,周同怀送她回家。
  「你不知道高中时期我追过你吗?」周同怀问。
  「不知道。」她回答得老实,那时候,她所有心思都落在殷政身上。看着他的光彩、望着他的背影,暗恋着一个自认为不可能与她在一起的男生。
  「难怪,每次我带着满脸笑走过你身边,你连看都不多看我一眼,冷淡、无情。」
  「我有吗?」李羽蓁笑开,她才不是冰山美人。
  「当然有,你都不知道你是怎样伤害无数少男的心。」
  她摇头。「别把我说得像明星。」
  「你是啊,你长得很美丽,讲话的口气很温柔,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心暖暖的,当时我们有几个同学私下打赌看谁可以追得到你。可惜,你对我们的追求视而不见。」
  李羽蓁抿唇微笑不语,她不觉得自己美丽,也许是她从未自丈夫口中得到称赞、从他的眼神里读到惊艳吧。
  而赞美这种东西,除了心爱的男人,其余人说的,都不算。
  「怎么啦,怎会想到出来工作?嫁给姜殷政那种男人,所有女人都宁愿待在家里当贵妇,用购物、喝下午茶打发空闲时间。」
  「我们……正在协议离婚。」
  「离婚?所以八卦杂志上面写的是真的?」他惊讶问。
  「不完全真。」
  「刘忆婷不是你们之间的问题?」
  「我也希望是,这样看起来会比较有剧情一点,不过,很抱歉,真的不是。」
  她相信殷政的说法,结婚十五年最大的收获就是让她清楚明白,她的丈夫不会花力气在说谎或敷衍女人身上。
  「是什么造成你们之间的问题?」
  「性格吧,他太内敛,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或关心,而我,我太没自信,需要很多甜言蜜语才能支持我在婚姻这条路上走下去。而且他忙、我闲,他认为事业是人生首要,我却认定感情才是人类存活的最重要目的。」
  而性格是无法被改变的,如果他们继续下去,她将永远感到不足,坏一点的话,她会生气、挑衅,会刻意让他和自己一样难过,她困扰了他,她自己也不好受,在摩擦中,两人会慢慢磨去本就不多的感情。她不乐意和他变成怨偶,她宁愿把关系停在这里。
  「听起来,你嫁给一个机器人。」
  「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只是,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机器人。
  「我记得,你有一对双胞胎小孩?」
  「嗯,他们现在跟我一起住。父母亲离婚,受到最大冲击的是孩子,我的儿子像他爸,心里有什么事,很少表现出来,女儿比较天真,为这事已经哭闹过好几次。」
  想到穗青她就头痛,她的情绪不稳到谁都看得见,她不得不把加班中的殷政给请来安抚女儿。在这点上,她承认,他的确有所改变,至少他眼底不再只看得见事业,他开始愿意对一双儿女用心。
  「你不爱他了吗?」•
  不爱他了?怎么可能,爱过十几二十年,同样的事重复做那么久,就算原本不爱,也变成爱了吧。
  只是……好累哦,十五年的婚姻生活,让她违背本性,让她一心一意配合丈夫,扮演得体的好妻子,突然间,卸下妆,她才发觉自己早已弹性疲乏。
  不必上妆的脸蛋让她连呼吸都变得轻松自在,不必刻意的配合,让她挣脱身上傀儡似的绳索。
  雾涝告诉她,那是因为从小到大,她从没有当过自己。被收养时,她立志当个讨喜、惹人疼爱的小养女,结婚后,她立志当个配得上殷政的好妻子,她从没让自己放肆地笑、放肆地快乐过。
  她解套了,虽然心疼爱情无疾而终,虽然思念发酵于胸口,但她终于可以为了自己而快乐、为了自己而开心,她不再是姜太太,而是真正的李羽蓁。
  「如果你正在慎重考虑当中,可不可以请你顺便考虑一件事?」
  「什么事?」
  「考虑让我当你的男朋友。」
  「什么?」她讶然地抬头看他。
  「我、周同怀,三十五岁,开一家摄影公司,有两个透天房子和一间公寓,存款加上投资,手边运用的资金约五千万,比起你的前夫,身价相差很大,但我不是个工作狂,我很乐意和我的妻子慢走慢活,很乐意领着她一起欣赏生命中的美丽风景。」
  「学长不是早就结婚了?」才子佳人昵,她听雾涝提过。
  「已经离婚了,这段婚姻维持四年,到最后,两个人都同意放弃。」
  「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育,而我前妻最大的梦想就是当母亲。」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我们试过很多方法,都失败了,为了生孩子,我们天天争执吵架,我想,孩子生下来之后,为了教育问题一定更有话题吵.孩子的事弄得我们精疲力竭,到最后,是我先举双手放弃投降的。」
  「真可惜,学长应该坚持下去的,孩子可以弥补你生命里所有的遗憾。」
  「离婚后,我前妻找到一个可以让她当妈妈的男人,上个月,我接到她的喜帖,她告诉我,她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好惨。」
  「为什么这样说?」
  「收到前妻喜帖已经够惨,还被告知她要当妈妈,那种感觉好像医生才宣布你只剩下半年可活,你走出医院又被大卡车撞断两条腿。」
  他大笑。「没那么严重,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要追,既然我帮不了她,就不该阻止她。」
  李羽蓁点点头。「学长是个好男人。」
  「所以认真考虑眼前这个好男人吧,如果感觉不错,确定两人可以共同走过一生,那我就寄喜帖给她,告诉她,我要结婚了,而且将有一对双胞胎子女,让她也尝尝医生宣告后又撞断两条腿的感觉。」他幽默道。
  晚发的桃花开了吗?才有一个男人撂话似的说要给她爱情,现在又有一个男人要她认真考虑……咬住下唇,她沉默。
  周同怀在心底叹息,他太心急了,但他已经不年轻,而当年暗恋的女子却仍然青春美丽,再加上她的前夫各方条件,换了谁,都要心急吧。
  家到了,李羽蓁推开车门,下车时对他笑道:「我要收回我的话,学长不是个好男人,好男人的报复心不会这么重。」
  她笑着挥手再见、笑着转身、笑着从包包里掏出钥匙,然后一路笑着走进公寓大楼。
  学长是个好相处的男人,和他在一起自在、没有压力,他绝对可以当个好朋友,至于爱情……她还接纳得了另一个男人吗?
  不想了,也许学长只是开玩笑,她何必认真,重点是,她找到工作、她可以独立自主,可以成为真女人啦。
  是雾涝说的,经济独立的女人才算得上真女人。
  笑容漫过眼睫,她小跑步上楼梯,打算告诉穗青穗勍这个好消息。
  她在楼梯上被殷政拦截,他没进屋,在屋外等她归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
  看见她的笑容,姜殷政怔愣,他从没见过她那样自在得意过。
  笑容在看见他那刻,终止,她一面低头找钥匙一面说:「我找到工作了。」
  她以为他会生气的,但掀眉偷看,他没有。她不禁有点吃惊,好奇怪,他是大男人,一向不赞成女人外出工作的。
  真是意料之外。
  「是怎样的工作?」
  「摄影助理。」说完,她等着他的反应。
  「你喜欢这个工作吗?」他接过她的钥匙,把它塞回她的包包里。
  「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喜欢就去做,但如果是为了生活,不必勉强自己,不管你愿不愿意回家,我都会照顾你的生活。」
  她可以将他的话解读为——我乐意负责你的人生,即使你已经不在我负责的范畴内?,
  她仰头看着他的脸,他是个商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商人啊,为什么要做这种赔本生意?放长线钓大鱼吗?她又有什么利益可以让他钓?
  他一哂,因为她疑惑的表情,可爱到让他很想直接把她扑倒,问题是,今天晚上还有事情得做,扑倒这件事得延后进行。勾住她的肩膀,他轻声说:「工作一天,饿了吧?」
  「对不起,我还没做饭。」
  话出口,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没做饭干么跟他说对不起,他们已经分居,不能因为他餐餐来蹭饭,他又成了自己的责任。
  可恶的是,他竟也理所当然接下她的道歉。
  「没关系,我请了厨师来做,进来吧。」
  她狐疑地睇他一眼,进屋,发现天色暗了屋里竟没开半盏灯,只有几个昏黄的烛光在餐桌上闪耀。做什么啊?
  「穗青、穗勍呢?」她拉住他的衣袖问。
  「他们想看电影,我让金秘书陪他们去。」
  脱掉鞋子、摆进鞋柜,她稳约发现黑暗里有人在移动。「家里有人吗?」
  他笑笑,一弹指,音乐从一把小提琴中流泄,他、他……找人来拉小提琴?演偶像剧吗?那也得看场景,这里不过是个小公寓,他干么把它当成五星级大餐厅?
  「坐吧。」
  「我、我先去洗手。」
  她直觉进厨房,前脚才跨进去,尖叫声跟着响起,厨房、厨房里藏了两个……
  歹徒!
  「没事、没事。」姜殷政连忙将她抱入怀里,大掌在她背后轻拍。「别怕,那是厨师和他的助理。」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抱她,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做激烈运动,细胞开始蠢蠢欲动,拥她入怀的双臂增添力气,他的身体某部份出现亢奋现象。
  不行!他硬把理智塞进大脑里,深吸气、深吐气,今天他要给她想要的爱情,而不是把她拉到床上翻滚,如果性是羽蓁口中的爱情,不是他在骄傲,他们的婚姻绝对不会出现爱情缺乏的问题。
  「你在做什么啊?」她尴尬地推推他,结婚那么久,她怎会搞不懂突然升高的体温是为什么。
  「我只是、只是想和你安安静静吃顿饭。」生平第一次,他出现结巴。
  李羽蓁瞪他一眼。
  那么精明的男人怎么说笨话,他们的问题就是太安静,他们需要的东西很多,就是没有一件叫作安静的。
  松开她,在狭窄的厨房里,他拉着她找到水龙头洗手,然后回到餐桌前。
  他替她拉开椅子,像个一百分的绅士,他们入座、厨师上菜,都是最昂贵的食材,在他眼里,爱情和衣服一样,越昂贵越显得价值。
  她没说话,安静地吃掉餐盘里的东西,一顿饭花掉她两个小时。
  她很累了,生平第一次上班,压力难免,她本想打电话叫披萨,洗个澡、舒舒服服窝在电视前面,和孩子一面聊天、一面啃垃圾食物,没想到,他来了,安排这一场「意外惊喜」。
  好不容易,厨师把餐桌整理干净,昏暗蜡烛换上光明电灯,他付完小费,把所有人打发出去,姜殷政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奖赏式的笑。虽然比不上她找到工作时的真心笑容,至少聊胜于无。
  但是她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直接走回房间。
  她的表情如果硬解释成快乐,那么世界上大概就不会有痛苦这个形容词了。
  他追进房间里,她正拿着衣服要进浴室。
  「你不喜欢吗?」
  「你觉得我该喜欢吗?」
  「厨师的菜不合你的口味?你不喜欢莫札特的音乐?还是你觉得气氛不对,如果穗青、穗勍在会更好一点?」
  「都不是,我工作一整天很辛苦,我希望回到家里是全然的放松,而不是两个小时正襟危坐的烛光晚餐。」
  「我以为你要的是爱情。」
  「你做的这些不是爱情,而是消费。爱情不需要经济实力去证明,爱上便是爱上,不爱了,就算你把金山银山堆在女人面前,她也不屑一顾。」
  心底卡卡的,那是一种莫名的感觉,他推掉两个应酬,特地叮嘱秘书安排这一切,他以为就算没有加分,也不会替自己减分,没想到,弄到后来,她还是告诉他,这不是爱情。
  她说她累……热热的心顿时被水浇了似的。
  但他没做过类似的事情吗?她和孩子捧了生日蛋糕进书房,那次他不是也因为工作,要他们别妨碍自己?他们约好出去走走,他临时被金秘书急Call,不也放他们鸽子?她第一次做粽子,忙了一下午,他连半口都不肯尝,连向她解释自己正在胃痛都没有……
  他终于懂得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感觉,这么多年、无数回,他又凭什么怨她心冷?
  「所以,你不想我做这些?」
  「你不必再对我用心,如果愿意的话,你把心思花在孩子身上,我会更感动,毕竟我再爱他们,都取代不了一个父亲。」
  「我说过,我会给你爱情。」如果他的方法不对,他愿试着改变。
  「我知道你是重承诺的男人,但你真的不必为了这句话,逼自己向我妥协。这么多年,我认清楚一件事,我们的婚姻失败,问题不在于你我是不是好男人或好女人,而是我们根本不适合。
  我的热情重于理性、你的理智看不起感性,我们的梦想不在同一条线上,我们的未来看的不是同一个目标,所以,就算你怎么辛苦努力,到最后,也不过是白费心,就像我之前做的那样。」
  看着她的眉眼,他发觉,羽蓁有些不一样,从前的她,不会对他长篇大论,她总是谨慎仔细地照顾他、配合他,她不烦他、不闹他,不给他任何的压力和负担。
  原来她不是一个没有意见、没有声音的女人,她有想法有立场,她也有想追求的梦想,只是他从没有认真看待过。
  他没生气,只轻轻地说一声,「我明白了。」
  看着他的背影,她第二次吃惊,因为他,没皱眉生气。
  姜殷政听过一种说法,鱼要离开水面,才会发觉自己的生命与水有重大关联,而人类非得蠢到失去空气,才晓得空气的珍贵。
  乍听到这话时,他的反应是冷笑,不管是人类或其他生物,任何有知识的人都知道,空气是维系生命最重要的资源,谁不晓得空气的珍贵?这些,不过是无病呻吟的作家写出来哗众取宠的句子。
  但现在想起这些话,他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虽然清楚空气的珍贵,却没有看重它、珍惜它,没有因为它的存在而心生感激。
  羽蓁是他的空气。
  她在,他觉得理所当然,她理所当然要为他准备三餐、照顾小孩,因为她的身分是姜太太;她也理所当然要陪他应酬、以他的成就为成就,因为她嫁给他,成了他的影子。
  这样的理所当然,让他不懂得感激,就像他不会对空气说一声「谢谢你」。
  终于,他将失去她了,他才开始觉得窒息,觉得被困在生活里,挣扎不开,他以为,自己那样杰出优秀,所有人都是仰赖他而生活,没想到,十五年下来,真正仰赖人的是自己,是他依靠着羽蓁赛而活着。
  每天晚餐过后,从她的公寓离开,车子才开进家里大门,他便想要折回去,回去那个看得到她、听得到她的地方,他一天比一天更无法适应自己的豪宅,他痛恨迎面而来的寂静,痛恨空气里的干净清新。
  这些痛恨让他慢慢理解,原来有她存在的地方……才叫作家。
  这段时间,他用尽所有能想到的办法追求她,但总是造成反效果,她说鲜花只是代表爱情,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她说,如果钻石是她想要的东西,那么到今天,她仍然待在这里;她说,她已经老得承受不住惊喜,如果他考虑她的心脏,也许不必费这种让人伤神的心……
  似乎,他怎么做、怎么错。
  他不耻下问,问了跟在身边的金秘书,很可惜,他们是同一款人,对于爱情都有认识不深的毛病,更惨的是,金秘书正在和妻子打离婚官司。
  因此两个失意的男人丢开身份,买了几手啤酒,在客厅喝。
  金秘书说:「我老婆怨恨我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工作上,没时间陪她,可是她要的名牌包、钻表,不就是要我用时间工作换来的吗?」
  姜殷政说:「羽蓁从不跟我要这些。」
  那是他塞给她的,要她化妆、要她打扮,要她跟他出门时,让人眼睛一亮,知道姜殷政的妻子不是平凡人物。
  金秘书说:「我问过她,是不是生一个小孩,能让她的生活不无聊,可是她竟然对我大吼大叫,说我要用孩子绑住她的脚。」
  姜殷政说:「我的孩子十三岁了,我没带他们到过学校、没参加过他们的班亲会,他们的学习和成长,我几乎都错过,但她从没跟我抱怨。」
  「也许你们的问题就是出在不抱怨,她的恨累积到再也无法消化的程度,只好提出离婚。」
  「那你的妻子昵?她天天抱怨,到最后还不是要跟你离婚。」
  「我们的问题是那只小狼狗,要不是那个吃软饭的男人出现,也许她仍然乐意在我身边,当个安份守己的好女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打离婚官司,直接离婚不就得了。」
  「我一毛钱都不要给她,当她断了经济来源,我不相信那只小狼狗还会乐意待在她身边。」
  「你的心真坏,要她人财两失。」
  金秘书呵呵笑两声,高举酒瓶和他碰杯。「对啊,想当坏男人,你该向我学习。」
  「我干么学?羽蓁不要我的钱,宁可自己在外面辛苦赚。」姜殷政苦笑。
  「老板娘是好女人,老板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他同意,但……他亲手把自己的幸福弄丢了,虽然他信誓旦旦要追回她,可那么多的挫折,即便他是个自信满满的男人,也会对自己失去信心,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爱情低能儿?
  「你的前妻是坏女人?」姜殷政问。
  「她不是,她善良可爱、天真热情,我花四年的时间才让她爱上我、愿意和我走进礼堂,可是,我一样花了四年,就让她对我的爱情熄灭,转身投向另一个男人,她说我不珍惜她在身边,说我对她视而不见,说她把我当成生命重点,我却把她当成一个开瓶器。」
  「开瓶器?什么意思。」姜殷政听不懂,好好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变成开瓶器。
  「开瓶器是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去找出来用,平时,你连自己把它摆在哪里都没印象,也许摆在潮湿的洗碗槽旁,也许摆在三百年都不会打开的抽屉里。
  一天一天,它们身上长满铁锈,再也不是我们当初买下时的模样,忽然,我们又要用到开瓶器,翻箱倒柜找了老半天,找到了,却被它生锈的模样吓一大跳,谁还敢把它拿来开罐头,要是污染食物怎么办?于是,一个俐落的抛物线,把它丢进资源回收箱。
  她说身为开瓶器当然没自信,除了丈夫的称赞,她找不到其他的东西来肯定自己,她担心自己腐朽败坏,担心外面的年轻女郎轻易占据我的心,担心某天我发现,她成了连她自己都不认识的黄脸婆,直到……她在年轻男人的眼里证明自己,直到她不再需要、LV或GUCCl,来确定我对她仍然在意。」
  姜殷政与金秘书相视而笑。
  终于,他们找到自己婚姻失败的原因。原来他们就是这样糟蹋婚姻,才会转过头被婚姻糟蹋,他们就是把妻子当开瓶器,才会被妻子背弃。
  应该的,很公平,如果世界上真有因果报应,他们如今的下场,就是正确果报。
  「每个犯错的人,都应该有一次补偿的机会。」他说。
  「对,可是我的机会被小狼狗夺走了……不过,老板的机会还在。」
  「你怎么知道?」
  「老板握有必胜筹码。」
  「什么筹码?」他不懂。
  「两个小孩,以及老板娘对你的爱。」
  「你凭什么认为她还爱我?」
  「如果她不爱你,她会想要把你的金山银山搜刮干净,哪里会在乎骨不骨气?」
  「她不要钱,是为了想要独立。」
  「老板……」金秘书大笑不已,他醉了。「啧啧啧,在爱情这方面,你真的很迟顿,谁说拿了钱就不能独立?只要把你一脚踢开、把钱存进银行里,她还是照常独立生活啊。何况,如果她不爱你,干么担心你的胃溃疡有没有复发?如果她不爱你,她老早就翻脸不认人,不准你在她的生活里出现,怎会以小孩子需要父亲为借口,三不五时打电话Call你。」
  姜殷政被歼灭的信心在金秘书东一个如果、西一个如果当中渐渐复苏,小小的笑容爬上嘴角,所以她对他的感情并未熄灭?
  当思想朝向正方,人的心会往乐观方向跑,他不再借酒浇愁,他相信自己有胜算。
  让司机送走金秘书后,他开始打电话给羽蓁,他甚至用笔写下许多赞美和感谢的话,他发誓,再也不把她当开瓶器,如果他真的是爱情先天残障者,他就用后天的努力把羽蓁留下来。
  但是,电话号码被占线了,他连续打一个小时的电话都不通。
  有点烦,是她说今天会工作到比较晚,而穗青、穗勍要上补习班,他才没到她的公寓报到,可是现在……快九点了。
  他拿起手机,打给穗青。
  「爸,我好想你哦,我本来要打电话给你的说。」
  「有事吗?」
  「有啊,你明天要不要来送我上学?」
  「当然去。」
  两个月的参与,虽然时间不多,只有清晨的上学时刻和夜里的晚餐后光阴,但密切的亲子沟通让他发觉,陪孩子长大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那个成就感比签下千万合约更开心。
  「同学都好羡慕我哦,他们说我爸爸很帅、妈妈很美丽,我有你们的基因,将来一定会变成台湾第一美女。」穗青的嘴涂了蜜。
  他笑笑,不过是送他们上学,就让女儿这么快乐,看来以前他为孩子们做得太少。
  「为什么家里的电话一直占线,是不是没挂好?」
  「才不是,是周叔叔打电话给妈妈啦。好讨厌哦!」她嘟囔着说。
  「周叔叔?」
  「就是妈妈的老板啊,他说他是妈妈高中时期的学长,爸……」她压低声音,跟爸爸说悄悄话。「我觉得他在追妈妈耶。」
  「什么?」他蹙眉。
  「周叔叔星期天想带我们去动物园,谁都知道他想讨好我和穗勍,让妈妈喜欢他,哼,我才不领情。动物园?嗯……他以为我们只有六岁啊。」她在电话那头做鬼脸。
  「所以,这个星期天你们要出去?」
  「没有,穗勍很聪明哦,他告诉妈妈,我们这个星期有事情,所以周叔叔约下下个星期,要帮我和穗勍庆生。」
  「穗勍拒绝了?」
  「没有,穗勍说这样太明显,他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说爱情这种东西,你越是阻挠,它就会进展得越神速,他叫我要和周叔叔保持良好关系,别让妈妈发觉我们对他有恶意,才能在妈妈面前适时扯他的后腿。」
  姜殷政忍不住扬起嘴角,这孩子将来一定可以继承他的事业,成为青出于蓝的大奸商。「怎么扯后腿?」
  「穗勍有跟妈妈讨论,是不是所有的失败婚姻,都是对方的错?」
  「结论呢?」
  「他给妈妈下的结论是——妈妈认为识大体是当好妻子的必备条件,但也因此让爸爸不晓得她想要什么,长期的委屈却无法求全,结局当然不好,所以你们之间缺乏沟通,你们宁愿吵架,也不要维持表面的假象平和。」
  十三岁的孩子呵,竟把他不明白的事看得一清二楚,谁敢说他的穗勍不是天才儿童?金秘书没说错,孩子果然是他的必胜筹码。
  「妈妈的反应呢?」
  「妈妈没说话耶,可是穗勍说,不讲话才好,那是妈妈正在反省自己,人如果会反省自己,就不会把坏事往别人身上推。爸,那个不是重点啦,重点是穗勍怎么扯周叔叔后腿。」
  「好啊,你说,他怎么扯周叔叔后腿?」
  「他说:如果周叔叔离婚的主因是因为他不育,解决的方法很多,他觉得人工受孕很累,就让他的妻子接受精子捐赠啊,再不然领养也是个可行办法,世界上每十五分钟就会产生一个孤儿,要小孩还不容易。所以,「不育」只是个美丽谎言,美化周叔叔对失败婚姻的不够尽力,这种人不懂得反省,只会推卸责任,就算再结十次婚,也会以失败收场。」
  姜殷政甘拜下风了,青出于蓝根本不足以形容他的儿子。
  「说废话干什么?」
  姜殷政先是听见穗勍的声音出现,然后,穗勍接过电话,直接对他说:「爸,你有空吗?」
  「有,做什么?」
  「马上过来,告诉妈妈,你和我们约定好星期天去动物园。」
  没有计谋即将成功的兴奋,穗勍的口气是淡淡的,好像他们讨论的不是如何把妈妈拐得回心转意,而是明天我们要不要一起吃饭。
  「你们不是已经推掉……」话说到一半,他恍然大悟他的儿子有高深的策谋能力。
  才十三岁啊,十三岁的自己好像也没这么行。
  这个举动不但向羽蓁表明了两个孩子的立场,如果消息传到那位周老板耳里,也淡淡地掮了他一巴掌。
  「你打算怎么告诉妈妈?」他问。
  「说我们要到动物园做报告、我们很早就约好了,我希望妈妈负责摄影,爸爸负责讲解动物的特性和地球圈对于物种演化的重要性。」
  够清楚了吧,同样的行程,他们只和爸妈同行,其余的闲杂人等,请自动靠边。
  「知道了。接下来,我打算向你妈妈提议,帮你们过生日。」他征求儿子的看法,从现在开始,他要重用这位小军师。
  电话那头,穗勍满意地点点头,跟懂得举一反三的聪明人对
  话.实在令人心情愉快,这么想的同时,他无奈地把眼光扫向身旁的白痴姐姐。
  唉,既生青,何生勅。上帝不该关了他的大门,只留给他一扇小小窗,有这种姐姐,他需要更多的智商来补偿。
  「很好,妈一直希望能够去清境农场度假。」
  清境?儿子不说,他还真不知道她有这个希望。「我知道了,三十分钟后,我会到。」
  「爸……」电话挂掉前,穗勍唤住父亲。
  「什么事?」
  「不要紧迫盯人,不要让妈妈觉得你在身边是种压力,离婚不是大问题,问题是,你有没有本事把她追回来。」
  他深思片刻,点头。「我懂你的意思。」
  挂掉电话,他上网查了一些动物资讯,整理成档案夹,然后打电话、订饭店、规划几个行程。
  姜殷政开着车子一路前行,虽然那位「学长」困扰了他,但他的嘴角是上扬的,因为他,正开往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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