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的嚣张奴 第九章

  只花了七个时辰,大禹郡就被全面夺回,东野情命人在夺下南门之后,立刻释放被关押的东野军队,然后将东西北三城逐一攻陷。
  正午清点人数,东野歼敌北陵军一千三百余人。
  东野情夺回大禹郡之后,就在大禹郡郡主府内办公。
  南卿君躲在一间小书房里,也不听外面的事情。书房中有一副棋盘,她就在棋盘上胡乱摆弄着棋子,直到东野情进来,她的棋盘上却只有疏疏落落的几十枚棋子。
  “和自己对弈,有意思吗?”东野情亲自托着一个食盘放到她面前。“一整天没好好吃东西,也不见你喊饿。”
  “有点吃不下。”她低着头,手里捏着一枚黑棋来回摆弄。
  “第一次见到死人,都是你这种心情。”东野情坐在她对面,信手拈起一枚白色棋子,在棋盘上放下。“其实这也没什么,你看世上的万物生灵,皆是弱肉强食,日日战争,你想要真正的和平安宁,并非不可能,只是很难做到。有时候,或许是为了当权者的一己私利,有时候,则是为了大多数的百姓。”
  他封杀了棋盘一角她的棋子,一边慢悠悠地捡起阵亡的黑棋,一边说道:“你也不必觉得自己亏欠了谁,在百姓眼中,你与我这样的人,也是该千刀万剐的。”
  “为什么?!”南卿君惊呼。
  “你是养在深闺人未识,日日夜夜都是锦衣玉食,理所当然不觉得自己过这样的日子有多罪恶,但是你的子民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你知道吗?你享受的那些荣华富贵,又有多少是来自民脂民膏?”
  南卿君当下被问得哑口无言。
  “所以你不必为了眼前战役的伤亡而感慨伤怀,历朝历代,这是不可避免的。倘若你真有心,就做好你公主的职责,为了维护四国的稳定尽你自己的心力,”
  南卿君眼看着棋盘上的黑棋已经被杀得片甲不留,一片白茫茫,看上去如雪花一样乾净。
  “也许真有那么一天,四国统一,纷争不再,到那时,自会有人感念你的恩德。”
  他伸手将棋盘撤下,又将食盘端过来,“眼下你要吃饱喝足,因为一会儿我们就要赶往上扬郡,那里距离这里有两百多里,明天凌晨就要赶到。”
  她看着食盘一阵,怱然笑道:“这茫茫山路,哪里来的新鲜海货?”
  “叫他们八百里加急,用冰块镇着送来的。”东野情神色平静,似乎并不觉得这是难事。她心中感动,嘴上却故意戏谑道:“你就不怕万一大禹郡打不下来,这些东西不就要烂臭在城外?”
  “已经做熟端到你面前了,还有什么怕不怕的?”不会说好听话,他乾脆下令恐吓,“快吃光它,若剩一点,下次就让你自己背着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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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东野情的一番开导词,南卿君的心结解开了不少。
  其后的上扬、桑燕两座郡城在四天之内也被夺回,消息传开,东野上下皆欢欣鼓舞。东野箭特意亲笔书写,表彰东野情作战英勇、智夺三城的事迹,并封赏东野情良田千顷、黄金万两,加封护国公。
  这份信专程送到东野情面前时,东野情却连看都没看,就丢到一边。
  南卿君好奇,捡起来一看,怪声怪气地说:“哟,陛下还真是体贴,送了你美女十名呢!都说皇帝后宫三千佳丽,那是在中原,你们东野的皇帝大小嫔妃加在一起,也没有超过二十人吧?一下子就赏了你十人,你可要小心你的身子骨,护国公大人。”后面的话,带着浓浓酸味。
  东野情好笑地瞥她一眼,“你是真的替我担心,还是吃醋?”
  “唉,贵为王爷的你,在东野的地位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的举足轻重,若是没有些姬妾,倒要让人怀疑你是不是能力不足……”她故意用暧昧的眼光打量他。“竹鸾被你放在外面,是不是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东野情将她一把抓到怀里,唇瓣擦着她的颈部咽喉处,“我的能力如何,会让你知道,只是你要小心,男人可是禁不起撩拨。”
  她脸上的热度如他的意的又向上飘升。他最喜欢看她脸红,喜欢用皮肤接触她脸红时滚烫的温度,甚至有时候也会有些微的冲动,想要把她直接生吞活剥进肚子里。
  陡地,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然后推开他说:“行啦行啦,快说正经事。今天晚上要怎样进攻?结界我已经布好了,还是像之前一样行动吗?”
  “总是老招数,我也觉得腻了。”东野情放开她,“今晚你在营地里等我就好,这最后一座城中的北陵军最少,不用太费力气。”
  “不!还是让我和你一起去吧。”她犹豫了下,“也好有个照应。”
  “你心太软,你去,我还要担心你的安危,你除了会扯我的后腿以外,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他先用话打消她的念头,再故意威胁她。“乖乖地在帐子里等我,要是让我看到你出现在城里,我就打断你的腿,再把你扛回东都去!”
  “回东都吗?”她怅然一笑,“这边的事情了结之后,我大概就不能再回去了吧。”
  “难道你想回南黎?也好,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了,我陪你一起回南黎。”东野情完全没有留意到她话里有话,正巧外面有人来禀报事情,他便匆匆地出帐。
  帐内,小小的灯火忽然被窗口吹进来的风吹得忽明忽暗,南卿君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这是在东都时哥哥南卿如亲手交给她的——
  “卿君,这里面的毒药叫『长相思』,是我们南黎的密毒,你应该听说过,这种毒药只在南黎宫中秘藏,只有南黎的太医才能诊断出。这是一种慢性毒药,每日给东野情喝上一两滴,用不着十天,他就会毒发身亡,但是死前不会有任何的徵兆,死后身体也查不出有任何的异常。你只要在毒发之前想办法离开他,就没有人会怀疑你。
  “我已派好人马,在两国边境等你,你只要去到那条叫文政河的跨河浮桥头边,自然会有人来接应你。等你回到黎都,我和父皇都会亲自为你庆功的。”
  回想当时哥哥的交代,她漠然地将瓷瓶中的液体倾倒出两滴入一只茶杯中,待东野情转身回来时,她笑吟吟地捧着那个杯子,“要走了吗?以茶代酒为你送行。”
  东野情也笑着接过杯子,“刚刚有人和我说,距离这里大概四、五百里处,有一处极寒冷的地方,四季气候都像冬天,还有不少株的梅树在那边开放,真是神奇,改日我带你去瞧瞧。”
  “好啊。”她堆着笑脸回应,“所以这里的事情,你要快快了结才好。”
  东野情将茶水饮尽,正要出去,她陡地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待他回身,在他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在他错愕的时候,又将他推开,“快去,别耽误了时辰。”
  他展颜一笑,“鬼丫头。”黑衣魅影,随即隐没在营帐之外。
  屋内,南卿君的笑容在他离去后霎时退去,她跌坐在椅子中,对面桌上有一面铜镜,映照出她脸上那模糊的惨淡表情。
  她拆了头发,颤抖着手一遍又一遍地重梳,却无论如何都盘不出一个好看的发髻,最后她心一横,咬牙胡乱地将头发绑在一起,因为太用力,竟然硬生生抓掉一缕秀发。
  一滴、两滴……泪水打在黑发上,那濡湿的黑亮看上去竟有股凄凉。天若有情天亦老,可她此时的心境便如死了一般。
  抽出袖中一直随身携带的那管竹笛,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将一张纸条塞入管中,然后顺手抛到了帐子外面。
  她起身环顾了下四周,好像还能看到他在帐中走动的身影,若隐若现。
  闭上眼,她走过烛台时顺手一推,烛台倏然跌落,火苗点燃了地上昂贵的地毯,火势瞬时暴起,她呆呆地看着那可以吞噬一切的火苗,竟然忘了逃离……
  这一夜,被北陵占领的汾河城被东野情以火攻的形式拿下。
  是夜,数百团火球从半山腰上滚落,连成一片,如天火降临般,守城的北陵军因为从未见过这种骇人的景象,立刻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东野军趁乱撞开了城门,将惊吓过度的北陵军或斩杀、或擒获。汾河城的城墙其实是用最坚硬的青玉石铸造的,遇到火球并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害,所以城内的百姓没有遭受到更大的损伤。
  当东野情拿下此地北陵军的一员首将之后,他慢悠悠地问道:“你们北陵这次战役的指挥首将是谁?”
  “是赤多才刀将军。”
  东野情不屑地冷笑,“赤多才刀?那家伙向来愚钝,怎有本事在数日内攻陷我东野四座城镇?不对,他背后必然有人。”
  “真的不清楚……只是听说在出征前,有人送书信给赤多将军献了一些计谋,但对方是谁就不知道了。”
  “书信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吗?”东野情盯着那人,“是从东野送出去的,还是从南黎送出去的?”
  那人哆嗦了下,“不、不知道。”
  “你姓什么?”东野情赫然转变了话题。
  那人没来得及反应,本能地说:“姓萧。”
  “哦,萧氏一族的人如今只配做赤多人的走狗吗?”
  他的鄙夷让那人陡然怒道:“无论萧氏还是赤多族,如今都是北陵人,你不要妄想挑拨我们两族的情谊!”
  “嗯,我不会挑拨的。当年赤多族没有灭你们北陵,萧氏皇族亦不曾四处流亡;东野没有收留过萧氏的太子公主,为你们保存最后一丝血脉,而萧氏也没有借着联姻重新夺回在北陵属于自己的政权,萧氏从来没有遭受过任何的屈辱,赤多族和你们向来亲如一家。”
  东野情每句话都饱含讽刺、字字带刃,刺得那人愤怒大声道:“鹏王,你也不要太得意!东野并不比我们萧氏高贵多少,无论怎样,我们萧氏现在依旧是北陵的皇位继承人,而你东野情就算是功比天高,也不过是个鹏王、护国公而已,你以为你真能坐上皇位?你以为你们东野真的是一团和气吗?”
  东野情幽冷地看着他,“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人楞住,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泄漏了什么秘密。
  匆匆忙忙地,有个东野士兵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王爷,城外失火了!”
  东野情一皱眉,“失火?”外面本就是在火攻,火球滚过山坡,难免会烧起什么。
  “是城外的营帐,有几顶营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烧起来了。”
  东野情猛然惊醒,不等那人说完,就旋身飞奔至城门方向。
  一路上,到处还有被俘虏的士兵、丢弃的盔甲、横倒的屍首,也有不少人在招呼他,或有急事请教,或有紧急军情,但他都充耳不闻,一心疾步往前飞奔。
  城门口,为了防止逃兵溃散,早已将城门关闭。
  他远远地奔至,两边的士兵惊诧地不知道是不是要开门,东野情足不停步,腾身掠向城头,放眼看去,就在城外最西边,果然有几处帐篷火光熊能,还可以看到很多人影不停奔波,忙于救火。
  他的心骤然凉了,也颠不得城墙高峻,纵身跳了下去,借着城墙腰上的一根旗杆弹点了下,团身落在地面,接着如电一般的蹿向大火深处。
  “王爷,危险!您不能过去!”有人扑过来,将他一把抓住。
  但他狂怒喝斥地推开那人,“滚——”
  “王爷!”两个人过来都拉不住他。
  他已经奔到火光之前,但那顶大帐早已被烧得只剩个光秃秃的枯架子,他人还未冲进火海,架子已在顷刻之间坍塌。
  他怔怔地看着那一片火海,楞了片刻,回身问道:“帐中的人呢?去哪里了?!”。
  周围的士兵都低垂着头,好不容易有个人开口,“火起得太突然,我们以为王爷进了城,这顶帐子就算烧了也没事,便没有急着赶过来灭火,等发现有人影在里面闪动,再跑过来已经迟了……”
  东野情的脸色一沉,好像灰烬的颜色,他踉跄退后两步,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那一片废墟,倏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周围的士兵看了惊慌失措,立刻一拥而上,将他架住。
  他向来不喜欢被人过份亲近,与其他人也总是保持着距离,除了当年允许南卿君背他之外,很难有人与他近身接触。
  但是此刻,他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像是化做了一团泥,恨不得置身在这片火海灰烬中。
  这火是因何而起?是巧合?还是人为?
  他的脑海中纷乱成一片,竟失去了平日的冷静睿智。
  身后是刚刚拿下的最后一座失地,朝中等着他的,也许又是一片歌功颂德、鲜花美酒,但此时此刻,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成了最可笑的笑话。
  若没了她,纵然赢了天下又如何?
  “南卿君,你给我活着滚回来——”夜风吹起火光烟尘,他揪着心嘶声力竭,呼唤着爱人。
  但火光仍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摇摆舞蹈,回应他的,是扑面的热度、呛人的烟尘灰烬,和一弯无声的冷冷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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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鹏王东野情,在与北陵进行夺城之战中不幸受伤,身染重病,正在返回东都的路上,据闻鹏王病势沉重,恐难平安回到东都。
  这一道流言在东野国境悄悄传开,不到三天就从东野传遍四国。
  就在南黎的黎都皇宫中,此时正有一名贵客悄悄来访,除了南黎国主、太子南卿如及几位重要官员外,没人知道这位贵客的身份。
  此人,正是东野皇帝——东野箭。
  在东篱阁的门前,东野箭看着园中大片绽放的菊花,笑道:“这就是醉乡吧?听说只有这种菊花会在夏天开放,现在天气转凉,这花开得更茂盛了。”
  南卿如陪同着一起赏花,连声赞道:“陛下真是博学多闻,这种花只开在南黎皇宫,外人很难见到。”
  “你大概也知道我们东野的鹏王最爱花,上次太后过寿,他送了一枝醉乡,太后很是喜欢。”
  “我是听说,鹏王王府的花园比之东野皇宫中的御花园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卿如的话惹得东野箭冷哼一声,“是啊,何止御花园,就是鹏王府的豪华气派,朕那座皇宫和他一比,都显得寒酸。”
  南卿如笑道:“陛下不必生气,日后鹏王府不过是陛下的一座小小行宫。”
  “哈,他若死了,朕便命人将鹏王府夷为平地。”
  瞧东野箭说这句话时咬牙切齿的模样,南卿如哈哈笑着,心知他恨东野情已经恨到了骨子里。“东野情的病大概也撑不了多久,陛下这借刀杀人的伎俩,果然不错。”
  东野箭立即沉下脸,“太子殿下说的是什么话?我可不懂。”
  “明人不说暗语,陛下何必和我打哑谜?我虽然人不在东野,却也听说了不少事。前一阵子,东野皇后的娘家东方氏,怂恿许多臣子欲与鹏王作对,若非陛下您私下默许,东方涉岂有胆子敢那么做?可惜东方涉能力不够,三两下就败在东野情的手下,于是陛下又故意泄漏军情给北陵,借北陵攻打东野的机会,让东野情领命出征,死在东都之外,好彻底铲除这个祸患。”
  东野箭的眼神顿时露出阴狠的颜色,“殿下这些话算是诽谤,不管朕对东野情有何不满,他毕竟是我东野的鹏王,劳苦功高,朕岂会这样加害于他?再说,朕难道是昏君?冒着丢城弃国的危险,只为了算计他一人?”
  南卿如笑着躬身,“陛下请息怒,卿如只是推测,若是推测错了,陛下只当笑话听听也就罢了。”
  “若说勾结北陵人,朕承认北陵这一战是来得奇怪,似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不是北陵人一贯的作战风格,但是与朕无关。”
  见东野箭皱着眉苦苦思索,南卿如眼底闪过一道精光,“这些秘密,总有不再是秘密的一天。陛下一路辛苦了,还请稍事歇息,晚上有一位故人为陛下献上一舞,以表我南黎的诚意。”
  在东篱阁的厢房,漆黑一片。
  南卿如推门而入,冷冷说道:“卿君,你要在这里装死到几时?”
  屋内的一角,隐隐有衣服沙沙作响的声音,接着从幽暗的一隅,走出一个穿着粉紫色衣裙的少女,正是原本该在大火中丧生的南卿君。
  “哥哥,就让我静静地过日子,不行吗?”
  南卿如忽然换上笑脸,挽住她的肩膀,“哥哥是担心你的身体嘛!君羊耳卯独家,你从东野立了大功回来,却一天到晚不吃不喝的,杀东野情有悖你的良心吗?要知道,多少南黎的百姓对你感恩戴德啊。”
  这句话,骤然刺痛了她的心。记忆中,那个人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也许真有那么一天,四国统一,纷争不再,到那时,自会有人感念你的恩德。”
  她不求有人感念她什么恩德,只愿四海平静,能与心爱之人相守在一起。
  而今这一切都如梦幻泡影,而哥哥的这句话更像在她的伤口上再狠狠涂抹了一把辣椒。
  “哥,你走吧,我不想和你说什么。”
  她推他出去,南卿如却回头说道:“哥哥今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有个你的故人来了,你不想见见?”
  “故人?”她一时不解。
  “若非这个人帮忙,我们怎能如此顺利地铲除东野情?”
  她不禁全身一震,“这个人是谁?”
  南卿如挤了挤眼,“想知道?不妨亲眼去看。而我们南黎日后能否在东野的重压下翻身,就看你的了。”
  “看我?”她蹙眉。
  东野箭与南黎国主南冬云同坐于花厅之上。
  南冬云笑咪咪地举着酒樽,“真没想到,数百年来,东野南黎两国无论交好还是敌对,两国国君都不曾像你我今日这般,同席畅饮。若咱们先祖有灵,大概也会为东野南黎今日的局面感到欣慰啊。”
  东野箭喝得眼睛都花了,只是笑道:“其实东野南黎比邻而居。本就是兄弟手足。当年东野情和南黎作战,朕是极力阻拦的,但他杀戮之心太重,一味想着开疆拓土,根本听不进朕的阻拦。唉,可怜无端伤亡那么多的士兵百姓,也伤了我们两国的和气。从今以后,朕决定免去南黎的岁贡,两国重结为兄弟友邦,永世不再干戈相对!”
  南冬云听了眼睛已经笑眯成一条线。
  “东野陛下果然是志向高远、气魄宏大,我南黎得遇东野这样的明主,真是万幸啊!”
  见东野箭已经喝茫了,南冬云找了个托词起身离开。
  花厅门口,南卿如在那里等侯,低声说道:“父皇果然看事精准,和东野情相比,东野箭心胸狭窄、目光短浅,眼下几句美言灌下去,他便主动开口做了这么一大堆的许诺,留着他的命,可比杀了他有用多了。”
  “卿君呢?”南冬云四下看了眼,“那丫头这些天别别扭扭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东野回来后变得不爱说话,你让她今日献舞,我怕她不肯啊。”
  南卿如笑道:“父皇这回料错了,您看,那丫头不是已经来了吗?”
  南冬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花厅的另一头,南卿君一身艳丽舞衣,款款袅袅的步入花厅。
  “可惜要委屈卿君了,东野已有皇后,她再尊贵,不过就是个贵妃而已。”南冬云叹了口气。
  花厅内,东野箭喝得双目朦胧,依稀看到一名艳丽美女款步向自己走来,如弱柳扶风,婀娜多姿,精心妆点的美容似有几分熟悉,让他看得心痒之余又不禁生疑。
  “你是……谁?”他伸手去抓。
  美女闪身望着他。虽然他看不真切,但越看越发觉得这女子眼熟。
  “是南黎太子叫你来陪朕的?”他伸手再抓,依然没有抓住。
  “陛下,您喜欢歌舞吗?”那美女的声音清冷,却骚得他心痒难耐。
  “你会歌舞?”他笑着,“好啊,朕最喜欢,朕还没有看过你们南黎的歌舞呢!”
  美女向后一摆手,丝竹之声响起,流云长袖甩出,花厅中曼妙的舞姿如一朵彩云翩然飞旋。
  东野箭看得目炫神迷,不停地拍手叫好。
  南卿如适时走入场内,笑道:“陛下,这歌舞可还入眼?”
  “何止入眼,简直是看到令人惊艳了。”东野箭拚命睁大眼睛,“东野的歌舞就没有这样的风情,这个美女……”
  “陛下看中意?她就是我说的,陛下的一位故人。”
  “故人?”东野箭不解地努力睁大眼,“我怎么没认出来?”
  “当初身份不同、装束不同,陛下自然不认得。卿君,过来。”他一招手,舞蹈中的美女忽然止住舞步,款步走来,盈盈下拜。
  “这是我的小妹卿君。陛下,真的认不出来了吗?”
  东野箭用力揉了揉眼,恍然大悟,惊诧问:“你是……东野情身边的那个丫头?!这、这是怎么回事?!”
  南卿如哈哈大笑,“说来话长,小妹生性好玩,性格像男子,她倾慕东野文化,坚持一定要去东野走走。不瞒陛下,我们南黎也对东野情有诸多好奇,所以小妹顺便去探查一番,藉故住进了鹏王府……”
  “原来如此。”南卿如说完,东野箭脸上的惊诧释然了一些,连声说:“令妹可真是巾帼英雄,能将东野情骗得团团转,哈哈哈,难怪东野情极力维护她,就是不肯将她交出来,原来是南黎的公主殿下。”
  “东野情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南卿君缓缓开口,“陛下,您远道而来,卿君特意献舞一曲,舞姿虽然拙劣不堪,但心意真诚,还请陛下多多包涵。”
  东野箭更是大笑,“真是人靠衣装佛要金装,公主殿下今日这样盛装打扮。我都认不出了,怪不得阅人无数的东野情,独独对公主情有独锺,如公主这样的倾城之姿,岂有男人不动心?”
  南卿如忽然提议,“若我将小妹许配给陛下为妃,陛下可愿意?”
  他此言一出,东野箭和南卿君同时一震。
  东野箭嘿嘿说道:“令妹是东野情的人,我怎好硬拆鸳鸯?”
  “东野情与小妹只是逢场作戏,并无真情,小妹对他也是如此,再说他必死无疑,往后南黎上下,还不是要仰仗东野陛下的照顾?”南卿如舌灿莲花,笑容可掬的吹捧,“小妹对陛下其实十分敬仰。”
  “可是让堂堂南黎公主嫁到我东野为妃,这……太委屈了吧?”
  一旁沉默半晌的南卿君忽然嫣然一笑,“陛下说的是哪里话,卿君是南黎人,能嫁到东野皇宫,是高攀,并无半点委屈。陛下若是不嫌弃卿君才色平庸,就请饮了卿君手中的这杯酒。”
  她端着一个酒杯,平举在东野箭的面前。
  香风阵阵,从南卿君的身上传来,钻进了东野箭的鼻子。
  东野箭快速地在心中打着盘算,南卿如和南卿君兄妹俩在给他灌迷汤,他并非完全不懂。这对兄妹都是心眼多多的人,准是想算计他而已,但东野若和南黎联姻,对东野并无坏处,南黎也不敢稍有异动。至于南卿君,日后他是不是真的宠爱这个女人,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盘算打了一回,绝无败算,他大笑着接过酒杯,在南卿君的手指上顺势摸了一下,才举起酒杯,当着他们的面,一饮而尽。
  南卿如大笑回道:“好,陛下真是个痛快的人!”
  南卿君微微屈膝低头,“那卿君暂且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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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卿君面无表情地走向东篱阁,南卿如从后面追了上来。“卿君,你真是哥哥的好妹妹。”
  她冷冷地看着他,“太子殿下,您也真是卿君的好哥哥。”
  南卿如听出她语带讥讽,尴尬地一笑,“你是在怪哥哥将你许配给他吗?好歹他贵为皇帝,并不辱没你,若你日后能博得他的欢心,没准他会废了皇后,另立你为后。”
  她冷笑,“多谢哥哥为卿君想得这么周详,卿君只恨当初你叫我借纵火逃走之时,为何不另叫人将我一起烧死?”
  他脸色微变,但很快笑道:“哥哥怎舍得你死?哥哥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我知道你对东野情动了心,可是他是乱臣贼子,咱们就算不杀他,东野皇帝也饶不了他。你可知这回北陵为什么和东野有这一战?据我的线报,就是东野箭暗中出卖情报给北陵人,逼得东野情出征,目的就是要他死在边关……”
  “行了,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装好人了。”南卿君忍无可忍,厉声反驳,“扪心自问,我们南黎就乾净吗?你先派我潜伏在他身侧,逼我下毒杀他,同时在幕后给北陵人出招使坏的人,是不是也有你一份?”
  南卿如微怔,尴尬地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
  “一石二鸟,向来是我们南黎人的行事准则。东野情早就怀疑北陵人的背后有人主使,也怀疑东野箭与北陵人勾结出卖东野的利益。虽然他不明说,但我知道他怀疑的就有我们南黎,只是碍于我的心情而故意选择忽略罢了。”
  她含泪深深吸了口气。“哥哥,我一直以为,读圣贤书的人,为人处世必然如圣贤般光明磊落,没想到,我们南黎会用如此卑鄙的伎俩去算计他人,更没想到,我会成了你的帮凶!”
  南卿如怒道:“卿君,你说这话未免太伤哥哥的心!你读了那么多书,竟然不知道最关键的八个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若不杀东野情,他日他必定威胁南黎。如今南黎得年年岁贡给东野,凭什么我们要任人欺压宰割?难道南黎比东野卑贱?”
  南卿君黯然地叹气,“你可以找尽千百种堂而皇之的道理,算了。眼下你想让我嫁到东野,好帮你巩固你的计策……好,我同意嫁,只是你记得,倘若我日后死在东野,你绝不要给我收屍,因为我实在没脸再回南黎。”
  她凄然苦笑,“也许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自古以来,和亲的公主只是交易的附属品,不值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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