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云墒的行馆里很热闹,零公主一早就来探访,带来了一大堆古怪的东西。
云墒一夜未眠,脸色却依然很好,他的习惯本是大早起来喝酒,现在改成了一大早起来喝茶。
零公主来探访的时候,他正在喝茶,依然是精致细腻的瓷杯,依然是幽雅芬芳的茶香。她带了两个仆人,两个仆人扛着一个大袋子,她—进门就叫仆人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只听一阵叮咚乱响,但见屋内珠光宝气,光华满堂,却是一大堆黄金、钻石、水晶之类的珍宝,此外还有几个形状古怪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些乳菊和形状古怪的蘑菇,是伊蓝森林里难得的珍馐佳肴。
云墒看着她带来这许多东两,人却坐在椅上并不动,“这是……”
“送你的礼物。”她让两个仆人回去,自己很大方地坐到云墒旁边的椅子上,“昨天我玩得好开心,今天就想送礼物给你,这些都是娑送我的,你随便挑一件好了。”
云墒一怔,他身后的侍卫差点笑出声来,世上竟然有人把自己家当搬到别人家里,然后只打算送一样礼物,其他她还要带回去的送礼法,倒是生平第一次听说。只见云墒衣袖微摆,“不必了,东西你自己收着就好。”
“这个是很少见的粉红水晶,这个是很特别的黄金,它会发绿光,一般的黄金不会发绿光,还有这个……”她举起个戒指,“这是娑家族的巫女戒,听说巫女们戴上这个戒指就能发挥出更加强大的一量,还有……”
“是么?”他颇感兴趣地看着那枚巫女戒,那是个黄金戒指,戒指的形状很简单,在戒面上镶嵌着一颗八角形的紫色宝石,那不像水晶,却也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宝石。
“你喜欢这个吗?但不是巫女不能戴的,娑也是因为家族里没有巫女了所以才送我的。”她浑然不觉云墒眼里微微的异样,“你喜欢吗?”
“喜欢。”他柔声说,从地上一大堆珍宝之中捡起这枚小小的戒指,“既然公主如此盛情,姬九却之不恭了。”
“今天我们再去玩好不好?”她兴奋地拉着云墒的手,“我们真的去抓阿曼鱼好不好?我已经从渔夫那里打听到哪里有阿曼鱼了。”
“好。”他顺页手从袖中取出一串玛瑙珠子,那珠子上嵌着极细的金丝,金丝绘成芙蓉之形,华丽耀目,“我以这个换你的巫女戒,如何?”
她笑靥如花,接过珠子戴在手腕上,却问,“你袖子里为什么能藏东西?还有什么在袖子里?我可不可以看?”
这小丫头总是惹人讨厌,他的眼睫微微一敛,那目中蕴含的笑意陡然空,随后再一笑。在这一空一笑之间,零公主已经退了一步,不敢再司他袖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小小声地问,“我们去抓阿曼鱼给娑吃好不好?”
“好。”他仿佛一直都很温顺。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象车那温和又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
“诶?”零公主转过身来,“娑怎么来了?”
云墒站了起来,放下了茶杯。
象车在行馆前停下,娑从车上跳了下来,她今天穿着褐色的衣裤,抱胸走进来的样子很少年。
“哇,这些……”一进门她就看到一地的金银珠宝,顺手抓起一把,“堆在一起看还真壮观,零对你真好,这些平常都不知道是扔哪里去了。”
零看看抱胸而立的娑,再看看直立一旁的云墒,“娑,我们今天去抓阿曼鱼,一定会抓到的,他很厉害。”
娑笑了一下,瞟了云墒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大约是赞他真了不起,不过是和零相处了一天,零这小丫头就开始“我们”了,还把她自己的家当搬到他家里来。
被她瞟了这—眼,他本该假作不知,以他十年来逢场作戏的资历,对零公主所施展的小小伎俩算得上什么?脸颊却竟然不受控制地微微一热。
看过那一眼,娑伸出手指摸了摸脸颊,语气突然正绎起来,“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从昨天晚上就有人发现伊蓝森林里有很多野兽消失了,今天早上又发现很多野兽的尸体,森林里可能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变化。”
“可是我们昨天都在森林里,什么都没有看到啊!”零公主看向云墒,“昨天森林里天气好好,除了一只小花蛇,也没遇到什么野猪和野狼。”
云墒对她一笑,他让十三侍卫将森林里的野兽屠戮殆尽,以免妨碍他亲近零公主,所以一路上当然不会带她去有尸体的地方。
“根据猎人看到的尸体,他们认为野兽是遭遇了非常可怕的人,都是被沉重的兵器砍死的。”娑拍了拍桌面,“所以——”
“所以你想叫我们别去森林里给你抓阿曼鱼吗?可是你想吃的东西我都想……”
“错了!”娑举起一根手指,转过身来,“我是想让你们两个到森林里去查看到底是什么东两在屠杀野兽?伊蓝森林和白塔圣光息息相关,太多野兽死亡是不正常的,森林失去平衡会影响到白塔,最后会影响到阿迦城的一切。”
“会加重你的负担吗?”零公主担心的问。
娑只是笑笑,云墒眼眸微动,原来是因为昨天他让十三侍卫杀了几乎整个森林的野兽,所以影响到白塔,娑昨夜释放纯洁之力才会因为负担过重而晕倒。
“伊蓝森林是有灵性的,野兽是森林的一部分,一旦有过量的野兽死亡,森林会在短期内自行衍生新的猛兽,而这些新生的猛兽将前所未见。”娑微扬起下巴,“伊蓝森林里所有的与众不同的物种,都 是在这种断层里突然产生的。”
“会有新的猛兽?”零公主从桌上跳了下来,“不怕,我会帮你保护森林的。”
娑抬起手,零公主与她击掌,“姬九,我们快走吧,去森林。”
云墒略迟了一步出门,娑笑吟吟的抱胸站在那里,她听到了零公主叫他“姬九”,而云墒却要她叫他“云墒”,正在这时,他在她耳边柔声说“昨夜的事……你没有告诉她吧。”
娑并没有看他,却笑着摇摇头。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森林的事,不必发愁,零的事,也不必发愁,我会帮你。”
她指着门口,“快去吧,零在等你了。”
云墒并不着急,缓步离去。
娑看着云墒的背影,屏息了一会儿,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即使她再洒脱,也不可能当真忘记昨夜云墒的强吻,即使打从心底告诉自己要不在意,但看着零对云墒的好奇和好感,看着他对零温柔体贴一里总有一种淡淡的黯然。
她想她是喜欢听着云墒说“你来找我”、“我会帮你”的,那仿佛当真会给她些……可以依靠的感觉,虽然其实她并不当真了解这个男人,但她觉得他……仿佛不错。
如果零能爱上云墒,不要再迷恋自己,那事情就是好的吧?她没期望过云墒会留在阿迦城永远不走,但能让零摆脱这么多年对她的迷恋,对零来说就是件好事。
仰头望着行馆屋顶正中的水晶,娑长长地再吐出一口气,她是个没有未来的女人,牺牲自己保护阿迦,这就是她习惯了的路。
伊蓝森林。
零公主和云墒一起走到了森林小道的人口。今天的森林和昨天仿佛全然样,却也似乎完全不同。
今日没有阳光,耶尔琳树的蓝色树叶让森林笼罩在一片幽—之中,仿佛走人十步就会陷入迷雾,浓郁的水气飘散在低洼地和灌木丛,鸟鸣的声音也显得分外古怪而孤僻。
“森林……”零公主不再笑了,站在森林小道前,她全身的衣裙都飘荡了起来,仿佛一瞬间有强大的力量充斥了她全身。云墒略带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临战前的零公主,眼神刚强自信,有铜墙铁壁般的气势,与平日那个天真浪漫的小丫头全不相同。
“姬九,你要和我一起走,还是分头走?”她认真起来的时候,并不认为自己需要保护,其实她从来都认为自己必须保护别人,只是在战斗之前那种责任感更加沉重。
他微微一笑,“我和你同行。”
“好,那我要冲进去了。”零公主长靴一蹬,对着森林小道闯了进去。
他飘然跟在她身后,观察着零公主身上丝一毫的变化,传说中的武魂之力究竟会有怎样的神奇?
又能激发出怎样的极限?
种想要守护的心情,能让一个人变得不同吗?
会有多不同,
他莫名地……很期待。
森林之中吹起一阵寒风,一个巨大的头颅从幽蓝的森林中露了出来,青灰色的皮肤上布满尖锐的突起,利齿狰狞,须发飘扬,竟宛若—头怪龙现世。零公主在森林和战役中见识过无数怪兽猛禽,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古怪的东西,这头怪物身躯很长,蛇一般盘旋在地,却也有脚,有许多只长满利爪的爪子,又如蜈蚣一般。
这是什么鬼东西?
云墒心中微微一凛,却见零公主毫无惧色,右拳握起,灿然金光迸发,她拳对着那怪物打了过去。
伊蓝森林的猛兽死亡,森林在一夜之间诞生了这头怪物,这古怪的伊蓝森林和充满神力的阿迦城果然太不寻常,但也不可能将这头怪物留在森林中取代那些猛兽,这东西的力量太惊人了。他看着零公主一拳击出,那一拳可以击毙一条彩虹般的大蛇,然而击在怪物身上,只是让怪物转过头来,以一双炯炯生光的眼睛盯住了她。
它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零公主身周激荡的气流渐渐也泛起了金光,她倒退两步,开始酝酿第二击,不必说这第二击必定比刚才那一拳更沛然浩荡。
云墒站定不动,以他简单的攻击术绝无可能和零公主的武魂之力相比,要击倒这只怪物必须找到它的弱点。
但它这么庞大,全身布满利爪和鳞甲,它的弱点会在哪里?
更重要的是……他有必要非要击倒这头怪物么?如果这头怪物把零公主吃了,那有什么不好?这完全有利于他的任务,有利于云项的野心,又不会激起阿迦城的仇恨,其实是杀零公主绝佳的机会。
或者他配合这头怪物,在她发出第二击之前——杀了她?
“姬九,你退开!”零公主第二拳未发,身前身后已扬起了淡紫色如沙雾般美丽的光弧,宛若生了翅膀,“退开退开,很危险!”
他深吸了口气,依言退开,只见零公主大喝一声,一阵灿烂耀目的光华暴起,宛若从她身上绽放开数双淡紫色的羽翼,然后团强光从她身上蔓延开去,刹那延续到那头怪物身上,瞬间伊蓝森林仿佛部明亮了几分。她发出那一击,随即跳了起来,虽然她跳不了太高,却跳上了怪物的一只利爪,随即抓住那些锋锐的鳞甲,爬了上去。
那怪物受那灿烂光芒一击,全身颤抖,有丝丝缕缕鲜红的血液从鳞甲的缝隙里流了下来,云墒看在眼里,真是吃了一惊。零公主这一击的力量若是击向他,他绝无自信能从这样的力量下逃生。
武魂之力,果然名不虚传。
并且她真的……勇气可嘉,他从未见过一个女人面对这样的怪物能毫不畏惧,抓住那些尖锐异常的鳞甲就这样爬上去,这头怪物她今天第一次见,她甚至不知道那些鳞甲有没有毒,或者这怪物在身上的其他地方有没有长着另一张血盆大口。
拼命三郎。
她以为她是娑和阿迦城的铜墙铁壁,她有自信、而且也这样拼命努力着。
“哈——”怪物身上再度亮光,零公主爬上怪物那硕大的头部,紫色光弧再起,只听咯吱声响,怪物身上数块鳞甲脱落,流下大量血液,几只利爪断裂,刹那间伤痕累累。受到剧痛刺激,形若蜈蚣的怪物用力一抖,零公主从它头部滚下身躯,它转过头来,对着她一口咬了下去。
零公主滚落的身形还没站定,腥味已扑面而来,云墒一旁观望,只见她蓦地回身双手抓住那怪物上下牙齿,撑住那张巨口。然而那怪物身躯庞大,那张嘴越张越大,她个子又不高,双臂之间的距离竞渐渐撑不过那怪物的巨口,眼看不是怪物的嘴被她撕开,而是她的双臂要被那张开的巨口撕裂,在被张到极限的时候,她突然松手,从那怪物身上掉了下去。
那怪物已有抬起两三丈高,她就这么放手任自己掉了下去。
一阵微风拂过,有人接住她坠落的身子,飘然往一边落去,避开了那怪物的再度攻击。她都不闭眼睛,看着云墒接住他,她对他露出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信任,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可能不接住她,任由她摔下去。
而他却是考虑再三之后才出手相救,甚至在出手之前……他几乎决定了任她掉下去,一直到看着她一直睁着眼睛,眼里充满了绝不会摔死的自信,在差点救援不及的瞬间,他才出手相助。
但零公主却并不知道他心里三折两转,被他接住之后,她跳下地面,那头怪物已经转过头来,聚精会神地看着她。显然它已经把她当成了头号敌人,那双眼睛迸射出浓烈的凶光和敌意。
“姬九,你快逃,叫娑去白塔……森林太不正常了,我在这里完全感觉不到圣光,叫元老会来帮忙……你听到声音没有?森林里不止这一头……”零公主摆好了迎敌的姿态,云墒看得明白,她身上金色和紫色的光弧已不如刚才明亮,显然在异变的森林里,剧烈的战斗中,她的力量开始下降了。
伊蓝森林没有了圣光,到底诞生了多少头这样凶猛古怪的怪物,让这小丫头一个人留在这里必死无疑,他应该顺从地走,理所当然地让阿迦城的战将零公主死在森林中,但……事到临头,原来做决断也并非都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云墒望向那头伤痕累累的怪物,眼中褪去了虚幻的笑意,泛上一层浓重的光彩,“公主,有我在。”
“你?”零公主转过头来,在她心中云墒只会“飞”,似乎完全不能和这头怪物联系在一起,就在她回头的刹那,那头怪物蓦地对着她咬了下来。
微风飘起,她感觉到整个人都轻盈起来,飞上了半空,愕然转头向下望去,只见那睦物一口咬在她身旁的灌木丛上,云墒挥袖将她抛了起来,自己伸出手掌按在那怪物头顶上。
她大叫一声“姬九!”那怪物的头奇大无比,嘴里完全可以塞得下一个云墒,云墒竟敢伸手去拍它的头,他的手掌按在怪物头上简直微不足道,那怪物连她武魂之力第二式都能轻松破解,他这一掌算什么?
但那怪物的头并没有抬起来,她被抛到一定的高度,开始坠落,跌下去的时候只听一声低沉惨烈的嘶吼,仿佛在地上爆起了一连串沉闷的响雷,树木摇晃沙石飞扬,那只似龙非龙似蜈蚣非蜈蚣的怪物匍匐了下去,静静趴在地上。
不动了。
她凉愕得忘了尖叫,啪的声轻响,身子落人温暖的臂弯,抬起头来,发丝飞扬之中看见云墒淡定的神色,她忘了表情,只见了他的微笑。
他的眼睫比常人浓密很多,眼瞳黑得发亮,他的神色很淡,眼中却有笑意。
那点沉湎了一点安然的笑,即使在水雾弥漫的森林之中,迷离的发丝之中,也亮得耀眼。
接着云墒就放手了,她的双脚着地,不由自主地踉跄晃了一下,云墒再度将她扶住,“公主。”
她眨了眨眼睛,用力换了口气,刚才那段时间她忘了呼吸,“你……你……怎么打死它的?”
云墒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用最简单的攻击术按住那怪物的头,将它的头骨和颈椎一起向后推撞,使用的却不是攻击术的爆破力,而是治疗术的集中力,本以为必定遭遇强大阻碍,不想怪物的骨骼旱已受伤,奋力一推之下,骨骼筋肉节节碎裂,当场暴毙。虽然明知这怪物其实是死于零公主的武魂之力,但他自然不会多说,即使是濒死的怪物,他那一推也豁尽了全力,胸中仍自气血翻涌,只好再度微笑。
“你怎么打死它的?你比娑还厉害,把手放在它头顶它就会死吗?”零公主却抓住他不住追问,“你有泰熙国神的力量吗?”
他尽力稳住真气,却仍旧说不出话来,零公主见他一直不说话,抓着他用力摇了两下。
被猛地摇晃了两下,云墒终是克制不住,胸中翻涌的气血溢上了喉头,零公主见他本来含笑的眼一瞬间涌上怒气,略略一呆,猛地云墒把她抓了过来,低头用力地吻住她。
她本就呆住,于是也没反抗,心中一点点抗拒的意图随着方才云墒救她的一幕而飘散得不知去向,柔软的亲吻过后,舌上尝到一股腥甜的滋味,她突然明白原来他是受了伤,这是他的血……于是也没丝毫拒绝,任由云墒的血弥漫了她的唇齿。
吻……完了。
云墒轻轻推开她,方才控制不住鲜血溢出的时候,他满怀恶意,刹那兴起一股要将她毒死的恶念。
而吻过鲜血后,心底却泛上另外一种疼痛,第一次吻她是为了骗她,第二次吻她是为了杀她……而这个傻丫头却是真的……
爱上自己了。
眼睫突然有些湿润,他没解释为什么要突然吻她,双手将她紧紧地拥人怀里,搂得很紧。
她的心跳得好快,一点一点地抬起手,慢慢地也抱紧了他。
她感觉到他的眼泪跌落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然后变凉……“姬九,你为什么要哭?”
“没……”他自人宫之后几乎没再掉过眼泪,此时抬手捂住脸颊,眼泪就如决堤一般泉涌而出,他吻过很多女人,但……吻过娑让他心痛,吻过零让他心酸,也许激荡的气血推波助澜,那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
“你别怕,那怪物已经死了,我好端端的,森林也好好的,娑也没事,不用他来帮忙,我们都好好的,别哭了。”零公主自以为是地把他的眼泪解释为担心和受惊,还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姬九你好好哦,你真厉害,杀了那头怪物,虽然森林里一定还有,但有你在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已经可以说话,却还是说不出来,耳边有一句话在回响:“九弟只需将毒物传遍阿迦城上层领袖,不须多日,整个城邦将陷入瘟疫之中,顷刻覆灭,而阿迦城所拥有的黄金珠宝、金矿水晶便都归泰熙所有了。”
云项说得云淡风轻,他那时答应得轻描淡写。
可是……可是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地易受感动,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容易后悔,在杀了人之后,他居然会泪流满面,全身发抖。
“姬九?你是不是受伤了很难受,别哭啊,喂!我……”她本来想说是我被你亲了我都没哭,为什么你要哭啊?但手背上的泪水如此真实,一点一滴,她轻轻拍着他,努力地想自己会是一个特别温暖的东西,能让他觉得美好。
过了好一会儿,云墒的眼泪停了,她却知道他不是因为受到安慰才不流泪,而是背后传来了大象的脚步声。
娑的象车来了,同时森林开始散去迷雾,响起了几声鸟鸣。
娑为森林带来了圣光!零公主心里一高兴,推开云墒转身就要往娑那里扑去,却看见远远白色的象车,娑撩起贝壳帘子,正远远地看她。
她情不自禁地上下看了下自己,惊觉地擦了下嘴角。
她的唇上沾满了云墒的血。
身上充满了云墒的温度。
面对着微笑的娑,她突然有一种背叛主人的感觉。
云墒已经很快擦去了眼泪,他的眼睫很黑,于是不大显得出眼睛的微红,对着娑从容不迫的笑,“城主。”
“我听到了怪兽的嘶吼,”娑没说什么,“森林失控了,不知道森林里还有多少怪物,接下来三天我要在白塔持续不断地供给森林纯洁之力,否则森林会不断产生凶恶的巨兽,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办法保护阿迦城,零,这三天时间,阿迦城就交给你和元老会。”
“没问题!”零公主毫不迟疑,“娑,我会保护所有的人,包括你和姬九。”
娑瞟了云墒一眼,仍是笑笑,指挥象车向森林深处行去。
云墒眼眸微动,“城主,森林里危险。”
零公主拉住他,“没关系,娑很厉害的,他要去清理森林里剩下的怪物。”
象车一步一摇,慢慢隐没在浓密的树木间,他觉得眩晕,那样的娑,虚弱的寂寞的爱笑的娑……非要面对森林里那些古怪莫测的怪物,非要撑住一座城生生不息,换了是他的话,早就放弃了吧?
他水远是最早放弃的入。
从未想过坚持或者忍耐,他总是在一开始就放弃了,努力……他也努力过,不过努力的不是如何坚持或忍耐,而是如何努力勉强自己去相信自己所作所为是自己想要的。
森林里响起了怪物凄厉的叫声,沉重的身躯轰然倒下的声音,他在想娑此时所感所受会有多么辛苦,也想到她再辛苦也会抱胸而笑,像个灿烂的少年,想到自己给她含血的吻,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充斥心头,喉头再度尝到了腥甜。
“姬九?”零公主看他神色有异,“哪里受伤了?我带你去给巫医看看好不好?”
“不必了。”云墒深吸口气,“对不起,刚才担心公主安危,我……”
她更确信他是为了她而流泪,喜悦刹那充满了胸口,“我带你去看巫医!”她拉了他就往外跑。
云墒被她拖了两步,“娑还在森林里,不需要召集元老会来帮忙?”
“娑很厉害的。”零公主拉着他的手奇怪地看着他,“整个元老会加起来都没有娑厉害啦!我们不用担心。”
“你不是说她不许进入森林吗?她这样进去无妨么?”关于娑的事他都记得清楚。
“元老会不许娑到森林里去,但是这次森林失控了,要是娑不进去的话,圣光覆盖得不够,怪物没有清理,白塔就也会不稳定。这次娑会到这里来,应该是元老会开会决定的。”
“为什么她不能到森林里去?”云墒缓缓施展治疗术,调理自己的气血,“只是为了随时可以维护白塔的圣光吗?”
“是吧,伊蓝森林很大,里面有很多很多未知的地方,娑要是能进去他会在里面做很多事,元老会希望他能一直在白塔附近,并且不要把力量太多的花在别的地方。”零公主说,“所以有时候猛兽太多,我就会去清理。”
“原来如此。”他凝视着森林深处,一声一声怪物惨烈的哀鸣遥遥传来,她将在这森林深处消耗掉多少寿命。而等她出来的时候,依旧会是若无其事,轻松自在的样子吧?
“你在想什么?”她拉着他的手,看着他望着森林的眼,胸口的欢喜在慢慢地降温,茫然地看着进入森林的娑,她深信这些怪物对娑来说不值一提,但迷蒙的心中也隐隐约约明白,有些什么……和她方才想的并不一样。
“没什么。”云墒还站在那里,零公主看看他再看看森林,安静了下来。
于是他们一直等到娑的象车再次出现才一起离开伊蓝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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