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深,四周便静悄悄的,连灯芯迸裂的声音都清楚可闻,此时寝房里除了昏迷不醒的花芙外,就只有趴在床畔的南泽天,长清和御医都在偏殿待命。
“你果然还是让她受伤了。”
一道低沉的男人嗓音突然在静谧的房内响起,南泽天猛一惊醒,抬起头,“是谁?”
他错愕的瞧着来人。是花维,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怎么进到宫里来的?
宫中戒备森严,他不可能不经通报便一个人走进来,而且房外依旧静悄悄,像是没人知道他进来一样。
南泽天大感不解,“你是怎么进到宫里的?”
“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地方是我去不了的。”花维冷冷一哼。
南泽天本就觉得花维行踪神秘,现在对方竟能不惊动任何人便出现在这里,更是让他感到惊愕。这个花维确实不是普通人。
他的心一沉,隐隐觉得花维此次来意不善。“你来宫里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将小芙给带走。”
突然之间,狂风大作,猛烈的袭向南泽天,逼得他不舒服的闭上双眼,等到狂风止息,他再次睁开双眼,却惊见原本趴在床上的花芙竟被花维打横抱在怀中。花维什么时候靠近将人给抱走的,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将芙儿放下!”他起身心惊的吼着,“谁准你带走她的?没有朕的解允许,谁都不准带她走!”
“皇上,怎么了?”长清和御医听到房内出现不寻常的动静,赶紧奔跑过求,却错愕的惊见花维在房里,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进房的。
“我想带她走,没有人阻止得了,就算你是一国之君也是一样。”花维堪不客气的说:“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如果小芙因你的关系而受到任何伤害,我便会带她离开?”
“朕并不是刻意让她受到伤害的,朕已经尽力了!”他心急的解释着。
“伤害已造成,多说无益。”花维没好气的轻哼几声,“要不是你,她怎会受到这些磨难,总归一句话,你根本就是她的劫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她不是必须偿还和你之间的情债,她也不必投胎到凡间走这一遭,为你而受苦受难。”
“什么偿还?什么情债?”
“我就坦白告诉你吧,你前世是个颇负盛名的养花好手,而小芙则是在修行的木芙蓉花精。”
南泽天猛然一震,难掩错愕的神情,只因花维现在所说的,和他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难道那不只是单纯的梦境,而是前世遗留下来的残存记忆?
“偶然间,你发现了她的本体,还将本体挖回去栽种,才会和她结下一段缘,但这却是她的劫难。”花维继续说道。
“怎么说?”脑中突然闪过那熟悉的火焚之梦,他隐约猜到,恐怕和火焚脱不了关系。
“你和小芙互相倾心,但你是人,她是花精,本就不该在一起。,况且当时你还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她不小心发现你和花精相恋的事,一怒之下便放火焚烧花房,想要将小芙的本体给烧死。”
南泽天越听,越感到心惊胆寒。花维所说的每一件事他似乎都在梦里经历过,“……然后……我冲进被大火包围的花房里,想救她的本体?”
“不错。”花维无奈的笑,“只可惜你救不了她,还因此葬身火海,那年你才二十岁,小芙本想跟着你走,是我将她几乎快枯萎的本体给带出花房,才保下她的精魄,但她的精魄已经受到严重伤害,无法再幻化成人形。”
忆起过往,花维不得不轻叹,“前世你为了救她而死,两人之间便有了情债,我只好让小芙的精魄借由凡体投胎转世为人,好偿还情债,等到这世偿完,再让她继续修行,不然你们俩之间未解的情债将是她修行路上的阻碍。”
所以南泽天和小芙之间,才会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只有南泽天闻得到小芙身上的香气,那是两人之间情债未了的牵引。
只可惜他们这一世的情路仍旧坎坷难行,当年放火烧花房的未婚妻也投胎转世,继续阻碍他们俩在一起,纠缠不清,难以化解。
南泽天终于解开不少疑惑,但他更不解花维的身份。“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你真正的身份到底是?”
能知道这些事情,肯定不是寻常人,再加上那神出鬼没的身手,要说是妖、是仙、是神,他都不得不信。
“就是小芙的大哥呀。”他冷冷一笑,才不想把自己的真正身份告诉南泽天。
“既然你已违背咱们之前的约定,我依约将小芙给带走,你也没得埋怨。”
“不!别将芙儿带走——”他心惊的阻止。之前他还不信花维能将芙儿藏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但现在他不得不信。“既然她来偿还情债的,若你将她给带走,她怎么还?”
“我宁可她无法得道成仙,也好过她为你一再历劫,既然你无法好好保护她,你就没有资格再拥有她。”
“有人趁我不在时伤害她,那不是我能掌握,你因此断定我没遵守约定,对我并不公平!”
“那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能通过试验,我就将小芙还给你,要是你无法通过,就别怪我不让小芙回到你身边。”
“什么试炼?”
花维想了一下,才说道:“小芙带进宫的那株木芙蓉,就是当年她的本体,就用那株木芙蓉进行试炼吧。”
南泽天忐忑不安的听着,他有预感,花维提出的试炼,肯定不会太容易。
“木芙蓉一日三变,朝开晚谢夜凋零,每朵花的花期只有一日,如果你能好好养那株木芙蓉,养到上头其中一朵花,能撑过一日才凋谢,我就把小芙还给你。”
“但你不也说了,木芙蓉的花期只有一日,又怎么有办法开花撑过一日而不凋谢?”果然是刁难。
“事在人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你诚意十足,总会有奇迹出现的。”
花维嘲讽一笑,“还是你自觉做不到,打算直接认输?”
“我养!”他激动的回答,“我一定想办法达成,让芙儿回到我身边!”
就算明知这是刁雉,他也豁出去了,不做就没有机会,做了或许真能感动上天,出现奇迹。
“很好,我拭目以待。”
一阵强风又起,吹得众人不得不闭上眼,当狂风再度止息,南泽天终于能够睁开眼时,花维已经带着花芙失去踪影。
长清和御医错愕的互相对望。他们正挡在门口呀,但他们完全没感觉到花维经过,所以他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南泽天早已无心理会其它,他冲出房,来到花芙栽种木芙蓉的庭院,看到月光下的木芙蓉,他的心一寒,不由得呆愣在原地。
原本长满叶子的木芙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繁叶尽落,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再也不复过往的生气勃勃。
他脚步踉跄的来到木芙蓉前,跪下身,伸手捧着掉落满地的叶子,心在抽痛,手在颤抖。这株木芙蓉像是在告诉他,他的芙儿同样奄奄一息、脆弱不堪,随时都有可能枯萎。
不,不会的,他相信花维绝对有办法保住她的命,而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想办法让奄奄一息的木芙蓉再度茁壮、开花,好让芙儿回到他身边。
他痛心的将叶子紧紧压入怀里,哽着嗓音道:“芙儿,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无论这件事有多么困难,他都不会放弃,事在人为,只要他肯做,就一定有机会,她一定会再回到他身边!
花芙虽然已经被花维带走,南泽天还是守在芙蓉宫里,一心一意等着花芙回来。
至于花芙暂时不在宫中一事,他已吩咐下去,对外一律说蓉妃被送到安全的离宫静养,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擅自探望她。
他唤来司花官,要对方告诉他为什么木芙蓉会绿叶尽落,是生了什么病吗?该如何医治?
“皇上,微臣打量许久,一点问题也没有,实在是看不出这株木芙蓉生了什么病。”司花官虽满心疑惑,依旧老实说来。
南泽天双眉紧拢,“如果真的没病,为何独独这一株绿叶尽落,庭院里其它花草却都没事?”
“这……”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微臣再仔细瞧瞧……”
“皇上,”长清此时来到庭院。“司徒大人来了。”
南泽天凝重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喜色,他快速来到前殿,一见到司徒亮,便追不及待的问:“阿亮,是不是已经有结果了?”
司徒亮点点头,“皇上,微臣调查的结果,原来是……”
他将查到的事情一件不漏的道出,南泽天神色顿时沉了下来,感到异常愤怒,恨不得马上将那个人给碎尸万段!
“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他怒声命令,“长清,带侍卫过去,不管陶若婕此刻在哪,马上将她给带到芙蓉宫来,不得有误!”
“奴才遵命。”长清领命而去。
此时陶若婕正在太后的寝宫,自从花芙被南泽天救下之后,她就隐隐不安,生怕自己所设的局被人识破。
如果皇上真要怪罪下来,她恐怕在劫难逃,所以她这几日更是拼命讨好太后,希望要是真发生任何事情,还有人可以救她。
她是太后最疼爱的侄女,还是太后心中的皇后人选,她相信太后肯定会救她的!
“若婕,怎么了?”陶太后看着神色不安的她,“你这几日特别心神不宁,是发生了什么事?”
“呃?没事的,多谢太后关心。”陶若婕马上回过神来,漾起笑。“可能最近有些睡不好,所以精神才恍惚了些。”
“为什么睡不好?有烦心的事?”
“这……”
“太后!”宫女急忙进到殿里,“太监总管带着侍卫前来,说是奉皇上旨意,要带陶小姐到芙蓉宫去。”
陶若婕心一惊,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太后,您一定要救救若婕呀!”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哀家救你?”
长清带着侍卫进到殿里,朝太后行礼。“奴才叩见太后,奴才奉皇上旨意,必须马上将陶小姐带去芙蓉宫,若有任何冒犯之处,还请太后见谅。”
“我才不要去!”陶若婕惊慌的摇头。
“陶小姐,抗旨不从可是杀头大罪。”长清示意身后的侍卫,“将陶小姐拿下。”
“遵命!”
“别碰我!”侍卫将她左右架住,她挣脱不了,更是心急害怕。“太后,救救若婕呀!”
“放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竟敢当着哀家的面抓人!”陶太后怒斥着。
“太后,得罪了。”长清毫不犹豫的命令,“咱们走!”
“太后——”陶若婕一边被拖着走,一边频频回头求救。
“若婕?”陶太后赶紧起身,追了出去。“哀家倒要亲自瞧瞧,皇上打算抓若婕去做什么?”
陶若婕被押到芙蓉宫里,一进到前殿,就被狠狠往地上一推,狼狈跪着,她一抬起头来,就见南泽天居高临下冷睨着她,一旁的司徒亮也没给她好脸色。
陶太后随后也追进殿里,“皇上,你这是在干什么?”
“母后,既然您也来了,就请您在一旁静静待着,儿臣会让您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的。”南泽天继续冷瞪着陶若婕。
太监机灵的赶紧拿张椅子过来,碍于南泽天都发话了,陶太后只能忍着气坐下。在她看来,儿子十之八九是为那妖女出气。
哼,是不敢动她,所以抓她最疼爱的若婕来泄愤吗?
南泽天将那两尊木偶丢在陶若婕面前。“是你要自己老实招认,还是要朕帮你说出口?”
“我不知道皇上在说些什么。”她害怕得心儿狂跳,抵死不认。
“既然你不自己招认,只好由朕帮你说了。”南泽天冷眸一眯,气势凌人。
“御书房的木偶,是你命人放置的,母后寝宫内的木偶,肯定也和你脱不了关系,这一切全是你设下的局。”
经阿亮调查,在御书房发现木偶的那位太监,平时只负责清理书架及书本,那一日却特别帮忙清理盆栽,而意外发现藏在盆栽下的木偶,阿亮觉得有异,才进而查出那位太监是被陶若婕收买。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陶若婕心慌的否认。
“你还死不认错?要不要朕传那个人来和你对质?”
“我是被冤枉的!不管那太监说什么,都不是真的,请皇上绝不要被那太监给骗了!”
“陶若婕,你怎会知道那个人是‘太监’?”南泽天冷冷一笑,“朕刚才可没说那人是个太监,你如果真如自己所说的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有办法一口断定诬陷你的人就是太监?”
“呃?”陶若婕一愣,这才惊觉自己被套话了,知道再怎么躲也躲不过,她只好赶紧求助陶太后。“太后,救救若婕……”
陶太后错愕的瞪大双眼。将这阵子发生的种种思前想后一番,突然有所领悟。
所以这一切都是若婕设的局,而若婕根本就是想假她的手,除掉蓉妃?
“陶若婕,像你如此狠毒的女人,朕绝对饶不了你!”南泽天毫不留情的道:“蓉妃受了什么样的苦,朕就要你同样尝尝那种滋味,杖打一百大板,朕看你到底能挨几板!”
她害怕的尖叫出声。她才不想落得像花芙一样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下场。“不,我不要……”
“来人!”
“皇上,等等!”陶太后起身来到南泽天面前。“别这么做,打一百大板可是会闹出人命的!”
虽然她心里有数,这一切八成都是若婕所设的局,但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受罪,毕竟她是自己的亲侄女呀!
“那母后当日杖打蓉妃一百大板时,可有想过是会闹出人命的?”
“这……”陶太后顿时心虚不已。
南泽天愤怒的道:“既然母后都能命人杖打蓉妃一百大板,那儿臣为什么不能命人杖打罪魁祸首一百大板!”
“是哀家一时胡涂,才会错怪蓉妃,将她给打成重伤。”陶太后只好放低姿态替侄女求情,“皇儿,看在哀家的面子上,看在若婕是你的表妹份上,饶她一命吧,况且当日并没有打足一百大板。你就将人给救下了呀。”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她是儿臣的表妹,那又如何?”
“皇上,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想想你劳苦功高的舅舅,为了保家卫国,他长年驻守边疆,他就若婕一个孩子,你忍心吗?再不然,你就当作是帮正在养伤的蓉妃积点福德吧……”
碍于母后的一再哀求,南泽天就算无法原谅陶若婕对花芙所造成的伤害,还是只能退一步。“陶若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改杖打二十大板,驱离出宫,这辈子再也不准进宫!”
“太后……”陶若婕害怕的瞧着陶太后。就算只有二十大板,也够让她生不如死了,她从小到大可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责罚呀。
陶太后狠下心肠不再理会侄女。泽儿说的没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不能再包庇若婕了,或许就是她太纵容她,才让她如此胆大妄为,就让她受点教训也好。
南泽天瞪向一旁待命的侍卫,“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马上行刑!”
“遵命!”
陶若婕被狠狠压倒在地,她瞧着即将挥下的木板,心惊胆颤,终于感到后悔莫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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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天帝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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