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满甲天下 第三十二章

  阳光、海景、棕榈林,美轮美奂的画面透过酒店房间的窗跃入丁美满眼帘,她靠坐在窗台上,瞄了眼清晨宁静的海滩,完全提不起欣赏美景的心情。就快要冒出血的眸,一直死死盯着床头柜上持续作响的手机,手机的主人是贾天夏。
  要不要帮他接?
  她起身,凑到手机边,无比纠结地看着。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很陌生,但一看就知道是个女人,如果接了搞不好会惹来烦躁。美满很鸵鸟,即便有些事存在,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也不想去探究。
  偏偏床上的贾天夏就像睡死了一样,不管手机怎么吵闹,他照旧睡得酣甜。
  终于,手机铃声停了,就在美满想要松口气的当口,留言信箱启动了。所以说,有时候太先进的科技很容易害死人,譬如此刻,丁美满刷白了脸色,全身呈现僵硬状态,木讷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尖锐女声。
  “贾天夏,你是不是昨晚就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酒店的人说你check in了。耍着人玩是不是?半年前就说好要弄个制服party的,别说你忘了,我上星期还发短信提醒你了。我昨晚打了你多少通电话哇,你竟然还拒接!害我无聊死了,你不在还玩什么啊?不说了,听到留言就写检讨书去,不然别来见我,你死定了……”
  对!这就是丁美满的心声——贾天夏!你死定了!
  没等对方说完,美满按捺不住掀桌、抓起手机、怒吼,“全他妈给我离他远点!制服?小心我让穿制服的警察大人来抓你们,再让穿制服的法官大人告你们非法集会!喂喂喂?喂!有种别挂电话啊,有种报名字啊,我陪你玩制服诱惑啊……”
  “什么玩意啊,见不得光的死狐狸精,别让老娘见到,不然替天行道,见你一次打一次。”人家已经知趣地挂断电话了,美满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还在继续骂,并且又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直到一转眸,视线触及到床上的画面,她收了声,逐渐想起那句老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而那只“有缝的蛋”此刻正仰面躺着,即使那双诱人犯罪的双瞳紧闭着,看似人畜无害的睡颜搭配上均匀舒服的呼吸,嘴角还含着一丝享尽齐人之福的笑容,这模样仍旧轻而易举地让人想入非非。昨晚由他亲手叠起来号称为“分界线”的被子,眼下乱成一团,象征性地搭在他的腹间,刚好遮住关键部分,若隐若现曝露在外的身材让美满频频猛吞口水。
  她撇嘴,没好气地伸脚踹了他两下,床上的男人溢出几声轻哼,隐约含有意犹未尽的味道,翻了个身,继续堂而皇之地睡。
  他凭什么?凭什么可以睡得那么香?!
  越想越觉得憋屈,美满伸手,粗暴地揪住他的脸,肆意拉扯,挤出各种奇怪的模样,她才变态得觉得心情好了些,手上的动作也稍稍放松了。也许只是她太敏感了吧,人家电话里也说了是半年前约好的,半年前啊!那时候她还在国外逍遥着呢,谁也料想不到还会又一次走到一起吧?她也没理由要求他像和尚一样戒欲。
  如果在遭受了这样的蹂躏后,还能继续熟睡,那也太不给施虐者面子了。或许继续假寐,不加理会,那双扰人清梦的手也就作罢了,但基于对方是自家老婆,天夏还是很卖面子地掀了掀眼帘,在刺眼的阳光中捕捉她的意图。
  “可以换个温柔点的方式叫我起床吗?”才一睁眼,就看到昨晚还任君予取予求的女人忽然换上一副穷凶极恶的嘴脸,还真是个叫人印象深刻的问候方式。
  “醒啦。”片刻怔愣后,美满蹙眉思忖,要不要把刚才那通电话搬出来兴师问罪?还是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过这得来不易地恩爱日子?
  “嗯,几点了?”他伸手揽过她,借着够床头柜上手机的动作,装作不经意地在她唇梢偷吻。
  “讨厌。”寻常夫妻打情骂俏的动作,让美满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这样也好,他似乎压根不记得跟人有过约会,算是过去的事,没必要再计较了吧。换个心情,她傻呵呵地笑着仰起头,“还早,陪我出去逛逛吧。”
  “不怕被记者拍到?”今晚的颁奖礼明星云集,各家五星级酒店附近应该都驻扎了不少狗仔队。天夏垂眸看了眼把头埋在他肩窝处的女人,问得不咸不淡像是一句寻常话语,可对于她即将丢出的答案倒是介怀得很。
  美满僵了僵,不答反问,“你怕?”
  这个问题让她下意识地想到以前的日子,那种揪心的感觉让她萌出了退缩之意。瞒着所有人悄悄去结婚,起初,的确有那么点刺激感,人前他们要装作只有工作关系,从对方的每一个眼神话语间捕获些许暗号;可是渐渐地她烦躁了,看他频繁登上各类八卦杂志、和无数女艺人传出有模有样的绯闻,她却无力跑到镜头面前去吼一句:这根草有主了,麻烦请绕道。每当被那些不明真相的记者问及关于他这个制作人的感情生活时,美满就有一股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只要你点头,要我今晚公布婚讯都可以。”简单的拥抱,她的心事却仿佛能像彼此交缠的肢体一样传到他面前,天夏能感觉到她在害怕,在等着他说些什么来坚定她的信心。
  原来即使是青梅竹马,也会有许多的不了解。以前只觉得她的爱好是和他斗嘴,不具备任何意义,就是喜欢大事小事都要呛两句。现在才明白,要这么个要强女人服软基本不可能,她擅长用尖锐来掩饰自己的胆怯。
  “是吗?”狐疑撩眉,在习惯性地表示出怀疑后,美满仍旧相信选择他说的每一句话,“也没必要那么高调嘛,我们觉得开心就好,没必要还得爱给别人看吧。”
  追回前妻的道路很漫长、过程很艰辛,然而当丁美满理直气壮地抛出这句酷似宣言的话后,天夏依稀感觉到他总算是熬出头了。如意算盘在心里翻打出一笔顺心的帐,似乎就等着回家后奉送她一场婚礼,就可以把成家立业、洞房花烛、早生贵子……所有程序,一步到位了。
  女人什么时候最幸福?这是个可以勾出无数千奇百怪答案的问题。在丁美满看来,就是帮自己喜欢的男人打点行头,看他从里到外都穿着由她亲手挑选的衣服,不管是否帅气,他都可以毫无怨言地穿着陪她逛街。
  很简单也很微不足道,但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贾天夏是个不甘按照别人摆布行事的男人,大到工作上的每一个决策小到什么样的袜子配什么样的鞋子,他都习惯自己做主。甚至就连美满该穿什么风格的衣服上台主持,他都不会留给她发表个人意见的机会。
  所以当美满端坐在餐厅里,忽略掉面前摆放着的饕餮美食,放眼打量对面的天夏,想着就连他裤头上的纽扣都是她亲口扣上的,有点小小的受宠若惊。
  “看什么,我帅到让你移不开眼睛了?”感觉到她聚精会神的目光,他享受地笑,很满意美满眼神间透出的依恋。边体贴地帮她挑去菜里的葱花,他边本性难移地发出调侃。
  不同于以往,这一次他的自恋没有让美满露出不屑神情,她依旧在纠结自己的那套幸福理论,“欸,你不会觉得我帮你选的衣服很丑吗?”
  “还好,你的品味进步了不少。”哈,她怎么就问得出口?暗紫色西装外套,也只有她才会挑出这种扎眼的衣服。
  “呀,你也这样觉得哦。”完全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丁美满很兴奋地挥舞双手,滔滔不绝地描述起她的搭配理念,“我在国外的时候哇,听人说只有真男人才敢穿紫色。经过我的长期验证和多番比较,你应该算是个真男人没错,很配很配啦……”
  他应该高兴吗?能不能邪恶地把她那番关于“真男人”的夸奖,理解成是对他床上技巧的肯定?那请问“多番比较”又是什么概念?当喜忧参半权衡较量之后,天夏决定不要掩饰他的吃味,需要打击下她的亢奋,“没办法,对于时不时就会无理取闹下的女人,必须适当地说些谎话哄一下。”
  女人的聒噪声偃旗息鼓,转为咒骂,“贾天夏,你什么意思?想要证明你阅尽千帆能哄各种类型的女人是不是?”
  “跟你的‘多番比较’一个意思。”
  “哈……”丁美满被这话噎到,酝酿好的吵架气势慢慢收拢,反而得意地笑出声,“吃醋哦。”
  “显然是的。”这点他倒是很坦诚,分分合合吵吵闹闹也足以他让明白,骄傲、气场是很重要,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偶尔放下架子去迎合她的喜好,是必要的。
  “真计较,太激动了用错词而已嘛。”听起来像是抱怨,可美满脸上绽放出的笑容足可证明她很爱看他散发醋劲耍别扭的样子,“我们晚上去哪庆祝?”
  “庆祝什么?”话题转得太快,他有些跟不上美满跳跃的节奏了。
  “咦,最佳制作人啊,拿了那个奖就跟镀了层金似的,当然应该去庆祝下。”
  “你就那么确信我可以拿到奖?”
  美满嗤出一声笃定的笑,“当然能拿奖,人人都说我有旺夫运啊。”
  “那晚上乖乖在酒店等我,我们去做些特别点的事。”简简单单的“旺夫运”,她说得自然而然,让他心头跟着一暖。
  “什么事?”
  “比如求婚之类的。”
  他招手唤来服务生买单,边掏钱边轻描淡写地抛出回答,寥寥几个字重重敲进美满心头,交织成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在最初的感动淡去后,曾经的阴影让那些不安开始蠢蠢欲动,她吱唔了阵,本能地想要逃,“会、会不会太突然了呀,现在这样也挺好嘛。”
  “好在哪里?”她有见过哪个渔夫撒网捕到鱼后不收网,放任那条鱼找到逃走的机会,然后还笑嘻嘻地感叹“这样也挺好”吗?
  “不麻烦。”美满说得含糊不清,但事实上她也只能用这三个字来形容。
  对她而言婚姻更像一个战场,等敲完章夫妻关系正式成立后,就意味着要武装到牙齿去作战,跟他爸爸斗、跟那些三不五时出现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斗,即使做了逃兵,也已经伤痕累累,搞不好从此瘫痪得赔上下半辈子来养伤。
  “你在躲什么?”如果连如此明显的闪躲都看不懂,那他就真的可以去测智商了。但就算看懂了又怎样,他找不到原因,难道做到这一步仍旧不够?
  她可以说吗?坦诚怕他爸、怕那些刻意埋掉的记忆又重演一遍,所以宁愿选择因噎废食。没有太沉重的承诺和太过分的甜蜜,伤起来也会比较没那么痛。可是这样会不会太杞人忧天了?不管是结婚还是单纯的恋爱,都是两个人的事,他显然已经做了很大的改变为她一再妥协,她没理由始终不敢再跨出那一步,“我……”
  她张嘴,话才起了一个音,就被贾天夏的手机声盖过。
  俩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见他连看都不看眼,大有没有谈清楚就算天大的事都必须靠边站的架势。叹了口气,美满先做了妥协,“你先接电话,接完再说。”
  “说完再接。”他锁着眉心,冷声冷调,示意他的纵容到此为止,该坚持的没有让步的余地。
  “好!我嫁,回去就嫁!”妈的,豁出去了!有这样商量终身大事的吗?没有第二个答案可供选择,威逼利诱齐齐上阵,无路可退,她只好扩大分贝表决心。
  很好,过程虽然有些不顺利,但结局还算不错。天夏露出满意一笑,鸣金收兵,撩开手机翻盖,带着得逞后的挑衅笑意,目光紧锁住她,心不在焉地应付起电话那端因为迟迟等不到他回酒店而崩溃的助理。
  颁奖礼颁奖礼,贾天夏把她送回酒店后,就去那该死的颁奖礼了。
  没她的名没她的份,只能独守空闺,百无聊赖地瞪着电视机,看着无数女明星争奇斗艳的画面,想象自己是不是跟这种重大场合犯冲,气质当真那么上不来台面?从前做主持人的时候,美满削尖了脑袋想跻身这个典礼的主持阵营,可人家不屑她的低俗路线,宁愿找个花瓶站旁边衬着;现在,她自以为华丽变身了,制作人啊,听起来很高尚嘛,没想换来的下场更惨淡,那些走阳春白雪路线的评委们完全不买她这下里巴人的帐,对于她的节目连审核都免了,一如既往给出了“低俗”的评价。
  越想越觉得窝火,她抓了一把薯片往嘴里丢,再用力地嚼,靠着嘴部肌肉的运动来排遣愤恨不甘。一转头,对上嵌在墙壁上的镜子,美满停止动作陷入僵硬。
  镜子里的女人蓬头垢面、坐相难看、吃相更是惨不忍睹,至于衣着……嗯,有点像包租婆,蓬松的长发很随意地用发髻固定在脑后,杂乱地垂下了几绺,为了图方便只套了件贾天夏的衬衫,过长的下摆刚好遮住臀部以上的部位,应该是还算得上性感的打扮,但为什么组合在一块就只透出邋遢呢?
  要命,这个人就是她哦,难怪人家觉得她衬不上那高贵奢华明星云集的颁奖典礼。还挺情有可原的,纵然是公平的上帝,都不忍心把云和泥搁一块。
  可是贾天夏说了,今晚要带她去做特别点的事,比如求婚……
  难道她就这样去接受求婚?!
  丢开薯片,美满忽略掉电视传来的阵阵尖叫声,那跟她无关,兀自凑近镜子打量起自己的脸。毛孔不大、皮肤还算细腻白皙、没有黑眼圈,不错,化个妆还是能扭转乾坤的。
  想着,丁美满开始翻旅行箱,把那些随身带着的护肤品、化妆品全一股脑地倒在床上,反正不管多高规格的颁奖礼都是冗长的,与其傻傻等着贾天夏登场,还不如趁着空闲时间把自己拾掇漂亮,这大概就算是女为悦己者容吧。
  洗了脸、敷了面膜、当她正悉心对镜描眼线时,电视机里那两个嘉宾忽然蹦出了“最佳制作人”这五个字,美满蓦然定格住,宣布得奖人前是必须得故弄玄虚一番的,她不清楚现场有多少人在屏息,总之她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眼睛死死地看着镜子里映射出的电视画面。
  “噗……”镜头定住,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美满禁不住笑出声。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几个小时前还待在身边的人,突然出现在电视里。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官方笑容,可她能清楚捕捉到那双俊逸眉宇间稍纵即逝的紧张。
  “贾天夏贾天夏贾天夏……”她像在念咒语般,不停碎念着。
  不过是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美满却觉得像是经历了很久,好不容易那两位颁奖嘉宾善心大发,读出了那个她念了许久的名字,“贾天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几乎就在他们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不受控制地溢出一连串气短促急的叫声,手腕随之一抖,也顾不得那画到眼帘上的眼线有多可笑,美满就像个孩子似的站在妆台前又叫又跳。那种兴奋感,让她涌出一股莫名的与有荣焉,恨不得拨通电话薄里每一个人的号码,告诉大家,现在正领奖的那个人是她男人。
  有一种说法叫人以群分,当丁美满爆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妞,兴奋死了吧。”林爱的声音从手机里飘出。
  “咦?你没去那个颁奖礼?”
  “废话,不然现在哪有时间跟你通电话,凌嘉康不是逼着我去散心,帮我退了所有通告嘛。况且那颁奖礼本来也就没我的奖项,我才不要去做颁奖嘉宾绿叶衬红花呢。”
  “哦哦。”美满很快就分了心,迫不及待地分享其喜悦,“我男人得奖了耶,是最佳制作人了耶!”近乎语无伦次的行动证明了她不不止是兴奋,差不多已经傻了。
  “得了得了,又不是你得奖,骄傲个屁啊……喂!你有没有在听啊?”朋友之间总是存在着一定的默契,小爱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意识到丁美满在严重走神。
  一转头,瞧见电脑上直播的画面后,她就明白了一大半,人家男人正在发表得奖感言呢。
  其实身为娱乐圈的人,诸如此类的感言他们私底下常嘲笑,无非就是感谢这个感谢那个,大部分人就差没谢邻居家的狗啊猫啊了。基于酸葡萄的心理,美满每次都是嘲笑得最凶的那一个,结果现在这种抽自己耳光的事她还做得挺欢,同样的话,换成她家天夏来说,就跟天籁之音似的,眼都移不开了。
  “等下是不是要跟朋友好好去庆祝一下?”无数的感谢之后,颁奖嘉宾明显在没话找话说。
  这问题问得很白目,心情大好的贾天夏却依旧笑得开心,“不会,有人在等我。”
  “啊?”很显然,那位嘉宾没料到,自己随口问的一句话,竟然就钓出了一个大八卦,她只好尴尬地看了看一旁的主持人,有些不明白这是特意营造的效果还是怎么回事。
  接获到嘉宾的求救眼神后,主持人很尽责地面带微笑,插话圆场:“是女朋友?”
  “我还是比较习惯叫她‘老婆’。”
  “……”丁美满,一定是丁美满。这个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只是碍于场合没有人愿意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片刻的冷场后,身为主角的贾天夏忽然就转身走向后台了。
  走了?他就这么丢出个料,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背影还特洒脱。
  随后的事件发展证明,站在八卦事业第一线的并非是狗仔,而是毫不吝啬给狗仔们提供蛛丝马迹的摄像大哥。他的镜头忽地一转,落在了某个美满怎么都没想到会见到的人身上。别说现场的气氛会多尴尬了,就连还处于通话状态的美满和林爱都愣了大半晌。
  最后,还是旁观者清,小爱在电话那边惊诧地嚎叫了起来,“我的娘哟,凌嘉康为什么也会在?!”
  “我不知道哇……”美满下意识地移开手机,揉了揉被尖锐嗓音刺激得发疼的耳朵,甚是无辜地做出回应,“就算在也很正常吧,人家好歹是个经纪人啊。”
  “要死,还真是凌嘉康,他没联系你吗?”小爱像只护犊的母鸡,冷着声质问。
  “拜托!我跟他现在估计连朋友都算不上……”
  “你做什么?我又不是记者,给我那么官方的答案算什么意思?那你说,他为什么一脸活像便秘的表情。完了完了,情敌见面哇,他们等下会不会在后台打起来?会出人命的,一般像凌嘉康这样的人怒起来,都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枪把对手崩了……”
  丁美满翻了翻白眼,即使明知电话那边的小爱看不见,她还是无奈地撇了撇嘴,神情很丰富,忍不住打断了她多姿多彩的臆想,“小爱,以后少看那些太夸张的电视剧,懂不懂什么叫法制社会?”
  “……”沉默了片刻,她像是在反省,没持续多久又炸开了,“也对,你家贾天夏才是纯正的黑手党后裔,要动手应该也是他先动手。”
  “他们家很早就漂白了!现在是正规企业!还是上市的!”美满索性把手机拿到面前,嘴对着话筒,卯足了劲叫唤,努力为自家老公伸冤。
  “哎哟,激动个什么劲啊,老祖宗们说的真是一点也没错,生女儿真没意思,还没嫁就一心向着别人了。”林爱讲得很顺口,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她离为人妻都还有一段漫长距离,发出这种为人母的感慨实在不太适合,“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我打电话来是想跟你说哇,你葡萄园那边的人打电话给我,说找不到你,让你抽空回个电话给他们,你是不是换了手机号没通知人家啊?”
  “好像是忘了,给我号码吧。”她的反应很淡定。
  在美满拨通那串号码前,她的确也没把事情往深处想,还没能从天夏得奖的兴奋中抽离。然而,当电话接通后,她的心情就再也没有那么轻松了。对方先是因为时差关系被打扰了睡眠,迸出成串的咒骂声,等到骂累了,才恢复素养直奔主题。
  以丁美满的英文水准,是很难听明白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的,但她起码懂得捕捉重点词汇,随后把小学老师教得那套联系上下文填空的本领拿出来。最终,她囊括出来的段落大意就是……她投资的那家葡萄园出事了,需要她马上赶过去处理。
  一个既没有生意头脑、又不懂任何酿酒知识的女人,却把自己上半生所有的积蓄用来投资葡萄园,听起来着实好笑?没错,美满也知道这绝对属于大脑严重抽风后的行为。可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啊,她得想办法解决哇。
  光着脚丫子在酒店房间里徘徊了很久,她始终死死紧握着手机,拿起又放下,同样的动作,不厌其烦地做了无数次。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凌嘉康的电话,她只需要按下通话键,说不定天大的事都能迎刃而解,偏偏美满挣扎着就是按不下去。这种行径算什么?把人家当做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吗?用不着的时候极其洒脱,就差没直接丢出一句“请去火星”;出事了又巴巴地往上贴,那万一人家回一句“对不起,我已出了航空仓,感觉良好,不想理你”,她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欲哭都无泪?
  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美满叹了声,转而拨通了天夏的手机。
  当初哄她掏钱的人是凌嘉康,和她一起投资的也是凌嘉康,说穿了这事彻头彻尾都与天夏无关。也许即使他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尽管如此,美满还是希望无措的时候可以有他陪着。因为他曾说过:即便是天大的事,我都会帮你解决,就算是不想依赖我,也可以让我陪着你。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手机里,机械化的声音传来。
  美满有些失落傻站着,瞄了电视上的画面,颁奖典礼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他或许还在观众席上不方便开手机吧。
  无论遇上什么事,先替贾天夏找借口,这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只是,典礼结束,手表时针一格格地在移动,十点、十一点、十二点……电视画面渐渐变成雪花。不变的是,手机里传来的始终都是那串提示音。是谁说过晚上要陪她的?又是谁说了今晚要玩求婚的?没错,她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了,不会非要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不可,但至少在她需要他的时候,能不能好歹给个交代?!
  耐心开始逐渐逝去,最后美满丢开手机,仰躺在床上,目光放空,端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等着被睡意吞噬,她想,或许睡着就好了,就什么都不去烦躁了,等明天一睁开双眼,就会见到他,或许他只是被电视台的高层们拖去庆祝了,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她应该表示理解,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送他一声恭喜也就皆大欢喜了……
  只不过有时候就算当事人愿意当个傻瓜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也总会不遂人愿。
  就在美满的眼皮越来越沉,就快要耷拉到一起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手指动了动,有气无力地拿起手机端详,是条彩信。
  进度条移了片刻,有张照片赫然呈现在她面前……
  照片里,一男一女紧拥着在热吻,看起来就像是对很恩爱的情侣,而男女主角分别是贾天夏和莫蔷。
  她认得他身上的那件衣服,就是今天颁奖礼上穿的,说过要和她一起庆祝的男人,结果却在和其他女人拥吻?她在房间里像个傻瓜一样等待时,他却在逍遥。
  美满试图说服自己这是一场误会,或者是有人蓄意而为之的。
  可就这时候门边传来了房卡插入后的“滴滴”声,她敏感抬头,瞪着那扇门,是贾天夏回来了吗?
  美满尝试着挤出微笑,甚至准备若无其事地给他个拥抱,庆祝他的凯旋。然而,当门好不容易被推开的瞬间,率先传来的是女人的抱怨声,紧接着的画面来得措手不及,她甚至来不及收敛笑容,只能让那抹笑僵在唇边。
  “美满姐?你怎么会在这?”来人抢先流露出了惊讶。
  莫蔷,这个女人以一种俨然像是贾天夏正牌女友的架势,无预警地出现在她面前。
  这种时候是否该镇定地回一句“你抢了我的对白”?很可惜,丁美满算不上凡事都能运筹帷幄的狠角色,她只能木讷呆滞,目光飘向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撑靠在莫蔷身上的贾天夏,这真的是那个她一次又一次想“与子偕老”的男人吗?
  算是在演哪一出?如果是为了提醒她,当初他们离婚不仅仅是因为个性不合、误会猜忌,而是真真切切有那么一个第三者存在。那很好,她记住了,不会再兴冲冲地陪他们玩三人游戏。
  “他得了奖,所以被拖着庆功,灌了不少酒,醉了。一直嚷着要我送他回来,你别误会,要是他早说你在这,我就让其他人送了。”扫了眼美满的打扮,莫蔷当即意识到该把握分寸。前妻出现在他的酒店套房内,穿着他的衬衫,足以证明他们已经进展到了什么地步,她用了片刻来斟酌,尽量把话装点得滴水不漏,确保自己立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但即便是表情拿捏到位、言辞无辜乖巧,她仍旧没能掩饰住眼神里的野心憧憧。看向丁美满时瞳孔间划过不屑,女人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奉送给男人,这是人之常情,可是不得不说没有那个能耐就别学狐媚那一套。啐,免得像丁美满那样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连画个眼线都能跃到眼帘上去,这样的对手,坦白说还真没什么威胁感。
  她收声,满意地看着丁美满如意料中那样静默,瞳色黯然,死抿着唇不说话。
  这场交战该收场了吧?总要有个人来画休止符,于是莫蔷绽开讨巧的笑容,“美满姐,你是看了颁奖礼的直播特地赶来祝福天夏的吗?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给我们,要是知道你要来,我就拦着他不让他喝那么多了……唔,现在醉成这样,恐怕也没办法招待你呢,你……”
  逐客的话咬在牙关边,莫蔷不会笨到在对手面前表演尖酸刻薄,那无疑是在丑化自己,话说到这份上就够了,她相信丁美满能听懂。
  美满也的确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字字句句都在宣告所有权的话代表了什么意思很明显吧。恍惚看着眼前那张属于标准“小三”的嘴脸,她总算是拾回了神,慢悠悠地起身,拾步停在他们面前,借着身高的优势让自己逼出居高临下的气场。
  她可以输了这个男人,但不能输给莫蔷。
  “醉了吗?”打量了些会后,美满伸手撂开垂在天夏额前的发,“那辛苦你了,那么晚还特地把他送回来,等他明天醒了,我会记得告诉他好好谢谢你。”
  “嗯?”这反映……让莫蔷始料未及。
  以丁美满一贯的个性,不是应该会大吵大闹,然后果断地收拾行李负气离开吗?
  “帮我把他扔床上去吧。”
  闻言后,莫蔷错愕瞪眼,看丁美满趾高气扬地抛出命令后,转进洗手间自顾自地洗脸,没有丝毫想要搭手帮忙的迹象,更没有想要退场成全的姿态。她齿沿紧扣住红唇,有气也撒不出,难道要对着个醉到连路都走不稳的男人卖弄贤惠体贴?
  可是再想想自己先前说过的话,总不能双手一摊落荒而逃吧。
  她唯有硬着头皮费力地把天夏往床边拽,短短几步路比起先前一路扶他回来的路程压根不算什么,然而天差地别的心情却让莫蔷有种举步维艰的错觉。
  先前扶他回来时,莫蔷怎么也没想到会遇见丁美满,想的是可以趁醉把生米煮成熟饭,隔天等他酒醒就抵死咬定她也醉了,酒后乱性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为此她还特地约了记者,不仅仅是在庆功宴上拍下照片发给美满,还打算明早出了酒店在假装出一场偷拍戏码,到时候频频飘来的口诛笔伐总能逼贾天夏许个名份给她,向来不喜欢丁美满的贾伯伯应该也会帮忙打边鼓。偏偏这计划听起来太过天衣无缝,以至于她没有设想过意外发生后该如何应变,最终只能落得活像丫鬟的下场。
  好不容易把天夏安置在了床上,她就着床沿坐下舒口气,顺便替他褪去衣服,表现出情人间才会有的亲昵熟稔,不管如何总得扳回一城吧。想着,她双手边忙碌着,边浅笑说道:“天夏每次喝醉都这样,特别难伺候,还总爱胡言乱语地抛出承诺,说什么爱我呀、想要娶我、还非逼着我叫他老公……呃,真是的,看我都忘了,你是他前妻应该很了解他的脾性。哎,我是很清楚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呀,全都不能当真。美满姐,你也是,不要总是太天真了,什么都信,也要懂得保留几分。”
  洗手台边,丁美满背脊猛地一僵,就算可以不去看外头的画面,可她阻挡不了那些刺耳的话语。他们是真的有过什么吧?要不然莫蔷怎么会知道他在床上爱说些什么呢?还真正是形容地分毫不差。
  那头的沉默让莫蔷飘出一丝得逞笑容,很显然,丁美满不属于阅尽千帆的女人,她不懂无论是多独特的男人,在做这种事的时候都差不多。
  “你是打算和他复婚了吗?恭喜啊,不然我还总觉得很有愧疚感。其实天夏这种个性,也只有你能受得了,我可不行。做情人是还不错,但我接受不了自己老公在外头还有其他女人,谁知道哪天会燃起真爱呀,到时候我岂不是成了随时都能下堂的糟糠之妻了。”
  “你也住这家酒店吗?”不想再听这些耀武扬威的话了,美满擦干脸,走出洗手间,冷不丁地问道。
  “哦,不是。房间不够了,主办方把我安排在另外一家。”
  “这样啊,那你坐一会。女孩子家那么晚回酒店不安全,你好歹也算个公众人物,我打电话给天夏的助理,让他送你。”美满飘了眼床上那个正卖力营造暧昧的女人,告诉自己要不动声色、处之泰然,无论如何都不能像以前那样莽撞犯傻。
  “不用那么麻烦了,他的助理没有去庆功宴,现在应该已经睡了……”她先前没机会说出口的逐客令倒是被丁美满抢先了,除了保持微笑拒绝,莫蔷还真不懂该如何应对了。
  就在她恍神的当口,美满选择眼不见为净,拨通电话,言简意赅地跟助理同志交代始末。
  幸好那位助理当真给足了她面子,一听说顶头上司的后院随时有失火的可能,二话不说就应承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美满走到窗边,荡出一声示威般的娇笑,“不麻烦,那么客气做什么,他马上就到了。我开口他不敢推拒的,呵呵,他怕我在天夏那吹枕边风革了他呢。”
  丁美满恨不得直接冲着这狐狸精吼:我和这男人昨晚刚水乳交融过,你他妈别来晚了。
  可惜她毕竟脸皮子薄不如人家,这种关起门来的私房事说不出口,只能用“枕边风”这种含糊不清的词儿替代。
  “是吗?他想太多了,天夏不是那么公私不分的人。”胡乱繁衍了句后,莫蔷伸出手轻拍了几下贾天夏的脸颊,把唇贴近他的耳边,用着柔媚至极的声音呢喃道:“天夏,要睡等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再睡。”
  床上的男人动了动,好死不死地偏在这时候有了反应,紧闭的眼帘掀开,眯成一条缝儿的眸子很是魅惑,锁住了面前的莫蔷,相视片刻,他看到的是丁美满那张笑脸盈盈的脸,便自然地抬头掐了掐她的脸颊,“我拿到奖了。”
  “傻瓜,我知道,你都说了一晚了。”他的配合着实让莫蔷差点兴奋得尖叫。
  “等了我很久吧?”
  “呵呵,哪会,再久我都等,只可惜今晚没办法陪你,改天吧。”
  这听起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再搭配上两人之间状似恩爱的互动……一切,印入了一旁的丁美满严重,她只能瞠目结舌,都说酒后吐真言,就因为醉了,所以这个男人就再也不设防,甚至堂而皇之地在她面前和其他女人调情吗?
  她陷入沉默,藏掩着苦笑,无声地退到角落,看着这出好戏上演。
  或许莫蔷说得都对,他很好,但不足以为任何女人收心养性,更不可能为了她。
  贾天夏的耐心是有限的,大概回头草的滋味比较香甜,所以他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品尝,一旦得手,就意味着他们倒退回了原点。等哪天她又一次忍无可忍想要逃离时,他照旧懒得挽留,甚至是毫不留恋地放手。她会伤,而他呢?只需在他那堆备胎里随便找个温柔乡沉溺片刻,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她是怕了,想着离开要趁早,别把自己折腾到伤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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