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骑士 第三章

  小女孩穿着可爱的洋装,手上抱着纸盒包装住的布偶,任一个不熟识的叔叔牵着手,弯进一条小巷,走进平房。
  她看着那叔叔将布偶交给了另一个男人,对方拿刀子划开了娃娃的背,取出好几包的淡褐色粉末。
  收下钱后,那叔叔再度牵起她的手,由另一条路线离开这里。
  大马路旁,有辆巡逻车正停靠在路边。
  叔叔突然笑脸盈盈地弯下身,问她要不要吃麦当劳。
  她乖顺地任那不熟识的叔叔抱着,听他的话,有问必答地从两名员警前经过。
  女孩大一点后,渐渐不再只担任掩人耳目的花瓶,开始单独行动。
  她喜欢上了可以武装自己的黑色衣装,必要时,她也能化妆,将自己打扮得跟时下喜爱流行的少女一样。
  那个人称赞过她好几次,说她妈把她教得很好,气质跟普通人越接近,条子越不容易盯上。
  那个人指派她到国外将需要的货用尽各种方法带回来,也指派她和各个买家、卖家接洽。
  她被偷袭过,险些被黑吃黑做掉,死里逃生不少次,但那个人的手下众多,有钱有势,和他作对的家伙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
  那个人,是她爸爸。
  她不是他唯一的小孩,她的母亲,只是他众多情妇之一。
  说实话,他对她不差,小时候他逗过她,给了她不少温暖的拥抱。他也很凶,他的手下对他又敬又怕,但他出手也相当阔绰,任何人都会爱上事成后找他讨赏的喜悦,包括她。她一直在他的赞美和认同中找寻父爱,直到他死去。
  总是叫他“那个男人”的母亲,在他死后,情绪由一开始的看似松了口气,转变为一天比一天低落,最后,病倒了。
  她变得精神恍惚,瘦得只剩皮包骨,女孩不得不将她送到疗养院,在疗养院内,她常自言自语地诉说过去的回忆。
  原来,母亲是被人口贩子卖到欧洲去的小女孩。
  那年母亲九岁,有不少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孩一起被卖过去。
  她说,大家都很害怕,但小孩们也相当坚强,为了有饭吃,为了不被毒打,他们乖乖听话,那些人要他们做什么,他们便照做,周而复始,日复一日,环境麻痹了她,她成了酒鬼、烟枪,染上了毒品、大麻。
  “我会说中文……我还记得怎么说中文……那男人很高兴……他把我买下,带回台湾……”
  “我怀孕了……我吓了一跳……医生说烟酒对小宝宝很不好,他给我看了很多照片……我很害怕……我不想害小宝宝变成那样……”女声紧张了起来。“我戒毒了……烟酒全戒掉……我……我……看到小宝宝……医生说她很健康时……我高兴得哭了!”
  “我想当一个好妈妈……”女人笑得很温柔。
  任母亲继续说着,女孩起身,到洗手间洗净双手。
  回到床边后,端起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妈,吃点苹果。”她轻声唤。
  女人缓缓转过头。“……小普?”眼神空洞且疑惑。
  “对,我是小普。”女孩点头,“我帮你削了苹果,多少吃一点好吗?”她拉着那双枯瘦的手,轻声道。
  “小普……”女人颤抖着双手,将掌心覆上她的脸颊,“你长大了……好健康……好漂亮……”她笑了。“妈妈好开心……”
  女孩静静地看着她,任她抚摸。
  “不要再帮他们了……不要了……不要了……”她猛地摇头。
  听着母亲近年越来越常挂在嘴上反覆复诵的三个字,苏普心中其实是没感觉的。
  她和母亲一样,甚至更糟,母亲有过九年的正常成长,她没有。她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她现在所做的事,是她从小就熟悉、平常且被夸奖的。
  她知道怎么利用食物或其他工具掩盖白粉的味道,知道怎么开枪,怎么打人和被打,知道怎么躲警方,正常的世界就像电视上梦幻的偶像剧一样,她看得到,却知道那是虚构且夸饰的幻想。
  而她没有幻想的习惯。
  夜里,苏普依一位长辈的交代,带了些货到他的山间别墅去。
  入门不久,她就听见属于女性的凄厉尖叫声。
  她眉头蹙紧,往客厅走,里头非常热闹,有好几张她熟识和不熟识的面孔。
  接着,她看到了尖叫的源头——
  步伐止住了,怔住了。
  那布满血泪及各式液体的面孔,挣狞地朝她哭喊。
  “救我——”
  她的呼吸瞬间梗住,瞳孔紧缩,脑门发麻……她无法动弹。
  “拜托——”
  地板上的那个女孩年纪很小,身旁有破碎且染血的制服布料,有人压在她身上,有人扯住她的手脚,更有一群人围观……
  他们正在破坏她的正常……
  “阿姨——救我——”
  对不起……
  “嘿,小樱桃,醒醒,你在作恶梦……”
  对不起……对不起……
  “喂,醒醒!”有东西拍打她的脸颊。
  “对……对不……”苏普的呼吸被梗住,泣不成声。
  “喂!”
  脸颊被狠狠拍了几下,她终于醒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也剌痛肿胀的眼,她在蒙胧中缓慢对焦,仿佛见到了记忆中的脸。
  “对……”鼻水梗住了呼吸,她一口气上不来,无法言语。
  “对对对,不要再对了,清醒一点。”范子骏又轻拍她。
  苏普的眼神由迷蒙逐渐转为清醒,许久,终于平静了下来。
  她坐起身,低头对着地板发呆。
  范子骏在她身旁坐下,他知道她现在极度脆弱,需要有个活生生的生物陪着。
  她伤口发炎,高烧昏睡三天了,那天在车上流的血,大部分来自她腰上的一道新刀伤,这小姐身上伤痕累累的程度,连看惯伤口的他都忍不住皱了下眉,这女人,简直就像是被捧烂了却依旧电力十足的破娃娃。
  四周很安静,可以感受到空气缓慢的流动。
  他静静地陪着她坐在一旁,等待她自我调适,或开口求援。
  反正大不了就是再发个疯,现在的他不用担心撞车,能更快弄昏她。
  “我……”她试着张了张口。“我爸是台湾的毒品大盘。”低着头的她,对着地板道。
  “我运毒、交易,这些事对我来说很平常,我自己不碰,我看过毒虫的惨样,觉得他们自作自受。”她语气平板地自白。
  “我开过很多次枪,但没有人真的死在我的枪下。我也中过枪,子弹没那么容易打中,被多射几次后,胆子会越来越大,感觉也越来越麻痹。
  “还没被射中前,我没任何感觉,中弹后才感到痛。事情听说、还没发生前,我对一切没感觉,亲身经历了,亲眼见到了,才明白其中感受。
  “那些家伙,在我爸死后开始走私人口,他们专抓十几岁、甚至更小的未成年女孩,以各种手段断了她们的求生意志,以毒品控制她们……
  “我害了那些女孩,也害死了和她们有相同遭遇的我妈。”声音,空洞得仿佛会出现回音,眼泪落到实木地板上,苏普觉得自己体内的某一部分,也坏死了。
  “我真的不正常……”她轻声低喃。“我以为我会很痛……痛到死掉……可是我很好,非常好……我还很冷静的跟那些家伙见了两次面谈人口走私的问题……”
  范子骏大概猜得出她被人追杀的原因了。
  “我爸一部分的财产分到了我手上,东南亚的线信任我这张熟面孔,我还有价值,他们需要稳定的货源……可是谈判破裂,他们上瘾了……人口买卖风险高,比毒品难赚多了,但他们对过程上瘾……那些家伙全是人渣!”她咬牙恨声吼。“我放火烧了他们一间工作站和货仓,对信任我的货源放假消息,把他们走私的情报丢给警方。”
  她极尽所能破坏,她恨这一切,她想毙了他们,但看见过母亲在自己面前崩溃举枪自尽后,扳机,突然变得好重……
  “对不起……”她轻声道。“我不想拖你下水……”已经够了,她害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对不起……”低头望着地板,她一直重复着这句。
  伸出手,范子骏将她揽在怀中,摸摸她的头。
  “……对不起……”水雾逐渐在眼前汇集,苏普闭上眼,让无力阻止的泪水落下。“对不起……”闭上眼的她,感觉身体有如被抽干般,无力绝望。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任她在胸前落泪。
  怀中人儿的情绪,他太热悉了。
  罪恶感。
  那是自己应该要有,却又最忌讳的东西。
  在战场上多年,他们这种人早已经失去了平常人拥有的道德观,他们的手沾染了太多血腥,道歉对他们来说已经太轻,却也太重。
  重到无法说出口。
  甚至不用说,光是在脑中浮现,它们就会在心中萌芽,并将人一步步带向灭亡。
  想避免,只能忽略这一切,学会遗忘与放下。
  而她,才刚学到。
  低头,看到沾染在那对长睫毛上的泪珠,苍白的脸蛋比他第一次见到时更无生气。他明白她是本能的在逃命,却又不停招惹对方,并等待死亡。
  手上的力道稍稍加重,他将她按进怀中,给了她一个扎实且温暖的拥抱。
  “没关系。”他抱着她轻声哄,“没关系……”
  他不会让她就此毁掉。
  愤怒的一记巴掌重重甩落,一个大男人的脸颊瞬间肿胀。
  男人嘴角挂着血丝,头却垂得低低的,不敢抹掉。
  “下见了?”怒甩巴掌的那男人,语气和下手力道全然相反,轻柔且带点嘲讽地开口。“我不过去义大利半个月,要你看个人,也能看到不见?”
  “前天我还有看到她……”
  “嗯?这么巧?我今天回来,她昨天不见。”他扬起微笑。“你却没回报。”
  “我……我以为……她只是出门了……”垂着头的家伙支支吾吾。
  苏启文挑眉,点点头,了然的笑容闪过残酷。“白毛,你也和他们一样,等着看我笑话?”
  “没、绝对没有!文哥!”白毛抬起脸,上头写满惊恐,急着否认。“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普仔不见——”
  苏启文朝他靠近,对方咚地一声立即跪下,但他也跟着蹲下,与之平视。
  “文哥!我真的没有!”
  “没有什么?”他微笑。“没有背叛我?没有跟那些家伙一样,等我转身捅我一刀?我爸一不在,你们的贪样全出来了。”
  “都没有!”白毛声音颤抖。
  “白毛,在你没通知我消息的那刻,你已经选择靠边站了。”苏启文靠他靠得相当近,声音很柔、很柔。
  白毛吓得整个人都趴下了。“文、文哥……对不起!”
  “给我理由。为了什么,钱?”
  “他……光哥他……他抓了我女儿……”他声音抖得严重。“我没办法……”
  苏启文蹙了蹙眉,在原地沉吟了会儿,接着站起身。
  “文……文哥……我想要回我女儿……”跪在地上的大男人,颤抖哽咽的开口。
  走了几步后,他转身,抽起身旁人腰间的枪,朝趴跪在地上的家伙肩膀开了一枪,仍在抽泣的白毛瞬间发出凄厉哀号。
  “如果这事是真的,我会处理。”苏启文冷声道。
  在对方尚未露出惊喜表情时,他将枪交还给身旁的人,并以手势下了命令。
  “不过一码归一码,背叛就是背叛。”他这个人最忌讳背叛。
  让人将白毛拖出去解决后,苏启文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旁的手下上前询问指示。“文哥,接下来要怎么做?”
  “找人查他女儿是不是在那老不休那,活的救,死了也带回去,问白毛他老婆要葬在哪。”他简单明确地交代。“再找人去查,三天,我要知道小普在哪。”
  底下的人领命离去,独留苏启文呆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早知道那些家伙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可以打击他的机会,他该强迫小普陪他去义大利的。
  可是她讨厌他,讨厌得巴不得永远别再见到他,所以才宁愿一直做那危险得要命的工作,离他远远的,死也不肯待在他的羽翼保护下。
  每次想起那张脸,他总会一阵心绞。
  那双眼……眉……嘴唇……曾经对他笑得好温柔,他是多么眷恋,却又得不到那一切……
  可现在,这张脸的主人讨厌他,他没办法再从她身上得到曾让自己心动的那一切。
  但至少,他得把她绑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她是他的宝贝。确认她的安全,是他的责任。
  早晨,当苏普转醒的那刻,浓烈的羞耻感立即深深包围住她。
  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宛若慢动作重播,清楚地告诉她,昨晚她是如何在一个男人的怀中哭到睡着。
  身上盖着柔软的羊毛被,她不肯睁开眼,将脸继续埋在地板上。
  未曾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得如此脆弱过,她觉得丢脸,还像个神经病。
  她也记得,在自己倒在那男人怀中哭之前,最后一幕画面是像个疯子一样地跳上去攻击他。
  她讨厌他自以为能帮助她的嘴脸,讨厌自己真的受到了他的帮忙,更讨厌自己当初怎么会选择跳上他的车,把一个陌生人卷进危险之中。他的存在及再次出现,不断地提醒她自己做了些什么。
  恭喜你,苏普,你可能又会害死一个无辜的家伙。
  一股失控的冲动让她就是想攻击那男人,想藉此让自己更痛。
  截至目前为止,只有被他回击时,她曾感到一股痛快解脱,但现在却又悔不当初,还觉得异常羞愧。
  她烦躁地抓乱一头黑发。
  倒在地上等死可不是她的作风,至少得要把更该死的人渣踢下地狱才行。
  身上的伤口经过休息后反而更痛,她依旧不理会地忽略它们,强撑起身子,寻找她的私人物品。
  这地方还是该死的空旷,而她的东西又该死的全消失了!
  苏普发现桌上有一份冷掉的早餐,肯定是那男人出门前留给她的。
  她从塑胶袋内取出了一根竹签和竹筷,姿势难看地朝那家伙的房门蛇行过去。
  “妈的……这什么鬼锁……”她跪坐在那扇门前嘟嘟囔囔。
  上次在这里的时候她就摸过这屋子的状况了,墙壁上下都有暗柜,敲击的声音明显有异,但就是找不到可以打开的地方。
  厨房有极少量的锅碗餐具,可是没菜刀,冰箱里也只有筒单的即食食品,完全找不到可以利用的工具。他收拾得相当彻底,彻底到令人大开眼界,也彻底到让被关在里头的她超级不爽。
  是他救了她的命又如何?她可没拜托他。
  那家伙也没权利把她像只小白鼠般的关在这。
  扣——扣扣——扣——扣——
  才刚洗完澡的范子骏甫踏出浴室,就听见房外传来一阵奇怪的敲打声。
  他扬扬眉,手上抓着毛巾在头上乱抹一把,走到了房门边打开门,就见到一只超大型的老鼠一手抓着筷子,一手抓着竹签,跪坐在房门口。
  而她眼睛的高度,正好对上他还没覆上任何遮掩物的下半身。
  哦,希望她不会拿竹签攻击他的宝贝。
  动作停在半空中,苏普瞪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东西,接着视线慢慢往上移,看见一张她希望下半辈子再也见不到的脸孔正朝着她挑眉。
  她以为他出门了……
  “找我吗?”他挑眉,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浑身赤裸。
  “你——”她愣了下后,硬是忽略掉双颊发烫的感觉,将脸色一沉。“我在试着开锁。”这男人似乎有裸体应门的习惯。
  真诚实。“想偷我的贞操?”他故意露出有些腼覥的微笑。
  “拿回我的东西!”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动作粗暴的丢下她的开锁工具后转身离去。
  范子骏弯腰拾起她的犯案工具,也跟着步出了房门。
  “小樱桃,这东西开不了我的锁。”他笑着将东西丢回桌上。
  觑了身后光溜溜的家伙一眼,苏普恶声恶气地回道:“随便。”
  他耸耸肩,双手抓着毛巾继续擦呀擦,直接坐到地上。
  “你不能先穿件衣服吗?”
  “等一会儿嘛,我头发还没擦干。”
  “那你就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她实在不想像个小朋友般大吼大叫,但这男人让她浮躁。
  吼完的下一秒,罪恶感骤升,她只能在心中催眠自己,这男人不过是个无赖。
  她可没求他救她、拜托他处理她身上的伤、帮她换药、出借肩膀、还像哄小孩一样地哄她……
  对,是他自己鸡婆。她可没欠他。
  而且他可能是哪个家伙的眼线……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不是吗?对,等她说服自己相信后再说……这男人搞得她快精神分裂了!
  “小樱桃,我在自己家里,”他笑着提醒她。
  “我付房租了,死钱鬼!”动不动就扣压她所有的财产。
  “亲爱的,我还没跟你算帐。”他故意笑道,“人家说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彼此都袒裎相见过,也够熟了,这次就免费借你住。如何,很够意思吧?”
  苏普知道再继续跟他对话下去,自己总有一天会气疯,她只能努力深呼吸。
  显然这男人并不觉得惹恼她会有什么危险,悠哉微笑地继续在她眼前自在轻松的擦头发。
  他擦拭的动作非常缓慢,却又该死的显眼,苏普无法控制视线不瞪着他,无法不去注意那艺术品般的完美线条。
  她看着那结实强壮的手臂及胸肌,不断随着擦拭的动作在自己眼前拉扯晃动,水珠从发梢悄悄滑落,沿着他隆起的胸膛滚下棱角分明的结实腹肌,没入毫无半点遮掩的双腿间——
  “小樱桃,我令你欲火焚身吗?”
  “你去死吧!”
  他大笑出声。“放心,总会有那么一天。”他不以为意。
  可当他回应后,苏普却后悔了自己脱口而出的冲动话语。
  她脑子混乱,又羞又愤地瞪着他,烦躁的感觉梗在胸口,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别开头,心烦意乱地在客厅内踱起步。
  而扰乱她的罪魁祸首则任她像颗陀螺到处乱转,继续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
  过了会儿,那颗陀螺终于慢了下来,表情十分难看地坐到他身前。
  “……对不起。”她表情难看得活似有人拿着刀架在她背后一样。
  范子骏忍着不笑出来,他知道,清醒时的小樱桃可不习惯对人道歉,他最好收敛一些。
  “对不起什么?”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她勉强说。
  “哪句?”他装傻。“我可以不用穿衣服?”
  “去死的那句!”他到底有多爱裸体?!
  “哦——”他恍然大悟。“老实说,那句还挺友善的,我不在意。”他又耸肩。
  苏普怀疑这男人知不知道什么叫“恶意”。
  连当初拿枪抵着他,攻击意图那么明显的人,他都敢带回家挖子弹了,他体内肯定少了害怕的神经。
  “你——”她感到有些挫败。“你到底想要什么?”钱吗?这个她有。她肯定他没任何伤害她的打算,可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其他了。
  “我要去吹头发。”
  “我还有事情要做!”苏普再度抓狂。
  “嗯?”他挑眉,耸了耸肩。“请。”
  “你得把东西还我。”请个头!她已经准备好再跳上去和他大打一场——或被打——无所谓,反正她快抓狂了。
  “哦。”他不以为意地应了声。“不行,”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战场。“那些东西没收。”
  语毕,他朝房间走去,寻找能把头发吹干的工具。
  坐在原地的苏普傻眼地看着他离去,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没收?
  他凭什么没收?!
  “为什么?”因为太过震惊,她竟然呆愣在原地,傻傻地追问。
  “你的任务完成了,暂时不需要那些。”
  该做的她已经做了,继续下去也只是没完没了。
  她不是圣人,也没人有办法当圣人,世界上的罪恶太多了,那么多犯罪,她没办法全部往身上扛,没人有办法。
  她需要有个人强迫她停止。
  第四章
  呆愣了片刻后,她终于发现不对,起身追了过去。
  “你凭什——噢!”冲进门的她,正好与回身的他迎面撞上。
  范子骏急忙伸手扶住她,却不小心压在她的伤口上,惹来她更大的痛呼。他迅速换了个地方扶好她。
  “嗯哼。”但他的表情显然没半点抱歉或同情的成分。“小樱桃,我很想称赞你忍痛的功夫,可是找死不值得鼓励。”
  “我只是要拿回我的东西。”她痛得表情扭曲。
  “我说了,没收。”他微笑地再度一字一句清楚重申。“在你伤好之前,最好乖乖的不要乱跑。”
  “那是我的事!”
  “哦,那好。”他无所谓地放开了她。“请便。”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请便个鬼!
  “我连大门都打不开——”这鬼地方到处都是锁!她不喜欢自己处在这种弱势状态。
  “那就别出去。”丢下了毛巾,他转身寻找衣裤。
  “你凭什么这么做?!”
  “凭我讨厌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自杀,”他从衣柜内抓出几件衣物丢向床上。“你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自杀”这两个字刺耳的在苏普耳内不断回荡,她彷佛又见到了那些血腥的画面。
  “我没有!”她浑身发抖。
  “噢,你就是有。”他嗤笑地哼了声。“若没有,你就不会制造机会让我打你,也不会把自己搞成现在的模样.你以为你是九命怪猫吗?
  “等你过去的那些同伙和货源重新接上,你给假消息害他们损失惨重的这笔帐,到时是谁要负责?你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糟都搞成这样了,聪明人就该知道趁还有后路时赶快跑。”
  根本听不进他说的,苏普突然发狂地冲上前攻击他。
  还来不及穿上衣裤,范子骏手中抓着自己的内裤,迅速挡掉她挥过来的一拳。
  “靠。”他咒骂一声。“小姐,你的伤还没好。”
  苏普压根不理会他,抓狂地抡起拳头就挥,双腿不断找空隙袭击他的下盘,只想撂倒他。
  最后范子骏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内裤,光着屁般应战。
  两人瞬间在房内打了起来,苏普使出全劲,不断挥拳扫腿,有系统地藉由分散攻击的范围寻找可以撂倒他的破绽。
  她简直不像伤患,动作飞快,范子骏只是被动地接下她的攻势,幸而她动作快,他却比她更快,无论手脚都能一一轻松化解。
  苏普手被挡下,脚被抵开,她抬膝,意图攻击他脆弱的男性部位。
  “嘿。”他动作更快地将大腿挤进她的腿间,利用强健粗壮的双腿架开她的攻击方向,并限制她的行动。
  双手被箍禁,腿被架开,她被迫撞进他的怀中。
  “唔——”她用力想扯回自己的手。
  “那招犯规。”他微笑,钉死了她所有动作,谁知她竟使劲用头撞他,幸好范子骏脸别开得够快,否则他下巴大概也歪了。
  “唔,你这只小老虎。”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天,这小家伙到底是哪来的旺盛战斗力?明明就快挂了,只要最后一口气在,绝对会继续拼?
  这女人令他佩服。
  苏普继续使劲与他拉扯。
  她知道这男人一直没主动攻击,连防御也尽力避开她的伤处,她明白自己只是在白费力气,她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他,她像是马戏团的猴子被耍得团团转,只能垂死挣扎。
  可是……除了垂死挣扎,她还剩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认知让她更发了疯似的又扯又跳,不断扭动全身,试图将他的腿挤出自己腿间。她像只离水活鱼般不断扭动弹跳,想挣扎开捕鱼人,重新得到自由,但紧箍住她的力量丝毫没放松,反而越来越强。
  渐渐地,她发现他身体变得僵硬,脸上惬意笑容不再,眼神也黯了下来……而且,有个东西……顶着她。
  “王八蛋——”
  “嘿,这不公平。”他为自己辩驳。“你一直磨擦它。”
  这是自然的生理反应。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她吼。
  “这我同意。”他回答的倒是干脆,手上继续紧抓着她,近距离与她对峙。“可是坏东西也有分等级。有些没那么坏,有些已经腐烂了,吃有点过期的东西顶多拉肚子,吃腐烂掉的东西可能会送命——噢,Shit!”他被她的头撞到下巴侧边。“妈的!总之不是所有男人都那么烂!”
  该死!让他把话讲完很困难吗?!
  “你们都喜欢强迫女人!”
  “赛啦!”他可不同意。“人渣才强迫女人!我活那么大了,从没强迫过女人。”
  “啊!”已经陷入混乱状态中的人才不理会他的说词,苏普迳自尖叫,不断地弹跳。
  亢奋的男性被一再刺激,范子骏终于受不了地将她压倒在一旁的床铺上。
  “够了!”这样压制的状态让他能更有效的控制住她,也能尽量移开自己的骄傲,以免再受刺激。
  被压倒在床上的苏普被他一吼,突然全身一僵,目光呆愣地望着他。
  悬在她身上的范子骏僵硬且小心翼翼地低喘气。这小妞的表情让他觉得不妙,脑中的警报开始嗡嗡作响。
  “好了,小樱桃,你听着——”
  救我……
  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拜托……
  她毁了大家……
  救我……拜托……
  不,她不值得拜托……她不配……
  “抱我。”她眼神空洞地打断了他。
  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范子骏怀疑他听错了,但眼前惨白无神的面孔,说明了一切不是他的幻觉。
  “嘿,小樱桃——”他试图与她沟通。
  可对方不领情,她朝他怒吼。
  “抱我啊!”
  那用尽全力的嘶吼,盈满伤痛。
  尖锐的吼叫像穿透了心脏,范子骏能感受到她的痛,胸口跟着隐隐发疼。
  “别这样,你——”
  身下的人儿拒绝和他沟通,再度挣扎起来。
  和刚才的挣扎不同,她不断抬高臀部意图触碰他,像条滑溜小蛇,极其魅惑地以女性的力量想将他拉近。
  “你不是想和我做爱吗?来呀!”
  “噢,Shit!”范子骏顿时像被烫到般松开了她。
  但安全距离尚未拉开,苏普已经整个人攀上他。
  “吻我……”她努力将唇凑上。
  “小樱桃——”
  “抱我……”
  她第一次主动想亲近男人,只因那些痛苦的回忆,让她觉得自己就算此刻被毁了也无所谓。
  “嘿——”
  情况顿时颠倒过来,身上挂了只无尾熊,范子骏这下头大了。
  他该甩开她,可她缠得很紧,身上又一堆伤,加上她的柔软正好抵在他的硬挺上不断磨擦……老天,哪个男人甩得开这情况?!
  “小妞,听着——”
  “抱我……”
  苏普不想再去思考那些过去,只想放纵自己忘记这一切。
  尽管下腹紧缩,全身发烫,但范子骏依旧抓着最后一丝理智。“小樱桃,别这样,你现在情绪不稳。”
  他一直避开,她吻不到他的唇,所以改为啃咬他的脖子,然后舌头溜下那强壮又柔软的胸膛。
  这下,范子骏真的有拥抱上帝的冲动了。
  他不是柳下惠,不是圣人。
  但他对女人也很挑,不是谁跳上来他都愿意脱下裤子迎接。
  可现在挂在他身上这个……他不否认,他对她有兴趣,她长得其实像个邻家女孩,只是冷然的气息掩盖掉了吸引人的那面,而且她很坚强,真的很坚强。
  生长在污秽的环境中,她心中还有残存的道德,遇上事情,她没有崩溃,而是努力且冷静地去解决,一直很努力的尽己所能想办法去处理那些问题。他明白罪恶感可以压垮多少硬汉,但她没垮掉,即便混乱痛苦,她还是努力前进,这小姐真的值得他的敬佩与掌声。
  所以他愿意帮她,一百万、一千万个愿意,但不是用这种方法。
  挂在他身上的人儿,湿软的小舌正勾弄着他胸上的敏感,他全身僵硬,下体亢奋得不得了,而她更使人发狂地晃动起自己的臀部,与他摩挲——范子骏忍不住仰高了头,享受那痛苦的折磨。
  但晃着晃着,她又开始不满足地施力将自己向下压,让他的硬挺隔着布料嵌进她的柔软……范子骏倒抽口气。
  “别——”他使劲推开她,跳离床。
  苏普摔回床上,疼痛的皱了下眉,可很快就再度爬起身,伸手脱去身上的衣物,露出苍白却又染着各色药水的肌肤,与那两朵诱人的瑰红。
  站在床沿看着她,范子骏大口喘气。
  他的亢奋在见到她全身赤裸的那刻,就紧绷到快爆炸。
  该死!她真的很疯狂!
  他瞪着她,控制呼吸,床上的人儿在他眼中宛如中邪了一般。
  她是如此苍白,身上一堆外伤,肉体下的灵魂也是伤痕累累,但那绝望无助的背后却又有着无穷的生命力。她是美丽又坚强的小斗士,是在极大的压力与逆境下依旧能拥有令人钦佩意志的勇士,只是暂时混乱了,才会用这种方式向他求援。
  他会帮她……但不是用这种方法。
  他最好马上找裤子穿上!
  脑中的声音强烈地警告自己,但范子骏移动不了脚步,只能看着那个疯狂却又无比魅惑迷人的小东西脱得和他一样一丝不挂后,朝自己爬过来。
  他咽了口口水,失神地站在原地。
  该死……她真的很美!
  而且她需要他。
  苏普看着前方那阳刚健壮的男性躯体,如磁石受到吸引般前进,双眼紧盯着他硬挺的昂扬,他全身肌肉结实紧绷,如艺术品那样美丽无瑕,令她脑子一片空白,有点混沌,无法思考。
  她来到他面前,半跪着挺直了上半身,让自己任他一览无遗。
  她看见他滚动的喉结,壮硕的胸肌及手臂,肌肤平滑,他的眼窝像原住民般深邃,鼻子高挺,带点稚气的五官此时没了笑容,却显得性格又帅气。她跪立在床上,微微仰头,朝前方伸出双臂。
  “抱我……”
  他不为所动。
  “求你……”
  范子骏闭眼,无声低咒。
  千斤重的步伐缓缓向前,在苏普伸手可及之处,她一手握住了他无法忽视的欲望——
  “拜托……”
  他脑门一抽,制住了那只手,并欺身压上她。
  “该死……不需要拜托。”他将她压在身下。
  他没有那么好。
  “抱我。”她双手抚上他的脸颊,表情透着哀伤。
  感觉一切正在失控,范子骏知道,自己无法放手了。
  “小樱桃,告诉我你的名字。”他将脸靠得很近很近,直至抵在她的鼻尖上,轻问。
  “名字?”她表情出现短暂迷蒙。
  “对,我没有和不知名的女人上床的习惯。”
  “名字……苏普……我叫苏普。”她有些呆愣地回应。
  小普,妈妈希望你跟普通人一样长大……
  “普……普通的普。”她眼角蓦然落下了泪。
  他表情温柔地吻掉了她的泪水,并沿着她的眼角往下,来到耳畔,再轻吻着她的额际、脸颊,一边轻喃。“我叫范子骏,记住了。”
  “范……”
  “子骏。”他重复。“骏马的骏。”
  “子骏。”
  “对。”他吻着她的耳垂,轻笑。“我从小就像马一样,喜欢到处乱跑。”
  她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眨了眨。
  “子骏。”她缓慢复诵,“子骏……”
  “对,子骏。”他轻轻地覆上她,小心地不压坏这身上一堆伤的小家伙。
  “子骏……抱我……”
  “会,我会抱你。”他轻轻吻着她的耳垂、锁骨、脸颊,暂缓她声音中颤抖的不安。“但是我要申明,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叫做‘做爱’,不是强暴。”
  水雾迷漫的眼像个单纯的小孩般,直直望着前方,仿佛不懂他话中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当人渣的习惯。”他悬在她身上,双眼明亮地与她对望,“我不会强暴女人,可是我喜欢你,苏普。你很漂亮,我喜欢你,所以我跟你做爱。”
  苏普眨了眨眼,唇微微敞开,似乎在慢慢消化他的话。
  他趁势吻上她。
  她顺从地任他侵略,双手环上了他的腰。
  “小樱桃,记着,我们是在做爱。”他再度重申,唇缓缓往下,吮住了那诱人的红莓。
  突如其来的陌生刺激让她仰起头吟叫了声。
  你很漂亮,我喜欢你,所以我跟你做爱……
  他喜欢她……有人喜欢她……这念头在脑中不断旋转,苏普放松地闭上了眼,将一切交给身上的男人。
  发觉底下的人儿全然放松了,范子骏正式地投入,他可不喜欢办事时女伴还在神游,性爱很美好,应该全心全意投入。他会耐住欲望的开发她,让她享受这一切。
  他温柔地哄诱,让她在漫长的前戏中先达到了第一次的高潮。
  紧抓着他的手臂,体内陌生又强烈的浪潮令苏普像个小女孩般嘤嘤啜泣。范子骏敞开了她的腿,她高潮未退,在他眼前强烈收缩着,陌生的感觉令她惊慌,但她没半点抵抗地任他摆布自己,只是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
  她信任他。
  发现这事实,范子骏莫名感动,他将她架上自己身前,用舌头品嚐。
  “嗯……”
  “你湿透了。”他扬唇,再度伸出舌头确认她的味道。“嗯……真棒。”
  刺痛的快意在自己被品嚐的湿润处往四肢窜开,疼痛与快感交杂,苏普颤栗地弓起身子,迷乱且压抑地低声叫喊。
  他着迷地看着她强烈的反应。
  她湿润得不可思议,又香又甜,他继续逗弄着她的小核,看她在他身下扭动吟叫,春潮泛滥,他的欲望也益发疼痛且蓄势待发。舌头轻划着她,感受她强烈的收缩,他脑中已经可以想像自己进到她体内的感受。
  想像在脑中成了脱缰野马,他几乎就要呻吟出声。
  他放下了她,两人同样因陷在情欲中急喘,他拆开适才前戏中取出的一枚保险套戴上,挤进她的双腿间,覆上了她。
  她很紧绷,他也是,他轻轻地压在她身上,静止不动,等待两人一同适应。
  “老天,我等等一定得帮你换药……”他在她耳旁轻嚼,微喘低喃。
  她抱着他,深深喘息。
  “小樱桃,你还好吗?”他轻笑。
  她摇摇头。
  “不好?”
  她又摇头。
  “哦,说不出话?”
  她低呜一声。
  他开心的笑了。
  “现在只是中场而已,打起精神来。”他在她耳畔低笑,同时在她体内缓慢的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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