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书僮 第五章

  杜如墨反应极快地一甩缰绳,座下的骏马便扬蹄奔驰,他们一人驾马,一人负责抵挡敌人,并不时用马鞭甩下一些树枝冰雪等阻挡,渐渐地,距离终于拉开了……
  生死关头她丝毫不敢松懈,远远地还能听到白衣人追过来的声音,于是一夹马腹胡冲一通,坐在她身后的李初却表情诡异,冷不防由后头握住她的肩。
  「杜墨,你要去哪里……」
  「爷儿,我要逃命啊!」
  「但你走的方向……」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方向!」
  话还没说完,杜如墨直觉得眼前一亮,马匹冲进一小块平地。待她缓过气来,却是瞠目结舌地望着地上六、七具尸体,只见血染红了雪地,而从尸体身上穿的衣服判断,分明就是宁王府的侍卫。
  紧拉缰绳的手不禁一松,马匹也停了下来,她尴尬又紧张地转回头道:「爷、爷儿,我们……好像跑回来了?」
  李初此时只觉无语问苍天。他方才顾着阻挡敌人和故布疑阵,竟没发现这笨蛋书僮骑着马在林里兜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看来我们今日若没被你迷路的本事害死,回府后可要好好祭拜祖宗。」他没好气的道。
  听着敌人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现下杜如墨心一横,硬拉着李初下马,接着她狠狠地往马屁股一拍,骏马嘶鸣一声,飞快地往前奔去。
  接下来她不由分说往尸体上撕下两件长衫,披在李初和她自己的背上,在李初还未搞懂她想什么时,她又由地上捡起一柄大刀,往自己手腕上一割。
  「杜墨,你……」
  李初倒吸一口气。他这是想自杀吗?
  「爷儿,得罪了,杜墨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也不能让你一人抵挡坏人。」她将他往地上一按,接着手腕上汩汩流出的鲜血,被她洒落在他身上和他四周的雪地,末了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李初明白了。杜墨这是想炸死,假装血是从两人伤口所流出,而压在他身上,则是担心对方戮尸。
  这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他所预想的。没错,到泾阳山上是他的设计,有些小插曲也在意料中,然而这群不知打哪来的白衣人打乱了他的计划,杜墨的反应,更是狠狠地冲击着他的心。
  躺在雪地里,竟不觉得寒冷;敌人近在咫尺,却不感到害怕,他不轻易感动的心,却在此时鼓噪不休,仿佛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此时几名白衣人已经追到,然而他们只是匆匆地望了眼满地的尸体,便循着血地上的马蹄印追去。
  也就是说,杜墨的计划成功了!待马蹄声远去,李初才稍微动了动,却发现压在他身上的人,已经昏厥。
  李初紧张地起身,将她搂在怀里,发现她的脸色如雪一样苍白,手上的伤口,还未完全止血。
  他毫不犹豫地撕下一块自己的衣摆替她包紧,但他内心油然而生的不舍与一种难以解释的不甘,却拉扯着他的知觉,令他的脸色呈现难得的凝重与铁青。
  杜墨不是第一次舍身救他,他相信不管再来几次,这傻瓜都会这么做,但不是因为他是李初、不是因为他之于他是特别的,只因为他是世子、他对她有恩情,所以他这个书僮要尽忠保护他。
  这便是他的不甘心。李初一向控制得极好的心绪,很难得的居然被这种想法搅得乱七八糟,令他打从心底烦躁起来。
  「我突然觉得,你若不是那么忠心就好了……」若存着一点私心,他还不至于如此失落。
  叹息一声,他将昏迷的人打横抱起,慢慢地往山下走去。
  【第三章】
  声吟了一声,杜如墨慢慢地挣开眼,但刺目的强光令她皱了皱眉,眼前是一片模糊。
  她隐约是躺在一棵树下,身上盖着一件大氅,身旁亮晃晃的应该是火堆,而手上传来的痛楚,令她不禁举起手来细看,手上的伤口被抹上草药,又用布条包紧妥当了……
  发生了什么事?混乱的脑袋拚命回想。手上的伤、雪地上的血、白衣人的追杀……
  「爷儿!」想起来的同时,她不由得惊叫出声,慌忙坐起,四下逡巡李初的身影,眼中的影物也渐渐清晰起来。
  「不必那么紧张,我还没死。」李初的声音悠悠地由大树后传来。「我千辛万苦地将你运离仲山雪地,才找到这舒适地方,可没那么容易死。」
  杜如墨急忙挣扎起身,绕到树后,然而见到的景象令她张大了嘴,久久无法回神。
  眼前是一处温泉池,还冒着烟,而她担心不已的人正好整以暇地全身赤裸泡在里头,对着她展露一个明明迷人却莫名令她发毛的微笑。
  「你……你没穿衣服!」她倒怞一口气,惊慌得连称呼都变成你。
  李初倒是不甚在意,云淡风轻的道:「你看过有谁泡澡还穿着衣服的吗?」
  「可是……可是男女……」她本想说男女授受不亲,但猛然想到自己的伪装,硬生生改口,「我是说,荒郊野外赤身裸体不成体统,不应该……」
  他摇摇头,「杜墨,你太不知变通了,出门在外不必计较那么多!就像我若不就地取用石蜡草帮你包扎,还讲究一定要用血参之类珍贵药材的话,你早就流血过多而死了!」
  杜如墨呆呆地望着手上的伤口,脑海里赫然浮现起一幅幅画面。她曾和爹经历过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那时只要受了伤,爹总是找来石蜡草,嚼烂了替她敷在伤口上……
  「爷儿怎么知道要用这种药草?」她不禁喃喃问起,有些失神。
  「你以为我书都是读假的?」像是在试探什么,他状似不经意的问:「而且你都知道了,我能不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她有些讶异。
  「我怎么知道你知道?我只是猜你会知道,结果你真的知道,你可以让我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吗?」像是绕口令似的,李初半是逗弄半是玩笑地反问。
  「我……」脑子都被他给弄混了,杜如墨愣了好半晌,才讷讷的回答,「我不知道……」
  「罢了,早知道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李初也不追问,从这三言两语里,他得到的讯息已经够多了。「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抓到了一只野兔,就在那火堆旁。你既然醒了,就去将兔子料理一下,咱们烤熟了吃。」
  料理一下?杜如墨微露惊恐。意思是要她把兔子剥了皮、去内脏,然后洗净插上树枝,放在火上烤吗?
  「爷儿,」想到那血淋淋的景象,她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不敢……」
  「这倒奇了,你不是猎户的孩子?怎么不敢杀兔子?」
  「我、我……」她又结巴了。因为她爹根本就不是猎户啊!「我爹他没教我这个……」
  「唉,算了,我来吧。」李初再次摇头,冷不防由温泉里站起来。
  杜如墨一声尖叫,徒地捣住眼睛转过身去,脸上的潮红一路爬到耳根上,连只能看到她背影的李初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这个笨书僮!怎么像个娘儿们一样?我还想叫你下来跟我一起泡呢!」他哈哈大笑,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块感。
  她背对着他拚命摇头,心下是又羞又疑惑。怎么从她转醒后,她总觉得,世子一直话中有话、做的事也无一不是逗着她玩。
  不能再继续下去,还是她干脆再昏倒一次算了,免得平安回到宁王府后,她就要被问罪了。
  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猜想是李初在着装了,但在那声音停后便是好一阵沉默,终于她沉不住气,悄悄地回头,从捣着眼的指缝里一望--
  「不必偷看了!刚才给你机会你不看,现在本世子已经穿好衣服了。」李初穿回衣服,玉树临风地立在那儿,却是一脸坏笑。
  杜如墨这才松了口气,却也被他挪揄的发窘,敢怒不敢言的瞪着他。
  「好吧!杜墨,别说我对你不好。」李初指着温泉,「换你下去泡泡,记得别弄湿手上伤口。」
  「真的?」其实,看到他在泡温泉时,她心里就羡慕不已了,他真的愿意让给她?「可那野兔……」
  「你不是不敢处理吗?只好我来了。」他一副没辙的样子。
  「那我下水喽!」尴尬地笑了笑,她往温泉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我到那大石后去泡,你……你不能偷看喔!」
  「你果然像个娘儿们!」他没好气地瞪她,直到她心虚地低下头。「好,为了表示本世子的君子气度,我保证绝不会多看你一眼,但你也别突然跑出来,届时若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可不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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