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飒,吹拂着伫立在墓前的人儿,她一身洁净的素衣,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简单却不失端庄。
不算猛艳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落在已经有些斑驳的墓碑上,让宇文飘渺更觉心酸。
空气中弥漫着凄凉,宇文飘渺的心一刻也无法平静。
她直挺挺的站在墓碑前,一袭白色的罗纱随风飘扬,慢慢平静下来的神情中有着一丝缅怀与悼念,为亡夫之死的悲伤,已经随着流逝的时间,慢慢抚平胸中的伤口,如今她心中只剩下遗憾。
三年来,她都遵守着自己对亡夫许下的诺言,在每一年的今天,来到他的墓前陪伴他度过。
想到亡夫,宇文飘渺的心中有无限感慨。
周志洋一生行医,救人无数,但却无法让自己免于死神的召唤。
在他年轻的岁月中,是城里人人称赞的神医,但他却为了救人而枉送自己一条命,走得不值又无辜。
如果他的心地不要那么善良,如果他不要那么悲天悯人,如果不是那么凑巧,他不会遇上被毒蛇咬伤的人。
他不会忘了自己嘴里的伤口,而替病患吸出毒血。
而他口里的伤口却是她给的恩爱证据。
多讽刺!她的爱让他丧命。
这三年来,宇文飘渺无时无刻都在悔恨中度过,她多希望自己当时别那么贪恋他的身体,为什么要为了几天的别离而那么激情的与他缠绵。
不管她如何悔恨,周志洋离开人世都是不争的事实,而她却还活着,为他的远大志向而活,继续他行医救人的心愿。
她明白,凡事应该向前看,不该沉溺于无法挽回的过去。
再多的眼泪也不能让周志洋复活,再多的伤心也无法让她抛弃亲朋好友,追随他而去。
有千万个理由让她必须坚强的活下去。志洋的医馆,成千上万的病患需要她;家人、朋友都依赖她、关心她。她怎能因为自己失去依靠而不顾旁人对她的依靠?
于是她强迫自己,在埋葬亡夫之后,不许自己再掉一滴眼泪,甚至训练自己别在人前红了眼眶。
她不许自己笑,不许自己哭,更不许自己有任何情绪上的失控。
失去志洋后,她连脾气都没了。因为她不知道她的脾气要发给谁看,要向谁撒娇,要向谁要赖,甚至不知道往后有谁可以任她捉弄。
志洋的死,带走了她的欢笑,带走了她的生气,带走了……她的一切。
她选择在一天疲惫之后,在夜深人静时,让哀伤陪伴她入睡,蒙在被子里用哭泣发泄对夫君的思念。
忙碌的悬壶生涯无法愈合她丧夫之痛,因为任何一个人或事,都无法与周志洋的情深意重相比。
名和利无法满足她,她要的是一辈子被呵护在怀里的幸福,而不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财与虚名。
丧夫之后,公婆立即收她为义女,除去她身为人媳的身份,为的就是想让她能顺利改嫁。
但是三年了,她还待在周家。
不是她乏人问津,相反的,上门提亲的人几乎快踏平周家门槛,但是她都一一拒绝了,因为她还无法将周志洋忘怀,她不希望带着无法释怀的心,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如今她虽然过得寂寞,但却自由。
因为她是一个大夫,世俗对女子的约束无法套在她身上,因为她必须时常提着药箱去出诊,抛头露面自是常有的事。
江湖跑多了,世面见广了,她比一般关在房里的闺女懂得更多的人情世故,也为自己带来不少的麻烦。
从小,她就是一个搪瓷娃娃,明眸水汪汪,鼻子小巧而直挺,樱唇红润诱人,肌肤细嫩白皙,身段优美、曲线玲珑;不但医术精湛、琴棋书画样样精,还有男人的豪气、女人的温柔,今谁看了都为之动心。
可是她却有个悲惨的童年。十岁母亲死于饥荒,十二岁父亲死于瘟疫,她无依无靠的一路流浪,病卧街头,因而被行医的周志洋救回周家。
周志洋对她的照顾可说是无微不至,不但教她读书识字,更将一身的医术教给她,一点都不在乎世俗的眼光。
不论采药、出诊,周志洋都将她带在身旁,认真的教她认识每一种药草,仔细的教她每一种病理,让她的生活过得充实且愉快,让她忘记人生所有的苦痛。
现在回想起来,宇文缥缈才明白,周志洋用他所懂的一切药理,用教导的方式,用奔波忙碌,无言的转移她丧父失母之痛。
虽然她一直无法分辨对周志洋的感情到底是爱情或是恩情,但是他带给她快乐是千真万确的事。
种种的情深意重,让她认真的考虑他的提议——成亲。
三年后,她点头答应嫁给周志洋。
但是,才新婚半年,周志洋上山采药——为了救人一命,自己却一命归阴。
她曾经后悔自己没跟着他去采药,若是她跟在他身旁,多了一个人照应,他一定不会丧命。
因此她日日夜夜都在责怪自己。
虽然公婆开明,并未将志洋的死怪罪在她身上,但是她真的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扫把星,才会连连克死自己的至亲。
她曾经幻想有一个大家庭,替周家生几个孩子,以报答周家的救命之恩,但是周志洋的死,让一切希望都成为幻影。
曾经以为她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完,但是最近的情形不一样了。
也许是受不了义父义母的催促,也许是她真的需要一双温暖的臂膀呵护。
反正有太多的不知所以和无奈,还有期待吧!
终于有人让她暂时忘了丧夫之痛,用温柔掳获她的心。
马贤荣就像一个好友般,锲而不舍的默默陪在她身旁,听她诉苦、分享她的喜乐。
她想给马贤荣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重新爱过的机会。
一个女人不管有多么坚强,还是需要一双强壮有力的臂膀,她希望能说服自己爱上马贤荣,实现延续下一代的希望,让义父义母也能享受到含饴弄孙之乐。
她已经老大不小了,想要有一个孩子陪伴,而马贤荣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宇文飘渺转身循着来时路离开,世间的纷扰只能短暂脱离,最终还是要面对,虽然她怀念过往,但却无法追随。
宇文飘渺回到医馆,周夫人连忙迎上前。
“飘渺,你上哪儿去了?”
望着义母慌张的模样,宇文飘渺心中不禁怀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她的记忆中,义母是个端庄贤淑的女子,从未见过义母这么惊慌失措过,而且她身为大夫,有时出诊一、两天没回来也是常有的事情,义母怎么会一脸着急,甚至忘了今天是她和志洋相见之日呢!
“我去给志洋上香。”她面色凝重的望着义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义母这么紧张?”
周夫人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在她耳边低声说:“今儿个有个男人来找你。”
男人?
她是个开馆行医的大夫,有男病患来找她看病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不以为意的问:“来看病吗?义母没告诉他,今儿个大夫休诊?”
“他不是来看病!”周夫人急得慌,却见宇文飘渺心不在焉。
“不是来看病?那他上医馆做什么?”为什么义母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记得她刚丧夫的那段时间,时常有由莽男子以看病为借口想亲近她,都没见过义母出现这样惊慌的模样。
“他说、他说……”周夫人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说什么?”宇文飘渺被周夫人紧张的模样感染,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他说……说他是你的未婚夫。”
“未婚夫?”宇文飘渺笑着重复周夫人的话。
“你相信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敢开这么大的玩笑。
一个寡妇有未婚夫?这要是传了出去,一定会在城里成为茶肆酒坊最常被议论的话题。
“不是我想相信他,而是他手上有你爹的亲笔信。”周夫人也茫然失措,心里一点准备也没有。
没错,他们两老从来没想过要留住宇文飘渺一辈子,也一直鼓励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甚至殷勤的为宇文飘渺介绍好的对象,即使宇文飘渺看上了他们不怎么喜欢的马贤荣,他们依然乐观其成。
可是,今天这种状况是他们两老想都没想过的意外,他们的媳妇儿竟然有未婚夫!?而且还在他们的儿子死后才找上门来。
“不可能!”宇文飘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我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件事,再说义母怎么知道他手上的信是我爹的亲笔信?”
周夫人之所以深信不疑,当然是对方握有她不能质疑的证据。
“先别管那封信,你身上是不是有一块写着渺字的玉佩?”周夫人急着想从她身上找出玉佩。
“有啊!”宇文飘渺忙着帮在她怀中乱摸一通的周夫人拿出玉佩。
“那封信跟这个玉佩有关吗?”
周夫人拿过玉佩仔细的看了又看。
“信上说,这玉佩有一对,另一块玉佩上则是写着飘字,是不是?”此时周夫人不得不相信了。
“我爹没对我说过这件事。”宇文飘渺还是不相信。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她年纪还小,到处兵荒马乱、家里变故不断,又时常处于挨饿状态,即使有这回事,她爹也恐怕没心情说吧!
“他到底想做什么?”她实在想不通,都过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个未婚夫来?
“他说他想迎娶你过门。”
“义母答应了?”
“没有、没有,我都还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怎敢自作主张?况且,你不是喜欢马贤荣吗?”
宇文飘渺此时哪有心情谈马贤荣。
“他人呢?”
“走了。”周夫人看不出宇文飘渺的打算。
“他既然找上门来,就不可能轻易作罢,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再上门?”
“他没说,只告诉我他住在‘春风楼’。”周夫人转达那男人所说的话。
“他叫什么名字?”总要知道对方是谁,才能找到人解决问题,她可不希望他闹到医馆来。
趁着今天休诊,她干脆去找他把事情解决。
“你想做什么?”周夫人看见宇文飘渺一脸不悦。
“义母别担心,只管把他的名字告诉我,女儿自会解决。”
“他说见到你自会告诉你。”
宇文飘渺刻意约马贤荣到春风楼喝茶、吃饭。
为什么要这么做?老实说,她也整理不出头绪,或许是想让那个男人知难而退吧!知道她不但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而且此刻正和别人谈论婚嫁。
“你在找人吗?”
马贤荣看她心不在焉的东张西望,精神显得有些恍惚,以为她约了别人在这里见面,所以才会这么问。
“没有。”她整个心思都放在春风楼客人的身上,想找找看哪一个人可能是来找她麻烦的人。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马贤荣追问着。
她放下筷子,不想勉强自己吃东西。
“是不是太累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把医馆关掉吧,让我来照顾你。”
马贤荣已经对她提出成亲的要求,只是宇文飘渺一直不肯给他正面的答复,总说再过一阵子。
虽然他觉得婚事再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但也拗不过宇文飘渺的坚持。
“我不会考虑关掉医馆的。”宇文飘渺的口气虽然平稳,但是心里对他的说法十分不以为然。
悬壶济世的工作是一种大爱,并非是个人的谋利工具,怎可说关就关?而且她知道,马贤荣私心里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一个在外抛头露面的女人,这是最让她无法接受的地方。
“你何苦如此劳累?以马家的财力,绝对能让你过着非常舒适的生活。”他再次强调。
“我说了,我绝对不会关掉医馆。”从他们认识开始,她就是一个大夫,如果她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妻子人选,他大可以放弃。
“我只是怕你太劳累。”他的声音委屈又温柔,再次展现男子汉能屈能伸的个性,这也是宇文飘渺挑上他的原因。
但是原本她所欣赏的温柔,在此时却又令人觉得不耐烦,尤其他一味以他的观点去干涉她的未来。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会斟酌。”宇文飘渺有些激动。
“我也是一番好意。”他又发挥他的顺从,掩藏起自己真正的意见。
宇文飘渺突然觉得很无力,她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
一直以来,她所追求的就是平静的生活,她甚至发誓,她要将对周志洋的感情保留在心中的角落,不再对任何人有激情。
她需要的是一种平淡的生活,但孩子却能带给义父义母一点安慰,这就是她之所以会想嫁给马贤荣的理由。
马贤荣正符合平静这两个字。但是,今儿个她却觉得他很无趣。
是因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吗?
一定是!
这件事让她平静的生活起了变化,让她手忙脚乱,也让她和马贤荣规律的交往变成枯燥无味。
“对不起,是有一点家务事让我心烦。”她缓和激动的口气,不想再泄露自己太多的情绪。
“我能知道吗?”马贤荣一直不喜欢被宇文飘渺排除在外的感觉,但他知道字文飘渺的性子烈,表面上所有的温驯只不过是丧夫之痛所带给她的打击,若是他太过于紧迫盯人,宇文飘渺可能会和他保持疏远的距离,那么他想和她成亲的想望也会落空。
所以,他必须忍!
“是家务事。”宇文飘渺摆明了不想让他知道。
“既然你心情不好,不如到我家去看戏,今天的戏码不错喔!”他急着想讨好宇文飘渺。
马夫人对戏曲非常着迷,所以几乎天天都有戏码在马府上演。
望着他虚伪的笑容,宇文飘渺觉得极度的不耐。
“我还有事情,不方便到府上叨扰。”她勉强吃了几口菜,告诉自己不能被这区区的小事打倒。
马贤荣不敢继续追问。
他是很想帮她解决问题,但是宇文飘渺一向都非常独立、坚强,她不愿意让他插手,因为她不愿意依赖他人的帮助。
此刻他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宇文飘渺多次的拒绝造成。
“送我回去吧!”今天大概等不到她要等的人了。
为了避免气氛继续恶化,他们避开了尴尬的话题,宇文飘渺让他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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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寡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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