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梦 ,还是幻象 ,她总觉得耳畔似乎有点嘈杂的声响 ,吵得她有点不能安宁。
昨夜究竟是何时睡着的 ,她也不是很清楚 ,现下 ,她只觉得全身酸痛不已 ,直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可这吵嚷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万般不情愿地睁开双眼 ,天色微暗 ,看似尚未天亮 ,仍有一股冷流窜进她暖和的身躯。
嗯 ,兀荆呢?
玉瑾瑜不情愿地再睁大惺忪的双眼 ,四处环顾、寻找着兀荆鞑的踪影 ,然而眼前净是白茫茫的一幕 ,让她没来由的心惊 ,整个人自炕上跳下。
‘瑾瑜? ’
兀荆鞑闻声自帐外走入 ,一眼便瞧见呆站在炕边的玉瑾瑜。
‘兀荆鞑?’她像是在想些什么似的 ,又像要确定什么似地低念着他的名字。
‘起来了也不懂得替自己罩件裘衣吗? ’兀荆鞑看着发愣的她 ,将自己突来的欲念压在心窝里 ,走至炕边 ,拿起裘衣 ,轻轻地罩在玉瑾瑜不着寸褛的身子上 ,心里直念着她的不经心。
瞧见她这般无瑕的洁白身躯 ,饶是他这般铁铮铮的男人 ,也无法摆开她这般无邪的 ,。
若不是昨儿夜里才要了她一回 ,他现在可能会不顾一切地要了她。
‘啊! ’此时 ,玉瑾瑜才真正警觉到她身上是不着寸褛的 ,不由得奔回炕上 ,忙将毯子围在自个儿裸裎的身子。
虽然她已在玉色楼待了一段时日 ,照理说 ,也该看惯这样男男女女的各种姿态 ,可这事情落在自己身上 ,总有些许的不同——她依旧羞得无以复加!
‘现在才害羞 ,太迟了吧!’兀荆鞑不解地看着她大惊小怪的模样 ,心中更是疑惑到极点。
他第一次同她交合 ,也没瞧她如此的害羞 ,不过她这般害羞的模样 ,直教他想将她拽在怀里疼。
一直以为她是个大胆过人的女子 ,如今倒是让他完全的明白 ,原来她是如此的娇羞可人。
呵 ,他真是得到了珍宝。
‘你……你方才到哪儿去?’瞧他笑得一脸豪迈和爱恋 ,直让玉瑾瑜脸上的热气更加往上升 ,逼得她不得不转移话题。
这人真是的 ,何必直瞧着她笑?
兀荆鞑笑而不语 ,将炕边的衣物递至玉瑾瑜的身旁 ,转过身 ,在冒着烟的小几前席地而坐。
‘你先将衣服穿上吧!’他伸手将火炉上的茶壶拿下 ,将那壶中的水倒至小几上的小壶中 ,任那沸腾的水咨情地在壶中茶叶间飞舞 ,袅袅烟气自他的背后延伸至她面前 ,温热的气流霎时充斥在帐内。
趁着他十分君子时 ,玉瑾瑜赶紧将他放下的衣物套上 ,否则他若是一时兴起 ,说不了一个准儿 ,他便会像昨晚那般的要了她。
突然 ,像是发现什么似的 ,她叫道:‘关外也有茶叶?’这可让她十足的惊吓了。
‘中土有大夫、有茶叶 ,关外当然也有;只不过气味上可能比不过中土所产的那般甘甜。 ’
兀荆鞑魁梧的武人身躯只穿着了一件单衣 ,肌理分明的古铜色手臂裸露在外 ,一点也不受气候恶劣所苦。
‘这茶具不若中土那般精緻 ,但茶水肯定会合你的口味。你若穿好了衣裳 ,过来喝个热茶 ,去去酷寒。’
须臾 ,穿好衣裳的玉瑾瑜起身 ,走至兀荆鞑的身边 ,在他的身旁坐下来 ,举起这红底的瓷杯 ,开口问出了她方才的疑问。
‘方才 ,我似乎听到人声。’
‘是帐外的小兵吧!’嗯 ,他显得有点心虚。
‘是吗?可我听那声音像是女孩子的声音。’
‘听错了吧? ’这下子 ,他的冷汗也不得不滴下来了。
‘怎么了?’瞧他 ,不过是喝了口热茶 ,便能逼出一身汗;唉!她这个道地的南方人果真是比不上他。
瞧这热茶这么好用 ,她也赶紧喝上两口 ,好让自己冻僵的身子暖和、暖和。
‘没事。’他气弱的回了句 ,然后将玉瑾瑜见底的杯子再添满热茶;他可真是不想让她知道他还有数位爱妾。
这南方来的她 ,或许不能接受三妻四妾;若是让她知晓了 ,不知她会如何作抉择;是撇下他而走 ,或是欣然接受?
他可不敢想 ,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
‘你是怎么了? ’奇怪 ,怎么瞧他总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劲 ,总觉得他的眼神有点闪烁 ,像是在逃避她!
是了 ,他到现在还没拿正眼瞧她一眼呢?
看他一脸热气 ,汗水已然滴下他卷翘浓密的睫毛上 ,还不知道要擦拭;玉瑾瑜拿着小妹送给她的杭织手绢 ,轻轻地往他的额头上一擦。
冷不防地 ,帐帘被人掀起 ,一阵狂风飞雪倏地扫入帐内 ,让她不自觉瑟缩了下。
怎地 ,究竟是谁?
还来不及抬眼 ,耳边忽闻兀荆鞑不悦的咆哮声——
‘谁准你们至本将的帐内?’
玉瑾瑜闻声向着帐帘的方向望去 ,惊见两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一位冶艳夺目、风情万千 ,一位则是婉约闲雅、丰采灿烂。
两人的外观相差甚远 ,唯一较相近的只有两点:两人皆是艳光四射、风华照人;另一点则是两人的身材 ,皆是高上她许多。而她这个在南方人之中原本就显得娇小的人 ,此时看来更为娇小。
早先见到兀荆鞑 ,即被他颀长的身形所震慑 ,而今日 ,她总算是见识到北方女人的高壮挺拔了。
来到这里 ,她总算见到同她一般的女子了。
‘这两位是?’
‘她们是…… ’这该怎么说?
兀荆鞑茶杯仍拿在手上 ,无论如何就是喝不下这口茶 ,整个雅兴全被两个不速之客给搅乱。
不待兀荆鞑回答 ,术裟便两脚跪在兀荆鞑的面前。
‘臣妾术裟向将军请安。’
彷若天外飞来一阵闪电 ,不偏不倚地打在玉瑾瑜毫无防备的心窝上 ,刹那间 ,脑中净是一片空白 ,心中掠过一阵莫名的疼痛 ,强逼着她的双眼刺痛酸麻。
是啊!在这种地方 ,应该是只有驻扎的士兵 ,若会有女人 ,必定是军妓;再不然 , ,便是将领的女人。
呵 ,眼睛好痛 ,心也好痛 ,直觉得眼泪快要溢出了 ,她想要逃出这个地方 ,可是走出了这里 ,她要如何回到杭州?
是她把自己瞧得太有本事;她明知道 ,光凭她一个人 ,绝对无法活着回到杭州;她也明白 ,她根本不是个仁心仁术的大夫 ,美其名是想帮助兀荆鞑 ,而实际上呢?
她自己最清楚了 ,根本是出自於她的一片私心 ,她想要离开杭州 ,离开那一个会令她窒息的地方 ,离开那一个无用的自己;她想证明自己是很有用的 ,不是一个不事生产的废人。
她只是想离开那个地方 ,碰巧遇见兀荆鞑 ,带着她离开那里。如今 ,她成功的离开 ,却无法再勇敢地离开兀荆鞑 ,勇敢地离开这里。她一直以为 ,他会将她留下 ,也很开心他真的将她留下 ,如今她是真正地觉悟了——充其量她不过是他众多小妾中的一个。
在他的心中 ,她也是同她们俩……是一般的。
‘滚出去!’
兀荆鞑暴怒的吼声 ,狂狷的响在玉瑾瑜的耳畔 ,打断她自艾自怜的叹息。
‘谁准你再留下?苗袈 ,将术裟带出去。’
一旁的苗袈第一次见着兀荆鞑的怒气 ,呆愣了会儿 ,旋即明白玉瑾瑜在他心中的地位。她神色落寞地将一旁执拗的术裟拉起 ,不管术裟拒绝 ,她仍是耗费所有的气力 ,将她拉出帐外。
刹那间 ,方才的那两个女子彷若南柯一梦般地旋即消失 ,突然谧静下来 ,反而让玉瑾瑜的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感。
两人之间更是窜流一股窒闷的气流 ,谁也没有先开口 ,只有仍在煮沸的滚水声 ,还有些许核果燃烧的啪啦声。
‘你为何不让她们同咱们一道饮茶?外头风雪肆虐 ,可冷得很。’玉瑾瑜自顾自的捧起茶杯 ,打破沉默。
‘她们…… ’
兀荆鞑双眸更沉 ,呈现似蓝非蓝、似绿非绿的色彩 ,他不安地盯着玉瑾瑜神色自若的脸。
‘是兀荆的妾吧!为何不让我和她们认识呢?’笑啊 ,玉瑾瑜 ,你非笑不可 ,可不能让他给瞧出个什么端倪来。
‘你不在意?’像是松了一口气 ,却又像是突来一把莫名的怒火 ,兀荆鞑浓眉微蹙地瞧着她自然不做作的脸庞。
总觉得她有点不自在、有点古怪 ,却又说不出哪里有所不同。
‘我为何在意?’笑吧 ,最好把眼都笑弯 ,好让他看不出她眼中的酸楚。 ‘男人三妻四妾 ,本是天经地义 ,何须在意?’
‘况且 ,我同兀荆并不是夫妻 ,我又有何资格过问你的私事? ’这一句话 ,她可真是咬紧牙才说得出口。
是呀!她一开始也没这样打算过 ,只是……突然瞧见那两个人 ,突然觉得心中有着一种莫名的渴求 ,然而 ,这一份渴求 ,他却无法为她实现 ,那……
她又何苦再多说什么?
这样简单明白的事情 ,何苦使其更加纷乱?
话语淡漠地说出 ,无疑是在兀荆鞑的心中投下巨石 ,让他的心中掀起阵阵滔天巨浪。
兀荆鞑的嘴唇扯了又扯 ,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是怕伤人的话一出 ,他便会后悔 ,可若要他再同她一道坐在这里 ,他怕自己会在怒焰高张之下伤了她。
他的口拙 ,还是别留下和她发生不必要的争吵;再瞧了眼满脸不在乎的玉瑾瑜 ,难忍的怒气呼之欲出 ,他赶紧站起身走出帐内。
看着他充满孤寂和怒涛的背影 ,玉瑾瑜心中虽百般不忍 ,可若不就此打住两人的关系 ,有一日 ,她也会沦落至那两个女子的下场。
要她忍受兀荆对她这般的狂啸 ,她倒不如先和他划清界线 ,别让自己同那两名女子一般沦为他的妾 ,她便不会因此而心痛。
唉!这是她的固执、她的倔;为了不让往后的日子里心痛 ,她现下可是心疼得很哪!
一月后
拖着蹒跚的碎步 ,玉瑾瑜无聊至极的走出帐外 ,看着满天的飞雪无情地落在她日渐孱弱的身子。
这冰天雪地的酷寒 ,直像是万蚁钻心、千刀剜骨 ,狠狠地将这霜雪沁入她的骨髓里。放眼望去 ,眼前的一切除了白茫茫的一片 ,亦只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远方的是雾还是雪 ,瞧不清楚落在她身子上的是雨还是雪。
小碎步地一步一步趑趄 ,却又不能停下脚步 ,只是一味的想走 ,却又不知能走往何处?
兀荆鞑自从伤口完全癒合之后 ,便忙着和夯夷商讨战事 ,对於她的态度 ,像是逃避 ,又像是厌倦了她。她不知道 ,他的心中究竟是作何想法 ,若是真厌倦她了 ,他也该放她走 ,何苦再将她拴於身边 ,像是囚禁鸟儿般地将她圈吾於帐内?
这种感觉……真糟!
其实 ,她和他相处得不算好 ,倒也不算差 ,只是少了一抹他们相遇时的激情 ,少了一道嘘寒问暖的柔情似水。
所以 ,再待在帐内 ,她肯定会让这些问题给折磨得不成人形 ,幸好她终究是选择出来走走 ,因为冷归冷、冻归冻 ,却让她的心里头觉得好受多。
这里太冷了 ,一点也不适合她……
她想回杭州 ,想回家了。
她想走 ,老早就想走了 ,想回到那个四季如春的家 ,可除了这一片像是永远下不完的虐雪留住了她的脚步外 ,亦有一个意外的惊喜让她裹足不前 ,让她不得不稍缓回乡的打算——
她怀孕了!
她是个大夫 ,自个儿的身子自己最清楚 ,即使是想欺骗自己也不行。想想 ,她何必当个大夫 ,让自己发现这可怕的事情?
自从将身子交给他的那一天 ,她便已预想过这一般的事情;若是在遇见苗袈、术裟之前 ,她可能会非常欣然为他产下他的儿子 ,即使是拿自己虚弱的身子作赌注也无妨 ,可现在 ,她犹豫不决了。
若是要将这腹中无辜的生命杀死 ,她亦於心何忍?
唉!真是无事自找一身灰。天晓得他已有了如此多的红粉知己 ,甚至疼爱到将她们带至战场边上 ,这不就说明他极喜爱这两个小妾 ,那她呢?她到底算什么呢?
想着 ,她越走越远 ,直往眼前的那一片树林走去。
这儿真与杭州极为不同 ,她倒还没见过杭州的树秃成如此凄凉的景致 ,皑皑白雪似要将这人间一切的事物淹没。
看着冻红的小手 ,玉瑾瑜更是将身上的斗篷拉得更拢 ,怕让这寒霜侵蚀她的身子。
蓦地 ,她听到了细微的对话声 ,说是对话声 ,倒不如说 ,是一声声极怒极怨的咆哮。
竖起耳朵 ,玉瑾瑜轻轻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前进 ,至此 ,她才更听清楚林中两人的对话。
‘大将 ,咱们不可再这样放纵兀荆鞑。’这声音显得极其怨对 ,似乎同兀荆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一般。
‘放肆 ,这事有你开口的余地吗?’嗯 ,这声音听来像是夯夷的声音 ,透过雪声迭踏的滑落声 ,听来有点怒不可遏。
可夯夷不是正同兀荆鞑在商策大事吗?
‘可是兀荆鞑不仅将小妾带至战场 ,还掳来一名大明汉女 ,谁知道他是不是意图谋反?’
‘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操心!’听这语气似已是百般容忍 ,百般压抑。
‘可大将……’
‘够了!’
对话声蓦然停顿了 ,霎时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飘雪声。
‘小将先告退了。’
听到这句话 ,玉瑾瑜赶紧逃离这地方 ,怕让他们发现了她的踪迹后 ,兀荆必是跳入黄河也洗刷不了这个误会。
玉瑾瑜使劲全力奔至离帐包数尺远 ,才气喘如牛地停下脚步。
原来他们是这样看待兀荆 ,也是如此看待她。这下子 ,她可真是害惨了兀荆。
她从来没想过 ,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 ,原来她是如此不堪。
至此 ,她似乎不走也不行了 ,否则 ,总有一日 ,兀荆将会为了她而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抬起迷濛的双眼看着雾茫茫的一片天 ,玉瑾瑜轻轻地吐出白烟 ,呆站在原地看着朵朵白雪降至她脸上 ,让这雪花平息她躁乱的心。
她好想念大姐 ,想念其他的姐妹们 ,想念她的珞珞阁;出来近半年 ,想必姐妹们必是急疯了。
‘你在作啥?’
嗯 ,谁在叫她?
玉瑾瑜略僵硬地将视线移至右侧 ,看着术裟 ,正打着一把油伞 ,一双美眸不可置信地直盯着她瞧 ,好似她做了什么极其古怪的事。
‘术姑娘…… ’还来不及将话说完 ,玉瑾瑜的身子一软 ,随即跌入层层雪堆里 ,像是掉入幼时娘亲的怀抱。
‘你……’术裟见状 ,赶紧抛下手中油伞 ,直扑至玉瑾瑜的身旁 ,一把即将她拉起。 ‘这种天气里 ,有谁会像你这样连打个油伞都没有的站在雪地里 ,是存心找死嘛! ’
术裟将玉瑾瑜柔软的身子扶起 ,顿觉她这个南方人不只是愚蠢得不懂雪的可怕 ,身子更是轻盈得可怕。
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 ,若是她没有出来取酒 ,她不就要埋在这片雪海中?
其实 ,这女人抢了将军 ,她何必要救她呢?可若不救 ,似乎有点……算了 ,她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她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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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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