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几乎紧贴着他,这令怜惊羞又忐忑,她惶惑不安的眼神对上他冷冷的注视,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伊东长政直视着没有反抗、也从来不会反抗的她,那双水盈盈的眼羞怯地望着他,如花瓣般的唇瓣则微微颤抖着。
她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没有嫌恶、没有憎恨、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温柔又卑微的乞求……
不,有时他甚至觉得她不是在乞求,而是在悲怜,像是早已发现他内心深处的创痛,因而对他感到同情……
思及此,他霎时感到懊恼且羞愤,可怜之人是她不是他,而他,不要她的同情!
低下头,像是要发泄怒气般,他给了她又深又重的、惩罚性的一吻。而她没有反抗,甚至连一点点挣扎都没有,乖乖的、认分的接受这一切。
他的唇狠狠碾压她柔软的唇瓣,发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用力将她揽入怀中。
柔软的双唇、温暖的身躯、渐渐急促的呼息还有那若有似无的淡香……不知从哪一秒开始,他的吻不再是惩罚、不再是发泄,变成需索及渴望。
只是,当他惊觉到自己竟想再拥有她时,他陡地一震,猛然推开她。
怜羞怯惊疑的看着他,眼里有一丝不安。
“你以为我想要你?你在享受吗?”他故意以刻薄又不屑的语气羞辱她,试图掩饰自己对她的渴求。
她露出沮丧受伤的表情,摇了摇头。
“出去,我已经累了。”他说。
“伊东先生,我……”
“我已经派人送去了。”他打断她的话。“西园寺家要的钱,我已经送去了,而且我给了一千圆。”
怜先是一怔,继而讶异的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已经把钱送到西园寺家了,而且比当初约定的还多一倍?为什么?他不是不要她、不是认为西园寺家耍诈吗?
难道就像凛婆婆说的,其实他并不讨厌她……思忖着,她忍不住露出喜悦的笑容。
看见她唇角勾起的笑意,伊东长政心头一紧。
一知道他已把钱送到西园寺家,而且比约定的要多,她便笑了?说什么把他当丈夫,其实只是把他当按月付息的银行吧?
想到这里,他莫名的感到受伤及懊丧。
她身上毕竟流着西园寺家的血,哪里懂得什么叫做“爱”?
“谢谢你,伊东先生……”她由衷的感谢他,“这么一来,我的母亲就不会被赶出门了。”
他浓眉一拧,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别谢我,因为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跟西园寺家讨回来。”语罢,他松开手并推了她一把,“快滚出去。”
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跟西园寺家讨回来。
想起他说的这句话,怜不自觉感到胆战。那是什么意思?
他要跟西园寺家讨回什么?他指的是西园寺家欺骗他、将冒牌货的她嫁到横滨来的事吗?
她蹙着眉,好想一窥他深藏在心底的秘密,了解那深埋在黑暗中、没有人能触及的创痛。
他心里究竟隐藏着什么?又在想些什么?对她……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凛婆婆说,他若真心要赶她走,就算有她老人家出面说情,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那也就是说,他并不是真的那么想要她离开,是吗?
可是,既然他并非真的要她离开,又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冷淡,甚至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昨晚当他吻她的时候,她感受到的不全然是恶意,虽然一开始好像带着点惩罚的意味,但后来他的吻却炽热得教她脑袋发晕。
那是他第一次吻她的唇,就连她刚来的那一晚,他都不曾吻过她。
他的吻猖狂又炙热,强烈得令她几乎快不能呼吸,可她却一点都不讨厌,反过来还有些欣喜……
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为什么只要一想到他,她的胸口就发胀灼热,心跳失速得厉害?
此刻站在他的床边,她怔怔看着他睡过的床单及枕头,不自觉呼吸急促。
天啊,难道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她喜欢上他了吗?不是因为他已经是她的男人、不是因为她已经嫁了他、不是因为她必须屈服于他,而是……单纯的喜欢上他这个男人?
这样陌生的情绪,她不确定是否就是心动,毕竟她从未体验过。
仿佛着魔似的,她拿起他的枕头紧紧抱在怀里,深深汲取着那淡淡的、属于他的气味。回想起昨晚那热得让人脑袋发晕的一吻,她脸红心跳又有些意乱神迷……
“你在做什么?”
“啊!”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她双手一松,放开了枕头,转过身,看见这个时候不该出现在家里的他。
“伊……伊东先生?”她刚才对他的枕头做了蠢事,他应该没看见吧?
好丢脸,真的好丢脸,她真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我在整理你的房间……”她怯怯地解释。
“整理?”他走向她,疑惑地挑起眉,“你刚才抱着我的枕头在发呆。”
他全看见了。看见她紧紧抱着他的枕头,把脸埋在里面,那模样像是……渴望着某个男人胸膛的女人般。
那一瞬间,他心头一悸,像是被重重的槌了一下,而此时,她涨红着脸、娇怯害羞的神情,也触动了他冰冷封闭的心。
有那么一秒钟,他惊觉自己有股冲动想将她深拥入怀,但他终究克制住自己的想望,一如往常般淡漠地开口。
“我的房间不要你整理。”他说。
她一愣,有些失望又觉得挫折,“我……是我做得不好吗?”
“我不要你碰我的东西。”
听见他的话,怜露出怅然受伤的表情,迳自幽幽的低垂着脸。
瞥见她那有如被打了一巴掌的难过神色,伊东长政倏地心头一抽。他不曾因为伤害了谁而感到内疚,此时却为她而觉得心疼……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吃惊,更有些懊恼。不该是这样的,他的心不该因为她的存在而动摇。
“从今天开始,不准出现在我活动的范围内,也不准再进来我的房间!”撂下决绝的几句话,他头也不回的步出卧室。
看着他冷然离去的背影,怜鼻头一酸,不知为何,感到十分悲哀。
眼眶一热,烫人的泪水涌出,灼伤了她的脸颊,也灼痛了她的心。
为了不再触怒伊东长政,怜开始躲着他。
只要他在家的时候,她哪里也不敢乱走,就算不小心遇上了,也是立即转身就跑。
曾经,她一厢情愿的认为他并非真的讨厌她,尤其在他吻她的时候,但事实证明了——她碍眼得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她已在伊东家待上近两个月了,眼看“给钱”的日子又快来到,她不禁发愁起来。
这一次,他还愿意给钱吗?虽然上个月他一口气给了一千圆,但她相信她那贪婪的父亲跟姐姐,绝不会认为那是两个月的钱,要是他这个月不给家用,她母亲会不会成了出气包?
于是这日,她来到凛婆婆面前,请求地说:“婆婆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吧。”凛婆婆豪气地说。
“可以请婆婆去帮我问伊东先生,关于这个月给西园寺家的家用……”
“小怜。”不等她把话说完,凛婆婆便唤了她一声。
她微愣,呐呐地回应,“是……”
凛婆婆神情严肃的直视着她道:“这种事,你自己去问少主吧。”
怜一听,脸色为难又苦恼,“伊东先生不准我接近他,所以……”
“你不能怕。”凛婆婆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忘了你是他的妻子。”
“可是……”
“绝对不要退缩,不管他对你多坏,你都不能怕。”凛婆婆说:“再坏,他也不可能会对你动粗,你就大胆的去找他吧。”
“婆婆……”怜苦着脸,幽幽地说:“我怕他生气……”
“你以为,他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凛婆婆注视着她,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迎上凛婆婆犀利的目光,她仍一脸忧郁,“当然是因为他讨厌我。”
“不。”凛婆婆语气肯定地道:“因为他喜欢你。”
怜一怔,困惑的看着神情跟语气都十足笃定的凛婆婆。
他生她的气是因为喜欢她?怎么可能……她不明白凛婆婆的意思。
“记住,”凛婆婆高深的一笑,“少主有多生气,就有多喜欢你。你想,要是他不在乎你,视你如无物,心情又怎么会因你而有所起伏?”
怜又傻住了。这话听来是有几分道理,但……真的是如此吗?
“少主是我带大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凛婆婆信心满满地说:“千万不要因为他推开你,你就乖乖闪得老远。”
怜蹙着眉,不是很能理解。他推开她的时候,她能不闪吗?
她要是不闪远一点,天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
“去吧。”凛婆婆又推了她一下,“他在书房,你现在就去找他。”
“婆婆……”她依然犹豫且不安,“伊东先生他真的会……”
“别再叫他伊东先生,他是你的丈夫,叫他的名字,不然就叫他亲爱的。”凛婆婆像是在传授她什么般,以命令的语气说道。
叫他的名字?长政吗?呃,她哪来的胆子敢直呼他的名字?
至于亲爱的……那就更不可能了。
“婆婆,我真的没办法,你确定不能帮我吗?”她卑微的哀求着。
“我这就是在帮你。”凛婆婆心意已决,丝毫不为所动。
这时,阿桃慌张不安的走了进来,“凛婆婆,外面有……有少主的访客。”
凛婆婆一顿,“什么访客?”
“是……是……”阿桃为难的看了怜一眼,支支吾吾地不敢说。
见阿桃神情有异又吞吞吐吐,凛婆婆立刻猜到访客的身份。
“她还在外面?”
“不,已经请她进偏厅候着。”阿桃疑怯地问:“要、要通知少主吗?”
“她都已经来了,能不通知吗?”凛婆婆神情严肃且凝重,“你上楼去禀告少主吧。”
“是。”阿桃答应了一声,转身便快步走开。
怜疑惑的看着一脸沉肃的凛婆婆,忍不住好奇地问:“是什么客人?”
凛婆婆目光一凝的直视着她,“小夜衣。”
怜霎时愣住。
小夜衣……那位高岛町数一数二的太夫?她到这里来找伊东长政了?从凛婆婆跟阿桃的反应看来,她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访……
“少主夫人。”凛婆婆突然沉声一喝。
怜陡地一震。当凛婆婆喊她“少主夫人”时,通常是对她有所要求。
“出去会会小夜衣吧。”凛婆婆建议道。
“什么……”怜瞪大眼,惊疑的看着神情坚持的凛婆婆。
虽然她是真的很想看看那个令伊东长政在其香闺留连忘返的女人是何模样,但却又打从心里感到惶恐与莫名的卑微。
身为高岛町一等一的太夫,小夜衣必定是犹如天仙般的美人,而在仿佛星辰般闪耀的小夜衣面前,她恐怕会黯淡如路旁的一颗小石头。
“婆婆,我不想……”她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少主夫人。”凛婆婆一把拉住她,“外面的女人都来侵门踏户了,你得抬头挺胸、打直背脊,别让人给看扁了。”语罢,凛婆婆便使劲的把怜往外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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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夫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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