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他直视着她问:“你的伤好了吧?”
“咦?”她微怔。
“就算我用力的吻你抱你,也不会弄疼你吧?”
听见他这两句话,怜的脸颊倏地一热,她羞赧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伊东长政唇角勾起,稍一使力就将她扯到身边,而她满脸潮红,不知所措的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敢动。
这些日子以来,就算两人同床共枕,他也不曾触碰过她,但现在,她从他那炙热的眼神里,看见了如炽的渴望。
“怜。”伊东长政轻捧着她低垂的脸庞,深深注视着她,“你还怕我吗?”
怜娇怯的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睑垂下。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某种来自深处、未知的渴望。
当他端起她的下颌,欺近并在她羞悸的唇上一吻时,她便觉得自己仿佛快不能呼吸了,倒抽一口气后,连连喘了好几下。
接着,他把手伸到她腰后,慢慢解开了她的腰带,然后仿佛剥洋葱般的褪去她身上层层叠叠的衣物。
当她泛着粉红色泽的身子完全展现在他眼前时,他以目光膜拜着她,有如她是他唯一信仰的女神般令他着迷。
低下头,他情难自禁的吻了她。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吻她,但给她的感觉却不同以往,那是个不再冰冷、粗暴,不再带着惩罚及警告,既纯粹又温柔的吻。
她不得不承认她好喜欢这种接触,不自觉地,她闭上了眼,放任他在自己身上做所有事情。
这一次,她完完全全的接受了他,而过往一切的痛苦、不悦及忧烦,也都淹没在无尽的欢愉里。
怜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只知道当她醒来时,自己背对着伊东长政,而他正自她身后圈抱着她的身躯。
虽然背对着他,她仍可以感觉到他稳健的心跳以及徐徐的呼息。曾经粗暴又冷酷的巨兽,在此时是如此温柔沉静。
她想,在历经了那么多年的磨难后,她终于等到幸福降临的这一天了。
尽管只是误打误撞,她仍非常感激父亲及姐姐,若不是他们贪图聘金将她嫁到伊东家,她也不会得到这样的幸福。
无意识地,她轻抓着他的手,那双昨晚温柔又炽热地抚摸着她的大手。
“醒了?”他低沉沙哑的声音自她耳后传来,接着就是一记轻吻落在她小巧的贝耳。
她羞怯得不敢动,也不敢回他的话。
他抱着她的手臂稍稍用力,两人裸裎的身子贴得更紧。
“你的身子好热……”他低声的呢喃,“这样抱着你,再冰冷的心都会感到温暖。”
怜闻言微怔。他的心……很冰冷吗?突然,她想起他左手上那个订制的指套,凛婆婆曾要她试着打开他的心房,发现他心底的黑暗……现在是时候了吗?
思忖着,她鼓起勇气试探地问:“胜,这个指套是……是什么?”说着,她轻轻触碰他的左手。
他沉默了下,在她耳边轻声地开口,“给你说个故事。大政奉还后,有个下级武士带着他的儿子投靠了贵为华族的主子,有一天,王子漂亮却性格残暴的女儿看上了武士儿子怀里的发簪,因为是亡母的遗物,武士之子不肯给她,遂在拉扯时不慎推倒了她。”
停顿几秒钟,他语调平淡的继续说着,“因此,主子的女儿要求宠溺她的母亲切下武士之子的一根手指头,还要主子以偷窃罪名将武士父子俩赶出家门……武士不甘人格受损,不久便切腹自杀,留下了无依无靠的十五岁儿子。”
听完这个故事,怜觉得胸口有些发凉。
这是个悲伤却又可怕的故事,而她隐约感觉到故事里的主角及相关人物,都是她所熟悉的。
她的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胜……”
这时,伊东长政拿掉指套,将缺了小指的左手呈现在她眼前。
“武士之子流浪了好一阵子后,被船员带上洋人的船,开始了十五年的海上生活。为了生存,他干了很多见不得光的肮脏事,为了让自己更强大,他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终于……他成了另一个人回到日本,准备向仇人讨回公道。”
怜陡地一惊,翻身坐起看着他。
她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当时她不知道他要连本带利的从西园寺家讨回什么,而现在,她全明白了。
看着他缺了小指的左手,想起他过去黑暗、充满仇恨的十五年,她忍不住掉下眼泪。
虽然不是她的错,但她仍为西园寺家对他做过的事感到抱歉及亏欠。
“为什么掉眼泪?”伊东长政轻轻抹去她的泪水。
“对不起……”她噙着泪,语带哽咽地,“真的对不起……”
“跟你无关,你也是受害者。”他安慰着她,“放心,我会连你的份一起讨回来。”
“不。”她摇摇头,“我从不曾想过要讨回什么。”
他顿了下,疑惑的看着她。
“我现在很幸福,只想珍惜现在,忘掉过往的伤痛。”说着,她紧紧握着他的左手,“胜,我希望你跟我一样,不要活在仇恨里。”
闻言,他浓眉一揪,神情骤变,将手抽了回来,声音一沉,“你在替他们求情?”
“不,我是为了你。”她深深注视着他,温柔地劝道:“我不要你活在仇恨跟黑暗里,我们……”
“别说了。”他打断她,神情不悦,“不要因那对父女影响了我的好心情。”
“胜,如果不是父亲跟姐姐,我不会遇上你,只要这么想,你就不会……唔——”
她话未说完,他有力的双手已捧住她的脸,两只眼睛像喷火似的直视着她。
“我不会感激他们的,永远。”他说。
“胜……”她软声地问:“你想对他们做什么?”
“那得看我高兴。”
他的话让她感到害怕,“不要说这种让我担心的话,忘了他们对你做的……”
“回不了头了。”他冷冷地看着她说:“复仇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
已经有两三天了,伊东长政不再碰怜,也很少跟她说话,一切只因她希望他放下仇恨。
他办不到!是仇恨支持着他走到今日,且发誓向西园寺家复仇,让西园寺家走向毁灭的道路。
“少主,有您的信。”小十郎拿着一封信走进书房,“是西园寺家寄来的。”
“嗯。”他接过信,拆都没拆就直接打开玻璃灯罩,以煤油灯引燃毁了信件。
见状,小十郎一震,“少主,这是为什么?”
他冷冷看着信件被烧成灰烬,然后把灰烬丢进一旁的字纸篓里。
“我无须拆开,也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他轻描淡写的解除小十郎的疑惑。
小十郎神情疑虑的看着他,语带试探的问:“少主,您跟夫人的娘家到底有什么过节?”
他沉默了下,只淡淡地道:“你等着看吧。”
他的话间接暗示小十郎不要探究,小十郎也就识趣的没再多问。
这时,怜来到了书房外。“胜,你在忙吗?”
小十郎见她来了,立刻退出书房外。
怜走进书房,闻到一股烧焦味。“什么东西烧了?”她有些困惑。
“西园寺家来的信。”
闻言,怜一怔,随即眉心一拧,神情忧愁地再次劝道:“胜,你可以放过我父亲跟姐姐吗?”
“那种把你当抵押品一样嫁了的父亲,还有会在你手上割出一道道伤痕的姐姐,到底有哪里值得你同情?”他目光一冷,质问般的直视着她。
迎上他愤怒懊恼的目光,她平静地说:“我不是同情他们,而是舍不得你。”
他眉丘骤蹙,不解地问:“舍不得我?”
“我舍不得见你被仇恨吞噬。父亲跟姐姐虽有可恶之处,但若不是西园寺家,我母亲恐怕早已活不下去。”她走向他,在他跟前蹲下,并轻轻握着他的手,“没有西园寺家,我母亲的病情早就恶化,结束了生命;没有西园寺家,悠也无法受到良好的教育。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受的苦就不算什么……”
他神情冷峻地表示,“我爱你的温柔善良,但我不是只温柔善良的羊。”
“胜……”
他以手指轻按着她欲启的唇瓣,“你是伊东怜,是我的妻子,不管我做什么事或是变成什么样的人,你都得支持我。”说罢,他弯下身子在她唇上吻了一记。
怜忧郁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劝阻他。
一直以来,复仇是他生命里的唯一,而如今,又有什么可以取代仇恨在他心中的位置?
东京,西园寺男爵宅邸。
“什么?你……你说什么?”西园寺登二郎震惊的看着眼前的银行人员,声音不自觉颤抖着。
一旁的西园寺爱也霍地站起,气焰嚣张地喝道:“你是不是搞错了?这怎么可能?”
银行人员为难,“这……这白纸黑字,我们绝对没搞错。”
“你说西园寺家的债权在伊东长政手上?”西园寺爱怒问:“你知不知道他是家父的女婿?”
“我知道。”银行人员拿出债权让渡书展示,“伊东先生确实买下了债权,而且他要求男爵您在一星期内还清借贷,否则便要您及小姐立刻搬出这幢宅邸。”
“怎么可能……”西园寺登二郎顿时脑袋一片空白,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
西园寺爱拿过让渡书一看,神情骤变。“怎么会这样?要我们搬出去?”她抬眼瞪视着银行人员,“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
“我只是受伊东先生所托前来说明此事,后续的事宜,恐怕男爵跟小姐得亲自与伊东先生谈……”银行人员起身,弯腰一欠,“我已将话带到,先告辞了。”
银行人员离开后,西园寺父女沉默的坐在客厅里好一会儿,直到佣人急急忙忙的跑进。
“老爷、老爷,不好了。”
“什么事不好了?”西园寺爱没好气的怒斥着佣人。
“别馆的阿兼说……说菊夫人被带走了。”
闻言,西园寺登二郎陡地一震,“什么?你说菊千代被带走?这是怎么一回事?”
佣人嗫嚅地表示,“阿兼说有个自称受菊夫人女婿委托的男人去到别馆,半强硬的带走了菊夫人。”
“什么……”西园寺登二郎惊愕茫然的瘫坐在沙发上。
“一定是怜那贱丫头搞的鬼!”西园寺爱愤恨地咒骂着,“一定是她怂恿伊东长政向我们报复的……可恶,这贱丫头好大的胆子!”说罢,她仿佛一只斗志激昂的公鸡般猛地站起,审视着神情茫然的父亲。“父亲,我们到横滨去,找那贱丫头算帐!”
来到横滨元町的伊东宅前,西园寺登二郎跟西园寺爱都被眼前这幢宽敞豪华的宅邸给震慑住了。
这是一幢崭新、西园寺家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大洋房,他们不敢相信曾被他们当奴隶一样使唤的怜,现在就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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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夫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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