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事过后,沐毅宣是被呼延骞抱回营地的。
见他已睡得不省人事,呼延骞便将他安置在马车里,隔日起程更要薛雪如去与赶车的蒲奴同坐,自己则骑着马守在一旁监视。
说也奇怪,昨日他抱着宣回来的时候,那薛雪如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并不作声,今早自己让她离开车厢,她也一声不吭地乖乖听话,和平日对宜的殷勤态度相差甚大,让他不由得对这女人的疑心更深了些。沭毅宣这一觉,直睡到中午才醒来,此时太阳已经高挂在空中。
「啊……」他一睁眼,想坐起来,就觉得浑身像被巨兽踩过一般,酸痛无比,而马车的摇晃让他更加不舒服。
察觉车内动静的呼延骞将马匹交给了蒲奴,自己翻身进入车厢,坐在沐毅宣身旁。
「再睡一会儿,待会儿就到京城了。」
「你干的好事,我的腰……」一坐起,腰就像快要断掉一般,沭毅宣只好仰面躺着。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侧脸望着笑盈盈的某人,他是恨得牙痒痒,却无力找他算帐。
「你不是也爽到了?每次总是说不要,到最后却紧咬着我不放。」呼延骞毫不在意的笑着,在他的脸上偷得几个香吻。
「你给我闭嘴。」沐毅宣恼羞成怒的瞪着他,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
一次又一次的落入对方的陷阱中,使出浑身解数都摆脱不了这登徒子的调戏,早知道在冯骞抢过面具的那一刻,他就应该离开小镇,真是悔不当初!
「宣,别生气了,我有话跟你说。」眼看京城就要到了,呼延骞正经了起来,打算告诉沐毅宣他的真实身份。
「不听,不听。」沐毅宣满心烦躁,掩着耳朵背过身,不去看他。
「乖乖的,听我把话说完。」呼延骞好脾气的将他拉过来,与他正面相对。「我其实不姓冯,我真正的名字是呼延骞。」
「你是呼廷骞?!」听到他的话,沐毅宣立刻睁大了双眼。
呼延骞这名字他一点也不陌生,正是在他离京那一年,拥有一半汉人血统的呼延骞打败了自己所有的兄弟,登上了单于之位。
当初听到这消息时,他本以为有这本事的人定是个魁梧壮汉,难以置信眼前这个俊朗霸道的男子就是呼延骞,现任的匈奴王!
「你听说过我?」注意到他话里的讶然,呼延骞鹰眸一眯。
「这……呼廷乃是匈奴首领的家族姓氏,这事在边关三岁孩童都知晓,你该不是和匈奴单于有亲戚关系,是他的什么叔伯儿子吧?」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沐毅宣暗叫一声不好,随便找了个借口蒙过去。
幸而他反应快,呼延骞也不疑有他。
「什么单于的叔伯儿子,我就是现任单于,这次造访天朝,还是为了和亲一事。」呼延骞得意的说。以他匈奴王的权势和身份,他就不相信宣还不动心。
孰料,沐毅宣听了这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草原民族极注重生育后代,身为单于更是姬妾无数。再说,呼延骞又是来商谈和亲事宜的。那么之前还一直对他说喜欢他,想要和他成亲,果然全是在玩弄他。
莫名的,心头一酸,沐毅宣望着呼延骞的眼神也含着森森的怨气。
他可不会沦落到和女子争风吃醋的境地,他乃堂堂天朝王爷,丢不起那个脸!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等和亲之事一了,我就带你回大漠成亲。」呼延骞拍了拍他的手背,宠溺的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
「你要与天朝和亲?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娶得如花美眷。」明明心中不太舒服,但沐毅宣还是硬扯出一个笑容。
「我不会娶天朝的女子,我只想和你成亲。」呼延骞的表情再认真不过。
「我管你娶什么人,反正我是不会和你成亲的。」
「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不和我成亲,还想和谁?」
「现在这样一个人很好,我还不想成亲。」不想将话题又扯到别人的身上,沐毅宣索性换了个理由。
「不是因为有了心上人?」
「当然不是,这些年我忙着图温饱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有心上人。」
「那黄兄是谁?」呼延骞冷不防问道。他可没忘记昨晚宣口里呼喊的这个名字。
「是……是我一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表哥,好些年都没见过了。」心中大叫不好,怕被看出端倪,他赶紧掰道。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等和亲之事解决后,你就和我回去,若真不想那么快被婚姻绑住,过一阵子我们再成亲也行。」
「……」这有什么不一样!沐毅宣发现自己和这霸道的男人完全无法沟通,索性不说了。
京城也算是他的地盘,等进了城再想办法摆脱呼延骞也来得及。思索过后,他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和呼延骞唱反调。
进了京,因为沐毅宣坚持不住驿馆,呼延骞无奈,只得挑了城中最大的客栈住下,将沐毅宣安顿好后,便自己向皇宫出发。
因为之前蒲奴已先到京城和负责接待的官员安排好了一切,所以呼延骞无须多花递公文通报的时间,很快便得以进宫面见天朝皇帝。
在负责接引的礼官带领下,他整整衣冠,步入庄严的金銮殿,将右手举到肩上,向殿上之人行了个礼。
「阁下就是呼延单于,闻名不如见面,着实英武不凡。」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沐毅琛笑着点点头。
「陛下过奖。」呼延骞不卑不亢地回答。
双方客套寒喧了几句,沐毅琛便宣布设宴,席上还有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作陪。
酒过三巡之后,沐毅琛便笑问:「单于此来,想必已对和亲之事有所准备。」
「恕我冒犯,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所以对天朝和亲的好意只能心领了。」他从容一笑,抬头与皇帝对视。
呼延骞此话让席上热络的气氛一下冷却下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沐毅琛更是铁青着脸。
「单于可要想清楚了,朕可是要将长公主璎珞许配给你。」沐毅琛板着脸,话中隐隐带着怒气。
结亲和解可是双方来使早已商议好的事情,如今呼延骞一句有心上人就要反悔,这不啻打了天朝皇帝一个巴掌。
事关两国和平呼延骞不是不明白其中的严重性。只是他是真心想娶宣,也决心要将此事做一个了结,毕竟他是真的爱宣,不希望他受委屈。
「我早已思之又思,实在不忍他受委屈,况且我的心上人也是天朝中人,倘若陛下还愿意与匈奴结秦晋之好,赐予他一个封号,和亲还是可以进行下去。」
听他这么说,沐毅琛神色一缓,「想不到单于也是痴情之人,你的心上人姓啥名谁?哪里人氏?」
想当初他与爱人风挽秋能在一起也相当的不容易,对呼延骞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对于他的拒婚也就没有那么生气。
况且他说的对,既要和亲,娶天朝中人也一样,大不了封那女子为义公主,接她的家人到京里安顿,一方面不失天朝颜面,另一方面,自己妹妹不必远嫁大漠,他也省心,如此一来倒也两全其美。
「这……我只知道他叫易宣,但很可能是假名,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呼延骞硬着头皮回答,立刻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既然单于和那人两情相悦,朕就做回媒人,封她做义公主,嫁予单于就是了。」沐毅琛倒不怎么介意地回以一笑。
「多谢皇上成全。」呼延骞满心喜悦的迎上沐毅琛的视线,却突然觉得眼前的天朝皇帝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双眼睛,但他之前明明没见过天朝皇帝……
「朕的脸上可有什么?」见他发呆,沐毅琛不由得好奇地问。
「不,没什么。」察觉到自己失了态,他赶紧低下头,随意端起酒杯一饮。
沐毅琛倒也没多在意,挥手要众人继续用膳。顿时席上又是一片热络。
好不容易吃完酒宴,双方又商议了不少婚事细节,待呼延骞自宫里出来时,已经将近傍晚了。
「宣,我回来了。」一回到客栈,他就直奔沐毅宣房里,小半天没见,他一心只想快点告诉对方这个消息。虽然宣曾经向他表示不想那么快成亲,不过此事如今攸关两国和平,宣他应该能够理解。
但一推开门,房内却静悄悄的,床上还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沐毅宣的踪影。
「人呢?」呼延骞心一惊,刚转身要冲出门去找人,便遇到了站在门口的蒲奴。
「少爷。」
「宣呢?」他一把拎起蒲奴的衣襟,大声质问。
进宫之前,他就是担心宣会逃走,所以才将蒲奴留下来盯人,没想到人还是看丢了。
「易公子去薛姑娘那里了。」
「你怎么没阻止他?」呼延骞鹰目圆瞪。又是薛雪如,那女子还不死心,想打宣的主意!
「您只说要我看着他,没说要我阻止他去见薛姑娘啊。」蒲奴一脸委屈。
虽然主子发了话,但易公子是主子的宝贝,他也不敢随便得罪,他说要去找薛姑娘,自己也不能不放人啊……
「你真是……回来再罚你。」二话不说,呼延骞像风一般冲进薛雪如的房间,却发现房中同样空无一人,桌上留下两个空杯子。
「少爷……」紧跟而来的蒲奴也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人呢?」反身瞪着蒲奴,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这……刚才还在这里和薛姑娘喝茶,我听到您回来,才去向您禀报。」蒲奴支支吾吾的道。
「混帐,要你跟着他,你为什么要离开!」暴怒中的呼延骞一拳便将桌子打得四分五裂。
「我……我这就去找易公子。」
蒲奴慌乱的转身冲了出去,呼延骞眉宇深皱,也跟了出去,两人将方圆十里都找遍了,依然没有找到沐毅宣。
直到天色暗了,两人才一身疲惫的回到客栈,却听到一个令他们极度震惊的消息。
「客倌,大事不好了,与您同行的那位公子被官府抓进了大牢。」店小二慌乱的跑了过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雷霆大怒,呼延骞双目圆睁地朝店小二吼。
「那位公子被官府抓走了,听说是他杀了前朝廷命官和人家一家几十口人。」店小二颤巍巍的回答。
呼延骞一掌推开店小二,箭一般冲了出去。
在外奔波了大半日,终于得知宣因为杀了贺员外一家二十余口人,被抓时手中还拿着杀人的凶器,人证物证俱在,当下便被收押关入大牢。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指证宣为杀人凶手的正是那姓薛的女子,说是他谋财害命……
简直是鬼话连篇!宣之前一直居住在边关,和那姓贺的毫不认识,此次上京还是接了镖局生意护送他,怎么可能去干这谋财害命的勾当。如此破绽百出的案情,官府却不深入查证便强行拘了人走,难保其中没有内情!而且那个女人恐怕也与此事脱离不了关系,之前一口一个恩公,现在却立刻跳出来指证宣杀人!
「该死,我就说不要救那个贱人!」呼延骞火冒三丈的捶打着桌子。
这事摆明是那贱女人陷害宣,否则怎么可能喝杯茶,人就不见了,而且还犯下了这等滔天大罪。
一想到宣被关在牢中受苦,他心头便阵阵抽痛,恨不得立刻将那贱人抓来碎尸万段。
「少爷息怒。」蒲奴在一旁劝着,「事关重大,不可不慎啊。」
「你叫我怎么息怒?现在宣被关在大牢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我哪还坐得住?」呼延骞坐立不安。
虽然很焦急,但理智尚存,毕竟这里是天朝,以他的身份,可不能随便乱来。
「您生气也没办法,如今是要想办法救易公子出来。」蒲奴劝道。
「你说的对,坐在这里干着急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先想办法见宣一面,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才好出手。」呼延骞抿紧双唇,暗自点头。
躺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中,脑子昏沉沉的,悠悠醒来的沐毅宣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只不过喝了一杯茶而已,为什么醒来后便到了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大牢?」抚着胀痛的额头,他靠在栅栏前呻吟了一声。
「起来了,吃饭。」牢头冰冷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
一碗凉透了的残羹剩饭丢到他的面前,他正准备起身问话,牢头却转身便走了,大牢中静得只听到老鼠的叫声。
「来人啊,快来人啊。」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沦落至此,但也清楚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便抓着栅栏努力爬起,用力大喊着,想吸引牢头的注意。
「叫什么叫。」牢头不耐烦的走到他面前,踢了栅栏两脚。
「放我出去,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们凭什么把我抓进来?」沐毅宣毫不示弱的抗议着。
「凭什么?」牢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哼了声,「就凭你杀了贺员外一家二十余口人,你还想出去?我看,出去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什么?杀人?我没有杀人。」他慌乱的大叫。
「罪证俱在,还说没有?明日就要开审了,你给我安静一点。」冷冷丢下这句话,牢头转身便走,任他再怎么吵闹都没有理他。
沐毅宣叫得嗓子都哑了,最后只能抱着膝缩在墙角。仔细一想就知道自己中计了,不然怎么会才坐下来和薛姑娘喝了一会茶,醒来就身处牢房,还被安了杀人的罪名?
况且他根本不认识什么贺员外,肯定是被人栽赃陷害……而最有可能的,就是与他一起喝茶的薛雪如,只有她才有可能在茶里下药迷昏自己、陷害他至此。
现在可好,身陷囹圄,没有人可以求救,难道他就要这样背上杀人罪名、被迫伏法吗?
过了一个时辰,他面前的饭菜动也没有动,牢头却突然出现了,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态度也比刚才好上许多。
「起来,有人给你送吃的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有气无力的缩在墙角一动也不动。
「不要装死,快起来吃。」牢头不客气的将食盒推到他的面前。
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里面居然全都是他喜欢吃的菜,他不禁想是谁送来的?
会不会是皇兄?
他又摇摇头。不可能,要是皇兄知道他落难,肯定不会让他待在大牢里。
那会是谁?是他吗?
心中浮现一道模糊的身影,但他却不敢肯定……
牢头又给他换了一间稍微干净一点的牢房才离去。牢房中除了一张简陋的床之外,还有一张木桌。
从食盒中拿出盛菜的碟子,发现下面有张字条,沐毅宣机警的看向四周,确定没有人,才把那字条拿出来看。
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等我,我会救你出来。骞。
看着那几个字,沐毅宣不由得落下泪来。现在他已经能肯定这饭菜是谁送来的,又是谁打点牢头为他换房。
他原以为自己落了难,呼延骞会弃他而去,没想到他居然找到了这里,而且正试着救他出去。
与他相熟的人并不多,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的更少,这一刻,他终于相信呼延骞是真的在意他、对他好,就算他被人陷害进了大牢,依然不放弃他。
除了母后、皇兄之外,呼延骞是第一个这么关心他的人,可惜他现在才体会到,错过一些不应该错过的事情。
置身于冰冷的牢房,他心头却渐生暖意,至少他知道外面还有人在帮他,想救他出去……
而此时,守在门外的呼延骞正焦急的踱着步子,看到牢头出来,赶紧走上前去。
「他吃了吗?」
「吃了。」
「多谢。」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塞到牢头手中,又嘱咐牢头多多照应。
那牢头含笑将银子收入怀中,满口答应。
他原本想进大牢探视,向宣询问事发情况,才好为他洗刷冤屈,可是宣犯的是命案,照天朝刑律不许任何人探视,他只好买通牢头照应,希望让宣少受些苦。
「少爷,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明天再想办法。」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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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于抢亲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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