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她,他竟吃了那尸呢,虽然是蜡做的。
「你怎么那么傻?」她悄声问。
「你不也傻?」他抚着她的小脸,说:「哪个聪明人,会以己身性命,力保旁人?即便已惹杀头之祸,仍不肯道出原由?」
她黑眸一紧,小手抵着他的胸膛,再问:「阿霞是你叫来的?」
「是。」
「棺里的尸……」
「前魏家少夫人。转过去,上床趴着,我帮你上药。」他说着,在她转身时,脱下了她的单衣。
白露一下子红了脸,明知自己的身子,他瞧过许多回了,却还是觉得羞,上床时,还是忍不住拉了被遮住了腰臀。
她小小的动作,逃不过他的眼,那样的羞怯,反倒让他心更痒。
他没阻止她的行为,只吸了口气,镇定下来,检查她背上的伤,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道:「不过这头衔她不怎么爱。」
所以,那棺里的尸果然真是少夫人。
白露趴在床上,枕着自己的小手,好奇再问:「你怎知她人在哪?」
她背上的伤好多了,结的痂开始脱落了,但看来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发现那具尸是假的之后,我知道你一定有帮手,这些工程太浩大繁杂,你一个人不可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他打开药膏,温柔的替她的背上药:「所以我回到应天堂,告诉余大夫你想做什么,我说服了他,我有一次解决所有问题的办法。我告诉他我的计划,听完后,他就帮我找来了岑叔和三婶,他们联络了其他人,剩下的就等好戏上场了。」
他抚着她的背伤,不舍的道:「你要认罪,我让你认,只是我还以为,可以避免你挨上这几杖。」
她揪紧了身下的丝被,哑声问:「那些坟里的尸……」
「都换了。」他说。
她一怔,想起在坟场时,刺史让那些县丞都回去审案了!
「你该不会把每个人都——」白露惊慌的蓦然回身坐了起来。
他挑眉瞅着她洁白的身子,安抚道:「我没让所有的人都再躺一次棺,只有你知道的那一个,其他年月久了,必也会腐,真躺一个完整的人入棺那不更奇怪?我按着往生的年月,分别放了同年同月走的尸进去。」
这一说,她方想起白日确曾听到长史似是提过,可她当时被他变的戏法搞得胡涂了,到那时早乱了神,那一刻,她知他竟真让她脱了罪,让她有了将来时,她只能瞧着他,也只能想着他,啥也无法再多想。
「你哪来这么多尸可替?」白露愣看着他。
「京城啊。」他瞧着她,扯着嘴角,道:「那儿离乡背井枉死的无名氏多了,想有几年几月的,便有几年几月的,我让凤凰楼的人夜半去挖了,运过来。那些无主的尸,在京外的乱葬岗没人祭祀,来这儿山多水美,逢年过节,还有人拜,多好?」
白露怎也没想到,能用这法子。
她想很多,可这男人想得更多,一点细节不漏。
「你怎让仵作愿意说谎?」
「记得两年前那位富商的小妾玉卿吗?」
白露记得,那小妾来时,身上全都是烫伤。
「她现在是他老婆。」
她呆了一呆,难怪那仵作这般配合。
他瞧着她笑,心疼又不舍的抚着她的脸:「起初,我只找了魏家少夫人,若要演这出戏,她最重要,可你被抓的案子传了开去,我让人传开这消息,又带你到岳州待审,是要拖延时间,等尚书大人责令开棺的公文信函,一方面也让你有时间养伤。谁晓得,她们听说了你被抓,知你连死也不肯说,还要认罪,她们便自己来了,见着了那些女人,我才知,原来不只七个。」
白露瞪大了眼,屏住了呼吸。
「你人好,我知道,她们也知道。」他温柔的问:「你以为她们会看着你死吗?」
「不……我只是……」她望着他,心好紧,只有泪盈眶,道:「我没想那么多……」
她从没想过,竟能这样解套,或许因为她从不敢去想,她不认为自己值得,她这一生,什么也没有,死不足惜。
直到遇见了这个男人,她才真正有了想活下去的渴望。
她捣着唇,含泪瞧着眼前的男人含笑继续道:「她们之中,有人嫁了县尉、仵作,有人跟了木匠、商旅,有人当自己是寡妇做起了小生意,还有一位女扮男装,等上了功名,成了个小辟呢。虽然她们跟着的,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却全都是条汉子,可懂得疼娘子的呢。」
白露听了又是一愣。
然后不由得,哭了,又笑了起来。
她哭了,因高兴而哭;笑了,因开心而笑。
她为她们感到高兴,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得出这样的结果,而感到开心。
以前,她只知她们过得好,却不知后续,她不敢和她们保持联络,也不要她们同她联络,怕将来惹事,连累了她们,谁知道……谁知道……
瞧她哭着笑着,他不舍的抬手拭去她的泪,心疼的说:「因为你对人好,所以人就来还你哪。你当是我救了你吗?救了你的,是你自己,你一心想死,可她们全都要你活,魏家少夫人听了我要她装鬼,还得再吃一次假死的药,入棺被埋,她想也没想,二话不说就应了。」
白露感动得又落下泪来,跟着倏地又想起一件事。
「噢,天啊……少涵……你把她埋回去了!」经他一提,她方想到白日时,见他亲手将那棺又埋回了坟里,方才精神恍惚,还不觉真,没来得及想,这下一想起来,惊得她魂差点出窍,忙要下床穿衣,可他阻止了她,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放心,已经出来了,天一黑,人一走光,大梁他们就去将她挖出来了。」
瞧她如此担心,他干脆将事情全说个明白:「昨儿个夜里,大伙儿替她化了妆,给她先吃了假死的药,让她昏死后,再将她放到棺中,埋进坟里。然后待得开了棺,仵作验尸时,给她喂了药水,让她醒来。等吓得了魏家那小王八蛋,再吞了藏在戒指里的药丸,防止人们再要靠近她,验她是真死还假死。她还道,幸好她是处于假死状态,不然光棺里那味道,熏也把她熏死了。」
「那很危险,那药能教人停止气息与心跳,可要是过了量,极易就一睡不醒。」她心微悸的告诉他。
「不会的。」他笑了,道:「那药,是宋应天调的量。」
「你连少爷也找了?」
「我打回岛上的那次,就全和他说了。」苏小魅一扯嘴角,笑了笑:「我以为他定知道你将人送哪,谁知他是知道你做了什么,却全然不关心那些女人的下落,弄得我后来才又去找余大夫问。」
她心一紧,蓦然领悟:「你回来时,就已经想好了?」
「你这事,随时会爆。」他深情的看着她,「我把坟里的尸都换了才来,就差魏家少夫人的,她往生不久,尚……」
他莞尔一笑,才道:「新鲜,假的替不了。」
瞧着他的笑脸,她的心却疼了。
难怪那日他回来时,这般倦、那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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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白露歌 下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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