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虞小葵一手拿着咖啡，一手提着皮包，穿着俐落套装的她蹬着高跟鞋奔跑进大楼。
　　原本这身装扮应该是很知性优雅的，但现在她哪还管得了优不优雅啊，还剩三分钟她就要迟到啦！
　　早知道就不买咖啡了，谁知道会在排到她的时候，店家的咖啡机发生故障，还不跟她说，让她足足多等了十分钟，店员递上咖啡时才跟她说：「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刚才咖啡机发生故障。」
　　真是天杀的，发生故障不会说啊！知不知道早上大家都赶时间啊－－
　　「啊！等等－－」她不顾形象大叫着跑上前，抬脚抵住即将关上的电梯门，在千钧一发之际挤进满是人的电梯里。
　　正当她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的好运时，忽然感觉到头顶上似乎有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袭来。
　　她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嗯，不错，身高够高。她都有一百六十五公分了，那人却比她高出半个头，而且还是个超级有型帅哥，不长不短的头发，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五官堪称完美，不知道是这栋大楼哪间公司的员工？不过要是别用那种不屑、嫌恶又带着点凶恶的眼神看她的话，就更完美啦。
　　抵达十二楼，电梯门一开，虞小葵转身才踏出电梯，就听见身後传来冷冷的声音：「看来这间公司的员工都需要进行礼仪教育，居然连道歉都不会。」
　　虞小葵心想应该不是在说她，但还是回头看了一下。身後就只有那个有型帅哥，旁边根本没有人。
　　「你在跟我说话？」她眨了眨那双美丽大眼，有些疑惑。
　　那男人指了指自己胸前的衬衫。「你的咖啡。你这粗鲁的女人不该为此道歉吗？」他不悦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明明外表看起来温柔典雅，怎麽个性完全不是这麽一回事？
　　「呃……」虞小葵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男人的白衬衫晕染了一块咖啡渍，面积虽然不大，但极为明显。她低头看了下自己手中的咖啡，杯口果然有一些咖啡溅了出来。
　　要死了！那店员怎麽没帮她的咖啡封口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九十度鞠躬表达自己深深的歉意。
　　那男人瞄了眼她胸前的名牌，充满磁性的嗓音轻蔑地说道：「虞小葵，我记住你了。」说完便与她擦身而过，大步踏入「缤纷广告」的大门。
　　虞小葵愣了一下。他是客户？还是……噢不！她摀住嘴。
　　她不会这麽衰吧？
　　急匆匆走进办公室，可惜她还是迟到了；而且更衰的，她看到那男人往总监办公室走去。
　　看来他十之八九是新来的总监大人、她的上司……
　　「那男人好帅啊，是不是我们的新总监啊？」
　　虞小葵屁股都还没坐到椅子上，便听见坐在她隔壁的秦可可发出花痴般的声音。
　　「小葵，你怎麽不说话啊，你没看到他吗？我敢肯定，他绝对是我们这栋大楼里最帅、最有型的男人。」秦可可将椅子滑到她身边说道。
　　「他是很帅很有型，但可不是什麽善良的好好先生。」想到他在门口说会记住自己时的眼神和语气，虞小葵心底就发寒。
　　「你怎麽知道？说不定他人很好，温柔有礼、和善可亲、温和大度－－」
　　「停！」虞小葵打断秦可可滔滔不绝的恶心形容，她觉得那些形容词一个也不适合套在那男人身上。「我敢跟你保证，他，绝对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你干嘛这样说？难道你认识他？」秦可可怀疑地看着她说道。
　　虞小葵喝了一大口咖啡，然後微微晃了晃杯身说：「它就是让我看清那个人的罪魁祸首。」她将早上进电梯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後哀怨说道：「他肯定会想办法整我，我看我以後的日子不好过了。」
　　「能让他记住也好啊……虞小葵，我记住你了－－天啊！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该有多帅，要是他也能记住我就好了。」秦可可一脸花痴样。
　　虞小葵翻了个白眼，「我宁可把这种机会让给你。」谁会想要这样子被记住啊！又不是什麽好事。
　　「啊，曲秘书过来了耶。」秦可可抛下虞小葵，飞快地往曲诗琳方向奔去，然後装熟地挽着她手臂说道：「我们新总监长得帅不帅啊？是不是早上新来的那个帅哥？」
　　「自己看就知道了。唉，你们部门的电话坏了知不知道，我是来通知你们，十点钟，设计部全部人员到会议室集合，总监大人要开会。我交代给你罗。」曲诗琳一说完就蹬着高跟鞋回她的秘书室去了。
　　听到新总监要开会的消息，设计部里的女人大多怀着兴奋的心情，有些甚至夸张的开始整理起头发衣着；男人们却是意兴阑珊，他们对这新总监可没什麽兴趣，甚至对他这麽年轻就当上总监抱持着怀疑的态度。
　　虞小葵的心情和他们都不同，很复杂，或许该说有些忐忑。她多麽希望自己有隐形的能力，但这也只能在心里幻想而已。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衰神能赶快远离她，别再让新总监抓到她的不是。
　　＊＊＊
　　上星期五在这间会议室里，旧总监才被总经理给炒了；过了一个周末，他们设计部门便迎来了新总监。
　　这麽快就有新总监上任，虞小葵心里不禁要怀疑总经理早就想换掉陈大成；不过，这不是她这种小职员能够置喙的。
　　「各位好。我是你们设计部新任总监梁宇风。在我底下做事很简单，谁有能力谁就能得到应有的荣誉与报酬；反之，则要耐得住训练，积极自我提昇能力，做不到的没有二话，半年内绩效没有出来，不是我炒你，就是你自动走人。」
　　梁宇风此话一出，有半数人已经被他的气势与自信所慑服；当然，也有人在没看见他实力之前，不会轻易信服他的能力。
　　虞小葵摊开笔记本，这才将目光放到他身上，接着发现他衬衫上的咖啡渍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办公室自己处理过了。
　　她心想既然洗得掉，那他应该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吧？
　　撇开他们之间那不愉快的插曲，她是属於欣赏他那番话的人；而且他的话完全激起了她的斗志，因为她一直都相信，有能力的人一定能大放异彩，一定能获得赏识。
　　接下来的会议内容回到以前的模式，大抵是让他们轮流报告自己手上的案件，以及目前的执行进度与预定完成的时间。
　　梁宇风开这个会的目的，自然是想要让自己更快速地认识部门下属，并且从每个人的报告中，了解他们对自己工作的掌握度。
　　他虽年轻，三十岁就坐上总监的位置，但他凭的完全是实力。在国外的广告界，他在三年前便已声名大噪，只不过那时他用的是英文名字，且从不与媒体接触，所以国内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况且他除了广告设计功力深厚，他还是哈佛大学企管硕士，对管理企业和企业中最重要的「人」，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如果各位没什麽问题，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他知道有些人对他不服，不过他会让那些人知道他的行事风格，没有能力又禁不起磨练还妄自尊大的人，就得滚回家吃自己。
　　众人见总监没有动作，仍是坐在位子上不敢动，等到梁宇风要大家赶紧回到工作岗位後，才纷纷离开座位走出会议室。
　　虞小葵有意躲他，刻意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却导致现在最後一个走出去。
　　她原本认为一般主席宣布散会之後都会第一个离席，没想到梁宇风这人特奇怪，仍坐在主席位上，舍不得走似的。
　　在她一脚已经跨出会议室、紧绷的情绪就要获得释放时，忽然听到梁宇风说：「虞小葵，你先留下。」
　　这句话就像一枚炸弹，轰得她大脑当机。这……为什麽要她留下？唉，这男人该不会真的这麽心胸狭隘，要为了一点咖啡渍报复她吧？要不然他们部门里九个人，为什麽偏偏点名她留下？她只是个小小的设计助理而已耶。
　　「总监……请问有什麽事吗？」为了不让他再有理由说自己没礼貌，她特地走到他面前才必恭必敬地询问。
　　「呵……我又不是魔鬼，别一副我会吃了你的模样。坐下。」他轻笑一声，比了比旁边的座位。
　　虞小葵战战兢兢地坐下，对他的话抱持高度怀疑。
　　「总经理特别跟我提过你，我也看过了你设计的作品，不过我不认为你可以这麽快升任正式的设计师。」见虞小葵秀气的柳眉似不高兴地皱了一下，他补充说道：「其实你的作品相当有创意，构思也很大胆，但成熟度不足，以至於整体意念的表达不够明确。」
　　「我的作品哪里不成熟了？」虞小葵微微有些不服气，但总经理确曾说过她的作品成熟度不足，只是她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我说了，整体意念表达不明确，有些是表达了但不够深入。」梁宇风看着她笑道：「这样吧，我出个题目，给你三天时间，交一份企划案上来，我会让你知道什麽叫作品的深度与广度。」
　　虞小葵应了声，心情其实有些复杂。这个企划案如果做得好，她知道自己应该就可以升正式设计师了，可是只有三天时间……
　　梁宇风刷刷刷地在纸上写下一行字，然後将纸张递给她说道：「我已经『尽量』出简单一点的题目了，可别让我失望啊。」
　　他特地强调「尽量」两个字，让虞小葵顿时火气升腾。她不明白这男人怎麽就这麽能触动她的脾气。
　　不过对方是总监，她可不能硬和他对干，只能假笑回道：「谢谢梁总监。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出去忙了。」她气到连题目都没看，就将纸张往笔记本里塞。
　　「嗯……喔，对了，早上的事其实我也不是器量狭小的人，只不过你让我第一天上班就穿了件沾了污渍的衬衫进公司，在下属面前丢脸，怎麽样你都该有些表示，是吧？」他笑看着气歪脸的虞小葵，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如果刚才她不要这麽直白地表现出对他批评的不服气，也许他就不会提起那咖啡事件；但她的脾气这样差，为人又冒冒失失，就让他忍不住想整整她了。
　　衬衫他当然是自己处理乾净了，至於丢不丢脸这个问题，他其实没这麽在意；但他觉得有必要让虞小葵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的冒失这次只是弄脏了他的衬衫，是件小事，但要是在公事上也这样，那出了问题可不是向客户道歉就能了事的，伤及的也不止是她个人的面子和薪水问题，还有公司的商誉。
　　「大不了赔你一件衬衫。」虞小葵终於忍不住了。她再次确定，他就是个器量狭小的男人。
　　「嗯……这当然是个解决的办法，不过这件衬衫是在义大利买的，国内没有，你总不可能飞去义大利买一件给我是吧？」梁宇风玩弄着手中的钢笔，笑得很邪恶。
　　义大利买的……虞小葵心里有大大不妙的感觉，这件衬衫的价钱恐怕相当昂贵吧？
　　「这、这一件衬衫要、要多少钱？」她气焰一下就灭了。没办法，钱是她的罩门。
　　「也不太贵，一万二而已，你应该庆幸我今天穿的不是另外一件。」
　　虞小葵听到一件衬衫要价一万二就已经想吐血了，哪还管是这一件还是哪一件。
　　一万二啊……几乎是她薪水的一半了……
　　「既然你打算赔钱，那好，不如明天就拿现金给我吧。就这样，你可以出去工作了。」梁宇风摆了摆手，一副目的达到就要赶人走的模样。
　　「是……」虞小葵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踏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回到座位，秦可可立刻八卦地靠了过来，问道：「总监留你下来做什麽啊？」
　　「他－－」虞小葵握紧了双拳，愤愤说道：「他简直就是个吸血恶魔！」
　　「吸血？」秦可可激动地转着她的头，查看她脖子说道：「他－－对你做了什麽吗？」不好意思，她思想邪恶了。
　　「什麽啊！你在想什麽东西啊！」虞小葵知道她八成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去了，只好解释道：「他果然在对早上咖啡的事件对我进行报复。你知道吗？他竟然要我赔他衬衫钱耶，你知道他那一件衬衫要多少钱吗？」
　　「多少？」
　　「一万二！真不晓得他没事穿这麽贵的衬衫干嘛，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虞小葵很想大声抱怨，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但是在办公室里，她可不敢这麽做，只能压低声音悄声抱怨。
　　秦可可不以为然，反而帮着梁宇风说话。「穿那样的衬衫才符合他的气质和身分啊。真好，像他这种身高高、富有、长得又帅的男人，要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虞小葵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梁宇风的确称得上「高、富、帅」，但这种高富帅的恶魔，还是离远点好。
　　身边的朋友都不站在她这边，她也只能默默地为自己的一万二哀悼一番，然後深吸一口气，收拾情绪好好工作。
　　钱嘛，再赚就有了，就当给他买药吃，哼。
　　＊＊＊
　　忙到接近下班时间，虞小葵终於把手边的工作做完，一瞥眼，看见放在桌边的笔记本，才赫然想起三天後要交企划案的事。
　　她打开笔记本，拿出那张梁宇风写的题目。他的字给人潇洒又狂狷不羁的感觉，非但不显凌乱，相反的还相当漂亮。
　　虞小葵甩了甩头。她在干嘛啊！竟然欣赏起他的字来了，他可是个害她损失一万二千元的恶魔耶。
　　「小葵，你还好吧？」秦可可收拾好东西，背起了皮包，走到她身边关心地问道。
　　「喔，没事。」看到她肩上的包包，虞小葵说道：「你要下班了吗？」
　　「是啊。」秦可可一脸愉悦地说道：「百货周年庆从今天开始啦！我得去买一些美美的衣服，这样上班才会更有劲。」
　　虞小葵笑着说道：「你啊，不省着点，别到月底又哀穷。」
　　「知道啦，知道啦，小管家婆。」秦可可最受不了别人对她碎碎念，赶紧扯开话题说道：「你还不下班吗？」
　　「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你先走吧。」虞小葵说道。
　　「那就拜拜罗。」秦可可挥了挥手，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虞小葵其实很羡慕秦可可；秦可可虽然跟她一样是设计助理，钱赚得不多，不过没有家庭负担。
　　不像她，家里有个受到打击後便一蹶不振，只会待在家里玩线上游戏、吃喝父母的哥哥。哥哥以前很好的，却因为感情的事变成这样，她真觉得不值。
　　爸爸收入不高，妈妈没有正式的工作，只能在餐厅洗碗打零工，每月工资付完房租，缴完水、电、瓦斯就所剩无几；现在物价又上涨得厉害，钱根本不够用，所以她每个月都会给家里一半薪水做为家用，让家人生活不致太拮据。
　　身上这件套装是她拥有的衣服里最贵的一套，还是今年生日时几个好朋友一起合买送给她的。她也想像秦可可一样去逛百货公司，在周年庆时大血拚，但……她没有办法这麽做。
　　唉，好好努力工作吧。成为正式设计师之後，薪水增加不说，每完成一件案子还能拿到奖金呢。
　　看向纸上的题目，梁宇风出的题目是：钻石。写一份关於结婚钻戒的广告企划。
　　这的确是一个很简单的题目，但就是太简单了，难度因而加倍。
　　要怎麽突破前人已经做出的广告，达到更新颖的效果呢？
　　虞小葵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静静思索着，脑海里不断闪过以前看过的关於钻石的广告。
　　不管是「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还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结婚吧！」然後男主角掏出一枚钻戒求婚的广告，都在她脑海流转了一遍。
　　为了怕自己的创作会和前人重复，她把记得的广告词都写了下来，并用红笔画上大大的×，然後将钻石的特性一条条写了出来，打算先想好广告词，再来编写广告剧本。
　　可是光一个广告词，她就想了好久仍是没想出满意的。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搞的，脑袋就像打结了似的，想来想去都是差不多的东西，了无新意。
　　「还不下班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虞小葵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总监……」
　　梁宇风看了她桌上的笔记本一眼，那里写了一条条的广告词，又一条条被她用红笔划掉。
　　他一出办公室看到外头大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已经有些讶异，因为十点多了；且他知道在流失了几个大案子之後，最近设计部的工作量并没有大到需要加班到这麽晚的地步，所以特别留意了一下是谁在加班，没想到竟然是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麽，他的双脚就这麽不由自主地朝她的位置走来了。
　　「只剩你一个人了，还不走吗？」他对女孩子这麽晚还留在办公室感到奇怪。
　　虞小葵看了下四周，果然只剩她一人；又看了下时间，自己竟然没注意，都十点多了。
　　「要走了、要走了。」她有些慌张地收拾了一下桌面，关掉电脑。没想到时间竟然已经这麽晚了。
　　「有人来接你？」
　　「谁？」她心里正慌着，没注意他说的是疑问句。
　　「看来是没有。」梁宇风笑道：「住这附近吗？」他还没有时间仔细看部里人员的人事资料，不过就算住附近，他也不放心让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回家，这和他经历的一段过往有关。
　　「呃……不是，要搭捷运。」虞小葵没想到他会问这问题，倒是老实说了。
　　「这附近没有捷运站，你要搭一段公车吧？这时间公车不好等，我送你一程。」梁宇风觉得她会加班，和自己出了这麽一道题目给她有关联。
　　虞小葵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梁宇风虽然是她的上司，但对她而言，还只能算是个陌生人，除了计程车外，她还没搭过陌生男人的车子，而且谁知道他又有什麽阴谋……她都答应要赔给他一万二千元的衬衫钱了，应该……不至於再被找麻烦吧？
　　看她的反应八成没有男朋友，梁宇风放心地说道：「别拖拖拉拉的，收拾好东西就下楼，我车会开到大楼门口等你。」
　　没男友就好，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好心而扯上什麽三角绯闻。
　　虞小葵不知该做何感想，他都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就走掉了，害她现在不得不接受他的「好意」。收拾好东西，她边走出办公室等电梯，边拿出手机打电话回家。
　　一翻开手机，才发现家里已经打了两通电话给她，但她手机早上开会时调成震动後就忘了调回来，刚才工作太专心才没发现有来电。
　　匆匆打电话回家告知家人已经下班要搭车回家後，她搭乘电梯下楼。
　　走出大楼，看见已经有一辆黑色休旅车停在大楼门口，她还没走下楼梯，车里的人便已开门出来，正是梁宇风。
　　他很绅士地替她开了车门，说道：「上车吧。」
　　「谢谢。」虞小葵第一次被人这麽服务着，感觉不是受宠若惊，反而是古怪。不是因为他是上司、她是下属，而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过节」。
　　「不用露出那麽怀疑的表情吧，我对你可没什麽企图。」坐进驾驶座，梁宇风揶揄地说道。
　　「真是谢谢你喔，我对你也没任何兴趣。」她真是要气死了啦！他说话怎麽这麽讨厌。
　　「呵呵……」他低声轻笑，就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
　　其实今天一整天下来，他发现虞小葵是个特别好懂的女人，她很单纯、不做作，个性有点冲动、有点好面子，不过看得出来做事也干劲十足。
　　「我以为有钱人都开跑车。」虞小葵瞧了瞧他车上的内装，对车她一点概念都没有，不过他车里很乾净，而且坐起来相当平稳舒适，想必这辆车一定很贵。
　　「这算是什麽刻板印象？」梁宇风觉得有些好笑。
　　「不知道。电影电视里都这麽演，小说也这麽写。」虞小葵耸了下肩，对这种事她不怎麽关心，因为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和有钱人搭上边，以前她交过两个男朋友，都只有机车，买不起车子。
　　梁宇风古怪地笑了一下。「嗯……不能说不对，但也不是绝对。反正我比较喜欢开休旅车，这算是个人喜好问题吧。对了，从捷运站到你家走路要多久？」
　　「五分钟吧。」虞小葵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想也不想直接说：「你家在哪里？我直接送你回去。」
　　「不用这麽麻烦，送我到捷运站就好。」他越是热心，越让她觉得古怪。没事对她这麽好干嘛？难道是对要她赔偿衬衫钱的事感到愧疚了？
　　哼！送她回家还不如不要她还那一万二来得实际。
　　「你不用想太多，我只是不放心让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没兴趣知道你家在哪。」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不愿意让他送回家的女人，真不识好歹。
　　「广告业加班是常有的事，总监您应该很清楚，以前我都是这麽回家的。」她刻意用敬语，表示和他并没有到需要送她回家这麽熟的程度。
　　「你这女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梁宇风有些不耐地说道：「别罗罗嗦嗦的，我没看到也就算了，既然我看到你这麽晚还在公司，就不能让你走夜路回家。快点报出你家地址。」
　　「难道所有女职员加班你都要一个个送回家？」虞小葵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梁宇风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加班是因为我，我不能让同样－－」他顿了一下，皱眉说道：「跟你解释这麽多干嘛，快点，你家地址，别挑战我的耐性。」
　　发现他生气了，虞小葵也知道不要捋虎须，认命报出家里地址，然後转头望向窗外。
　　他那句未完的话要表达的是什麽？她不知道，不过听得出来，他送自己回家是出自於担心和关心。
　　她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发现此刻不说话的他，看起来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虞小葵家离公司有一段距离；她搭过一次计程车，将近三十分钟。平常走路、搭捷运再转公车，要花更久的时间。不过，对她而言，通勤在一小时以内都算近的了。只是晚上走在路上，心里多少会有些紧张害怕，所以现在有人送她回家，心里安心不少，对此，她还是有些感谢梁宇风的。
　　而梁宇风也在思考她说的话。所有女职员加班他都会一个个送回家吗？当然不是，但也绝不是因为她特别。
　　会送她是因为她加班是为了他额外给她的工作，总经理并没有让他考验虞小葵，是他自己认为她还需要磨练，所以才出了个题目给她；但如果因为他多给的工作令她晚回家而遭遇到什麽事，他会良心不安，他怕同样的事会再发生……
　　仅此而已。
　　车子在一栋不算新的公寓前停下，梁宇风一停车，虞小葵就紧张地说道：「总监，我自己下车就可以了。」
　　她知道自己每次晚回家，妈妈都会紧张的在窗边观望她回来了没有，所以怕妈妈看到有男人送她回家，还替她开车门会误会什麽。
　　「早点休息。」梁宇风点了下头，不冷不热地说道。
　　虞小葵应了一声，下车，走向公寓。
　　梁宇风直到她开门进入，才将车驶离。
　　虞小葵依然想不透他送她回家的原因。有钱人的想法不是她能明白的，她并不想浪费脑细胞去厘清这件事，不过他刚才要她早点休息的关怀，还是让她感到些许温暖。
　　深吸一口气，她快步奔上楼，时间已经晚了，但她只剩两天时间，一定要完成钻石广告的功课。
　　因为，她，不想被他看扁。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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