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翊心中有诸多不满,他红肿的半边脸是惨痛的证据,温家的丫头虽是全无拳脚功夫的「弱女子」,但对付起「登徒子」可是下了十足狠劲,没一次失手。
「是,小世子的男儿气概,在下甘拜下风,只是连作梦都想着人家,未免太……下流……」
赫!暗器。
容尽欢话中有话的暗示,只是凡事精明,对感情迟钝的乔翊却参透不了,他也不晓得内心在纠结什么,一瞧见好友过于明灿的笑容,足下那鞋发狠的甩过去。
「你才下流,我堂堂小三爷会瞧上那个宁可饿死自己的舞痴?她的死活干我屁事,要不是她笨笨地好欺负,小爷才懒得管她,那女人比我娘还唠叨,还动不动赏我白眼……」
「你这回又说了什么?」看着好友乌青的左眼,容尽欢投以无尽的怜悯,这是他自找的,怨不得人。
语气一窒,他眼神闪过了困窘,之前的理直气壮、漫天怒火忽地沉寂,讪讪地干笑。「看她一颗蟹肉包子咬了两口就不吃了,为了练舞而饿出纤盈身形,我看了很火大,随口说了几句远看是一根竹竿,近看还是竹竿一根,姑娘家长得又直又平会找不到婆家,嫁不出去。」
「活该。」想死不怕没鬼当,这小子非常善于找死。
乔翊把嘴一撇,哼哼两声。「你没瞧见她想把琵琶弹好,十根比春葱还嫩的指头都弹出血丝了,叫她别练她还凶我,说我是不懂音律的粗人,除了牛嚼牡丹外就属我最粗鄙了,让我学驴打滚滚得越远越好。」
「你滚了?」以他对他的了解,乔府少爷的确是脸皮厚如城墙的无赖,事情只有他不肯,没有什么他不敢做。
他得意扬扬地抬高下颚,一副轻狂样。「有什么大不了,不就在地上滚两圈嘛,她要我滚我就绕着她脚边滚,看寸步难行的她怎么跳翩若惊鸿的凤舞九天,她一抬脚我便拉脚,她一踮足我滚到她足下,那舞姿别说凤凰了,倒像无毛的母鸡,咯咯咯地踩无可踩,差点跌个四脚朝天。」
「所以她赏你巴掌?」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想起火辣辣的一巴掌,乔翊面上的兴高采烈顿然隐去。「她不可理喻,温季青那老家伙又不缺她一口饭吃,练舞练那么勤做什么,想成一代名伶不成。」那老家伙有可能是你岳父,连名带姓的喊大不敬。容尽欢撇嘴瞥了他一眼。「也许那就是她心中所想,腾龙王朝向来男尊女卑,女子若想出头唯有在才艺上表现杰出,为自己和家族博得好名声,扬名立万。」
「听起来你像是她的知音,她脑子想什么你一清二楚。」他蓦地语气有点酸,心里堵得很,气闷。
「虽不中亦不远矣!我们都对音乐小有偏好。」容尽欢一说完,手腕一翻,手心多出根遍体通绿的碧玉青竹笛,对着气孔轻吹一曲「桃花渡」。
笛声悠扬,闻者动容,嘹亮清音时而低婉如诉,时而高亢,似海堂春睡,撩动风情,又似白云掠空,细细编织起透着金光的丝绸,春回大地。
柳条细,杨花落,转眼又是春风起,烟柳江南,青岚漫漫,一叶扁舟绿湖漾,三两游人湖上泊,春光明媚好风景,人影成双燕双飞。
色若春晓,翩若飞仙,一袭玄衣随风扬起,翠笛声缭绕中的容尽欢宛若站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抹孤影,面对穹苍将羽化而去,回归天云深处。
「小欢子,你炫耀得太明显了,不过拿根烂笛子吹了两下你就神气了呀!要卖艺到天桥底下,小爷看你生得俊俏施舍你两枚铜板。」精通音律了不起呀!拿起算盘他不见得拨得比他快。
烂笛子?容尽欢眼皮抽了一下,笛声岔出了音,他状若陶醉地一倾身,避开差点击碎玉笛的「凶器」——铜钱。「世子爷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
「少在小爷我面前装模作样了,你这人心黑如墨,肯定又在背后笑话我,哼!
你给小爷注意点,哪天捉住你的小尾巴,看你用哪只眼嘲笑本小爷。」他是不屑,朋友贵在「诚」,不然百万乞丐一出动,刨了他家老坟都成。
别人手领百万雄兵,战场溅血立下辉煌战功,而他乔翊手下无兵却胜千军万马,因为他后头有无处不在的叫化子,四通八达的情报网送来他想要的消息,一个善钻秘的乞丐可抵一百名兵士,制敌机先战无不克。
丐帮帮主龙七算是他兄弟,前帮主墨尽日是他师伯,前前帮主他喊一声:朱角爷爷,乞丐堆里就他一人横着走,一呼百应,前簇后拥,还能不威风吗?
「世子爷,我同情你。」人要倒霉,喝水也会呛到,他这人心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该觉悟了。
容尽欢美玉般的瞳眸闪着一丝流波,湛亮灵动,如清澈湖面反映出的流光。
莫名的,乔翊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像是被蛇盯上。「是狼?是虎?我身后。」
「是狼也是虎。」容尽欢轻笑。
「是狼也是虎?」什么意思?
「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刚从曲径游廊经过,他看了你的后脑勺就认出你是谁,用十分锐利的眼刀子刨了你的背。」那一眼是憎恨的,满是寒彻骨的冰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看我不顺眼很久了,打从我把他压在荷花池畔痛殴他一顿后,从此仇深似海,他对我的恨意如天上之水滔滔不绝,到海枯石烂也不会消灭呀!」他这辈子得罪的小人多不可数,太子还排在后面呢!
「你什么时候痛殴太子?」居然没找他「共襄盛举」,实在太不够意思了,大好机会白白溜掉。
手一挥,不提当年勇,当时他出手不过是气不过,因为太子害他白挨了温小兰一巴掌,这个仇不讨回来怎么成。「忘了恭喜你,新任大理寺卿,好歹是个官,要好好干,别丢我的脸。」
容尽欢冷嗟了一声。「看来你还没学会自我反省,巴不得别人拿剑往你身上问候。」
乔翊一笑,笑得很皮,但眼中泛着冷意。「有热闹事怎可少我一份,就等着人来砍,我看是刀子硬还是我皮厚。」
「你真是阎王老爷的女婿,不怕死。」他笑容温雅地摇摇头。明眸一睐。「兰儿,你来了,帮我劝劝这个找死的笨蛋,你兰玉一般的小手轻轻一搧,这小子就趴下了,搧他一嘴泥。」
同样的老招再来一回,真当他会上当吗?聪明过人的乔翊验证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他仰天大笑一声,「那个全身刮一刮没三两肉的臭丫头哪敢出现在小爷面前,小爷眉毛一掀她就吓得抖如风中烛,我再一瞪眼,大气不敢出一声,再动动……哈!看见了没,我这根小指头,她哭都来不及,咬着棉被角把爷儿当神人崇拜。」
「嗯!嗯!有胆量。」容尽欢似笑非笑,一扬玉笛。
「那当然,小爷可是乞丐窝里混大的大鹏鸟……」火烧不死,刀砍不穿,箭来当棉袄,披着好过冬。
「乔小三,你一天嘴巴不犯贱会死是不是,是谁发抖,是谁咬着棉被角哭,你居然敢在容大哥面前诋毁我,你这人怎么这么坏。」是可忍,孰不可忍。
「啊!小兰?!」乔翊瞪大了眼。
很不幸的,腾龙王朝最横行霸道的威远侯世子乔翊还是惨遭毒手,那比玉扇还薄弱的葱白小手毫无误差的掴上那张令众多女子爱慕的俊颜,再一次留下鲜红印记。
习舞之人理应袅袅婷婷,弱不禁风,闻乐翩然起舞,柔弱的风一吹就倒,连拎块豆腐都十分吃力。
可温拾兰完全不是这个样。
承袭父亲太常寺卿温季青音律上的天赋,热爱音乐、遍晓歌舞知识的温拾兰自幼展现舞艺上的才华,一手琵琶弹得极佳,因此年幼时才破例在宫中盛宴表演,获得满堂彩。
可是那也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意外,因此认识了让她气得牙痒痒的乔小三,多次让她当众出丑、引发她的暴戾之气,每回见着了他都忍不住生气,一巴掌先挥了再说。
譬如此时她又鲁莽了,一时忘了他的身分,那只拨弦的手重重挥下,原本的娇弱乍然不见,只剩下无边的悔意和悄然缩回的手,咬着下唇等候世子爷的发落。
她,打得有点重了。
左脸的红肿未消,右脸颊连着眼窝肿得像发糕,意气风发的有神双瞳因痛肿而成了眯眯眼,朝她发出热火一般的瞪视,叫她好生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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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童帝君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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