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有喜
如意把宛若换下来的骑装,用烧热的烙铁熨平整,又用那上好的香薰过,折好交给一边的小丫头,才掀开梢间的帘子走出来道:
“依着奴婢,姑娘以后,可不能再去郊外骑马射箭了,今儿是奴婢平日念佛烧香显了灵,碰上了王爷,不然若姑娘摔了,奴婢可怎麽着,奴婢的命便是小事,姑娘的身子可是自个的,难道心里就没个怕字,小时姑娘虽淘气些,可还有些稳重的心思,如今越大,怎的越荒唐起来”
说着,见小丫头打了水进来,便上来伺候着宛若挽袖褪镯,搅了帕子,服侍她梳洗停当,才又道:
“那边府里的柳姑娘,这些年越发莽撞了,修下这麽个小姑子,也不知道是姑娘的福还是祸了。”
奶娘一脚迈进来道:
“可不是说的,柳姑娘的性子,就是个惹事闯祸的根苗,以后姑娘嫁过去,还不知道要替她担待多少不是呢”
一老一小唠唠叨叨了半天,宛若吃了口茶,把茶盏放在炕几上,瞄了一眼对面的承安,挥挥手道:
“得了,我知道了,以后少去骑射便是了,你们也不要再唠叨了,都唠叨了一盏茶的功夫,也不嫌累的慌。”
如意倒笑了:
“姑娘若怜惜奴婢们累,以后便体恤着咱们些吧!”
知她姐弟有私话要说,便和奶娘并屋里伺候的丫头们退了出去。
承安没回去苏府,而是跟着宛若进了王家这边,给老太太请过安,老太太倒分外欢喜,留了饭,并说若家里无事,便在这里住下一宿,承安自是求之不得。
以前小时候,即便进了学,隔三差五,或宛若回去苏府里,或承安留在这边,两人总能到一处,这两年却有些疏了,并非他二人之间疏远,而是底下的婆子丫头们,特意有分寸起来,两人虽可常见面,可像以前那样自在却少了。
承安有时候就想,若是不长大该多好,他总记得,那时候进京途中在驿馆里,两人同榻共枕,或抵足而眠,何等亲近,现在却仿佛梦一样。
且若若真长大了,今年十四,明年及笄,那柳府的亲事,便迫在眉睫……承安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异常沈重,仿佛一颗巨大无比的石头,忽悠一下压在他胸口,压的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可他能如何,或者说,怎样才能阻止这亲事。
宛若见他眼睛直直盯着前面某处,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禁笑了起来,伸手过去,捏捏他的脸:
“怎麽,承安也稀罕那套铜人像,你若稀罕,便拿了去,横竖摆在你那里和我这里是一样的。”
承安伸手把她手握在掌心,她的手莹白如玉,翻开手掌,却也有些薄薄的茧子,是练骑射的结果,承安先开头不想教她这些,架不住她磨他,再说,自小到大,她说的哪儿件事,他没应她,只要她说出来的,只要他能做到的,便没二话。
承安真想两人能长长久久这麽下去,就这麽过上一辈子,了了这一生一世,他也再无所求,可许多东西,不是他怎麽想便能怎麽样的,心不由己,身也不由己。
“若若,若我不是你弟弟,你会怎样?”
承安擡起头,定定望着她,宛若一愣,歪头看着他,窗外的光线穿过冰梅纹的窗棂子,打在他脸上,有种熹微摇曳的光影,他的脸比小时候整整扩了好几圈,小时候有些亦男亦女雌雄难辨的阴柔,现在却一丝影子都寻不到了。
他的眉依然不很粗,却长而有型,斜斜如剑没入鬓发之中,剑眉下一双眸子深邃暗沈,宛若记得小时候,明明黑白分明的,有些执拗的傻气,随着年龄增长,却逐渐暗沈深邃,仿佛一汪不可见底的潭水。
他的眸子有些浅淡,鼻子很挺,唇色也有些淡,如果他不笑,会让别人觉得有些不可攀的漠然,可如果他欢喜的时候,眼睛和唇角都会浅浅弯起,淡色的瞳眸里波光闪闪潋滟非常,常令宛若惊艳不已。
不过在外人面前,承安却是温润和悦的,高贵,宛若总觉得,承安身上有一种凌驾于衆人之上的高贵,比起赵睎的霸道,更令人感到疏离。
此时的他显然不欢喜,眸子深深暗暗,明灭不定,仿佛跳跃的烛火,宛若猜不透他的心思,实际上,从小时候起,只要承安有意藏起的心思,宛若是如何也猜不透的。
宛若也不想猜,太累,不过她却全心全意信任承安,在这个世界上,甚至比娘亲王氏,还要亲近信任。
宛若扑哧笑了一声,继而又轻轻叹口气:
“若你不是我弟弟便好了,那我就嫁给你,还像现在这样自在多好。”
承安目光闪了几下,唇角一弯笑了,眸中潋滟的光辉透出来,看的宛若呆了一呆,宛若扳着他的脸,对着窗外的光亮处端详半响:
“承安,你以后多笑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话因刚落,就听窗户外头如意扑哧低笑了一声,宛若脸一红放开承安,岔开话题:
“听彦玲说,咱们和南夏那边要打仗了,她爹都被派去清江边上驻守了,八皇子也去了,不会真打起来吧!”
承安目光一闪,笑看着她打趣:
“若若也知道关心国家大事了,我以为若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着如何淘气呢?”
宛若利落的翻过炕几,把他按在炕上,伸手去搔他的腋下:
“好啊!承安你敢取笑我,看我今儿饶不饶你,还若若若若的叫,快叫声姐姐来听,快叫……”
承安闷笑了两声,伸手揽抱住她的腰,身子一转,两人就掉了个,他的脸距离她很近,近到他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脸上痒痒的,宛若脸不禁一红,飞快推开他,跳下去,整了整身上的衣裳。
虽说打闹惯了,可刚才那一瞬,脸上还是有些热辣辣的不适,尤其一擡头,发现承安望着的她的目光越发幽暗起来,宛若扬声道:
“如意,茶冷了。”
如意应了一声,捧了茶进来,就觉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儿,却也没怎样理会,到了晚间,还是奶娘服侍她睡下时,低声说了她两句:
“姑娘和承安少爷如今毕竟大了,即便亲姐弟,日后也要注意些”
宛若以前真不觉得怎样,可今儿午晌的时候,不知道怎的,就觉得承安的望着她的目光不一样,怎麽不一样,宛若自己也稀里糊涂的。
因母亲遣了人来接,宛若这日一早辞别了外祖母,便回了苏府中来,二门外就瞧见父亲身边的李福,颇有些意外。
刚一进了娘亲的院子,见廊下站着的丫头婆子一个个均面有喜色,更为纳罕,小丫头打起帘子,宛若一进屋,见王氏在窗边的炕上斜斜歪着,苏澈在她对面坐着,脸色也有未尽的喜色。
宛若规矩的蹲身施礼:
“给爹娘请安”
王氏冲她招招手,笑道:
“平日里不知道多淘气,小子一样,这会儿在娘面前,倒来装这样乖巧的样子,可骗的了谁去”
瞄了旁边的苏澈一眼,知道大约是丈夫在这里,宛若便拘束了些,真是自小落下的习惯,这麽些年都改不了,即便这些年,苏澈对她们娘俩真心实意的好起来,宛若在他面前也放不开,也不是怕,就是客气拘束。
王氏暗暗叹口气,谁说小孩子不会记恨,这话可当不得真。小丫头挪了个绣墩过来,宛若坐在王氏下首,低声问:
“娘亲这两日身上不好吗?瞧着面色有些倦。”
她这一问,王氏倒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说,王嬷嬷却在一边笑道:
“哪是不好,是大大的喜事呢?明年这时候,说不准姑娘就添个弟弟了,王氏脸上有些淡淡的粉色透出来,宛若一愣,继而喜形于色:
“真的?什麽时候的事?我怎的不知道?
王嬷嬷笑道:
“这几日太太身上便恹恹的不好,我还说是累着了,不想这一请脉,竟是天大的喜事,这不太太就谴人去叫姑娘回来了。”
这里正说着,后边老太太跟前的杨妈妈,捧着一个长盒子进了屋,行过礼道:
“老太太那里听着了信儿,高兴的不知道怎麽着了呢,那日老太爷还说,底下就承安一个孙子,未免荒凉了些,这说着说着可不就把嫡孙盼来了“
把手里的盒子交给王嬷嬷,王嬷嬷忙打开,放在炕桌上,是一根全须全影儿,有头有尾的人参,有俩个大拇指那麽粗,真是件好东西。
杨嬷嬷道:
“这还是那些年机缘巧合得的一根好参,平日老太太用药熬参汤,都没舍得用,听说太太有了喜,就让我寻出送了过来,虽说如今不能吃,等生産后,补补身子也用得着。”
王氏忙道:
“倒是让老太太惦记了”
杨妈妈又道:
“老太太还吩咐,让太太好生养着胎,不用见天的去晨昏定省那麽周到,万事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只这内府里头的事……”
杨妈妈还没说完,王氏便截住她的话头道:
“我也正要说这事,如今宛若也大了,眼瞅着明年就是及笄之年,家事我也教过她,只没自己掌过家罢了,这次正好,也让她提前历练历练,省的赶明儿出了门子,不会掌家理事,让婆家人笑话了去。”
杨妈妈脸色一滞,便有些姗姗的,略说了两句话便回去了。
☆、梨花院落
承安到了府门前,刚跳下马,他的小厮小六儿几步上来道:
“二姑娘回府了。”
承安眼睛一亮,马鞭直接甩给他,迈步就往里面走,后面他的师傅七叔下马,叫住他:
“少爷……”
承安脚步一顿,转回身来道:
“七叔且回去歇息吧,您说事,我会仔细斟酌。”
说完,躬身一揖,转身进去了:
“少爷,少爷……”
“七叔,您老人家回去好生歇息两日吧!”
小六儿机灵的道:
“满府里上下谁不知道,二姑娘一回来,咱们少爷便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了,哪还有别的功夫,刚头我可听太太屋里的春竹姐姐说了,太太有喜,接咱们姑娘回来是帮着掌家理事的,这回可住的日子长了,少爷学骑射弓马的时候自然就少了,正好,就着这个机会,您老也好生歇歇。”
七师傅哼了一声:
“就你这猴儿的嘴伶俐,即便是亲姐弟,也是男女有别,难不成天长日久的在一起不成”
小六儿嘿嘿一笑:
“天长日久自是不能,可如今想分开咱们少爷和二姑娘却难了”
七叔叹口气,也不再和他闲磕牙,转身上马去了,小六儿挠挠头,若说少爷这个师傅也有点古怪,这麽些年了,也不住在府里头,当年自己上门来寻的差事,先头,小顺子还说是个骗吃骗喝的江湖客,可日子长了才知道,真有本事。
可这有本事的人,难免孤傲性,子古怪了些,除了对少爷,苏府里的其他人,即便老爷,也不加辞色。
不过想想,七叔的话也挺有几分道理,毕竟是姐弟,难不成还能一辈子在一处吗。
承安步履匆匆,进了王氏的院子,廊下就瞧见宛若的大丫头如意,目光闪了闪,低头略整整衣裳,三步两步进了屋。
转过碧纱隔扇就看见坐在王氏身边的宛若,嘴角不由翘了翘,宛若冲他飞快眨眨眼,承安给王氏和苏澈行过礼,还对宛若道了声:二姐姐。
底下的丫头婆子们都忍不住掩着嘴笑了,王氏也笑道:
“倒是大了,今日越发有规矩起来,得了,知道你们姐弟有体己的话要说,也别在我这里立什麽规矩了,去说你们的私话去吧,只是记着一件事,可不准拌嘴打驾”
王氏这话说的俏皮,屋里的丫头婆子都跟着笑了起来,王嬷嬷道:
“太太这话说的,打小他们姐弟在一处,连个红脸儿的时候都没有,怎会拌嘴打架,这可是太太操了没用的心”
王氏掩着嘴笑了一声,瞥了承安一眼,目光微闪。
苏澈等到宛若和承安出去,才道:
“承安和宛若倒比一母同胞的姐弟还亲近,虽说是她二人投缘,可也是太太教导的好,宛若虽说好动了些,却真是个心胸大度有容人之量的孩子,这上头便是得了你的继。”
王氏淡淡笑了笑:
“这些年宛若丫头跟在那边府的老太太身边,竟是宠溺的太过了些,疯丫头一样,前两年我还说拘管一下,不想宫里的贤妃娘娘,倒先拦着,说宛若虽淘气,大事上却一点不错,什麽都搁在心里,有大主意,不用管,将来出了门子,自然就好了。柳府那边的老太太也说,就稀罕宛若这样的性子,有趣又不莽撞,我就琢磨着,横竖婆家都不挑,也就不讨她的嫌了,便随着她的性子去了,如今这性子成了气候,再想拘管也无济于事了,好在这丫头是个聪明的,虽说有些小子性情,可闺秀该会的,也没一样落下,比我那时都是强些的,说是度量大,爷也不用如此变着法的夸我。”
边上王妈妈道:
“可不是,琴棋书画,骑射弓马,咱们姑娘在各府的姑娘中间,不说拔尖,也数在前头了。”
苏澈自是知道这些,自从进了京,宛若的事儿,他这个当爹的就是想管也插不进手去了。
先头知道宛若跟着承安学骑射,着实觉得不妥当,可别的上面,宛若也是真没落下,识字读书,能写会画,写的文章做的诗词均工敏清丽。
去岁宫里的贤妃娘娘过寿,她送上了一个“竹外红蝠至”的小绣屏,皇上特意跟他提了,说他教女有方,绣工不说,这份精巧的孝心难得。
回来他还特特寻了她绣屏的样子瞧了,的确简单清雅,寓意也好,想起宛如,不禁暗暗叹息。
从心里说,除了承安,这两个女儿,他还是偏着些宛如的,一个是自小亲近些,再加上,她娘不在身边,虽说是自作自受,可毕竟情分在哪儿摆着,因此,苏澈对宛如颇有些怜惜。
说起来比宛若的亲事真是件烦心事,倒也不是没人上门提亲,只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总不恰当,她又不比宛若,有王府那样的外家,又是庶女,寻个好亲事本就不易,加上生的颇有几分姿色,心便高了起来,寻常人家那入得了眼。
前年说的府尹家的公子,她嫌是次子,去年说的工部侍郎家,又嫌是庶子,挑三拣四,蹉跎到如今,眼瞅着明年就十八了,亲事还没着落。
论说不管嫡庶,姑娘的亲事和教规矩都是嫡母份内职责,可王氏这边,苏澈不能说什麽,不说小时候宛若落水,就是后来映雪娘俩干出的那件事,如今还半吊着呢,真惹急了翻出来,没谁的好。
刚才杨妈妈话里意思,他是知道的,宛如这些年都长在老太太跟前,虽说性子比那时稳了许多,可这管家理事的这些事儿,却一点不明白,母亲也略和王氏提过几次,都被王氏一句还小便搪塞了回来。
今儿定是老太太想趁着王氏有喜,让宛如管些事也历练历练,哪知道王氏却把宛若接了回来。
苏澈沈吟半响,把手里的青花缠枝盖碗放在炕桌上,瞧着王氏道:
“太太也不要妄自菲薄,太太自来就是度量大的,承安不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不还是一样看待,宛若如今十四了,宛如比她大三岁,可不都快十八了,又是长姐,理应为太太分忧解难,既是太太身子不便,就让她姐妹俩个,一起帮着处理些府里的内务,太太在一边把持教导着,想来也出不了什麽差错,她们姐妹也好趁次机会长些见识……”
送着苏澈走了,王氏刚才还挂着笑的笑脸,唰就沈了下来,王嬷嬷也悄声道:
“可真是,爷这心自来就是偏的,这些年都没正过来,不过,自打周氏娘俩去了庄子上,大姑娘倒像生生换了副心肠一样,性子变得温顺和婉了起来,跟在老太太身边,倒是把老太太哄的真心实意对她好起来,什麽都惦着她,就是亲事,也由着她自己个挑拣。”
王氏叹口气:
“这远近亲疏,咱们府里这位老太太心里,分的清楚着呢,宛如比起宛若,毕竟是亲了一层,爷的心都是偏的,老太太的心怎会正的起来,虽是这麽着,我就瞅着那丫头能找着个什麽好人家,性子改了,我也是不信的,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三岁看到老,她若安分了,可真真改了她娘的根底传授。”
王嬷嬷点头低声念了句佛:
“阿弥陀佛,佛祖可保佑着吧,保佑太太一举得男,这有了嫡子,以后便不用愁了”
“嫡子?”
王氏低下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肚子,若是个丫头便罢了,若是个小子,前面有承安这麽个事事拔尖的哥哥,可不是件好事儿。
承安牵着宛若的手进了她的院子,宛若回来住的日子少,苏府里更比不得王家宅门,便没另外收拾地方。
只把王氏院子一边的小跨院,辟做了承安的住处,宛若承安之间一向亲近,宛若偶尔才回来,两人便安置在了一起。
后来前头的皓月轩腾了出来,承安便挪了出去,这里就成了宛若偶尔回来的落脚的地方,地方不大,却收拾的甚为清雅。
院子里植了一株梨树,边上还还攀着一架紫藤,这时候正是花期,一进小院就能嗅到沁鼻的花香,伴着梨花似雪,颇有几分如诗如画的意境。
宛若走过去站在梨树下,擡头看了看,又四下瞧了瞧道:
“虽有柳絮,却无池塘,可惜了可惜了”
承安挑挑眉笑问她:
“为何可惜了?”
宛若指了指梨花:
“若有池塘,等到月亮出来,不就正好应了诗了面的句子,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她莹白的小脸上,挂着一个清浅的笑容,眸子晶亮闪烁,如夜空中的最璀璨的晨星,就这麽望着他,一阵风轻轻拂过,满枝的梨花簌簌而落,沾她头上,衣裳上……
她轻轻转了一圈,衣袂飘飘,如雪的梨花中,她美得仿佛天上的梨花仙子,承安呆了一呆,突然想起了哪句诗下面的两句:
“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他还能拖多久,若分别,祸福难料,是否还能相见,即便相见,宛若还是宛若,他是否还是承安,抑或,已不是她眼里的这个承安。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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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宛后 上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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