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她又想通一件事,七早八早审人,倒不是因为昨晚太兴奋睡不着,而是她们得趁男人不在家,先将她定下罪名,只要拘住她,要往她屋里多栽几样赃物还不容易?
庄氏心头一呛,悄悄向婆婆瞄去一眼,连忙改口,「这是我在屋子里无意捡到的,上面的字写得可清楚了,何况那对鸳鸯和你床上那对绣得一模一样,任凭你舌灿莲花,要赖到别人身上亦是不能。」
这一改口,太夫人眉眼微微松动。真相已出,再没什么好怀疑的。
只不过她很好奇,她这孙媳妇要怎么替自己脱罪,光凭三寸不烂之舌可是不行呐。
郁以乔在内心摇头。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呵,林氏不及太夫人,庄氏又远远比不上林氏,动物的演化史,不是应该一代比一代进化的吗?怎么会退化得这么厉害?她还没露出端倪呢,庄氏就已经把那个「别人」给牵扯出来。
庄氏向前几步,跪倒在太夫人跟前,哭得梨花带泪。
「太夫人要为我作主啊,自从嫂嫂嫁进门,夫君便待我冷落,不但时常往耕勤院去,还老往嫂嫂娘家探望,他对自己的亲岳父岳母也没这么上心呐。
「大伯经常不在家,若是两人之间无奸情,哪家的嫂子小叔会这般热络?之前没有证据,孙媳妇也不敢多说什么,可如今连汗巾子这般私密的东西都送出手,您让孙媳妇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庄氏说到「奸情」两个字时,林氏狠狠刨她一眼,可惜她作戏作得太认真,没有发现婆婆的怒气正在节节高升。
郁以乔也跟着跪到太夫人面前,缓声慢语道:「弟妹这是想偏了,小叔经常往耕勤院走动,有时是同王爷说话谈政事,有时是为了讨好禹襄那几个孩子,小叔觉得禹丰一个人太孤独,性情又闷,才想让禹襄几个多往耕读院找禹丰玩。至于小叔常往我娘家拜访一事,事关娘家,媳妇就更得解释清楚。
「上回小叔同王爷和我一起回娘家,结识家里一位何叔叔,何叔叔见小叔身子板弱,便顺手指导他几下功夫,许是小叔越学越上心,才会经常往那里去,弟妹可千万别误会。」
「还真是什么贼话都能说呢,夫君他一介文官何必学那些拳脚功夫,又不是莽夫!」
庄氏这句「莽夫」,不但把大伯骂了进去,就连公公也一并圈进去,林氏急着想要阻止,偏她的嘴快,转眼又落下一大串。
「昨儿个我见夫君随身系戴的玉佩不见,问了一声,夫君说是给了禹宽,一个小娃儿要那玉佩做什么?到底是给了嫂子,还是真给禹宽,要不要到嫂子妆奁里捜搜?」
郁以乔眉头一扯。若真搜到,她还真是百口莫辩。「行了弟妹,别越扯越远,先把帕子之事厘清吧,至于玉佩的事,待小叔回来,白有定论。」
「你要如何自清?」
太夫人抿抿唇,终于开口,「都起来吧,听你大嫂怎么说。」
郁以乔起身,对太夫人一福,说道:「孙媳妇想借太夫人的丫头跑跑腿。」
「行,都听你分派,秀眉、悦眉、杏眉。」太夫人一喊,三个大丫头在郁以乔面前站定。
郁以乔道:「秀眉姐姐,请你着人去城西彩意绸缎庄找人来认认,府里最近有没有人到他们铺子里买藕色天丝锦。悦眉姐姐,请你带几个丫头过去照顾孩子们,把耕勤园里的一等、二等以及通房丫头全召过来,对了,顺便把我床上那对鸳鸯绣枕给带过来。杏眉姐姐,麻烦你将我孝敬太夫人那袭天丝锦长衫找出来。」
丫头们应声,分头办事去。
不多久,鸳鸯枕、长衫全摆在太夫人面前。
郁以乔指着上面的绣物说道:「实话说,我的绣工远远不及我娘亲,这鸳鸯枕头是娘亲替我绣的,当时做这件长衫时,媳妇也动了念头,想要把裁好的衣服拿回娘家,请娘亲帮帮手。
「但王爷说,既然是尽孝心,自然得亲手做,太夫人绝不会取笑孙媳妇的女红不地道,我这才安下心。如果母亲和弟妹还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回我娘家寻些大娘和三娘的绣件,自然可知真假。」
长衫和鸳鸯枕摆在一起,立分高下。
庄氏和林氏对上眼,心恼怎么就没想到这点,但明明所有的鸳鸯枕都是要由新嫁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呀,这意谓着百年好合,有吉祥之意,谁知道她会让人代手?
不多久,绸缎庄的老板领着伙计来了,他们一下子就认出到铺子买过天丝锦的姑娘。
伙计指着紫荷说:「这位姑娘买两尺,她还带一块碎布来比对,可见得是家里有的,只是布料不足。」然后又指指刻意缩在后头的茹绫,说:「这位姑娘可就奇怪啦,才买一尺布,当时我还想着,一尺布能做什么?便是要做小孩衣服也不够,做荷包、汗巾又太浪费,那可是一尺五十两的天丝锦呢。
「当时,我还把这件怪事拿去问掌柜的,结果掌柜赏我一巴掌,骂道:「客人上门买东西,你问这么多做啥,人家赊帐了吗?」那位姑娘加上掌柜的一巴掌,让小的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了。」
伙计说得活灵活现,惹得站成一排被指认的丫头们笑出声。
太夫人凝声道:「是啊,我倒忘记茹绫有这手好功夫,旁人模仿名家的字画,她却是打小喜爱模仿别人的绣工技法。说,是谁让你使计诬害主子的?」
茹绫见东窗事发,吓得全身发抖,惊颤不已,她向林氏投去求救的一眼。
林氏发现太夫人目光落到她们婆媳身上,连忙出声喝道:「你这下作的蹄子,就算主子待你不宽厚,你也不能这样陷害主子啊,说!为什么做出这种天理难容的事,难不成是谁委屈了你?」
受到点拨,茹绫立刻回道:「自从少夫人嫁进门后,她就阻着拦着,不让我和茹珊靠近前院,少夫人刻薄妒忌,为一点小事,差点儿把茹珊给打死,奴婢吓着啦,心想:与其如此受煎熬,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挣个出头天日子!否则这样胆颤心惊,日子过不下去了……」她哭得凄厉无比,好像郁以乔是她的杀父仇人。
林氏顺势说:「太夫人,茹绫是您身边的大丫头,什么禀性您也是清楚的,如果不好,您怎会将人给亦勋,她会这样做,也是被逼急了呀。
「郁氏善妒,过去数月,常有媒人上门,媳妇心知若是能与他们联姻,定能在朝堂上助亦勋一臂之力,因此劝郁氏给亦勋房里添个人,可她充耳不闻、不理不睬,便是身边跟过来的陪房丫头也不让亦勋沾,这岂不是太委屈亦勋?」
「你这是在替背主丫头求情!」太夫人冷冷一哼,锐利的眸子往她脸上扫去。
见婆婆这等气势,林氏急忙改口,「不、不是的,媳妇这是在替亦勋着想,至于茹绫,就算是个性情好的,犯下这等事,将军府也容她不得,媳妇会找个人贩子把她给发卖,来人啊!把茹绫拉下去。」
听到这里,茹绫悄悄地松口气,因为一转手,夫人就会把她送回娘家,不管到哪里,总是比跟着王爷来得有盼头,如今大少爷和少夫人鹣鲽情深,谁都别想插到他们中间,能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好的。
忍不住,她抿唇一笑。
好死不死,这号表情落入太夫人眼中,她寒了声调说:「等等,连主子都能眶害的下人,只赶出府?媳妇,你几时变得这等宽厚?」
太夫人一出声,上前来拉人的婆子停下动作,茹绫抬起头,眼底尽是慌乱。
「带下去、打三十大板,连同茹珊一起丢出将军府外。」
三十大板!茹绫瘫软了身子。打完三十大板,她还能活命吗?茹珊可是吊着一口气,到现在还下不了床啊!
回神,她急急跪爬到林氏跟前,苦喊着,「夫人,救我!夫人……」
这个举动意味什么,不言而喻。
望一眼厅里众人的了然表情,林氏连忙别开头,道:「作死啊,太夫人都发话了,还不快点上来,把这个贱人给拉下去。」
听到林氏的话,茹绫绝望,脑子一阵茫然,来不及再说些什么,两个婆子已经上前将她的嘴给堵住,拉了下去。
看见茹绫瞪住林氏的双眼充满恨意,太夫人微哂。这种背主的丫头留不得,只不过她指的「背主」,不是指茹绫背弃孙媳妇,而是指她背弃自己的托付,转而归附林氏,她啊……是容不得半点背叛的。
「行了,已经没事了,别再惊扰到娘,大家都散了吧。」林氏匆匆说道。
「还没完。」庄氏及时拦阻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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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银夫糟糠夫 下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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