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之舞 第十五章

  父亲在他开口间起美国子公司的事时,便神色大变,连手脚都不禁发抖了,旁的看护见了,忙送上镇静剂,让他冷静下来。
  镇定後的父亲,才开口解释——
  「想不到你这麽快就发现了,你比我想像中要精明很多,比我这个父亲要强上一百倍……」康振华吃下药後,情绪已较为稳定了。「少邦,爸对不起你,可是我真没办法了,我不是一个好的经营者,这些年来,康氏早已衰退成一间空壳公司,但我不能任它倒下
  ,所以……」
  「所以你就利用美国子公司洗钱!你怎能这麽做,那是非法的啊!」康少邦痛心疾首的说。
  「我知道是非法的,但那是一条获利的捷径,我只是试图挽救即将倒下的康氏王国。」康振华垂泪道。
  「但这後果不是你能承担的。」他完全无法想像这些年来,康氏竟然是靠着替全世界的黑市洗钱,才得以维持繁荣景象。
  康振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我已经付出了代价,有人得知这件事,以此威胁我,我的心脏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急出问题的。」
  「威胁?谁知道这件事了?」他惊愕的问。
  「我不晓得那人是谁,他发了几次E——mail给我,内容竟是拒细靡遗的说出我是如何靠美国子公司洗钱的,信中还要求我支付数十亿的美金给他,当成遮口费,我如何给得出这笔天文数目,这才当场心脏病发。不过少邦,你放心,爸不会连累你的,这些事都是我一个人经手的,与你无关,如果真的出事,爸会自己负责……就算要去坐牢……我也会去的……」
  赵直男轻抚着康少邦的背,泪水控制不住的滚滚流下,她明白他此刻定是大受打击,无法接受。
  「这太荒谬了,太离谱了,太……太……你说我该怎麽办?」他激动的问。
  原来他眼前所拥有的竟是建筑在一片泥沼里,轻轻一震随时可能崩塌陷落。
  她为他心痛难当,「立刻停止美国子公司的不法运作吧,在事情述没有爆发开来以前,只有你能终止这一切……」
  「少爷,有国际刑警上门,说是要……要找老爷。」陈叔灰败着脸来察报。
  他们俩同时神色大变。他甚至来不及结束这一切,员警就已经找上门了?!
  「陈叔,赶他们出去,就说爸不见客……」
  「康少爷,你这是妨碍侦办,我们也可以依法逮捕你。」十多名国际邢警由前厅闯进来。
  「你们敢私闯民宅!」他勃然大怒。
  「依照洗钱防制法,有人告发康振华先生在美国开设公司进行不法洗钱活动,我们已掌握了确切证据,现在正式缉捕康振华先生到案,为防止他脱逃才闯入的,一切合法。」其中一名刑警亮出相关的逮捕资料证明他们的合法性。
  见状,康少邦神情再度骤变。
  「啊——老爷,老爷,您醒醒,醒醒——不好了,少爷——」卧房里突然传出看护惊慌的疾呼声。
  康少邦与赵直男立即一起冲进卧房里,刑警们也跟着进去。
  众人看见床上的康振华全身抽搐,眼球翻白,全都惊傻了。
  「爸!」康少邦赶上去在他口里塞进一条毛巾,避免他因抽搐而咬到舌头。
  赵直男则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接着康振华被送进附近医院的加护病房急救,经过一个小时的抢救,他的身体才总算停止抽搐,并且恢复正常的心跳与呼吸。
  一等他病情稳定下来,暂时无生命危险之後,康少邦立刻被邢警带往警察局值查,经过七十多小时漫长且煎熬的侦讯,三天后他才被确认与此案无关,终於无罪释放。
  当他走出侦讯室时,双脚几乎站不稳,一手撑在长廊的墙面,神情空洞木然。
  赵直男一直守在侦讯室外头等了三天,看他这样,纤手连忙轻轻覆住他撑在墙上的冰冷手掌。
  「康伯伯已经倒下,但你不能倒下,你不能!」她含泪望着他。才多久时间,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来,且变故之大,换作任何人都无法承受,但他必须承担,这是他的责任。
  「我……」他仍失神着,顿时有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这是他出生至今,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无助。
  「想办法收拾残局吧,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她坚定的看着他。
  他惨澹一笑。「这时候也只有你述能对我信心满满,对我说出这种话。」
  「难道你做不到吗?」
  「不,我会做到的,你说得对,我不能倒下,我一倒下,康氏就完了,我爸也会承受不住的。」
  他收拾起所有的茫然与错愕,没有时间像个孩子一样哭泣,他必须凝聚精神,靠自己解救康氏的危机。
  他正色问她,「赵直男,你愿意和我一起面对这一切吗?」他只剩下她了。
  「不管未来如何,我保证你身边一定有我。」她便咽承诺。但不是难过而是高兴,幸好,他没有被打倒。
  康少邦儒湿了眼眶,「谢谢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有她在身边,他有信心自己不会垮,为了给她幸福,他也不允许自己垮下。
  赵直男朝他用力的点头,他牵过她的手,一起往外走。
  到了门口,两人相视一眼。
  「准备好了吗?」他问。
  「准备好了!」她点头。
  「那走吧。」
  当他们一步出警察局,迎面立刻涌来大批媒体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康氏集团涉及洗钱这件事是真的吗?」
  「康氏赚的是黑钱,你怎麽说?」
  「康氏的股价自消息爆发後,已连续三天跌停板,被评估後续还会无量下跌,身为康氏集团现任总裁,你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记者争相将麦克风往前推,甚至还有摄影机因为推挤而摔落,场面一阵混乱,但康少邦始终牢牢牵着赵直男的手,从客面对,没有一丝的惊慌失措。
  康氏洗钱,国耻!
  洗钱帝国,拖垮股东!
  还我们血汗钱来,康振华应该去坐牢,康少邦立刻辞职谢罪——
  康氏总公司大楼外,连日来小股东拉白布条抗议,甚至往外墙狂丢鸡蛋,要康氏父子为洗钱案拖跨公司之事负责。
  康少邦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摊在桌上好几份报章杂志,上头全是报导康氏王国因洗钱案让股市崩盘,即将破产的事。
  甚至有小报捏造事实,说康氏前总裁康振华的心脏病是假的,目的是为了逃避坐牢,述说康少邦虽然暂时未被收押,但是难逃涉案,未来可能王子变青蛙,变得一无所有,还得当他老子的替死鬼进牢里蹲,对照他之前才风光接班,如今凄风惨渗。
  赵直男将这些不实报导当着康少邦的面全部丢进垃圾桶里。「这些垃圾不看也罢!」
  他微笑。「是啊,不看也罢。」
  面对这些抗议与唱衰,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早有心理准备要面对这些。
  「彭秘书,你能告诉我目前公司的状况吗?」他沉稳的问。在经过一连串的打击後,他很快的收拾起震惊、懦弱等不必要的情绪与反应,冷静下来,组织着该怎麽解决目前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彭秘书实在很佩服他,一般人遇到这样重大的危机,早就想着该怎麽逃跑或是躲着不见人了,他却亲自坐镇公司,继续操控局势,力图让公司运作下去,不要因此而瘫痪。
  「目前公司的状况很糟,一经清算才知康氏旗下的公司长期处於亏损,赚钱的其实只剩美国子公司,而赚钱的来源……唉,总之事情爆发後,合作厂商怕我们交不出货,原本的订单几乎全部退订,而外头也正发起抠买康氏产品,拒绝与康氏打交道的行动,员工担心公司不久後就会倒闭,怕领不到薪水,心情也跟着浮动。」彭秘书据实以告。
  这麽听来,康少邦是四面楚歌了。赵直男连唇色都白了。
  但康少邦却没有任何惊慌的样子,依旧四平八稳的处理事情。「彭秘书,先帮我清算目前财务恶化的情况,爸的财产遭到冻结,但我的述没有,我名下还有一些房地产及车子,必要时都可以变卖,无论如何,员工的薪水一定要即时发出去,绝不能拖欠。」
  员工是公司的基石,一旦连员工都对公司失望,那就真的什麽都救不了了,先稳下军心,公司才有正常运作的可能。
  「好的。」彭秘书很感动。都这时候了,他仍以员工为第一,视为最重要的资产,跟着这样的老板,自己还有什麽不放心的。
  「下午陪我走一趟,我要去见那些退订的厂商,亲自说服他们信任康氏,我们绝对不会让他们的利益受到损害。」
  「是。」这时彭秘书的手机响了,是陈叔打来的,他先接起电话,讲没两句後便惊呼,「什麽,医院也围了大批抗议的人?!」
  康少邦瞬间变色,赵直男立刻打开电视机,果然看见新闻直播一群人拉起写着——康振华不要再装病了,滚出来!的白布条要闯进医院,正被医院的警卫拦住,但是场面混乱,连警卫也被打伤了。
  「少爷,陈叔在医院里担心外头的情况若控制不住会发生暴动,想将老爷转往安全的地方,但是看守老爷的邢警说,要移动嫌犯必须察报上级,似乎不能马上决定。」彭秘书挂掉陈叔的电话後对他说。
  康少邦脸一沉,立刻要往医院去。
  「少爷,您现在不能去那,您一出现,那群人不会放过你的!」彭秘书连忙想阻止他去送死。
  「你让开,我不能看我爸隋入危险!」他沉声道。
  「但是……」
  「彭秘书,不要再说了,让他去吧,你阻止不了的。」赵直男冷静的说。她太了解他了,就算危险,但为了康伯伯的安危,他还是会去的。
  既然连她都不劝阻了,彭秘书也就不再多说什麽的退开。
  「我陪你去。」她朝康少邦说。
  但他却皱起眉,不甚愿意,「不,可能有危险,你还是留在这里——算了,同样的,我也阻止不了你跟去是吧?」顿了一下,他苦笑着说。
  赵直男抿唇。「走吧!」
  两人一道走出康氏总公司大楼,虽说公司外头也有人抗议,但他们可以由侧门离开到医院,但聚集在医院的人却更多,而这次他没有再避开,直接走向人群。
  这群人一看见他,立即认出来。
  「康少邦来了,他来了!」有人见到他出现後大喊。
  很快的,所有人全围了上来,他站在人群里,身旁是坚持陪伴他的赵直男。
  「没错,我是康少邦,康氏总裁,我来了。」他泰然自若的说,身边并无带任何保镰护驾,他想以诚意面对,希望能劝服他们离去。
  「你总算出现了,你们父子负责将我们辛苦投入康氏的钱吐出来,不然我们攻进医院里,将康振华拖出来负责!」
  康少邦绷紧了肌肉,表情是极度的冷肃,身旁的赵直男十分紧张。若他不能有效的说服群众离去,医院前真的有可能发生暴动。
  「康氏目前确实有危机,但我保证,只要给我时间,我会让康氏起死回生。」他沉稳的说。
  「你可能自己都要被关了,拿什麽保证?我们要求冻结你所有资产,免得你们父子卷款潜逃。」
  「我父亲所做的错事,我会替他负责到底,绝对不会逃避。」
  「那你打算怎麽负责?」众人叫嚣。
  「我已经让人评枯个人的财产,我愿意一毛不剩全部拿出来救公司,只要你们肯给我时间处理这些事,不要在这时候大量抛出股票,公司就能稳住局面,而你们手上的股票才不会变成废纸!」他极尽所能的呼吁,表现十足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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