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是皇上的主意,皇上要他在那群迂腐不化的文官面前替简煌谦求情,以彰显他对兄弟的仁厚,好为后来铺路。
可他吞不下那口气,如果当年他和母亲死了呢?如果母亲真因为他们的阴损手段中毒呢?如果母亲是个性子柔弱的,抵不住谣言,三尺白经自我了断呢?
「所以呢?被勉强了,心底不舒服?」她问。
「换成你,你会舒服吗?」
谨容没回答,却说了另一篇故事。「桃花村里有户姓卢的人家,三个孩子,各个长进,父亲和大哥在外头经商,赚不少银子,小弟书念得很好,一家人全把希望落在小弟身上,而卢姑娘更是从小不沾农事,只学琴棋书画习女红,养得像个大家闺秀似的,卢家希望日后能够从商户摇身一变,成为书香门第。」
「因此卢姑娘年方十五便找了个姓陈的举子结亲,婚礼那天,十里红妆,热闹非凡,连他们的新居都是卢老爷掏银子置办的。」
「卢姑娘性子好、脾气温和,却遇上一个恶婆婆,日日在跟前立规矩不说,家里吃的喝的全靠媳妇的嫁妆支撑,才成亲三个月就责媳妇不育,硬是一口气替儿子买回五个姨娘。」
「日日沉溺在温柔乡,吃好穿好用好的,举子不免灭了志气,结果进士没考上,反赖妻子八字命不好、不能福萌夫家,从此动辄打骂。」
「卢家知道此事,二话不说集结桃花村村民百人上陈家理论,陈家不愿和离,还说嫁妆抬进陈家便是陈家物,可卢老爷在外头做生意多年,人面广、胆子大,岂会被人三言两语便吓着,直接让村民进女儿房里,将嫁妆全抬回桃花村,隔天就找人把房子给卖掉。举子领着娘和妾室们天天到桃花村闹,村民们一人一句把他们给骂得抱头鼠窜,卢老爷使了银子到知府大人那里,三两下就把和离书给拿到手。」
「卢家姑娘休养一年半载后,心情、身子渐渐恢复过来,又在桃花村里找了个新婆家,这次的婆婆厚道、丈夫实在,卢姑娘的嫁妆再次替夫家撑起门户。不过这个新丈夫肯干实干,同岳父、舅爷一起学做生意,家业日丰,不多久卢姑娘生下大胖小子,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再没有人提过去之事。」
「反观那个举子,和离后生活无着落,过惯了好日子,要他回去过那清贫生活哪有这么容易的,最后托媒说了个比自己大十五、六岁的寡妇。那寡妇是个拔尖厉害的,陈家本指望寡妇带过来的嫁妆过日子,没想到她入门第一桩事,先把几个通房全给发卖出去,不只如此,还天天拿棒子迫打丈夫,逼着他下田养家,一日不做事便棍棒伺候,因而那个恶婆婆天天生气却无法可管,不过半年工夫竟然瘫了。」
「隔年,寡妇生下儿子,有了孩子傍身,便不再搭理这对母子,给了间小房任由他们自生自火,我最后听到的消息是那婆婆没药治病死了,死后草席一卷往乱葬岗丢去。而那位举子因偷人食物被打成瘸了,有一回要饭要到卢姑娘家里,卢姑娘性子温厚还想接济,倒是当婆婆的心疼媳妇过去受苦,抓起扫把就往他头上砸,卢姑娘的婆婆可是做农事粗活的,那个手劲啊,可非普通。」
话说完了,谨容笑看简煜丰。
「你当我是孩子,讲个故事哄我开心?」
她一笑,进入正题。「不对,我是要告诉你,最好的报复不是血溅三步,而是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你过得比他们好,气死他们、呕死他们,教会他们何谓善恶有报,何况你们过去的委屈才不会就这么完了,你向皇上求情、打入文官圈子里,待旁人问你,你自可以说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简字,虽然过去……唉,顾全亡父声名为重,绝不能眼睁睁看人在亡父头上泼脏水。』」
「话说得模模糊糊,口气哀哀怨怨,就会给人有想像空间。猜猜,这些话会在文人心里烙下什么?你是个有心计的,到时要『不小心』传出些许过去事迹还不容易?」
「人是用来做什么的?是用来比较的,你越是光明磊落,就越显得他们獐头鼠目,且经过这回以后,他们的仕途必定困难重重,而世间人皆趋利逐恶,愿意与你交好的定比肯替他们说话的人多。」
「时长日久,要报过去的仇恨有的是机会,我才不信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你都不替自己作主了,还指望神来替你作主?」
他大笑,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平了他不平的火气,定了他不定的烦心,再多的劝解都没她的理直气壮顺眼,没错,人是用来比较的;没错,世间人皆趋利逐恶;没错,他要报仇有的是机会!
拿起桌上的碗筷,他吞了她的早餐,腹间怒气消退,这会儿他才晓得自己真饿了。
「还以为你性子温厚纯良,没想到心眼不少。」
「以前是啊,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我若要再学不会聪明,那就真的叫做死有余辜,「所以我和许莘要小心了?」
「没错,我恨得牙痒痒,若不是武功不如人,定要把你们绑起来挂在树上,让七线蛊爬满你们全身,让你们受受我吃的苦。」
「可惜你办不到。」
「所以啊,我用别的法子报仇。」
「什么法子?」
「把许莘的财产全挖来,让他两手空空,出门捉襟见肘,再让夫人气到面目狰狞、口吐鲜血,而我天天吃好睡饱,养得肥美滋润,随口一唤就有丫头上前服侍我。」
「那我呢?」
「让你千里奔波为我寻药,让你上朝下朝还要挂心我的病情有无反覆,让你这位肱股大臣用谋划国家大事的脑子,天天想法子逗我开心。我不气愤、不憋闷,让自己过得比你们痛快,只要你们看着我好,便什么气都出了。」
他放下碗箸,畅快大笑,忍不住揉乱她的头发。
「你报复的手段还真窝囊。」
「可却是对自己最好的方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才是笨的,可以的话,我喜欢打偷袭战,今天趁人不备杀个七、八十,明天再摸个五、六十,鲸吞蚕食等到敌方发现,身边士兵已经寥事无几。」
「明白了,从明儿个起我开始打偷袭战。」
唉,身为光明磊落的男子,竞然沦到听妇人语来耍阴损奸计,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过……他喜欢。
「所以有没有消疼止痛,健胃整牌,延年益寿了?」
「有,不愧是女神医,你这方子下得好。」语毕,他仰头大笑。「走吧。」
「去哪里?」
「裕亲王府,我娘想见你。」淑妃娘娘老在母亲面前提起谨容,娘听着心喜,硬要他将人给带回去。
因为他与许莘做的缺德事,皇帝已知情了,是许历开的口。
其实晋远侯明白此事早晚会传开,事情没有许莘想得那么容易,再加上何谨华是个硬脾气的,收到妹妹的密函非但没有带着父母亲逃命,反而在辖地里到处结交言官,目的为何,晋远侯这个当官多年的老狐狸岂会不明白。
此事绝对会影响自己官誉和儿子前程,当今皇帝贤明,若百姓为女神医请命,说不定他会被拿出来开刀平息民怨,与其如此,倒不如先一步上奏皇帝,把简煜丰和礼亲王这两个大红人给拖下水。
皇帝接到折子后大怒,把简煜丰痛骂一顿,对谨容更增几分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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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王爷的私房美人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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