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那是他的堂弟啊……」小双惊骇得结结巴巴,「夫人,将军……应该不会那么狠心吧?」
「那可难讲,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公私分明,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让他知道晋深堂弟总是过府来骚扰你,我想他一定会勃然大怒,然後大义灭亲。」她阴恻恻地道:「嘿嘿,到时候那个小色狼就有苦头吃了。」
小双看起来快急哭了,「夫人,求求你不要告诉将军,求求你,堂少爷他……他并没有骚扰我。」
「小双,你不用怕他,有我替你撑腰。」冰娘顿了顿,故意道:「就算他是堂少爷又怎么样?那天我亲眼见到他轻薄你,还调戏你,这下子人证物证俱在,他想逃也逃不了。」
「夫人……」小双恳求地望著她。
「啊?」她装傻,「你想跟我说什么?」
小双像是被逼到角落的小动物般,无助地望著她,「夫人,我……我……」
「小双。」她的语气轻柔而温暖,「如果你有什么事,尽管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忙。」
小双戚激地凝视著她,「夫人,谢谢你。」
「所以……」冰娘拚命使眼色暗示她,「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说啊说啊说啊……她耳朵竖尖起来。
可是她使眼色使到眼睛都快闪到了,小双却是匆匆地趴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然後飞快转身跑走了,只留下冰娘在原地愕然。
「这两个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她摩挲著下巴,深思道:「看样子问题不小喔。」
好,既然她忝称为「将军夫人」,在混吃白喝之余当然也得为将军府贡献一己之力,这件事就包在她身上了。
「咳咳咳……」冰娘豪迈地一拍胸口,却太过用力,忍不住连连咳了起来。
「冰娘。」一个温和的呼唤声在背後响起。
冰娘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见鬼了,这将军府里的人都很爱打人家背後突然冒出来吗?
只是当她看到从军时,心头的嘀咕瞬间被喜悦代替,「将军!」
「你在这里做什么?」从军低头对她微笑。
阳光下的她好美……还有一小瓣雪白杏花黏沾在她的肩头,发上也有一根草叶……看起来俏皮极了。
他的胸口有抹什么在隐隐蠢动,嘴角怎么也抑止不住笑意,频频往上扬,「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她嫣然一笑,随即一愣,「你今天怎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尴尬地微笑,「因为……没什么事……所以……就提早回来了。」
他心虚脸红的模样真可爱,冰娘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对了,将军,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他旋即皱了皱眉头,「你最近都叫我将军。」
她微微迷惑,「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你以前都叫我相公。」他闷闷地道。
她心头一惊,讪讪地道:「嗯,啊,对啊,哈哈哈……一时忘记了,因为府里大家都这么叫,我就忍不住跟著这么叫了。」
「我比较喜欢你叫我相公。」他黝黑的脸孔有一丝羞赧。「呃,我是说,毕竟我们已经是夫妻……虽然……还没行婚姻之礼……」
冰娘温柔地看著他,「相公,如果你喜欢的话,我永远都这么叫你。」
怕只怕,鸳鸯好梦不到头,假如有一天,他发现了这只是个骗局,那么……她的脸色渐渐地褪白了。
不,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只要她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从军没有觉察到她的异状,因为温柔和幸福深深填满了胸怀。「就这么说定。」
她勉强挤出一朵笑,「对,就这么说定。」
「冰娘,我想找个时间带你进宫一趟。」他无比愉悦地道:「皇上一定很希望看到你,我——」
「皇上?!」她的惊呼声打断他的话。
他眉头一蹙,「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为、为什么……皇上想见我?」她忍不住结巴起来。
「因为皇上下过旨,要我年底前成亲,如果他知道我已经有妻子,只差尚未举行婚礼,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他咧嘴笑道。
然後皇上就会转移注意力,转而紧盯著千岁和辛闻了。
「可是……」冰娘气急败坏地道:「可是这样事情就会越变越复杂了。」
老天,她一开始骗的只有他,然後是全将军府,接下来竟然要骗到皇上那边去……这可是欺君大罪啊,如果给人发现的话,她非但得接受千夫所指,更可能被抄家灭九族!
虽然她老家早已卖掉,她也没有九族可以给人灭,但是至少她的项上人头绝对会不保。
「复杂?」他困惑的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心虚,她头痛,更重要的是冷汗直直流。
说一个谎就得用一千个谎来圆,谎言会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她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事情越搞越大,万一到最後被拆穿了,他发现他们根本没有夫妻之名,也没有夫妻之实,那该怎么办?
虽然她确信只要自己不说,只要那个人没有找来,一切就会妥妥当当,她也有可能会平平安安地嫁给他,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
但她还是觉得不太对劲,怎么也没办法安心。
她急声道:「将军……我是说,相公,我们不用举行盛大的婚礼好吗?只要随随便便搓个红汤圆请府里上下吃一吃就行了,你看如何?」
「那怎么可以?」他皱眉反对,「那岂不是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她急忙保证。
「不行。」他断然摇头,「你是我的妻子,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世从军有一个如花似玉且体贴善良的好妻子,所以婚礼万万不能匆促行事。」
「你给那么多人知道做什么?」她花容失色,「成亲是咱们俩的事,就不用昭告天下了吧?」
「不成。」从军万分坚持,「何况我是奉旨成亲,就算我肯随随便便办一办,皇上也不肯。」
她听得心惊胆战,「那你可以骗皇上说你还没找到新娘子啊。」
「你是要我欺君罔上?」他瞪她。
他的表情好像她刚刚建议他去弑君,冰娘不禁被他瞪得头晕目眩,手脚发凉,呼吸不顺。
「没有那么严重啦。」她慌忙摆摆手,「我是说我很害羞,你请那么多人,我会紧张的。」
「有我在你身边,你放心。」他咧嘴一笑。
「可是……可是我不想给那么多人知道耶。」她不怕死地继续争取。
他的浓眉又紧皱了起来,「为什么?」
「因为……」她咽了口口水,「就是不想。」
越少人知道就越不会被拆穿,否则要是他的士兵或军将之一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他在失踪那半个月里的某些蛛丝马迹,让他前後联贯之下察觉事情有异,那可就大大糟糕了。
她的脖子微微发凉,可以想见自己被推上狗头闸的可怕情景。
「冰娘,有什么问题吗?」他一挑眉毛,敏锐地问道,
「没有!」她否认得又快又急。「会有什么问题呢?哈哈,哈哈。」
她的乾笑让从军更启疑窦,目光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著我?」
她心儿一跳——答对了!
「没有。」她咬牙摇头,死也不承认,「没有。」
「冰娘,你一定有事瞒著我。」他逼近她。
她忍不住後退一步,「我会有什么事瞒你?该说的我都说了,至於你根本不记得的,我说了也没有用,与其说了让你一头雾水,那还不如不说。」
他眯起眼睛,被她的废话搞得头晕,「这……」
眼见诡计得逞,她连忙拍著他的胸膛道:「对啦、对啦,就是这样,你不用再多伤脑筋。哎呀,我差点忘了,我有要事问你呢。」
从军果然成功地被转移注意力,「什么事要问我?」
冰娘暗暗吁口气。「就是你堂弟。」
「晋深?」他眨眨眼,「他怎么样?」
「你平常跟他感情好不好?」她试探的问道。
他沉吟著,「算不上好,也没有什么坏,怎么了?」
「噢。」她抓抓头,思索著该怎么问下去。「他好像……怪怪的。」
从军脸色陡然一沉,「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举动?」
她一惊,「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眸中的杀气缓缓消褪,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
「相公,就你所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解地看著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多了解你的家人。」她轻描淡写的说,「毕竟日後他也是我的堂弟。」
从军有一些犹豫,「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和婶娘一家子并不常来往。」
「可他们不是就住附近吗?」
「你怎么会知道?是晋深告诉你的?」他眼里的眸光有点复杂和古怪。
「对,不过他也没跟我说什么。」冰娘回想著两次见面时的火爆和唇枪舌剑,「他防备心也很重,跟你一样。」
听她这么说,从军冲口反驳道:「我跟他才不一样……事实上,我跟他们一家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你们有亲戚关系啊。」
「我不想谈这个。」他语气森森,深吸口气转移话题道:「我饿了,你可以煮一碗昨晚的那种汤面给我吃吗?」
她虽然好奇到心痒难忍,但也看得出再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她点点头,「好,我煮大大的一碗给你吃。」
从军释然地一笑,目光温暖极了,「谢谢你。」
冰娘依顺地伴在他身旁走向厨房……
但是她不会放弃的。
冰娘抱著一碗花椒盐酥花生,嚼著嚼著突然想到一件事。
「相公,我有一事不明白耶。」
好不容易才看完关东老将军似鬼画符般的公文,从军揉著眉心,乍听她的问话,猛然抬起头。
「啊?什么?」他还头昏脑胀。
可怕的老将军,每次都不让师爷写公文,亲自写的鬼画符恐怕连鬼都看不懂,幸亏他曾与老将军共事多年,努力辨认之下还可以猜个五、六成,否则就算找遍全京城也没人有法子解读这封七零八落的公文。
冰娘喀啦喀啦地嚼著花生米,脸上神情若有所思,「我记得你上回跟我说过皇上要你在年底前成亲,那假如你不是遇上我进京寻夫认亲,你打算怎么办?」
他一怔,不假思索的回道:「随随便便找个姑娘,跟她谈好条件,等成亲完骗过皇上後,再悄悄找机会离缘。」
她喉咙里的花生米碎末儿险些喷出来,瞪大双眼,「啊,这么随便喔?」
「随便?还好啦。」他又打开另外一封公文,看到上头字迹歪七扭八的写著「关西张将军谨致世从军大将军」,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老将军和张将军是结拜兄弟,他的字只有更可怕而没有更好一些。
他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打开公文,一天惊吓两次对他的心脏和眼睛会不会负荷过重?
「什么还好?」冰娘叫了起来,小脸满是认真追究之色,「如果我慢一点进京认亲,那你岂不是已经娶了老婆,把我丢在脑後了吗?」
「说得也是。」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所以下次要做这种恐怖的行为前,要全盘考虑清楚,知道吗?」她一本正经地训示著他。
他失笑,「好,我会帮你跟皇上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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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君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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