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肃穆的御书房中,身着绣着九盘锦龙龙袍的皇上只是端坐龙椅之上,自然就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傲然,可惜那股气势却因为他纠结的眉头和苦着的一张脸,而减去了几分。
真是活脱脱地气死人。
这话究竟是怎么说的?
明明他是生他的老子,可偏偏他怎么诱、怎么拐,他都不肯开口喊他一声父皇,整日皇上皇上的叫,一点儿也不亲近。
「父皇,你怎么了?」
太子才步入御书房请完安,就见父皇愁眉苦脸,他先是不作声地将最近朝中大事在脑海中兜拢了一圈,随即知晓父皇绝对不是为了国事在烦恼。
既非国事,还能让父皇这样伤神的,只怕就是他那打小流落在外、两年前好不容易寻回来的皇弟了。
找不到始作俑者,皇上只好对着向来倚重的太子发起了脾气,重重的冷哼一声,「哼!」
太子严登云不禁勾起一记无奈的苦笑。
父皇自己造的孳,倒也好意思朝他撒气,可他又能如何呢?
他不是不曾劝过笑天,但他说什么都不肯认祖归宗,他又有什么法子?
在他瞧来,以笑天的性子,若非他娘亲临终前殷殷交代,只怕是连京城都不想待了。
富贵于笑天如浮云,其实对于这个皇弟,他是很欣赏的。
「父皇,是不是笑天又惹您生气了?」
「那个逆子,要是哪天不惹朕生气,天就要下红雨了呢!」皇上恨恨地咬牙说道,可语气之间尽是无奈与宠溺。
虽说是九五之尊,可到底是凡人,对于亲生儿子与自己的疏离,一样感到心痛、难过与无助。
以前,严登云对父皇只是敬畏,总觉得皇上便是皇上,可是当房笑天的出现让皇上变成了一个寻常的父亲时,他终于对父皇产生了从来不曾有过的孺慕之情。
冲着这点,严登云对这个皇弟又更加喜爱了一分。
「三弟只不过是一时想不开罢了,父皇只要再多点耐性,尽量投其所好,儿臣相信三弟终有一天能感受到父皇对他的重视。」
「朕对他还不够好吗?」
就连他拒不接旨,把他身为皇上的面子往地上踩,他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当成没有这回事了,他还想要他怎么弥补?
严登云其实可以理解父皇的无奈,但关于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答案。
他很清楚,虽然笑天的外表看起来清俊儒雅,可是骨子里的倔强与别扭,只怕无人能及。
这样的性子不能硬逼,否则只有玉石俱焚。
偏偏也不能放任,就怕笑天会山高水远、笑傲江湖,再也不肯踏入京城一步。
像这样的男人,若是能找个东西拴住,或许会好些吧!
只是该找什么东西拴呢?
一时之间,御书房里陷入了静默,相望的父子两人似乎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上头,偏偏都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好继续大眼瞪小眼。
「父皇……」
终于,耐不住那样迫人的静默,严登云正想开口,门外却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
严登云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正准备出声喝斥,可皇上却手一抬,制止了他的动作,显然是想弄清楚外头正在吵嚷着什么。
很快的,外头的声音也渐渐传到了御书房中——
「我要见皇上,让开……你们这班贱奴要是再这般拦着我,等会儿我就禀明皇上,将你们通通治罪。」
那粗鲁狂妄的声音一听,便知道是理亲王的声音,好认得紧。
皇宫内苑,敢这样目中无人、大声咆哮的,也只有他一人。
严登云眸露不悦,悄悄地扫向同样铁青着一张脸的父皇,他其实不懂,为何父皇总是对理亲王这般容忍?
市井之间,关于理亲王跋扈的流言何止千百,却总不见皇上真正问罪于理亲王,反而更加放任他为所欲为。
就算理亲王是先皇的幼子,可王子犯法就算不能与庶民同罪,至少也该小罚大戒吧!
见皇上始终不开口,任由外头的人闯的闯、拦的拦地闹成了一团,严登云终究看不下去地开口说道:「父皇,还是让儿臣出去与理亲王说说吧!」
「不必,让他进来!」手一抬,皇上沉着声说道,语气中虽然隐隐透着不悦,但脸上却没有什么怒意。
「可是……如此一来,皇上对理亲王不是太过纵容了吗?
「他是太后的幼子,朕就算对他宽容些,也没什么。」
龙颜缓缓地浮现一抹笑意,望着那笑,严登云有时真的觉得自己从来不曾了解过父皇。
这般隐忍,究竟为了什么?
可他没再追问,只是径自招来守门的太监,扬声吩咐道:「宣理亲王晋见吧!」
当这话随着一个个太监传了出去,不一会就见理亲王气急败坏地冲入了御书房。
「臣弟叩见皇兄。」粗率的撩袍行礼,还不等皇上说声免礼,理亲王已经霍地站得直挺挺地对着皇上说道:「皇上,你真的不能再这么纵容那个野种了。」
闻言,皇上的脸色悄然一变,却仍不动声色的问道:「皇弟指的贱种是谁?」
「自然就是房笑天那小子。」
想到他竟然仗着皇上的宠爱,敢威逼吴崇三,完全不将他这个皇叔放在眼里,那种憋屈,自然让他火冒三丈。
「皇叔,请慎言。」严登云一听,忍不住心头恼怒,扬声提醒。
天朝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房笑天是皇上流落在外的皇子,若他是野种,那理亲王将他父皇置于何地?又将他这个太子置于何地?
「我有说错吗?房笑天在外头生活了那么多年,他娘又已经死了,谁能肯定他真是皇上的龙子?」
他就是看不惯皇上和太子对于房笑天的处处隐忍和礼让,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这几年来,皇上对他的不曾苛责,已经养成了他狂妄自大、以为全天下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皇叔,笑天的确是父皇的皇子、我的皇弟,皇叔要是再口不择言,那么……」严登云故意不把话说完,只是眼神凌厉地瞪着理亲王。
那种与皇上如出一辙、不怒自威的气势,倒教原本气势汹汹的理亲王当下弱了三分,他这时才终于找回一些被房笑天气得出窍的理智,也才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许会惹下大祸。
「皇上,皇弟不是那个意思,皇弟只是气极了,房笑天那小子仗着皇上对他的疼爱愧疚,竟然威逼京尹吴崇三纵放与钦犯勾结的商家尚初儿,皇上若是再不治治他的无法无天,只怕会毁坏国之纲纪啊!」
闻言,严登云的眉头一挑,神情之中尽是不以为然。
这种荒唐事做得最多的便是他理亲王,真真是做贼的喊捉贼,笑天连皇亲都不愿认,又怎么仗势欺人?
他待要出声为房笑天辩驳,皇上却悄然一挥手阻止了他,径自对着理亲王说道:「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京里的琉璃庄窝藏钦犯,让京尹吴崇三人赃倶获,将当家主子尚初儿关押至大牢,可谁知道房笑天那浑小子竟然亲自去了府衙,仗着皇上的疼爱,逼着吴崇三放了人。」
想到最近众人脸上那种若有似无的嘲笑,彷佛是在数落着他连一个小小的琉璃庄的小丫头都无法整治,以他爱面子的个性哪里能够忍受得住,这才大吵大闹的闹进了宫里来,想要扳回颜面。
他就不相信,以他堂堂亲王地位,会比不上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种!
听完了理亲王的话,皇上和严登云的脸上同时闪过了一丝好奇。
皇上忍不住好奇地再追问道:「喔,那琉璃庄的东家是个女的?」听着名字像是,不过还是得再确认清楚。
「没错,就是一个不守妇道、抛头露面的女人。」理亲王嗤之以鼻,显然对于女人做生意很是不以为然。
「那……窝藏钦犯的是她?」
理亲王倒也不真是莽汉,有时只是无法无天惯了,但见皇上问得这样仔细,他便模棱两可的回道:「这……应该是吧!」
其实关于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琉璃庄并没有窝藏钦犯,那不过是他为了惩治琉璃庄敢得罪他的宝贝儿子,还敢藏着他儿子看中的姑娘,完全不将理亲王府瞧在眼底,才会故意让人栽赃。
但这话哪会有人放在台面上说,尚初儿不过是个平民,而他是个亲王,饶是罗织个罪名让她吃点苦头,那又如何?
「所以笑天为了这个姑娘去了府衙,还用了自己的身分压逼对方放人?」
「是!」
「很好!」
皇上突地点了点头,显然对于自己问出来的结果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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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嫁王爷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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