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她所知,李悦承的双亲早逝,是靠自己白手起家,打拚天下。
「你爹?」如今一想,她不曾从他口中听到有关身世的事情。
他犹豫许久,凝视她的脸庞,总算决定说出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原本李家世世代代都在朝廷当官,直到我爹,他生性温和、不善交际,一点也不适合当官,於是中途辞官,带着我们一家子跑来扬州定居,开了一间学堂,当教书的夫子。」回想小时候的情景,他的神情变得柔和。
「他真的很善良,为了帮助贫穷子弟学习,分文未取,让他们来学堂上课,还不时救济他们。幸好之前祖先为官存了不少家产,否则照我爹的善心,我们一家子都要流落街头。从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在学堂长大,和大哥哥们一同读书、学习,曾以为这种书香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柴明湘的身子僵硬,仿佛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不是像方才那样温馨,紧抿嘴唇,握住他的手。
「如果能一辈子这么快乐,该有多好?偏偏天不从人愿,爹在朝为官时曾经查办了 一件贪污案……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位大娘,她也有涉入此案。」
他停顿一下,瞧见她的脸色发白。「怎么了?」
「你说的那位大娘是指柴玉令?!」
「是,你记得可真清楚。」她垂下眼,紧咬着唇,冷静下来。世上还真多巧合的事情……
「然后呢?」
「因为那件事,爹得罪不少高官,后来也没有继续查完,一时失意下,才萌生退意。即便离开官场,因为我爹而被盯上的官吏们,一获得自由便寻来扬州,找俄爹的麻烦。」他深吸一 口气,努力压抑内心的怨恨。
「他们用各种理由陷害我爹,让他在镇上无法抬起头来做人,最后连学堂都被迫卖了,家一夕之间毁了。爹受不了打击而病倒,一直到病逝前,还念念不忘要我把地买回来,重新盖学堂,帮助贫困的子弟……想来真的很讽刺,曾经接受我爹帮助的那群人,一得知我们家得罪官吏,立刻闪得远远的,犹如躲避毒蛇猛兽。」
思及此,他冷笑。
「失去爹,只剩下娘和我相依为命,娘的身体本来就孱弱,辛苦大半辈子,终究没等到我发达,没享半点清福就走了。」可怜他的娘亲了。
柴明湘抱住他,「你娘亲不会怪你的,看到你过得这么好,肯定以你为荣。」
「以我为荣?」这句话温暖他的心房,鼻头一酸。「但愿如此。」
「白手起家本来就很辛苦,可是我没想到你会遭遇这种家变,难怪你总是待人冷清,是害怕和人有太多的牵扯,若遭到背叛会很痛苦吧?」
李悦承抱住她的手臂一紧,讶异的开口,「你怎么会明白我……」
「我也是这样的,我爹娘同样遭到……」她瞬间住口,眼底浮现慌张。
「遭到什么?」她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世,深怕柴玉令这名字一出口,当年的祸端会再现。
「没……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我从小就失去爹娘,嚐尽各种冷暖,自然也不轻易相信人。」她不可以拖累李悦承,到死都不能再提起。
「原来咱们的心情都一样。」她微笑,又问:「那跟你买这块地盖学堂有什么关系?」
「傻丫头,还听不出来吗?」瞧她呆头呆脑的样子,他忍不住笑出声,心情好多了。
「什么?」
「眼前这块地就是当年我爹买下的地。」
她恍然大悟。「原来你说非买不可的原因是这个?」
「嗯,前几年我才打听到这块地已经成为官府的管辖地,又得知刚好要释出地权,无论如何也想要买下来。」
「想完成伯父的遗愿?」
「以前我一直认为他的心愿很可笑,当出事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愿意站在我们这边,为什么他到死都还挂念着那些无法继续学习的子弟?甚至哀求我将来一定要重新盖学堂,了却他的心愿。」
他看着她,「对人好,又有什么用?换来的不过是背叛。但是时间一久,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他从一开始就不要求回报,纯粹想要付出。」
他失笑,「是不是很傻?为什么会有人善良到这种地步?」
她摇头,叹口气。「知道吗?这是幸福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因为不缺任何东西,连情感都得到满足了,才会有余力去关照不幸的人。你爹不只是善良的人,也是幸福的人。」
她的眼眶湿润,紧紧握住他的手。「他一定是希望你成为幸福的人,才会把这任务交给你。」
「幸福的人?」他缓慢的重复,心头的结因为她而解开。
「如果是以前,我大概也体会不出这种道理,不过喜欢上你,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
小手摸着他的脸庞,「或许现在我也是幸福的人。」
他的眼神温柔,「你是,必须是幸福的人。」
「只要你在身边,我会一直幸福下去。」她微笑,「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谢谢。」他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心怀感激。
热闹的街道因为夜深而人烟稀少。
微风迎面吹来,李悦承昏沉的脑袋立刻清醒,瞧着身后醉得不省人事、由小童搀扶着的郑绍信,不禁摇头。
「郑大人喝太多了。」跟在李悦承身边的柴明湘一脸无奈。他是风流鬼和酒鬼的化身啊!
「小童,你扶郑大人回府。」李悦承吩咐,「我和湘儿先吹吹风,再回去。」
「是。」小童连忙带着郑绍信先行离开。
李悦承牵着柴明湘的手,在街上散步。
「嘻。」
「怎么了?」他淆着笑容灿烂的她。
「觉得你好厉害。」今晚听说李悦承和郑绍信为了买地之事欲登门拜访林坤系,她立即吵着要跟,於是三人来到林坤系的府中。
林坤系不意外他们找上门,热情的设宴招待。
酒酣耳热之际,李悦承忙不迭的谈起生意,看似不着边际的谈话,却能从林坤系的口中套出有关叶元得的事情。
若见林坤系有防备,郑绍信立即笑着劝酒,缓和气氛,两人搭配得天衣无缝,一场酒宴获得不少内幕消息。
柴明湘获益良多,太佩服李悦承。
「有什么好厉害?」他摇头。
「我看林坤系已经被你打动了。」叶元得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林坤系并不想得罪他,加上他的开价高,原本就想把地卖给他。
但经过李悦承一套话,得知叶元得无法一下子筹出全额,是以林坤系还在考虑。
李悦承抓住这点,允诺会直接付清,且开的价码又比叶元得高出许多,任谁也知道要选择谁。
「事情还没确定前都有变数。」
「我知道。」她只是觉得他好厉害嘛!「回去帮你煮解酒汤。」
「我没醉。」突然,她暧昧一笑,「确实没醉,至少还没抱着我到处乱亲。」
俊颜浮现红晕。「我何时到处乱亲?」
「哪没有?这时候就想赖皮罗?上次你喝醉,抱着我胡乱亲,结果我的脸、脖子都是你的口水。」她撒娇的指控。
「咳,有这回事吗?」他难为情的别开脸,差点被口水呛到。
「你啊,除非有我在,否则不准你喝酒。」
他苦笑,「难不成我和人谈生意,你都要陪同?」
「不行吗?」她挑起眉头,醋劲大发。「谁知道你喝醉了会不会对其他姑跟胡来?总之,不准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喝酒。」
大手捏着她的脸颜,「就这么在意我碰其他女人?」
「悦承大爷,你若去碰其他女人,我就去抱其他男人。」
她勾起嘴角,「听起来挺公平的,对吧?」
「你说什么?」他的脸色阴沉,大手用力勾住她的腰,冷声警告,「除了找,不准你看别的男人。」
「连看都不准?好霸道。」向来冷静的李悦承因为她而吃醋耶!心情好愉快喔!她抱怨归抱怨,却暗自窃喜。
「对。」她正要闹他时,忽然一阵怪风吹来,接着好几道黑影出现,包围他们。
李悦承的神情骤然严肃,将她拉到身后保护着,盯着手持长剑的男子们。
「又是叶元得派来的?」
「呵,知道就乖乖受死。」一名黑衣男子沉声威吓。
「天啊!他不是当官的?太明目张胆了。」柴明湘愕然,小声的说。
李悦承也没料到叶元得会如此目无王法,直接派人在林坤系的府邸附近埋伏。
时机点太巧合了,难不成林坤系向叶元得通风报信?
「该死!」他怎么会没想到这点呢?李悦承暗骂自己粗心大意,即便林坤系不敢得罪他,也不该认为林坤系的身边没有叶元得的人。
黑衣男子们一起进攻,李悦承同时展开反击。
一来一往的过招,柴明湘看得心惊胆战,当敌人的剑差点刺中他时,她的心脏一缩,浑身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快哭出来。
纵使李悦承的武功高强,但要护着她,还要跟这么多人对打,一直处於下风啊!
这时,她察觉其中一人似乎要从袖口拿出什么,赶紧大叫,「悦承,小心!」
李悦承一听,想先擒拿那人,岂料那人的动作更快,手一扬,白色的粉末洒向他们。
「咳……」李悦承下意识的挡在她的面前,用手遮住口鼻,无奈还是吸入大部分的粉末,脸色阴沉。
这是西岳堂的毒?!这种毒不会致命,但会让人逐渐失去意志,只能任人宰割。
「可恶!」他猛甩头,晕眩的感觉侵袭而来。
「悦承,你怎么了?别吓我。」柴明湘心急如焚的问。
他盯着她那担忧的小脸,站稳脚步。
「没事,我没事。」他要保护明湘,绝对不能倒下。
「死到临头还嘴硬。」黑衣男子们的眼神狠毒,乘机抽出小刀,朝他飞射。
李悦承的视线开始模糊,连动作也变得不灵活,看着飞刀直射而来,明知要闪开,却动不了。
「不可以……」柴明湘惊恐的大喊,用力推开面前的李悦承,小刀当下插入她的胸口,血腥味登时弥漫。
「湘儿!」李悦承大声唯哮,直接拿起剑,朝自己的掌心一割,利用刺痛强迫自己清醒,随即使劲奔过去,抱住她的身子。
好痛。她皱着眉头,眼底映入他恐惧的脸庞。
「我没事……没事……这次我真的做到保护……保护你的承……承诺了。」她呢喃,胸口传来的疼痛令她难以承受,晕厥过去。
保护他?他闭上眼,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压抑住颤抖,用力抱着她。
「我知道……知道了。」沙哑的嗓音藏不住心疼。
黑衣男子们认为是下手的好时机,正想一剑刺伤他时,一声吼叫让他们停止动作。
「是谁在那里?」是官兵!黑衣男子们面面相觑,迅速离开现场。
一群官兵奔了过来,见到李悦承一身是血的抱起一名陷入昏厥的女子,步伐摇摇晃晃,不禁心惊。
「这不是承爷吗?快,快帮忙。」很快的,官兵们护送他们离开。
「李悦承可真幸运,怎么杀都杀不死。」一间客栈的二楼,其中一间房的窗子被打开,一道嘲弄的嗓音响起。
「叶大人说得是。」手下朝站在窗户边的中年男子必恭必敬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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酿诱冷商王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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