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听见唤声的瞬间,他看见她如蝶翼般的长睫颤了下,掀开的那刻,绽现琉璃般的光痕,在他闭上眼的刹那一并镂进他的眼帘,尽管闭着眼,他似乎也看得见她灿笑如花,教人心旌动摇的美颜。
杨如瑄张眼,对于眼前的状况有些许的疑惑,初醒的脑袋不怎么灵光,直到蜜儿轻推开门,她才傻愣愣地回头。
蜜儿一见她是睡在床上,二话不说地再关上门。
杨如瑄愣了下,轻喊着,「蜜儿?」
「奴婢等一下再过来。」
杨如瑄疑惑地听着她渐远的脚步声,不懂蜜儿为何刻意避开,她若有所思的垂眼,余光瞥见床上的樊柏元,这才慢半拍地往后一退,整个人直挺挺地摔下床去。
樊柏元听见声响,假装清醒,低斥道:「吵什么?」
「对、对不起。」杨如瑄站起身,一脸歉意。「我一时忘了睡在床上,不小心就跌下床了。」
事实上,实情怎可能如此简单。
她分明是被他给吓的,这么说实在太不厚道,可是一醒来就看见他在身旁,莫怪她会惊慌。
樊柏元如往常一样微张着眼偷觑,下一刻却蓦地瞪大眼,黑曜般的阵直盯半晌,才强迫自己闭上眼。
这个女人不是精明又能干吗?
怎么在他面前,倒像个小傻瓜似的?她衣襟开了……衣襟开了!就连肚兜都快掉了,天啊,调戏一个「瞎眼」的人,有趣吗?
「侯爷,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适?」
感觉属于她的气息逼近,他想也没想地侧过身。「我没事,你该去准备早膳了吧。」那嗓音低哑而无奈。
能不能把她面对二娘时的精明分一些对他?
他不想遭受这种天真又迷糊的「骚扰」。
「啊……好,我马上去准备。」心想他不爱自己太亲近,她心底有点小小失落,但无妨的,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正日渐改善。
走到梳妆台前,正要替自个儿梳发时,她发觉自己发散似鬼,还有她的衣襟……正要惊呼出声时,她赶忙捂住嘴,回头确定她没引起他的注意,这才松了口气,立即拉整衣裳,套上襦衫,梳好发,急急忙忙地离开。
这下,她总算明白为何蜜儿会打算待会再来……这真是误会大了!
幸好,侯爷看不见,呼。
待她一走,樊柏元托着额,轻叹口气,幸好,她不知道他看得见,唉。
一早,用过膳后,杨如瑄和两个丫鬟一同收拾桌面并退出房间,等了好半晌,樊柏元始终等不到她,纳闷她又绕到哪去了。
原本是想再提醒她清理百宝格的……忖着,外头传来脚步声,就在门开瞬间,他问:「默言,可有瞧见少夫人?」
「回侯爷的话,属下刚才来时,瞧见少夫人朝主屋方向走去。」
「主屋?」他沉吟着。
他闭眼沉思,推算藏在瓷瓶里的官印必定和二娘有关,毕竟想要拿到爹的官印,只有身边人才做得到,而且她也必然知道爹今儿个上早朝会用到,因为他献计给三皇子,好让三皇子得以肃清户部内部贪污,身为户部尚书的爹必定得拿官印在公文上盖印自清。
所以……二娘是打算藉此将杨如瑄赶出府?
藏官印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休妻,理由已是万分充足。
「侯爷,需要属下去把少夫人找回来吗?」默言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把罩,光看他的脸色就猜出事情必与杨如瑄有关。
「不。」现在把她找回来,恐怕于事无补。
当然,他也可以要默言把官印不着痕迹地送回主屋,但如此一来,似乎又会破坏杨如瑄的计划。
虽说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杠上二娘的,但二娘会对付她,肯定是她做了什么教二娘不快的事,所以,保全她最好的法子,应该是让她身边的人来逆转劣境。
正忖着,外头传来脚步声,樊柏元微抬眼,就见杏儿端了水盆走来。
樊柏元弯唇一笑,待杏儿进房,淡漠地喊了声侯爷后,他才低声道:「昨儿个本侯爷摸到百宝格那儿满是灰尘,你去整理整理。」
杏儿微愕,这还是他头一回和她说话,但她还是温顺地拎着布巾去擦拭百宝格,而且极为仔细,每个角落、小巧饰物都未放过。
做事仔细是好事,但照她这种擦法,到底要擦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瓷瓶里的官印?
樊柏元抬眼睨了默言一眼,默言眉头皱了下,似是这差事教他有些为难。
可是在樊柏元强而有力的注视之下,他只能默默地从怀里取出一颗弹珠,趁着杏儿移动脚步的瞬间,弹到她的脚下,绊着她的脚,顺势地撞倒百宝格上数样珍奇古玩,自然也包括藏着官印的瓷瓶。
匡啷数声,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得犹如一首霓裳曲,然而杏儿没有半点欣赏的雅兴,只见她抓着百宝格的桃花心木框架撑住自己,苍白着小脸看着碎落满地的珍奇古玩。
怎么办?杏儿瞪着地上,脑袋一片空白。
听蜜儿说,一早目睹少夫人和侯爷睡在同张床上,意味着侯爷可能正慢慢地接受少夫人,可如今她却闯了祸……她偷觑着樊柏元的神情,却见他置若罔闻,反倒是默言朝她走来——
「你没事吧?」他朝她伸出手,事实上他真的好愧疚。
侯爷竟要他对姑娘家出手,他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啊。
「我没事,可是……」杏儿再怎么沉稳,面临这等大事还是不住地颤栗着。她不怕自个儿受罚,只怕会殃及少夫人。「侯爷,全都怪奴婢手拙脚顿,才会将百宝格里的古玩都给摔碎,侯爷要怎么处罚奴婢都成,只求侯爷——」
「收拾一下吧。」他不耐地摆手。
就在杨如瑄进门翌日,两个奴婢一副要冲上前咬破他喉咙的狠劲,他已经够清楚她们的主仆情深,不需在他面前强调。
「咦?」她有点疑惑。
侯爷不是待人极冷淡的吗?所以,极冷淡之人,不代表他行事严厉?
但,呆愣只有一下子,她赶忙收拾满地碎片,却在碎片中瞧见一只拇指大,纯金打造的……杏儿翻开底部一瞧,水灵大眼瞠得又圆又大,像是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再望向樊柏元,正在忖着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此时,外头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怒斥愈来愈近,教她起身朝外望去。
门外,柯氏正对着杨如瑄不断地低斥,而另一头则是铁青着脸的樊老爷。
「娘,我拿爹的官印做什么?况且我连官印搁在哪都不知道,这……」杨如瑄很想苦笑,可是在樊老爷面前实在不敢露出半点笑意。
这事真的是莫名其妙得教她想笑。
她一早到主屋就是想对柯氏施压,好要她把梅贞院的分例给吐出来,结果却看到主屋里一伙人忙得人仰马翻,翻箱倒箧地不知道在找什么。
柯氏一见到她,立刻就说是她偷了户部尚书官印。
好笑的是,爹几乎是信了,所以才会押着她回梅贞院。
听说,户部被栽赃贪污,甚至有户部官员将官印流借出去,或者是拿官印抵押担保,再从中获得好处,所以所有的户部官员都得在今日早朝时将官印带到朝中,盖印自清。
她很清楚爹有多急,可因为急就如此轻易地相信柯氏,实在糊涂……她可以明白侯爷被冷置在梅贞院是为何了,而恐怕爹至今连久久探视他一回都没有,甚至当这个儿子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杨如瑄看了一眼带着大批的下人要将梅贞院捜个彻底的樊老爷,事实上,也有点火了,但是另一方面,她开始担心自己太过轻敌,也许真让柯氏把官印给藏在梅贞院里。
「老爷,既然柏元已经醒了,那咱们不如就先从他房里捜起吧。」柯氏瞧寝房门是开着的,便对樊老爷咬耳朵。
杨如瑄横睨了眼,开始怀疑柯氏想除去的不只是自己,还有樊柏元。
敢动她脑筋也就罢了,但要是动到侯爷身上,她是不会轻饶的。
「也好,就从柏元房里先捜。」说着,两人已经踏进房里。
而听见片段对话的杏儿早已经吓得面无血色。
这是怎么回事?找官印?官印真是在这儿……她死紧地将官印拽在手里,像怕被人瞧见。
该怎么办?虽说她不明白为何官印会在侯爷房里,但只要她把官印交出,把事推到侯爷身上……不对,少夫人极保护侯爷,再者侯爷一旦出事,少夫人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她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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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不为妾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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