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为妾 第四十一章

  「不可以。」杨如瑄独断得很,不容置喙,把樊允熙又递给了默言,自个儿搀着毛大娘,就像是服侍自个儿的长辈,压根忘了樊柏文和那位贵客的存在。
  皇甫涛望着她的背影,勾起了唇角。「挺有意思的,可惜是樊柏元的人。」
  「她根本就是个泼妇,六公子,你可千万别着了那女人的道。」
  「着她的道?」皇甫涛哼笑着。「樊柏文,你是怕本公子对平西侯较有兴趣吗?那么,你又能拿出多少本事,让本公子知道你是有用之人?」
  他何需拉拢他人加入他的阵营?登门拜访想结派同系的,多如繁星,他可不稀罕一个瞎眼的侯爷和毫无势力的樊家二少。
  杨如瑄送毛大娘回城南的家中,再让默言请大夫过来诊治。
  「膝上有肿胀,得要以药草敷伤处,不过这大娘的气脉极虚,肝血亦不足,恐怕得要好生调养才是。」大夫诊治后如是道。
  「那就麻烦大夫开个药方。」
  「好。」大夫应了声,正要走到桌边开药方,却见她脸色苍白,不由问:「这位夫人要不要老夫顺便切脉?」
  「我?不用了,我没事。」她扬笑道。
  她只是先前动作太急,肚子有些不舒服,小事罢了。
  大夫闻言,只好先开药方。
  杨如瑄走到床边,笑握着毛大娘的手。「大娘,别担心银两的事,毕竟你是在我那儿出事的,自然是由我处理的。」
  「可是……」
  「大娘,你要是不接受,我心底会过意不去的。」杨如瑄轻拍着她的手。「这几日你好生休息,我会让我的贴身丫鬟过来照料你,你就安心静养。」
  毛大娘闻言,泪水不由在眸底打转。「夫人,你真的是好心人,老天会保佑你的。」
  好心人吗?杨如瑄笑了笑。曾经她迷失得连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满心只有富贵荣华,说穿了,她现在不过是在弥补自己以往曾犯下的错,想尽其可能地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罢了。
  「你是谁?」简陋小屋突地跑进一个男人,守在房门外的默言立刻戒备地低喊着。「我要看我娘!」男人如是道。
  躺在床上的毛大娘闻言,挣扎着坐起身,喊着,「硕德。」
  「娘。」男人踏进房内,杨如瑄望去,微眯起眼,认出他是跟在那贵气男人身后的侍卫之一。
  毛硕德走到床边,直睇着杨如瑄。「多谢。」
  杨如瑄打量年轻俊秀的他。「原来你也在现场,为何没扶你娘亲一把?我知道我问这些话是太过多管闲事了,但你要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等的,一旦错过,就算午夜梦回中,你也找不到那抹影子。」
  毛硕德愣了下。「我知道,可是我……」他身为六皇子侍卫,根本无法回家侍亲。
  当他发现被推倒的人竟是自个儿的亲娘,登时怒然想手刃樊家二少,但他不行,樊家二少是近来和六皇子走得极近的人,也是六皇子一直想利用的人。
  在那当下,身为六皇子侍卫的他,一旦对平西侯的妻子表露感谢之意,往后恐怕再得不到六皇子的信任,抑或者是六皇子会要求他利用娘伤害平西侯的妻子,所以,他唯有等六皇子回府之后,赶紧告假回来。
  然而杨如瑄根本不管他的顶头上司是谁,不满道:「你还有娘在,你要懂得珍惜,要是有空闲多回来探视。」
  「我知道,多谢你。」
  「这几日,我会先派个丫鬟照顾大娘,别再让大娘下田干活,然后……」她突地顿住,只因一直微妙闷痛的肚子,突地用力地抽痛起来。
  「夫人,你怎么了?」
  「我……」她肚子痛得站不直身子。
  「大夫、大夫!」毛大娘急喊着,正在开药方的大夫一回头,把笔一搁,来到身旁替她切脉。
  片刻后,大夫眉头一扬。「糟,夫人有喜,可是动了胎气了!」
  杨如瑄愣了下。「嗄?」她有喜了?!
  【第十七章 戳穿】
  得知有喜,却又动了胎气的情况下,杨如瑄被紧急送回府中安胎静养,喝过安胎药后,她沉沉睡去。
  樊柏元坐在床畔,眉头深锁,听着默言说着毛家一事。
  「毛大娘的儿子是六皇子身边的侍卫,如今得知夫人有喜,不知道会不会有何变数。」默言有些忧心忡忡。
  「如果毛大娘的儿子想邀功,不管如瑄有没有怀孕都一样,他可以利用他娘来对付如瑄,不过依皇甫涛的性子,他不喜欢太迂回的做法。」他年少进宫伴读,对几个皇子的性情心底有谱。「况且他现在没必要对付我,因为他不可能知道我是支持三皇子。」
  但,该避的还是得避开,所以他才会要允熙佯哭寻她,避开皇甫涛这个麻烦。
  他们之间的斗争,不该牵扯上她。
  「侯爷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总是小心为上。」
  「我知道。」默言说的不无道理,皇甫涛向来是个喜怒无常的人,行事只为当时心情,根本没有准则可言,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向来不玩迂回的手段,他要的是当下的痛快。
  不过,难保樊柏文不会为了拢络皇甫涛而伤害她……他思绪突地一顿,想起当初樊柏文要如瑄送了掺毒的膳食给他。这一点,他一直觉得古怪,如果真要毒死他,早在毒瞎他的双眼后便多的是机会,为何偏要等到那当头?
  当初的他因为双眼失明而丧志,压根不管外头到底发生什么事,导致难以预测樊柏文的用意,但要是樊柏文当时亦是投靠皇甫涛,为了博得皇甫涛的信任而对他下手,似乎就合理许多。
  若真是如此,这一回却变成是他替樊柏文牵上了皇甫涛,实在讽剌,这命运到底是怎么个扣法?能解不能解……
  「爹爹,娘为什么还不醒?」
  思绪因为樊允熙的问话而打断,他眉头微皱地道:「娘身子不适,你别扰着娘。」
  「那我要陪娘睡。」
  「不成,你娘亲现在有喜,你别和她睡。」
  「什么是有喜?」
  樊柏元皱起眉,没耐性一一回答他的诸多疑问。「别吵。」
  「爹爹……」见他神色冷鸷,樊允熙眼泪自动待命着。
  「不许哭,谁准你哭了?」
  樊允熙用力地吸着气,边偷偷摸摸地想要爬上床,却被樊柏元眼明手快地擒住,最后干脆将他抱起,往大圆桌上一搁。
  「你就给我待在那儿。」
  「爹爹,我不要在这里,我怕……娘……」樊允熙吓得浑身发颤,趴跪在桌上不敢动弹。
  樊柏元不耐地瞪着他。「再吵,我就把你丢出去!」
  「娘……呜呜,娘……」
  「你!」
  「发生什么事了?」杨如瑄被樊允熙的哭闹声扰醒,疲惫地张眼,不解地看着趴跪在圆桌上的儿子。「你怎么在那里?」
  「娘,抱……」樊允熙伸出短短的双手,因为太靠近桌缘,眼见小小身子霎时往前坠落——
  「允熙!」杨如瑄急吼着。
  樊柏元的身手比默言快了一步,就在落地之前,单手将樊允熙勾进怀,平安地护在他的胸膛上。
  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动作快得杨如瑄几乎看不清楚。
  虽是该庆幸的,但她却忍不住问:「侯爷……你看得见?」如果他看不见,又是如何知晓允熙要掉下桌的,又是如何在一瞬间将允熙勾进怀里?
  樊柏元沉着脸,没想到竟会在这当头,因为这吵闹的臭娃被拆穿!
  「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如瑄呐呐地问。
  寝房里,烛火摇曳,樊允熙被杏儿带回房后,杨如瑄便浅啜着茶水,听着樊柏元娓娓道来。
  「伤是有伤,不过这些年静养的恢复七八成了。」跳开重生和逃过被柯氏毒瞎的那一段,他不住地观察她的神情,却见她神色有些恍惚。
  杨如瑄不能理解,因为这和她原本所知有极大的出入。
  如果他双眼能视,当初他又怎会吃下她端去的毒?还是说这已经重来的人生,本就存在太多不可知的变数?如此想来也对,当初她对付李姨娘却差点害了爹……重来的人生,牵一发动全身,说不定有些改变就是如此一点一滴形成的。
  不过——「所以,书房里的那些画是侯爷所绘?」她脱口问。
  「是。」
  「有何用意?」
  「纯粹是我为了静心所绘。」
  「那就更无从理解了,侯爷需要静心而作画,但这府里生活平淡,有什么事需要侯爷静心?再者——」杨如喧一口气问出她认为的不合理。「侯爷无须佯瞎,凭藉着西突一战,在朝中肯定仕途平顺,为何不出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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