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姑娘 第十二章

  他的目光一瞟,看向不发一语的其他人,然后才又道:"至于站在那里一脸不善的,则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雷菱,和她亲爱的娘亲──金云,就叫她云姨娘好了。"
  关盼盼看到站在门口不动的那对母女,她们似乎对雷靖寒十分厌恶与不屑,那种憎恶的目光,令她为之一惊。看来,他们这次回来,日子可不好过呢!
  金云看起来是个十分注重打扮、保养的中年美妇。和她的女儿站在一起,若不细看她的肌肤,还真会以为她们是一对姊妹花呢!
  金云眼波流转之间总带着一抹狐媚,一种不安分的神情表露在她脸上,让关盼盼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只狐狸精变化成的,而对她心生警戒。
  "怎么?才一些时日不见,你雷大公子就在外头随随便便的娶个女人进门,是来丢人现眼啊?"金云恶毒的攻讦他们,一双媚眼不停的在关盼盼的身上打量,接着便噗哧笑了。
  "哎哟!怎么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不成?"金云将手放在自家女儿身上,轻拍说道:"菱儿啊,你大哥怎地把一个肉包子给娶进门来?这……也未免太过……"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婉儿那尖锐的声音打断,"云姨娘,你怎么这么说,表哥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小圆球儿进门?看看她那样子……啧……"
  三个女人就站在门口,十分不屑的睨着关盼盼。她们打量的目光饱含鄙视,肆无忌惮地停留在关盼盼的腰腹之间,轻蔑的表情在她们脸上表露无遗。
  "啧什么啧啊?"喜儿首先发难。
  有没有搞错?这几个女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不想活了,当她喜儿是死了不成?有她在,谁敢欺负她家小姐,她一定第一个不饶过他!
  "瞧瞧你们这几个婆娘,脸上画的是什么妆啊?活像是猴子屁股似的,还敢出来见人?"喜儿替关盼盼打抱不平,"说真的,你这位大娘就是因为有一双被牛屎给粘到的狐狸眼,所以才会看不到我们家小姐的美丽,还好意思在那里大声嚷嚷,活像是怕人家不知道你人老!"
  噗哧一声,关盼盼笑了出声,并对喜儿道:"喜儿呀,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礼!"
  "小姐,我是好心替你出气耶,你就不要阻止我……"
  关盼盼继续拉着喜儿的袖子,"喜儿,我这可是为你好,毕竟我们是客人,不要替我相公添麻烦;要是你把她们气得脸上多了几条皱纹,那岂不是罪过了吗?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更是忌讳生气的,到时候气到脸上的皱纹全都跑出来见人,那可是会吓死─堆人耶。我家相公的爹爹,说不定就是第一个被枕边人给吓死的倒霉老头子耶!"
  "你!"三人气得脸色铁青。
  金云是见过世面的人,所以她不至于气到失去反击能力。她恶意的对雷靖寒道:"没想到,你也会带这种货色回来,长得圆胖上不了台面也就算了,竟然还是个不懂礼数的野丫头,真是丢我们雷家的脸。"
  雷靖寒在听到这些话后,再也无法忍受的青筋浮现、目光凶恶,浑身散发肃杀之气,怒瞪着她们。"盼盼是我的娘子,如果让我再听到一句你们批评她的话,我就不会客气,懂吗?"
  他盛怒的气势确实骇人,一时之间让她们三人全都被吓住了,只有金云最为镇定。
  "怎么,在向我下马威吗?雷靖寒,你最好要她们给我安分点,想要在雷家住下,就别给我惹事。"金云出声警告。
  雷靖寒冷冷的瞪着她,眼眸一瞟,看向刚好走到大门前的父亲,于是对他父亲道:"原来,我不在府里的这些时日,当家主母已变成云姨了?"
  雷老爷与雷靖寒真不愧是一对父子,在气势上或是个性上,全都是一个样儿。
  雷老爷锐利的眼眸在看向雷靖寒时,显得有些气愤,他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你还知道回来?"
  "我是想回来,只不过……"雷靖寒的目光看向金云与雷菱,意有所指的说:"连进家门都得先经过一番考验,况且,能不能进得了门还是未知数呢!"他哪里会不知道,有人巴望着他都不要再回到雷家。
  "还不全都给我进来,杵在门口想要当门神啊?"
  雷老爷充满威势的话一落,其他的人也只好悻悻然的跟在他身后进去。
  关盼盼跟着雷靖寒走进偏厅里。
  这么大的宅院,让关盼盼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悄声对他道:"喂……我们说好的,一旦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之后,你要陪我回去卖月饼喔。"
  "嗯。"
  他看得出盼盼因何不安。他家虽然富丽堂皇、妻妾成群,却没有半点家的温暖,也难怪盼盼会不喜欢这里,他从小在这里成长,也不见得会有多喜欢这里,若不是因缘无法改变,他情愿不是出生在这里。
  一回到这里,他的心情变得很沉重,他竟然开始怀念起和盼盼在月饼铺里的生活,是那么的悠闲自在,那样平凡又简单的生活,才是他所向往的。
  雷老爷看着自己数月不见的儿子,心里的激动不可言喻,其实他十分担心他的安危,只是他说不出口。
  人一旦犯了错,是不是就很难再去得到亲人的原谅?尤其是他所犯下的错,是如此难以弥补。
  一时贪恋美色,让他得到了云娘,却失去了温柔可人的娇妻与可爱活泼的儿子,这是他多年以来的悔恨,但强烈的男性自尊却让他拉不下老脸来忏悔。
  这么多年的疏忽让他和儿子之间已有一道跨不过的鸿沟了。在听闻他一再出事的消息后,他的心一直无法放下来,如今见到他安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心中的大石才落了下来。
  "靖寒,这位姑娘是?"
  他发觉这女子与靖寒正紧紧相依,那种亲匿的神态,他们的关系绝非寻常。
  雷靖寒还来不及回答,柳婉儿马上对雷老爷娇声说道:"姨丈,您一定要替婉儿主持公道,人家盼了靖表哥那么多年,他怎么可以随便就把那种女人给娶进门来,而且还没让父母作主,真是……"
  她抱怨的话都还未说完,雷老爷就已气得重拍桌子一下,对雷靖寒忿忿地说道:"靖寒,我问你,你真的瞒着我,在外擅自作主完成终身大事?"
  *"有何不可?"
  "你……你至少也该徵求父母的同意,这件婚事我不同意。"
  "没人要你同意,只要我高兴就好。"
  "好,很好,你把这些话去告诉那个每天泪流满面,为你担忧的娘亲听。你这不肖子,竟然敢这么忤逆我!"
  雷靖寒的眼神闪过一丝激动,随即冷然的道:"我这次回来并不是要你们来过问我的婚姻大事,而是回来把一些事情做个了断,至于……娘亲,我自会找个时间去看看她,这点就不劳你多费心。"
  雷靖寒看着眼前的父亲,他原以为自己对他早已绝望死心了,但此刻站在他的面前,自己却感到心情复杂。
  每次他们见面都会闹得不欢而散。这一次也不例外,谈不到几句,就像仇人相见似的,非要咬到对方伤痕累累不可。他真的累了!不想要再继续这种无谓的争吵。可是心底那抹浓浓的怨恨却又十分不甘。他不知道,这次回来是对,还是错?他只知道不能再让盼盼过着心惊胆战的生活了;若是哪天失去她,那他要如何独活?
  这才是他这次回来的真正原因!他如此坚定自己,不过心底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催促着他回来,因为他还是希望能够和父亲重修旧好,能有个和别人家一样的生活,好好的享受天伦之乐。
  看着眼前的情况,他忍不住的撇了撇嘴角。看来,他还真的太过一厢情愿了!
  "你说这是什么话?"雷老爷被雷靖寒无情的话语所伤,指着他破口大骂:"我可是你的父亲,瞧瞧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简直会被你气死!"
  紧偎着雷靖寒的关盼盼,能感受到他因为与父亲起冲突而紧绷的情绪与难受的心情。她此刻终于明白,为何总是在他冷酷的脸庞之下会不经意流露出一抹阴郁。这一次她陪他回家,真是来对了。
  如果,靖寒和他家的情况不改变,那么他的心底就会永远存在着阴影,而无法得到真正的快乐,他们的未来也就难以得到真正的平静。 关盼盼善解人意的轻捏雷靖寒的大掌。想藉由这个动作来让他明白,他还有她的支持。
  雷靖寒一下子就感受到她的心意,也回捏了她一下,让她明白他收到她的心意了。
  两颗心藉由此小小的举动而有了交流。他感到自己的心好像不再那么寒冷、不再那么孤寂,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的无情。这一切皆因有了他身边的小月饼。
  "你到现在才体认到你是我的爹爹,我是否该额手称庆?"他平静的说。
  "你……"
  雷老爷被他眼里的怨怼给惊慑,因雷靖寒的语气虽然平静,但是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令他无法承受。
  雷老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对着门外的雷总管交代,吩咐总管带少爷去休息,然后他就转身走进内室里去。
  这是他父亲第一次没有继续与他争吵下去,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在雷总管的带领之下,雷靖寒与关盼盼来到松园,这是雷靖寒未离开前所住的院落。
  雷总管在离去之前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雷靖寒沉声问道:"有事吗?雷总管。"
  "呃……少爷,雷鸣只是个下人,本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属下有些内心话想要讲。"
  "雷总管,你有话就直说。"他对雷总管并不厌恶,相反的,他还对他很信任。雷总管待在雷家最久,十分的忠心耿耿、值得信赖,为雷家善尽职守,从不曾懈担
  "自从少爷失去踪影后,这数月以来,老爷曾经四处寻找,但一直都没消息。虽然老爷嘴里不提,但老奴却可以从老爷的神情看出他的焦急与担心,彷佛在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所以……"
  雷靖寒接着说道:"所以,总管是想要说其实我爹是很关心我的?他的关怀还真是特别哪!"
  如此饱含讽刺的话,雷鸣岂会听不出来。
  雷鸣依然硬着头皮道:"少爷,老奴知道以前老爷做了些……连我们这些下人也都看不过去的事,但我们只是卑微的下人,岂能多说什么?但,老爷这些时日常常跑到梅园去。所以,老奴认为少爷应该要把握这个机会,好让雷家再恢复以往的朝气。"
  雷靖寒听到他父亲常跑到梅园去,他简直不敢置信。自从金云进到他们雷家的那一刻起,已过了数十年,他父亲一向很少踏入梅园。因为梅园是他娘亲居住的地方,金云使尽浑身解数,就是不让他父亲有机会跑到那里去;没想到,他自己现在竟然跑去那里?
  "雷总管,在我离开之后,家里有发生什么事吗?"除了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以外,他想不到其他能令父亲改变的缘由。
  "那二夫人愈来愈嚣张,不但管起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就连商行的帐务都想要插上一脚,要不是老爷及时发现而阻止了她,恐怕现在连商行都落到她的手里。"
  "他也会发现这种事?我还以为他只要有了那个女人,什么都可以不顾了呢!"
  雷靖寒语气里的不以为然与嗤之以鼻,让旁人清楚地感受到他心底满满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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