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陆怀有种全身骨头都快被拆了的疼痛感,痛得让他不得不从睡梦中醒来,痛得让他不由自主的拧起了眉,痛得让他忍不住发出哀号,「唔……」
为什麽这麽痛?他是怎麽了?
思绪还来不及厘清,一道细柔的女性嗓音便在他耳边响起—
「陆怀!你醒了?」一双略微冰凉的小手蓦地抓住他的手,急急地继续问道:「你觉得怎麽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的声音很好听,轻柔细致的有如春风一般,即便她的语气明显焦急又紧张,也无损那好听的声音半分。
奇怪的是,这声音好听归好听,他却觉得很陌生,可是她却唤得出他的名字?
陆怀有些好奇地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甜美可爱的娃娃脸,而她那双美眸盈满了蒙胧的水气,那担心得几乎快要掉下眼泪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他对她有多麽重要似的。
可是……他认识她吗?
陆怀怔怔地看着她,胸口莫名地觉得有些紧,一股陌生的感觉似痛似酸的在胸腔里骚动着,而她那双澄澈的黑色杏眸里充满了担忧的色彩,也正直勾勾地望着他。
「你是谁?」他茫然的问。
杜以洁闻言一愣,那表情就像被雷劈到一般不可置信。
「陆怀,你不要吓我……我是以洁啊,你不认得我?」
以洁?
陆怀望着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他搜寻记忆里的所有人事物,偏偏就是找不到关於眼前这个女孩的记忆。
他很确定自己不认识她,但是心底那股因为她而产生的奇怪感觉又是为什麽呢?
半晌,他有些歉然地开口,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谁。」
两名男子先後走进病房,正巧听见陆怀的话,其中一个长相和陆怀有六分神似的男人一脸好笑地看向陆怀,道:「大哥,看来你的伤应该不严重吧,竟然一醒来就有心思对大嫂开这种玩笑?」
男人一头长发往後梳成一束俐落的马尾,好看的俊美脸庞比女人还要美,要不是那高大的身形和结实挺拔的身材,光看那张脸肯定会让人以为是哪个名模走了出来。
「……陆勳?」陆怀看着缓步走到他面前的男人,不由得一怔。
「不会吧?认不出大嫂,现在连我也不认得?」陆勳看着自家大哥那一脸怔愣的表情,忍不住失笑。
不是认不出来,而是觉得很奇怪。陆怀疑惑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陆勳你怎麽突然老了这麽多?」
「我老」这下换陆勳愣住了,原本的笑意顿时僵在唇边,眼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大哥说什麽?竟然说他老
「等一下,情况好像不太对。」进了病房後始终未开过口的男人眯细了眼眸,看着脸上满布疑惑的陆怀,终於觉得不对劲。
陆怀的视线在男人开口的同时也转向了他,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回之後,维持同样的疑惑表情,道:「费晋雪?怎麽你看起来也老了这麽多?」
这到底是什麽情况?怎麽他一醒来,身边的人都老了?是他的错觉还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大哥,你还好吧?你这些问题到底是问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我看他不太像是在开玩笑。」费晋雪道。
陆怀没有回应他们,疑惑的目光转向身旁的杜以洁,脸色茫然地问道:「还有,陆勳你刚才是叫她大嫂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只有陆勳这个弟弟,而陆勳也只有他这个哥哥啊。
但陆勳叫这女孩大嫂?那不就代表这女孩是他老婆
「……」病房里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半晌,陆勳看向眼眶含泪的杜以洁,问道:「大嫂,大哥这场车祸伤得很重?」
事实上,他是因为听说大哥车祸昏迷,所以才特地从美国飞回来,今早刚刚抵达台湾而已,电话中大嫂并没有将大哥的状况讲得很详细,加上他才刚进病房就听见大哥说话的声音,才会误以为大哥已经没事了。
但是,依目前的状况看来,大哥若真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的话,那就表示情况似乎比他想像中的还要严重。
杜以洁低叹了一口气,尚未来得及回答陆勳的问题,陆怀便有些惊讶的先开了口。
「我发生车祸?」是车祸吗?为何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怀开始思考,蓦地,片段的记忆慢慢涌入脑袋里,他忆起一片美丽的风景,那是从空中才能俯瞰的美丽景致。
他闭起眼眸,记忆里的画面便在眼前变得更加清晰,他看见自己置身於一望无际的蓝天碧海及翠绿的山岚里,也清清楚楚听见风的声音从耳边吹过,每一次的呼吸,吸进胸腔的空气都是青草混合着些微水气的潮湿味道。
连夜的大雨让每一分空气都充满了水气,直到一早的太阳升起才蒸发了那令人忍不住发懒的潮湿,连日来不稳定的天气终於在这一日放晴了。
原本还担心因为天候的关系会让这一趟飞行伞之旅泡汤,好在老天爷待他们不薄,下了一整夜的雨,在清晨绽出第一道曙光的同时,终於停了下来。
在经过专业的航次训练後,他已经取得单人飞行的证照,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顺利起飞了。
他拉着飞行伞跃下山顶,双脚凌空的那一刻,每每都让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成了一只自由翱翔的飞鸟,他喜欢这种感觉。
「飞行伞……」他低喃着,最後落入脑海里的那一幕,让他想起自己出了什麽事。
那时有一阵强风突然刮起,乱了他平稳的飞行,一切来得措手不及,他只能想办法迫降,但是气流实在太不稳定,他无法在安全的区域里降落,只能连人带伞摔进树丛之中。
记忆里的印象至此结束,因为接着他便失去意识了。
所以,他是摔伞了吧?
「你完全不记得了吗?那天你本来要到台中看新厂房的建设进度,但是你出门没多久,我就接到你在国道上发生车祸的消息了。」杜以洁拧着柳眉,脸色凝重地看着他。
「车祸?我明明是摔伞了不是吗?」陆怀的目光转向费晋雪,困惑地问道:「我们不是一起去的吗?」
费晋雪望着他,也开始疑惑了。
一起去?
摔伞?
陆怀到底在说些什麽,怎麽他都听不懂?
「飞行伞训练啊,我们一起去的,你不记得了吗?」陆怀见他一脸疑惑便提醒他。
「飞行伞训练?」费晋雪听完,用一脸古怪的表情瞪着他,蓦地,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陆怀的确曾经有过一次连人带飞行伞从空中摔下来的经验,他还记得那一次陆怀摔断了手臂,小腿也骨折,连脸都被树枝给刮伤,额头还缝了七针。
但是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耶!
等等!
陆怀不认识杜以洁,刚才还说他和陆勳都老了……哇靠,该不会……
「陆怀,你该不会以为你今年是十九岁吧?」
他今年三十岁了。
不是十九岁,而是三十岁!
他不过是一觉醒来,竟然就从十九岁变成了三十岁。
而这个有张娃娃脸的女人叫做杜以洁,据说是与他相恋了六年,并且已经结缡四年的妻子。
两年前,也就是他二十八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将迅尔科技集团交到他的手上,便和母亲两个人跑到加拿大去过悠哉的退休生活了,所以,他现在是迅尔科技的最高负责人。
陆怀瞪着雪白的天花板,努力消化着这些讯息,至今仍觉得无法置信。
明明他所记得的是他和费晋雪一起去了一趟花莲,进行为期两星期的飞行伞训练,然後在训练的第二周,他不小心摔伞了。
他所记得的,明明就只有这样而已。可是为什麽事实却和他的记忆不符?
怎麽会一醒来,时间已经是十多年之後?
「陆先生的脑部断层扫瞄看起来并没有什麽问题。」穿着白袍的医生手上拿着陆怀的病历资料站在病床边,对着杜以洁说明陆怀的状况。
「但是他竟然以为自己只有十九岁,而且还不认得他老婆耶!这样你还说没问题」费晋雪瞪着医生,不可置信地大吼。吓得头发斑白的老医生连忙後退两步,就怕这又高又壮的大个子一时冲动,动手揍他这个老人家。
「医生,我大哥的记忆出现空窗期,这并不正常吧。」陆勳的情绪明显比费晋雪镇定许多,态度也和蔼许多。
「这的确是不太正常没错。」医生抓抓头,嗫嚅地说道。
「没问题是你说的,现在不正常也是你说的,你这医生到底专不专业啊?能不能给点有建设性、有确定性的答案?」费晋雪火气很大地再次瞪过去。
「那个……欸……」医生再次抓抓头,一脸为难。
「医生,这状况应该是失忆吧?」一旁默默无语的杜以洁拧着眉,脸色始终不好看。
陆怀听见她的问题,收回神游的思绪,忍不住看向那张明显疲惫的小脸。
这个女人是他的老婆。老实说,他还真说不出这到底是一种什麽样的感受,虽然不讨厌却也称不上喜欢,因为在他的脑海里,对於这个女人的记忆根本是零,可是看着她那张为他而憔悴疲惫的小脸,他却又觉得好像有些不舍和心疼。
杜以洁问着医生,但是水灵的双眸却是望向陆怀,而她这一望,也让陆怀看清楚她眼睛里的红色血丝还有眼底的那两道暗影。
他的心莫名的揪了下,浓眉不自觉地紧蹙,她看起来既疲惫又憔悴,为了照顾他,她该不会已经好几天没睡了吧?
「其实在临床上,像陆先生这样因为车祸而造成失忆的状况也不是没有。」
「所以,这是能痊癒的吧?应该还是有机会可以想起一切对吧?」杜以洁期待的目光转向医生。
「欸……咳咳,这我也不能保证。」医生满脸的不肯定。
费晋雪翻了个白眼,大步迈向医生,正要一把揪住医生的白袍,就被陆勳给挡了下来。
「你冷静点。」陆勳没好气地将费晋雪拉回自己身边,还一脸惊吓的医生一个安全的环境。
「冷静个屁!陆怀脑子都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这庸医连治不治得了自己的病患都还无法保证,是要我怎麽冷静!」向来脾气就不好的费晋雪一整个火大。
「我脑子哪有坏。」陆怀有些无言兼无奈,他只是记忆出现断层,不是脑子坏了好吗?
「就算冷静不了也不要这麽激动,你没看见医生都被你吓得缩到墙角去了吗?」陆勳没好气地紧紧拉住这头从小到大就很容易爆冲的熊,就怕看起来年纪至少有六十以上的医生会被他吓到心脏病发,到时就罪过了。
费晋雪从小就是高人一等的壮硕体格,高中时期的他身高就已经一百八十公分,什麽胸肌、腹肌、二头肌他样样都有,从小就热爱各种户外运动,又是学跆拳道长大的,皮肤黝黑又高壮得像一头熊,每当他脾气一上来,那一沉脸一暴吼,就足以把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们吓哭。
而成年之後,费晋雪的身高甚至一路长到一百九十公分,壮硕结实的身材也没变,现在又摆出一脸想揍人的凶样,也难怪医生吓到脸色都白了。
医生清咳两声,整整自己的白袍,努力摆出和气的笑脸,道:「咳咳,那个……其实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在几天又或者是几个小时之後,陆先生就可以把失去的记忆都想起来了嘛,大家也不要太悲观啦。」
「那要是运气不好呢?」费晋雪眯细了长眸,冷冷地问道。
「这……」医生尴尬地苦笑。心想他若是老实说出如果运气不好的话,顶多就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那段记忆,这样说不知道会不会挨揍?
「没关系的。」杜以洁深吸了一口气,白皙的小脸上漾出一朵笑花,「这次整台车在国道上翻覆,又被後面的车子追撞,轿车几乎是全毁了,经历这麽严重的车祸,陆怀都可以活着回到我身边,我们已经算是运气很好了。」
「是是是,而且这麽严重的车祸,陆先生也没伤到重要的内脏器官,只是右手骨折、左小腿骨头有裂痕、脑袋里有几块瘀血压迫到部分神经而已,其实真的算是很幸运了,一般人遇上这种车祸,根本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呢!」医生连连点头回应。
费晋雪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天花板,很努力地忍下揍人的冲动。他忍不住看向杜以洁和陆勳,暗忖着该不会是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这医生很白目很欠揍吧?
「不管怎麽样,人活着最重要。」陆勳说道。
杜以洁疲倦的小脸上努力地撑着微笑,伸手紧紧地握住老公的大掌,温柔地开口,「是啊,人活着最重要,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至於你遗失的那些记忆……等你身上的伤好了,我们再一起去寻找,就算真的找不回来也没关系,至少,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重新创造新的记忆。」
陆怀闻言,有些怔愣地望着她,胸隘之间莫名地盈满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感受,暖暖热热的却又有些酸涩,那痴痴缠绕着他的是一双款款深情的水眸。
被一个完全不记得的女孩这样爱着,他……心情好复杂。
「执行长,你真的失忆?真的什麽都想不起来了吗?唉,完蛋了完蛋了,那现在到底该怎麽办才好?很多事情都等着你回来才能做决定,公司一天没有你都不行的啊!现在到底该怎麽办才好?」杨翊全一脸苦恼地抓着头,继续来来回回在陆怀家的客厅里踱步,看起来焦躁不安到了极点。
他斯文俊秀的脸庞上戴着一副金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气质沉静而且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不过,前提是他必须先停下那不断来回踱步的步伐。
陆怀的目光跟着他的身影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然後又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就这样像是鬼打墙似地不断来回、来回又来回,他走得不累,陆怀看得头都昏了。
「你说他叫杨翊全?是我的特助?」陆怀皱起浓眉,转头望向陆勳,表情万分疑惑。
虽然他的记忆丧失了,不过他想如果将来他要请助理的话,应该会请一个性格稳重的助理吧?
但是,眼前这一个叫杨翊全的男人,怎麽看都和稳重沾不上边。
杨翊全一听见自己被点名,立刻大步冲向陆怀,热情万分地抓起他的手,满脸期盼加感动地问道:「执行长,你是不是想起我了?」
「没有。」陆怀无情且毫不迟疑地泼他一头冷水,同时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被一个大男人用那种恶心兮兮的眼神望着,而且还被紧紧握住双手,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让人反胃的吗?
而且,他连自己的老婆杜以洁都还没想起来了,哪里轮得到他这号人物,真是够了!
杨翊全闻言,脸色瞬间垮了下来,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让陆怀忍不住眼角抽搐。
陆勳好笑地看着杨翊全备受打击的表情,道:「他的确是你的特助,而且还是你亲自挑选的人才,你进公司几年,他就跟了你几年。」
「对,你还说过我是你最信任、最得力的助手,要我永远都不能离开你。」
陆怀无言,他完全无法想像自己会对一个大男人讲出这种恶心的话,就算对话主题是工作也不可能吧。
「大家先喝点东西吧。」杜以洁端着茶水出来,打断客厅里三个男人的对话。
她一一为三个男人递上茶水,最後目光含怨地瞪向杨翊全,开口指责道:「杨大哥,陆怀今天才刚出院,你就一定要挑今天来和他谈公事吗?他是病人,需要休息耶!」
在医院待了那麽多天,好不容易陆怀的伤比较好,终於可以回家休养了,但今天跑来家里的客人还真多。
除了现在客厅里的陆勳和杨翊全之外,连她的责任编辑孔珈敏也来了,不过她除了来探视陆怀的状况之外,最重要的任务是来检查她的图稿到底画到哪个进度,而她人现在就在书房里检视她存在电脑里的稿子。
「嫂子,别这样看我,我们连公事都还没开始谈。」杨翊全一脸无辜地耸肩,终於停下了他走个不停的步伐,乖乖回到沙发上坐好。
虽然他本来过来这里的意思确实是要找陆怀谈公事,毕竟身为执行长的他车祸住院了两个星期,这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呀!就算有些事情身为特助的他能够先行处理,但还是有许多重要的大决策需要陆怀这个最高负责人才有能力和资格下决定,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他出院了,他当然要赶紧来请示。
岂料,他一来才知道这场车祸竟让陆怀的记忆少了十几年!
十几年耶,别说公事了,现在陆怀根本连当初是怎麽录取他这个耐操听话又好用的特别助理都不记得了,还能谈什麽公事
杨翊全咕噜咕噜一口喝掉手中那杯香气四溢的上好乌龙茶,哀怨无比地大叹了一口气。
「虽然医生允许陆怀出院,可是他的身体状况还无法回公司工作,就算你们要逼他去上班,我也不会准的。」杜以洁一脸坚定又严肃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陆怀看着身旁的杜以洁那俨然是他保护者的姿态,不由得勾笑。
她的身形娇小纤弱,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但是她却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一脸认真地说不准他们逼他去上班。
即使已经板起那张小脸也看不出一丝威严,明明那麽不具威胁性,但是他却发现他的心竟为此而发热。
他发现自己虽然想不起杜以洁,完全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和她相恋的,但是对她,他却不是全然没有感觉。
至少,看见她落寞疲倦的样子,他的心会有些疼,看见她娇俏憨甜的笑容时,他也会觉得开怀愉悦。
是不是只要曾经深深的爱过,那麽即使是无法抗拒地被迫遗忘,也无法忘得彻底?因为无法彻底忘记,所以他才会有那些感受?
「基本上,大哥目前的状况也的确还不适合进公司。」陆勳也开口了。
陆怀闻言,稍稍回过神,将目光从身旁的杜以洁身上移开,认同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就算今天我已经活动自如了,也还不是进公司的好时机。」
「为什麽?」杨翊全一脸疑惑地发问。
十多年的记忆空白,会认不得某些人也就算了,但最重要的是……「科技这种东西日新月异,我连智慧型手机都是刚刚在车上才学会如何使用,以我这样的状况要如何管理一间科技公司?」
许多的事物对他来说都变得很新鲜,不管是那看似熟悉但其实早已改变很多的台北街道,还是在车上时杜以洁拿给他的那支智慧型手机,甚至是这间房子都一样。
眼前所见、所接触的人事物,不是不在他的记忆里,就是和他的记忆有所出入。
他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新世界,那麽陌生却又莫名有些熟悉,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不是一场梦,他真的不是十九岁,而是三十岁,他是真的丧失了这十多年来的记忆了。
不过幸好,对於这一切他都适应得很快。
「这个意思是,在执行长恢复记忆之前,公司都得像这两个星期一样,群龙无首?」杨翊全瞪大了眼,把震撼全写在脸上。
陆怀看着杨翊全那一脸像是被雷劈到,又像是欲哭无泪的表情,着实很想挤出一点点的同情心给他,但很可惜的,杨翊全就是杨翊全,绝对不是杜以洁,所以他挤不出半点感觉可以施舍给他。
「其实这几年大哥把公司管理得很有秩序,每个职位上应当都有能力足以让大哥信任的人,大哥就算休息一阵子养伤顺便寻找记忆,公司也不至於会出什麽大乱子吧。」陆勳沉吟了半晌,认真地开口说道。
「一阵子是多久?」杨翊全苦着脸,知道自己根本问了个蠢问题,但是不问出口又觉得不甘心。
杜以洁闻言,脸色微微变了。
对呀,一阵子是多久?他要多久才能想起她这个妻子呢?
她不由得想起陆怀清醒的那天,当他用那看陌生人的眼神望着她时,她的心都慌了。
「能不能找回记忆是未知数。」陆怀轻啜了口浓茶,眉头皱也不皱一下,显然已经接受自己失忆的事实了,「你们先跟我讲讲目前公司的状况吧。」
陆勳看着他这淡定的模样,却一点也不觉得讶异。
三十岁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十九岁的灵魂,言行举止看起来都应该要略显青涩才是,可是陆怀除了刚知道自己实际年纪已经三十的那一天曾经露出过震惊的表情之外,他却没在他眼里看见太多的慌张。
他这个少年老成的大哥即使失去了十一年的记忆,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大哥,一点也没变。
「迅尔科技目前由执行长你执掌大局,海外分公司的部分,从两年前你就放手交由陆勳负责了,他现在是美国分公司总经理,国内的部分你平常最倚重的除了我这个特助之外,再来就是业务部经理程莉妍,还有研发部经理黄冠达以及行销企划部经理林于伦,大致上你已经下放了最大的权限给各部门的经理们,不过基本上每个部门经理要做决策之前,你还是会提供意见和参与讨论。」
「程莉妍是业务部经理?」从杨翊全一大串的话语里,陆怀终於听见一个有印象的名字。
「对啊,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执行长的学妹吧?」杨翊全偏着头想了想,挖出脑袋里的记忆,有些不肯定地说道。
「嗯,我倒是没想到她这麽优秀,竟然这麽年轻就爬到业务部经理的位置。」陆怀轻勾唇角,记忆里的程莉妍还是一个小丫头,原来她在走出校园之後会进到迅尔科技工作,还做到业务部经理的位置。
「提到莉妍,我现在才想起来,你出车祸的那天早上有告诉我,本来这次去台中看厂她也要同行的,後来公司那边临时有事,所以才改成你一个人下去台中,现在想想真是幸好,要不然连莉妍都会受伤。」杜以洁说道。
「喔,对啊。」真是不提没想到,一提起之後,杨翊全也想起了一件他该报告的事,「说到这个,执行长车祸之後,台中工厂那边的事我已经先请程经理下去处理了。」
陆怀闻言,点了点头,道:「嗯,很好啊,没被我车祸的事给吓到连公事都忘了处理,看来我眼光也不算太差。」
「执行长,我很优秀的好吗?」杨翊全一脸「你少瞧不起我」的表情。
而陆怀则是回了他一记不怎麽相信的眼神,两人的互动让一旁的陆勳和杜以洁都忍不住失笑。
「好啦,你们聊吧,不过不要聊太久喔,陆怀会太累的。」杜以洁笑望着三人,交代完之後便举步离开客厅,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准备去招呼她自己的客人了。
「大嫂还真宝贝大哥。」
「真让人羡慕,我也好想娶老婆。」
陆勳和杨翊全一人一句,两人的脸上都是既妒嫉又羡慕的表情,让陆怀莫名地窘迫了起来。
「咳,那个,对了,我想我失忆的事最好还是先保密,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对公司可能不太好。」这时候,他只能选择转移话题了。
「嗯。」陆勳认同地点了点头,问道:「大哥的意思是也别让公司里的高阶主管们知道?」
「对。」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传出去的风险。
「但是公司怎麽办?以现代的科技来说,就算执行长你身上还有伤,但是从家里和公司主管们进行视讯会议也绝对不会有什麽问题,更何况这两个星期下来,各部门经理手上都有好几个决策等着要和你讨论,如果不让他们知道真相,你又不到公司上班,我要怎麽跟大家解释?」杨翊全皱着眉,一脸苦恼。
陆怀想了想,道:「那就先让陆勳代理我的职务吧。」
「我代理你的职务?」陆勳瞪大眼,有些惊讶地指指自己,没想到陆怀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除了你,难道还有更理想的人选?」陆怀一脸理所当然。
陆勳的目光缓缓转向杨翊全,陆怀那双黑瞳也跟着望过去,然後还抬手搔起了下巴,看起来一副很认真考虑的模样。
杨翊全被他们两人看得心底发毛,连忙抬手断然拒绝。
「我只是个助理!请记住,我只是个助理!我没那能耐,你们别开这种玩笑啊!」他细细回想,陆怀接下执行长位置的这两年休过几天假?他偷偷地扳了扳手指,天啊,五根指头都没办法全用上,代理他的职位这种苦差事,他才不要接咧!
「我刚才明明就听见有人说他自己很优秀。」陆勳挑高了眉,睨着他。
「……其实也没优秀到那个地步啦。」杨翊全嘿嘿乾笑了两声。
「其实只要等我将状况都搞清楚,我就会回到岗位上了,我想应该不用太长时间才对,但是现在总是要有个人先替我接下这件事吧?」
「说真的,我这几年都待在美国,对台湾总公司这边的业务并不熟悉,我担心我会无法胜任。」陆勳明白告诉陆怀自己犹豫的原因,多年来,他向来不主动去碰触公司太过高层内部的讯息,只专注於做好大哥交代给他的每个工作和任务,现在要他突然进入这个权力核心……他真的不是很乐意。
「执行长所统筹的业务我大致上都熟悉,我想我可以帮得上你。」身为陆怀的特别助理,他熟悉所有的业务,可以凭他的专业去协助陆勳分析各项业务或是提供意见给他,唯一无法做的就是替他们下决策。
陆勳有些犹豫地看向陆怀,而陆怀则是投给他一个全然信任的眼神,在这样的目光之下,陆勳知道自己没有推迟的立场,於是轻轻颔首,道:「好吧。」
陆怀拍拍陆勳的肩,微笑说道:「那麽公司就暂时麻烦你们了,你们放心,我也会尽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的。」
他的失忆造成不少人的麻烦,而他向来就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所以,他会的,会努力养伤、努力学习公司事务,努力让自己的能力足以重新回到父亲亲手交给他的公司。
不过,感情的位置呢?如果他失落的记忆找不回来,那麽他还回得去那个杜以洁老公的位置吗?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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