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愁嫁 第十五章

  他这样的要求呐……或许撑不到三个月,两人就得谈和离。
  她尚未回答,黎育岷先笑着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似乎浪费太多时间在说话上头。」
  尽管他很喜欢同她说话,但洞房花烛夜的意义不可废。
  思绪被拉回来,童心轻咬下唇,她不是那等害羞的新娘子,早在父亲决定让她招婿上门时,家里就聘了嬷嬷专门教导她男女闺房术。
  春宫图册她有不少,香艳刺激、火辣激情的看过无数本,男女上床是怎么回事,别人不懂,她可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说不定没纳妾、未收通房的夫君对道门学问还没她高深,只不过要亲身体验验……读万卷书终是不如行万里路,生意经人人会说,能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还真没多少人。童心深吸两口气,往黎育岷身前一站,骤下决心,拉起他的手向床边走去。
  她的身形僵硬、表情决绝,视死如归的神态让黎育岷不得不拚命压抑满肚子笑意,看来娶个常胜将军并没想象中那样糟,至少温良贤德的女子绝不会有这样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表情。
  他「顺从地」随她走到床边,突然她站定转过身,鼓起腮帮子,带着几分凶狠的动手扯开他的衣服。
  没服侍过别人更衣,解开男人的钮扣对童心而言,比拨算盘珠子困难上一百倍,她接连试了几次都试不成,本想高喊一声,「紫襄进来!给你家姑爷脱衣裳。」可话到嘴边硬是吞下,万一他误会自己有怪癖,喜欢在床上玩一男二女,岂不是糟蹋她家紫襄?黎育岷盯着她看,看过百遍也不厌倦,那宝里宝气的模样用「手足无措、心慌意乱」来形容不恰当,应该用……对了,用「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比较恰当。
  他忍不住了,很想放任自己大笑出声,却又感觉不厚道,但童心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懂他的强忍,气急败坏的她用力转身,跑到柜子边去寻东西。
  看着她急促的背影,他满眼含笑问:「娘子要找什么?告诉相公,我帮你。」
  她头也不转的回话,「剪子,你这里有吗?」
  有吗?应该有吧,他对这间屋子不会比她熟悉,在她的嫁妆摆进来之前,这屋子只有一床一柜一书案,现在大大小小的柜子、茶几、妆台,连床、桌……都不是他记得的模样。
  乍见新房那一刻,老实说,他不大舒服,那感觉像是自己的领土被侵入,并且预感自己的生活将被蚕食鲸吞。可如今看着她急促的背影,他无声笑了,突然间觉得生活中有这样一个闯入者也不错。
  终于找到了!童心重重弹一下手指,转身面向他时眉开眼笑,得意得好像刚拿下一笔上万两银子的生意。
  黎育岷朝她挑眉。「杀鸡焉用牛刀,不过是几颗小小的扣子罢了,放下剪子,为夫替你解决吧。」
  她微眯眼摇摇头,笑得有两分奸恶,手执利剪缓缓朝他靠近。「不,那些扣子同我结仇了,不摆平它,誓不罢休。」
  当然,与她结仇的不是扣子而是扣子的主子,她局促、明知她焦躁,却好以暇看着她演一回热锅蚂蟮,她是何等人物,有这么容易演戏讨别人开心吗?
  童心放慢脚步缓缓走近,企图从他眼底找到心惊,可这人沉稳得很,随着距离越拉越近,笑容越来越……引人垂涎。
  好吧,她无法否认,自己贪婪的目光离不开那张好看得教人心悸的俊脸。
  那些女人怎会选择与她为敌?她们共同的敌人就在眼前呐,长那样一张脸,他已是把天底下女人的颜面全放在地上踩,她们怎能无视骄傲自尊,匍匍在敌人跟前?叛国投敌,一群没有志节的傻女人!
  她的脑子太活络,想的事情太多,又要流口水、又要择定敌人,以至于没发现他灵活的十指已经开始动作,所以在她走到「适当」位置,准备用剪子对付和自己结仇的扣子时才发现——
  他的上半身已经赤裸,而那件令人发指、罄竹难书的衣服早就轻飘飘地躺在地面,对她俯首称臣。
  第一次看到男子精壮的胸腔,硬邦邦的感觉和她的柔软完全不一样,心脏狠狠在胸口冲撞几下,因为心跳得太凶猛,于是手指不受控,因为手指不受控,于是那把剪子很没志气地从半空中坠落……
  倘若方向无误,下一刻,它戳上的不是她的脚指头就是他的,新婚夜见血……大凶!
  但,奇迹发生,他的左手勾住她的腰往旁边一带,右手朝下一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童心没看清楚,等回神时那把剪子已经稳稳地躺在他的手掌心,他握住剪子,很不怀好意地喀擦喀擦开闺几下。
  他在笑,笑得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笑得她的魂魄离体、神迷意乱,他凑近她的脸,嘴里呼出暖暖的气息道:「以后办不到的事,可以试着依赖夫君,终归是要许你一片凉荫之人,你可以多予几分信任。」
  她没有点头,眼睛直直地盯住他手中那把剪子,害怕着下一瞬间无缘无故地它同自己结仇。
  果然,那把剪子向她行来!她的呼吸急促,突兀的想法瞬间飙进脑海,他要谋财害命了,他要杀掉她了,他要找个会易容的女子乔扮成她,将童家的半份家产吞进肚子里——
  「全天下最迷人的财富在哪里?在别人的口袋……」黎育岷甩着一把银票。
  「天底下最好发的是什么财?女人财。」黎育岷亲亲满箱子金黄澄亮的金条。
  「娶一个有钱的老婆,少奋斗三百年,子子孙孙无忧无愁……」黎育岷一手抱儿子一手揽美妾。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金银忘不了,终日只恨聚无多,娶对老婆全得了。」在剪子贴近她脖子那一刻,童心狠狠闭上眼睛,暗忖:她死定了!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出现,但耳边出现一声喀擦、再一声喀擦、再喀擦喀擦喀擦……好奇心战胜恐惧,她张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的扣子几时招惹他的恨?拜托,那不是普通扣子,是南珠呐,一颗颗晶莹剔透、圆润光滑的南珠就这样掉落地上,滴溜溜地转着,要是紫袖看见,要心疼死了。
  「你这是……」
  「相公本不解娘子为何要寻剪子,原来这样做……别有一番情趣,多谢娘子教导。」
  随着话出口,最后一颗扣子落下,童心胸前一片微凉,她看见自己的红色肚兜!
  黎育岷眯了眯眼笑容更深,因为上头绣的不是牡丹祥云而是绣了四句诗。
  他轻轻念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妩婉及良时。这是……夫人的心声吗?」
  听见这些句子,童心的脸轰地炸出透红。紫袖……好个背主的紫袖,谁让她在肚兜上头绣这个?太闲吗?想展现满腹文采吗?她又不是没给她们纸墨笔砚,为啥在主子的肚兜上作文章?此刻她的额头横横竖竖满是黑线。
  童心暗暗发誓,就算明天紫袖不心疼,也定要教她肉疼一把。
  「不是,我的绣工不行,衣服全出自紫袖之手。」对,她就是不公平,她不允许婢女出卖主子,却允许主子出卖婢女,并且出卖得理所当然。
  「这是紫袖的自作主张?」他缓声问。
  该死的声音、该死的低沉,也该死的诱人。
  「对。」她点头点得头昏脑胀。
  「那么如果让娘子来绣,娘子会绣上什么?」
  「绣……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狠狠咬牙,她说得豪气干云,却惹得黎育岷笑意不歇,这个妻子太有意思。
  他摇头,啧啧两声后道:「真真是太糟糕了。」
  「哪里糟糕?」
  「这座阴山,为夫今晚还非渡不可。」
  下一瞬,黎育岷打横将她抱起,两人双双落入红被中,事前没通知、事后不交代,他的吻就这样朝她封下来。
  他慢条斯理,控制得宜,反观「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童心,却被无数个教人脸红心跳的画面给弄得全身哆嗉,所有的知识全化成重复的两个字——天呐、天呐、天呐、天呐……
  他的吻从她唇边往下滑,每个落点都让她胆颤心惊,只觉得一颗心快要从胸膛跳出来,他是个不懂得体贴的,也不管她是不是快要抓狂,依然在她身上烙下一串串心悸。他的唇是热的,呼吸更热,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肌肤上,带出一股醉人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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