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炀再次往前走,好像之前的停顿只是因为他的一时兴起,但只有从他紧握的掌心才知道他现在心中的波澜起伏。
包小岚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知道后来雨下得大,把自己的身上都打湿了,湿淋淋的衣裳贴着肉,明明是燥热的天气,却感觉一阵阵钻心的凉,但她还是把自己领的布料给包得好好的。
跪得腿麻的时候,她还洋洋得意的想着,幸好自己来之前担心会碰上午后的大雷雨,还记得带了油布,要不这料子一淋了雨可就全毁了。
她整个人有些昏沉沉的,直到一道阴影盖住了她,雨似乎停止落在她的身上。
一抬头,只看到主子面无表情的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她傻乎乎的冲着他一笑,然后把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布料给捧得高高的。「主子爷,奴婢差事没办砸呢!」
宇文炀看着她淋得满头满脸的雨,被雨水打过后,让她向来红润的脸上一片苍白,梳好的发髻也散乱了,两鬓的发更歪歪的黏在颊边。
明明该是落魄无比的,但她却还是笑眼望着他,让他突然间有些话梗在喉咙而说不出口。
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猛然撞击了下,有种陌生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对于她跪在那里的身影,除了心疼外似乎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雨依然一直下着,但是那带着寒意的雨丝,却无法浇熄他心中那一股不断蔓延的火热。
身后的人都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人敢出声,直到宇文炀低沉的嗓音慢慢响起。
「你做得很好!回去吧!」
想到自己跪在这里的原因,包小岚犹豫了下未起身,就听见宇文炀语气冰冷的说道:「怎么?难道我连带走自己宫里的人都不能了吗?」
他冰冷的视线扫过刚从内务府中走出的两个太监,逼得他们马上跪地说不敢。
「起来!别再让我说第二次,我宫里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欺负的!」
包小岚愣了下,连忙就想从地上爬起来,只是跪得太久,膝盖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她努力想站起来,却整个人往前扑去。
宇文炀想搀住她,却忘了自己腿脚不便,才刚捞住她往前扑的身子,自己也因为撑不住两人的重量而往地上倒。
身边的人发出一阵惊呼,抛弃了手中的伞和东西,全都跟着往前扑去搀在宇文炀和包小岚,才总算没让两个人狼狈的摔在雨中。
出来的一行人衣服全都打湿了,就连宇文炀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压抑的沉默在所有人之间蔓延,却没有人敢开口说些什么。
雨中,宇文炀又慢慢的一步步走了回去,脸色阴沉得让人看不出想法。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他的身影也掩盖在雨幕中让人无法看清,但只有他明白,原本左右不定的心终于定了下来,也决定了接下来的道路。
包小岚一回到景阳宫,就让紫鸢给接回房里去,至于那几匹布,早已经让人给扔到边上去了,她甚至连多问一句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赶去泡热水、换衣裳,最后再喝一碗热热的姜茶。
等到她终于全身暖乎乎的包着毯子坐在床上喝姜茶,也已经是一盏茶后的事情了,而紫鸢收拾好了东西,坐到她前面的凳子上,一脸严肃的开口。
「行了,说说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怎么抱着布就跪在那里了?」
包小岚一想到这事就忍不住皱了眉,「我也不知道啊!刚从里头把东西拿了打算回宫,结果在门口被两个大宫女姐姐给撞上了,我也道歉了,但她们就硬说我是故意撞她们的,还说衣裳脏了破了,要我跪在那里赔罪。」
紫鸢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当然还有一股气是因为眼前这个蠢丫头。
「你啊你啊你!要我怎么说你?那两个人你也说了不过就是宫女,凭什么对你说跪就跪,说罚就罚啊!」
包小岚委屈的缩了缩,呐呐道:「我也不知道啊,那两个人说她们是和妃娘娘
的宫女,代表的就是和妃娘娘的意思,所以我就……」
和妃?紫鸢冷冷一笑,她是皇上宠妃,也是三皇子宇文连的母妃,平日里做人就有些嚣张,现在这是看准了自家主子没了威胁,竟然随便一个丫头都敢欺负到他们头上了?
包小岚小心翼翼的看着紫鸢的脸色,讨好的赔笑并扯着她的手,「紫鸢姐姐,这不也没什么大事吗,我以后会记着别再犯错就行啦。」
紫鸢被她一扯,又见着她那讨好的样子,不禁又手痒了起来,见她姜茶已喝完了,忍不住上手就掐。「你你你……你别说话!都要气死我啦!」
「头头头……偶粗喽……」包小岚被捏着脸,一边口齿不清的讨饶着。
听着两个小姑娘就这样玩耍了起来,站在门外的宇文炀止住了进门的打算,转头又往书房走。
背过身去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抹冷色和狠戾。
和妃?宇文连?好!真是好得很!
他原本还犹豫着是该沉寂下去还是重新站回朝堂里,让人知道他宇文炀只是腿残了而不是倒了,没想到这样的两难一下子就让他们给解决了。
现在就敢这样踩着他的面子动他的人,若是他还置之不理,没半点反击的话,岂不是让人以为他真的成了好捏的软柿子了?
宇文连、和妃,等着吧,你们还能这样舒服的日子……可不多了。
景德宫——
大启皇朝的皇帝正看着奏摺而伤神,两边点着的巨大烛火,虽然把室内照得如白昼般敞亮,但是也将宇文常的影子给拉得长长的,在地上映出一个有些疲惫的身影。
他扔下了手中的奏摺,想着国库里的银子不足,想着东西南北四处的官都只想拚命的挖银子,又想起自己那些不肖子们耍的手段,忍不住觉得身累心也累。
揉了揉额际,一旁的景德宫大总管章沣很恰当的送上了一杯热茶,他接过来,轻啜了口,任由那蒸腾的热气迷蒙了双眼。
「说说今儿个又出了什么事吧。」宇文常虽是心思都在批阅奏摺上,但是先前有个小太监跑来跟章沣说了些什么他还是有注意到。
宫内无小事,尤其是在儿子一个个都已经够大了,已经准备彼此相争的时候,就算是后宫里的一点事情,也足够影响到朝堂的变化。
唉……若不是炀儿落马摔成了那样,他如今也不必烦恼得那么多了。
只是想要放弃却又不是那么容易,毕竟炀儿也是他打小手把手教出来的,更是他认为最适合接任这个位置的继承人。
章沣面白无须,若不是那一身大总管的打扮,看起来就像是个文弱书生,他一听到宇文常的问话,连忙低下头,轻声说道:「启禀陛下,是今儿个大皇子……出来了。」
宇文常放下茶杯,眉一挑,「喔?他怎么舍得出来了?朕还以为他就要在那景阳宫里躲上一辈子。」
平日里若非必要根本就不会出景阳宫的人,这不年不节的他又没有传召,怎么就自己出来了?
要说章沣能够当上景德宫的大总管也不是没本事的,在宇文常问这个问题之前,他早已打听清楚了,甚至连包小岚这样的小配角的一些背景也都打探得清清楚
「是因为一个小宫女的关系。」章沣简略的把内务府前的那场闹剧,还有景阳宫那里做出的反应二说了。
宇文常先是皱眉,然后问了句,「这宫女是什么来历?可查清楚了?」
章沣虽说时间太短来不及细查,但是包小岚进宫后的大小事却还是打探得到的,于是就把他打探出来的消息一一说了,尤其是她后来让宇文炀的脾气好上许多这件事情更是特别一提。
宇文常沉吟了会儿,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只是用手指轻敲着桌面,嘴角轻勾,「看来这小宫女对炀儿来说还真是不同啊!」
章沣不敢接话,毕竟还没端摩出主子的心意之前,随便乱接话可能自讨没趣,不小心还会惹祸上身。
只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宇文常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关注,只是盘算着这小宫女若真的能够让宇文炀做出改变,那就是随手抬了她当炀儿的侍妾也并无不可。
这样一点小事,他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那和妃宫里的人如此嚣张,虽说欺负一个小宫女不算什么,但是做了这样的事,明摆着却是打景阳宫的脸,他若是不给一点教训,只怕景阳宫的人在这之后会更加的难过了。
一想到这,他淡淡开口,「章沣,传朕的意思,荟萃阁和妃御下不严,有失体统,禁足一个月。还有内务府,不会办差那就受点教训,管布料的那些人,从上到下一个都不能跑,全都打十个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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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妃伏龙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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