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戏烈红妆 第九章

  南国公前后四次请封世子,四次奏请上的名字都不是他,他像局外人一样,不再表态,功绩却一件一件传入京里,理洪、治旱、防淤、开凿运河、建造新型漕船,无一不是大功;相较之下,为博贤名而四处兴办诗会、论策宴的南国公次子就失色许多,本来立世子也没别人家什么事,现在倒有不少人游说南国公重视陆长兴,以免未来的南国公只剩下一张有名无实的皮。
  「陆大人,世子就在此厢,请待我通报。」门房回头先向陆长兴鞠躬,才转回来敲了门,在外朗声。「漕运使陆长兴大人到。」
  「快快有请!」厢房内,一名男子的声音透出门来,十分雀跃,语声方歇,厢房门就开了,望进去七、八名身着常服,但工艺精细、飞绣华美,极为贵气的男子正分庭而坐,身后各有小厮随侍。
  陆长兴独自一人,谁也没带,打赏了门房后,就在众人的殷殷期盼下走入厢房中,在场的人不是宗室子弟,就是勋贵后代,身分不同于一般人,却也在此时纷纷站起,迎向陆长兴,待他十分礼遇。
  「我设了这么多次宴席,总算请到你这尊贵人了。」秦王世子拍了拍陆长兴的肩膀,笑着控诉。
  「世子说笑了,别以为陆某不在京里,不知京中大小事,这是你今年头回设宴吧?」陆长兴倒不觉得两人身分差距有什么问题,顺手也拍了秦王世子两下肩膀。
  「我前脚才回京,后脚就来赴你论策宴了,你要指责我,也先给我一杯茶水先。」
  「一来就讨喝,要不要再上两盘搞点给你止饥。」秦王世子笑睨了他一眼。
  「难不成来讨打吗?我没这么好兴致。」陆长兴斜过去一眼,逗得其他看戏的人乐呵呵的,笑声不断。
  秦王世子笑意更浓,直接槌了他一记。「你没兴致,难道我就有吗?谁不知道你这小子最会反手了,该不会准备了什么手段要整治我吧?」
  「说什么呢?京里谁不知道陆某最不会拐弯抹角了。」陆长兴一脸无辜,被他坑过钱银的官员见到此景,八成一口血保不住。
  其中恐怕以首辅大人为最,他的库房仿佛设在陆家后院似的。
  「还说呢!别跟我讲你不知道户部员外郎送你那两名男侍是干什么用的?瞧你做了什么事。」另一名世子打趣道,其他人也跟着低低笑了。
  「他没教我怎么用,我就照着自己的方式用了。」陆长兴面上十分无奈。「这不,我就还他四个了。」
  回想起总管领了两名男子到他面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说话一个比一个细,没拈兰花指就不晓得怎么抬手,讲十个字要眨五次眼,像骨头没长好似的,个个都想软倒在他身上,学着女子吐气如兰地说想服侍他,好一个户部员外郎,当真是活腻了!
  他越怒,就笑得越开心,差总管回了员外郎,感谢他送了两名男侍过来,转手他就把人送到骆冰手上,帮忙开凿运河去了。
  户部员外郎以为他送礼送到心坎上,隔没几天就过来攀交情,问他满不满意。
  当他说这事得问问他属下时,员外郎的表情就崩了一条缝;在他说到人被他送到北方开凿运河时,员外郎表情也跟着裂出一条贯穿南北的运河,正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时,陆长兴这才恍然大悟,吃惊、恼怒、失望、愤恨全演了一回,一步一步逼近员外郎,把对方吓得都快跪下了,最后却一语不发地挥袍离开。
  隔日,陆长兴送了四名男侍到员外郎府上,身段、面容无一不是绝色,还大大地赔礼一番,说他并非同道中人,坏了员外郎一番好意,可惜先前送到他府上的两名男侍已经糙了,只好托人寻来另外四名小倌,不过素质如何他监定不出来,如果不合员外郎的意思,还请多多包涵。
  「你也真够损的,指示把人送到员外郎妻子面前,摆明了要他后院起火,别人还指不了你一句不是。」户部员外郎好男风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他却把自己摘了干净,还成了吃亏的一方。
  「我就算没娶妻,也知道男人后宅抬姨娘、收通房也得主母点头同意,不送到员外郎的妻子面前,就怕他不知道这四名男侍怎么使。」陆长兴低低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不过很快就收了回来,无奈地道:「我才离京三、五个月,就有人传我好男风,我都无处说去了,你们还联手来挤兑我?真羡慕,回头我也找人挑几个姿色不错的小倌送到你们府上去。」
  「别别别,后宅火不好灭,你就别折腾了,真不让人说,就赶紧定下来,我们一家人就你没成家。」连通房丫头都没有,谁不往他好男风的方向想?不然以他的条件,家里有闺女的,谁不想嫁进陆家?沾了漕运的好事不说,连带还攀了南国公府这门亲戚,有面子有里子的,争破了头都有,偏偏南国公不能左右他的婚事,想从这条线下手的通通铩羽而归,这对父子究竟是血亲还是世仇呀?
  「要相处一辈子的,总要找个喜欢的对象,不能娶进门了,发现不合适,回头把人丢了吧?」外公在世时就想他成家立业,却怕发生像母亲一样的事,指了个混帐坏了一辈子,便放手让他自己作主,这么多年下来,让他有过不一样心思的人,却急着逃离开他,不计任何手段。他无奈一笑,缓缓摇头。
  「没有长辈催促,这事我不急。」
  陆长兴这话一语双关,在场谁听不出来,只能笑笑地把这件事揭过去。
  「哎哟,说了这么久,还没听到陆二公子来跟陆大人打声招呼呢。」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引得众人齐齐望向厢房内某个位置。
  坐在最外侧的一名儒生变了脸色,藏不住不情不愿的样子,勉强起来行了个礼。
  「陆大人。」
  「不敢。」陆长兴随便地摆了个手,看着陆随的儿子面上一点喜色也没有,心里是无限快意。他根本不喜欢公子哥儿的聚会,全是为了膈应陆随儿子才来的。
  瞧,看到他连装个样子上来热络几番都不会,还博什么贤名呢?只怕在别人眼里,陆扬的行为正好验证了南国公一家联手排挤他、恨不得抹煞他身分的事实。
  「陆大人既然到了,我们这就开宴吧。」秦王世子先让诸位安座,拍了两下手宣宴,这回他主持宴席,得负责带带风向,摆宴的时候,就顺势把这回的主题掀了出来。
  「这次我们来谈谈国本。国以人为本,那人以何为本?不知哪位愿意抛砖引玉?」
  「若各位不嫌弃,就由在下先来吧。」陆扬等这时机很久了,秦王世子手还没放下,他人就先站起了,谁好意思再驳他的话?便笑着让他开始。
  陆扬清清嗓子。「国家以百姓为本,百姓以食衣住行为本,要得衣食必先劳力。劳力者,当以时节为——」陆长兴躺靠在椅背上,专注地听着陆扬发表高见,越听心里越欢喜,陆随怎么生了个这么没脑袋的儿子呢?这么认真不怕别人笑话吗?家里怎么没人提点他?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日后要承爵的,走寻常的科举之路,根本就是浪费时间,考上了,背后还会遭人腹诽抢位什么的,办论策会不过是为了彰显他们这群人跟文官一样忠君爱国,并非单单靠祖荫而已,哪里有时间去传别人什么贤名?要从文人口中传出贤名才是贤名呀。
  偏偏陆扬觉得跟一群尚无功名的文人交陪是件自降格调的事。他是谁?南国公的儿子,未来要承爵的,只有被巴结的分,难怪到现在他跟他娘还在原地踏步,离世子之位一点进展都没有。蠢,当真太蠢了。
  毫无悬念的较劲真无趣,只有在看人笑话时会开心点,过招的时候一点乐趣都没有。其他人也是一样,下一步都被他七七八八,只有沈清次次他意料之外,只可惜她出现的时间太短,一点都不过瘾,要是时间能倒流,他一定会在她投河的当下,动员所有镇江分舵的人员打捞!
  这两年过得实在太平淡、太无奈了,果然吃上了好东西,心头就会反覆惦念着,这沈清……留下来的余毒真厉害。
  「这就是我的浅见,敬请诸位指教。」陆扬得意地看了陆长兴一眼,每每出席论策会,也没听他发表过什么意见,漕运使的功绩,八成是他属下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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