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则无鱼,但也不能因为一窝蠹虫而坏了漕帮百年大业。
骆雨行礼离开,在大门与银花错身而过,她端着一盅鸡汤,脸上笑意盈盈。
早上陆长兴才吩咐过,在大夫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走进沈蓉清的厢房内,银花当时也在场,这盅鸡汤绝对不是为她准备的。
骆雨留了点心思,走到门旁守着。
「大人。」银花娇羞一笑,将鸡汤搁到他旁边茶几上。「昨日大人淋了雨,又跃入河道救人,劳心劳力,银花特地熬了碗鸡汤要给大人补身子。这里头的药材——」
「昨天你跟夫人说了什么,气得她非投水不可?」陆长兴看了她一眼,将她的表情死死钉住,僵在脸上。
「大人,银花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夫人乱嚼舌根呀!」她跪了下去,眼泪立刻夺眶而出。「是夫人不喜欢银花,还叫银花滚出去,银花没忘记大人的吩咐,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却触怒了夫人,银花真的不知道夫人在一怒之下会投水呀!」
「我昨天是气过头,但没气成傻子。她小院里有个丫鬟,个性跟你差不多,有几回蓉清烦透了,也没叫她滚出去,找事把她支开便罢。你说蓉清让你滚出去,最后却是她走出了厢房,你一定拿什么话刺激到她,才不想跟你同处一个屋檐下。」而让沈蓉清有这么大反应的事,只有一遭。
「你是不是拿她瘦马的身分说项了?」
陆长兴的语调很淡,听进旁人耳里却像催魂令,宣告此人时辰已到一般。
「我……我没有……」银花答得心虚。
「全京城谁不知道我宠她?为了她,我得罪了铁骑将军;为了她,我更向南国公低头,我捧在手心里的宝,岂是你能踩在脚底下的?敢拿她的出身作文章。不要跟我说你以为你出身比她好,她的位置更适合你来坐吧?区区一个记簿长的女儿,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奴婢只是随口一问,没有轻视夫人的意思,大人饶命,奴婢不敢了!」银花像走进了绝境,才惊觉一开始就拐错了弯。
不管陆长兴再气沈蓉清,不管厢房内传出来的哭声有多旁徨无助,不管他今早步出厢房时,脸色有多阴郁吓人,都与她说话挑衅沈蓉清是两码子事。
「让我猜猜你问了什么。」陆长兴轻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问她如何让一个男人为她死心塌地?问她用了什么手段让我专宠她一人?」
银花扑簌簌地抖着,不敢回话。
「你自以为高人一等,想必你父亲也这么觉得,看着别人条件没你们好,却享有你们没有的一切,就想把对方的东西抢过来,可你们知道沈蓉清是什么来历吗?」陆长兴嗤笑一声,语气越来越冷。
「除去我不说,你们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不是县主簿就是县老爷,而沈蓉清已故的父亲,可是皇上亲自下旨追封的太子太傅,官拜正一品。她四位哥哥全是本朝二甲进士,皆是外放历练过后回京任官的国之栋梁,随便一个人放到河间都是县老爷鞠躬哈腰的对象。沈家受奸人所害,就是沈蓉清犠牲小我才找回沈家满门荣耀,她若真的要跟你计较,随便抬一根小指就能把你这小丫头压得粉身碎骨,你一个记簿长的爹,扛得起吗?」
陆长兴敲了敲她端上来、已经浮了一层油花的鸡汤。
「昨日我跟沈蓉清有些不愉快,今儿个你就越过她,眼巴巴地来送补品,不管你在我离去后跟她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讽刺她,光凭这个举动,我就知道你对她根本毫无敬意。」
「是奴婢有眼无珠,求大人饶命!求大人开恩!」想起她对沈蓉清的态度,真的把人得罪惨了,银花不由得后怕起来。
「你们一个一个都叫我开恩,怎么做的时候不多动点脑筋,总贪着不属于你们的东西呢?」陆长兴状似呢喃,突然开口喊了声。
「骆雨,你还在吧。」
「是。」骆雨在外回道。
「把人带下去交给她父亲,其他的你知道怎么做。」陆长兴显得有些累了,摆了摆手,便闭上眼睛。
骆雨带走银花之后,约莫半刻钟,人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名背着药箱,灰扑扑但精神奕奕的老大夫。
「帮主,大夫到了。」骆雨有些心惊,陆长兴的动作、神情,都与他方才离去前所看到的最后一幕一模一样。
「嗯。」陆长兴睁开眼,清亮如无云的朗空。他看着大夫,搁下盖杯,起身领他进了厢房。骆雨则在两人离开议事厅后,自行离去。
陆长兴推开房门,屋内一片狼籍,他却不以为意,拉过一张圆凳子摆在床铺旁边。「大夫,坐。」
「多谢帮主。」大夫致谢,先把药箱搁到布满残羹、杂乱的桌上,才撩袍坐到圆凳上。行医多年,不该问的他绝对不多问一句,不该看的也会装作没看见,就像现在,没有对床帐后方的人露出半点好奇的神情。
「内人昨天淋了雨,早晨起来,皮肤有些烧热,怕是病了。」陆长兴坐上床边,从中分开厚重的床帐探了半身进去,将沈蓉清的手从床帐底下拿了出来,并没有让大夫看到她的样子。
不过从她手腕上一圈已经泛紫的红痕看来,也知道不只淋雨这么简单,怎知道床上的人身上还有什么其他的外伤?
大夫眉头未皱,直接搭上沈蓉清的脉门。陆长兴状似无意,双眼却死死盯着大夫的神色,见他一会儿讶异,一会儿苦恼,心也提得慌。
「可有什么问题?」陆长兴最终还是忍不住,率先开了口。
「尊夫人最近情绪起伏过大,伤了根本,身子泛虚,昨日又邪寒入体,自然抵挡不住而发病,又有些滑胎的现象……夫人现在不能随意用药,怕伤了妊娠,我先开一帖安胎药,至于其他病症我得回去仔细研妥药方,再给您送过来,帮主可先让夫人多喝温水。」大夫收回手,抚着花白胡子。
「你、你是说她……」陆长兴瞠目结舌,掀开床帐看着沈睡但神情不稳的沈蓉清,又惊又喜又慌,回头端着一张八爷脸问大夫,却不忘把沈蓉清的手收回被下。
「你说她有滑胎现象?情形可严重?」
「帮主莫慌,夫人身子骨不弱,应该也有服药调理了一段时间,现在尽可能让夫人卧床休养,半个月后应当无碍,等胎象稳定且足三个月之后再行房事,但也不可过于猛烈。」大夫起身走到圆桌旁,打开药箱挑拣他事先备好的药帖,拿出两帖安胎药。「三碗水煮成一碗,若夫人有呕吐,可加生姜一块儿熬煮。」
「多谢大夫。」陆长兴接过安胎药,神情复杂,明明是件开心的事,心头就是有道乌云散不了。
「帮主放心,小心调理,夫人不会有事的。」大夫背起药箱,准备告辞。「诊金等我拟好药方再一道收取,先走一步了。」
「我送大夫。」陆长兴手持着药帖,将大夫送到议事厅外,便绕到厨房吩咐厨娘熬药,再要了一壶热水。
听见帮主后宅有喜,大伙儿开心极了,直道恭喜。陆长兴一一谢过,走回厢房的路上,却一步比一步沉重。
瞧瞧他昨天干了什么混帐事?
他略带迟疑地推开房门,将热水搁到桌上,倒了半碗,再兑冷茶,捧着茶碗放轻脚步来到床铺旁,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床帐掀开。
棉被盖上了她的脖子,并未盖去她下颚的指痕,还有受创的嘴角。这些伤都是他造成的,棉被底下的青青紫紫有多严重,他比谁都清楚。
气消了之后,愧疚便浮了上来,万一沈蓉清防他,刻意疏远他,接下来的日子叫他怎么过下去?
「蓉清。」他硬着头皮,故作无事地唤她,坐到床边,单手将她扶进胸怀里靠着,见她闭目不醒,睫毛微微抖着,就知道此刻的她已经有意识了。
「喝点水。」
他将温水仔细地喂到她的唇边,沈蓉清不敢不喝,她的身体跟心灵都留有对他的恐惧。
「我知道你醒了。」他一开口,便感受到她身子陡然一僵,不由得苦笑。
「我不逼你回我话,可我说的一字一句,你都要听清楚了。我陆长兴就是这么个喜怒无常的人,你害怕也好、不屑也罢,这辈子你休想从我身边逃开,否则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把你捉回来惩治。只要你乖乖的,你要我为你摘星星、摘月亮,我都给你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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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戏烈红妆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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